在五圣教有一块湖,凌晨的时候如同打磨成的翡翠镜子,只有湖心有块白色仅能供一人立足的石头,这里被你翁他们称作镜湖,也是谢知非选定的祭坛。
天不亮,镜湖之上无半点波澜,站在湖边,能在湖面上看到自己的清晰可见的发丝。你翁带着五圣教的人绕着镜湖围了一圈,不请自来的无崖子则是带着苏星河同萧远山在远一些的树枝上,遥望镜湖这边:“你们两个看好了,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看到五圣教的绝技。”
镜湖便上,谢知非裹着件斗篷,斗篷遮住的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你翁,怎么这么多人?”
“听说圣使要离开,今天除了岗哨把守的人,大家都来送圣使。”你翁说完看了看远处的天色,旭日东升、红霞烂漫,即便万般不舍,这一刻还是来了:“圣使,祭神时间已至。”
“知道了。”谢知非点点头,将裹得严实的斗篷取下,之前被遮住的时候是一套麻布衣服,此时谢知非出现在你翁他们面前的,却是他刚来这里的时候穿的那件定国套。
远方的旭日还未出来,只有一缕红艳艳的光打在谢知非身上,你翁他们只觉得谢知非很白,白的连身上青色的血管也看不见,似乎整个人内里已经虚空,只剩下一个躯壳撑着。
站在镜湖边的谢知非突然跃起,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湖心,对着那块石头缓缓降落。
微光之下,谢知非持在手上的太上忘情同他此时的脸色相差无几。
镜湖中,谢知非踩着这块只能放一只脚的石头稳住了身形:这地儿好啊,等会儿用化尸水化忘了水流入湖里,毁尸灭迹半点痕迹都找不到!
上台前,一键换装将将自己血量换成血皮的谢知非不敢用多了醉舞九天,更不敢直接抱着一尊仙王蛊鼎使劲的啃,上来张开手便是女娲补天、千蝶吐蕊。
如同谢知非与你翁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巨大的蝴蝶双翼谢知非身后张开,神秘又优雅的紫色蝴蝶从谢知非体内飞出。
这些从谢知非体内的飞出来的蝴蝶越飞越多,镜湖上,成百上千的蝴蝶翩翩起舞。镜湖边,那首刻在你翁他们灵魂深处的歌谣再次被接连唱起,笛声歌声蝶舞绘成一幅让人沉醉的画卷。
无数的蝴蝶迷花了人的眼睛,悠扬的笛音一阵又一阵的吹响,笛音渐渐变高,在青山流水间回荡,像是这商与水也舍不得谢知非离开,在挽留一般。
无崖子轻叹一声,中原武林向来自视甚高,即便不如宋庭那般明晃晃的称呼四周蛮夷,但也不见得将其他各派入了眼。他人看五圣教融入中原武林像是在施恩,而无崖子却知道,对于五圣教来说,融不融入当真是半点区别也没有:“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是我们太自负。”
青山流水间,笛音越来越高,曲调越来越高昂,如同在攀爬这世间最高的山峰,又像是要冲上云霄,敲开九重天阙之门。
渐渐攀高的笛音在最高处戛然而至,只有余音了了在山谷中回荡,镜湖之上翩翩起舞的蝴蝶往四周散去,谢知非之前伫立的那块石头上,除了只流光溢彩的太上忘情,已经没有谢知非的身影。
之前一直忍着哭泣的五圣教众人这才开始哭了起来:圣使真的离开了。
谢知非突然离开,就像他突然来一般。应他们日思夜寐而来,完成他们祈求而去,蝴蝶妈妈的使者。
站在高处,同样惊叹于谢千蝶齐飞的盛景,萧远山他们却也看得分明。
随着笛音越来越高昂,被千蝶环绕的谢知非陡然七窍流血,随后谢知非手中的笛音乍停,顷刻间化作一堆白骨,在蝴蝶开始往四周散开的时候,连白骨也尽速消失不见。
不过是两个呼吸的时候,好端端一个俊秀青年化作虚无,饶是苏星河也不知谢知非这用的到底是不是化尸水,天下何曾有过这么可怕的化尸水:“师父,谢掌门的死,我们当真不用告诉他们么。”
逝者一了百了,唯有活着的人受其折磨,知晓其中煎熬的萧远山闷声道:“告诉他们又能如何,谢掌教不能死而复生!况且师父也说谢掌教已油灯枯竭,这些时日应是用秘法在吊着性命,想他选择今日,用这样的方法离开,想的也是使得这些人不难过。”
萧远山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无崖子:“你若是告诉这些人,便白费了他一番苦心。”
镜湖边,五圣教的人在湖边驻足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三三两两离开,从无崖子他们那颗树下过的时候,句句带着期待又混着遗憾的话传了上来:
“圣使说鼓藏节的时候将信燃给他就能看到,那我现在回去写来不来得及。”
“我的已经写好,虽然字特别丑,等会儿说不定我的信会第一个燃到圣使手上。”
“我要跟蝴蝶妈妈说,圣使对我们可好了,想要求妈妈让圣使再回来陪陪我们。”
……
听到这些人的话后,苏星河知道萧远山说得对,谢知非直到现在才离开,虽带给五圣教的人带来遗憾和伤感,却没有带来锥心的伤害。
倘若他戳穿了这一切,那谢知非做的一切都会付之流水,而五圣教的人也会失去欢声笑语。谢知非对他师父有活命同再造之恩,他苏星河岂能恩将仇报。
三人在树上神色复杂,满心感慨,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镜湖边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无崖子他们也准备开,突然有一个小孩又跑了回来。
七岁大的白鸿飞在你翁面前扯了个谎,说东西落在镜湖,飞也是的往回跑。
白鸿飞不是苗家人,并不如你翁他们那样对苗家始祖的蝴蝶妈妈深信不疑。而白鸿飞从小失去父母,在市井街坊长大,在江湖飘荡,虽小却不比一般大人见识少,加之白鸿飞早慧,心思细腻,早已发现谢知非并非所谓要回到蝴蝶妈妈身边,而是死期将至。
死亡也是回到始祖身边的一种方法,谢知非通过这样的方式巧妙的高手别人,只是你翁他们没有发现。
跑到镜湖便,白愁飞压着膝盖直喘粗气:人与人的相遇总是如此奇妙,认识了一辈子的人或许比不上数月之交,而数月之交或许比不上一面之缘,而一面之缘或许比不上一句相知。
在白愁飞心里,谢知非就是这样的人,一句话让他得到救赎。谢知非是唯一一个真正看到了他的人,即便只有短短数月,然而无论是武功还是学识,都会白愁飞见过最令他折服的人。
只是这个人,已经走了,化尸水化得一块骨碎也没留下。
对着湖心拜了三拜,白愁飞直起身对湖心说道:“师父且放心,弟子在此历史,日后必做白愁飞,顶天立地的白愁飞,不是五圣教的白愁飞,也不是谢知非弟子的白愁飞。”
说完这话,白愁飞正是起身,便听到身后有人淡淡道:“没想到最后竟只有你看出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知晓来人是谁的白愁飞转身,恭敬的喊了句‘无崖子前辈’,随后又听到对方说:“也不枉他收你做弟子……我知道你们禁地里有许多书,我不敢说全部知晓,但你若有疑惑,尽可来问我。”
在无崖子对白愁飞承诺的时候,在系统空间里,谢知非翻来覆去的看自己的左手。
之前在镜湖,化尸水便是从这里开始化的。
想到自己一张好好的手,顷刻变作白骨,谢知非抖了抖。
还好但是他浑身化白骨的时候被蝴蝶挡住了,自己也在水面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幸运的是千蝶吐蕊的蝴蝶足够多,除了无崖子那三个不请自来的便没人看到,否则你翁他们日后怎么受得了。”
系统开始邀功
这话,谢知非半点也不认同:“你除了点提示音还做过什么,甚至这点提示音当紫胤在的时候,一个音节也没有。”说到这里,谢知非挥了挥手,催促系统:“快点开左边那道。”
嘴上抱怨,身体诚实的系统将最左边的门打开。
门后一身鲜衣怒马的红衣将军站在那里,剑眉星目,鬓如刀裁、唇如丹涂。
这不是章台上鲜衣怒马的公子,也不是执剑江湖快意恩仇的侠客,只是一眼便能让人感受到压覆在这个将军身上的沉重,那是一种可以让人窒息的责任感。
光可鉴人的铠甲,如同血染的服饰。一声雁虞套的天策上将站在门后,半睁半阙的眼睛冷漠又疏远,游离在人群之外。无论是谁,当看到这个红衣将军的时候都会知晓,不管是鲜花着锦还是置若罔闻,都不会使他屈服。
能让其折腰的,只有心中对国家的忠义。
当看到天策将军头顶血色的绒球,谢知非顿时直起身:“我想起来了!”
系统被谢知非这猛拔高的音调吓住了,半响才道
想到曾经野外残血开山开虎一挑三,满血开御开林一挑二,单挑群挑浑不怕,拍拍马臀叫声驾的美好日子!
盯着门后宛若木人石心的红衣将军,谢知非无限怀念的叹了声:“我想起我为什么要A掉天策,说实话,天策曾经是我野外最爱的门派,我A的时候也是万般不舍。”
系统
万般不舍你倒是不A啊!
回忆一旦开启便止不住,谢知非同系统抱怨:“可惜的是我天策府有一位英雄不但杀了游戏的策划,还非常解气的进行了守尸。从那以后,我天策不但被削得常年垫底,还被策划以官方的名义灭门,啧啧啧。”
听到谢知非这么说,系统顿时舒坦了
天策后来到底多惨,谢知非自己亲身感受并不多,因为这家伙听到策划被自己天策同门守尸后,立刻做了果断而又明智的抉择:“当时我知道这个消息立刻送鲜花点赞,下来马上A掉天策,赶紧建个少林,隔了这么久也难怪我记不得。”
心情从云端落到谷底的系统
他宿主为何如此势力,不与门派共存亡!
又是几声感慨后谢知非心想:还好他在天策削弱前就A掉,不然等天策削弱后再出现小说里,不但每天都要给马儿挖草中超,每天都还必须扛着铁牢去过日子。
谢知非走到天策账号前摸着下巴连连称赞,这一看就是安稳可靠的模样。武侠世界的天策府多简单,先考武举,然后在上书天子侠以武犯禁,建个监测江湖的朝廷机构,名字就叫天策府,完成起来是多么的容易!
谢知非自认比不过日日圣贤书书生,但在武举里夺得一个好名次倒也不难:“接下来的是哪本小说。”
谢知非手一顿:“你刚才说什么,《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这东西就算不是历史小说,至少也同武侠小说没关系,当年他脑洞到底怎么开的!
与此同时,系统也绝望的空间里唠叨起来:
历史那是能任由你打扮的小姑娘么,小心你压不住棺材板的祖宗跳出来扇死你!
对自己智商又信心,但是同演义里那群天骄比起来就心虚的谢知非没有反驳,只是在系统停下来之后才肯定的说道:“汉承秦制,户籍制度非常严密,我们还是想想如何解决我的户口问题!”
‘舍匿之法’头顶青天,汉朝的黑户没人要啊!
比起谢知非担心黑户,系统更担心另一个
系统顿了顿,想到此时一时彼一时,他这宿主不但没有被紫胤乱剑砍死,看紫胤那模样还在保驾护航。谢知非生命有保障,而系统小命没保障,当下小心的提示
——大哥,你如果不告诉对方,作为修仙者的紫胤一不小心直接找到空间来……
相信我,我们都会很惨!
被询问的谢知非顿时僵住:他好像把这件事给忘了!
自己拍拍手离开,将紫胤一个人丢在《天龙八部》世界似乎不太好:“你说,他现在会不会找我?”
系统
谢知非“我觉得会……”
感觉他和紫胤友谊的小船,这次很可能真的要翻了!
第122章 人间一忠骨
中牟县风吹怒嚎,天上的黑云压得很低,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就如同这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大汉朝。
昔日威仪八方,九州称臣一怒而天下惧的大汉皇帝,如今随意被人废立不说,日日如履薄冰命悬一线,哪还是曾经代天巡狩的天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敢对董卓说不的人已是难得,更何况对董卓动手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密弥足珍贵。
因慕曹操刺董卓之侠义,尊其为天下英雄,中牟县公曹劝中牟县令放了曹操后,同心有感慨的县令一起谈起了天下局势。
乱世已现,而朝廷之无能却连黄巾军也剿不了。
眼看着汉家江山大厦将倾却又无力可使、无计可施,中牟县令同公曹均是一阵唏嘘,期盼汉室能再出一位光武皇帝振臂高呼,他们也好效自己拳拳忠义之心。
然而新的光武帝还没看到,从董卓做的这些事来品位,大汉眼看是不行了。两人心情沉重之下,不免说到黄巾军在河东郡击败朝廷大军这件事。
这一次朝廷派出的是董卓的心腹,参战军队里也有西凉的精锐,可是即便如此,面对散乱的黄巾军朝廷依旧败走,算得是再次让朝廷颜面扫地。
一提起此事,无论是中牟县令还是公曹都不愿继续深谈,又说起另一件让他们兴奋事:郭太河东遇刺!
攻入河东郡的黄巾军原本是郭太所率领,只是郭太在进入河东地界过汾水的时候,遇刺身亡。
而刺杀郭太的人据说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早早的隐藏在汾水浮桥之下不为人知晓。待郭太率军从他藏身之地过的瞬间,这人当机立断割断浮桥致使郭太同亲兵落入水中,无法及时救援,而这人则是趁乱割下郭太首级丢给黄巾军,自己潜水上岸骑马离开。
隐在浮桥之下不为人发现可见其胆识和隐忍,一击必中骑马遁走可见其心智和谋略,大汉有这样不计个人性命为之效命的人,可见天不绝汉室。
说到激动的地方,中牟县令抚须笑道:“黄巾贼以救世之名骗无辜百姓行乱国之实,用心可谓歹毒,而这位英雄一人一枪夺走郭贼性命,实在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旋即中牟县令又想起了关于这人的描述,舒心的笑容顿时转冷:“我听人说这位英雄行刺的时候穿的是汉军军服,可见是名服兵役的军士,如此能力又效忠朝廷竟寂寂无名不为人知……呵呵……”
同样想到了从京师穿出来的消息,董卓倒行逆施所为令人发指,京师敢怒者多敢言者少。
公曹长叹一声:“朝中奸臣当道,有才之士施不得报复,有志之人报效无门……”
然天子年幼又无实权,朝中发出的昭令均为董卓所拟,公曹同中牟县令心照不宣的将董卓骂了一顿后这才解了解气。
解气后,中牟县令不免又想到了谢知非,向往道:“银枪铠甲、红衣白马,何等英姿飒爽令人神往。”
当天下各方势力都好奇这有罕见之勇的将士是谁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谢知非还在河东郡的战场上翻尸体,以求找到一个可行的身份。
若没有一个可靠的身份,等谢知非闯出名气之后他人一查:奇你个怪哉,谢知非这家伙没爹没娘没过往,就跟石头缝蹦出来的一样。
这样的情况下聪明人不会当谢知非是神仙,因为神仙下凡做大事那都得托生凡胎,向太袓或光武皇帝那样。
正所谓国之将乱必出妖孽,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有一种可能:妖怪!
不想成为妖怪使得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的可能,谢知非只得先把身份的问题解决好,找个刚死不久又长得像的人李代桃僵,偷天换日。
只要有了户口,随便谢知非叫什么,位高权重之后改名字的原因那就是他的秘密,说不说全凭心情。
而武功从何而来,想张良得黄石真人赠书学得兵法和治国谋略,他得神秘人传授武艺也是说得通的。
至于是谁人传授的武功,谢知非表示:有兴趣的人尽管猜,猜得到算我输!
本着在正是出名之前,有机会就露露脸的原则,前段时日,谢知非为了给自己捞捞资本,学韩信刺杀秦皇那样,顶着御山虎在汾水刺杀郭太,将黄巾军坑得不轻。
可是即便如此,临阵换将的黄巾军依旧击败了牛辅的部队,占领河东郡。而这个被打扫后的战场上,剩下来尸体多是官方的军队,有清白的出身。
清白的出身正是谢知非这个黑户急需要的东西,为了这个出身,同黄巾军已达成仇恨声望的谢知非不得不在虎穴里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