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寒春剑与封骐手中灌满了内力的寒剑抵在一块,温宁安手微微颤抖,似乎是有些吃力,挡不住封骐浑厚的内力。周无心正想替温宁安引开封骐的注意力,却听温宁安轻声道:“怀天……”
“怀天,你曾说过我是你的良药。”
温宁安前胸早被南白仙翁刺伤,此刻有鲜血缓缓流出。
封骐一怔,混沌的脑袋似乎有些迷惑,但手中的力度仍旧不减。温宁安与封骐两剑相抵僵持着,足底却慢慢地被往后推,与地面摩擦之下脱了皮,温宁安忍着刺痛将内力灌输到手中的寒春,死死扛着不被这股内力给掀飞。
南白仙翁看不下去了,正想上前却被周无心给伸手拦住。
周无心摇了摇头,示意南白仙翁先继续观望。周无心敏锐地捕捉到,封骐的动作缓慢了许多。
“怀天……”温宁安这一声叫唤温柔似水,几分纠缠、几分魅惑、又有几分埋汰。
封骐只觉得心底一空,骚痒难耐。手中的力度一瞬间大减,趁着封骐愣住的一瞬间,温宁安随即击飞了封骐的剑。
封骐回过神,眼底闪过一丝戾气,还未来得及出掌,温宁安却踮脚俯首,猛地吻住了封骐的唇。
美好的味道与触感,感觉熟悉得无需特意感知便能预想到其中的美好,却依旧让人欲罢不能与眷恋,仿佛永远都不会腻烦那般。
封骐瞪大了眼,南白仙翁与周无心就见温宁安将手移到了封骐的后劲,接着封骐便闭眼倒下,靠在温宁安肩上失了意识,显然是晕过去了。
温宁安抱着一动也不动的封骐,却是脱力般与封骐一块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剑“哐啷”一声,摔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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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了。
秦招凰之后便再无和陈殊主动说话,两人各自靠在一个旮旯闭目养神。
秦招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许久,广寒星亮祥云缭绕,仲八寒气众星捧月,明日便是中秋了。但待在这个冰冷的地底行下别说月饼,除了蛇肉啥都没得吃。
中秋素来有团圆之说。团圆……秦招凰看了一身漆黑,至今连面容都不知如何的余千手一眼,叹了口气。
气候越来越凉,从入秋到如今的中秋,风日渐萧瑟,寒气也一天比一天重。秦招凰冷得受不住,取了几根枝桠想生火,却又怕这些寥寥无几的树枝烧尽了之后有什么紧急状况没得用,一时间有些踟蹰。
“用吧。”余千手语气毫无起伏道:“我那日让我的蛇去给外头的人求救送信,如今已然过了三日,应当差不多了。”
“……送信?”秦招凰顿了半响才问道:“给谁?风州还是幽州。”
余千手一愣,随即道:“自然是风州。”
秦招凰道:“你不怕被风州的人拘押回去么……”
余千手不咸不淡道:“我们此刻会在这里,便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被幽州王给抓去。”
余千手心道,秦招凰生得这般容貌,别说是好美人且男女不忌、私生活淫乱的幽州王了,一般人都难以招架。若是被幽州军俘获,还不怕被糟蹋至死?
秦招凰有些局促地撇头,一语不发地捣弄着手中的柴火。
随着一声“嘶”,堆叠的柴火先是冒出了白烟,随即出现小火苗。小火苗愈烧愈旺盛,最终变成了一簇火。秦招凰将手放到了火团旁,有温暖的热气扑到自己的手心与脸颊。暖暖的,秦招凰忍不住满足地闭眼。
哗啦——
秦招凰一愣,就见余千手将自己还给他的外衣又扔了回来,盖在自己身上。
秦招凰将外衣取下来道:“我自个儿有。”
余千手丝毫不理会秦招凰,转身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秦招凰气极,这闷葫芦别说笑了,就没听他说过几句话,浑身仿佛带着冰渣似的,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啧……
“啪嗒——”
余千手看着被秦招凰粗鲁地扔在自己身旁沙地上的外衣,微微蹙眉。
秦招凰坐在一旁手支着下巴龇牙咧嘴道:“你哄我穿啊,求我穿啊。”不是不理人的么。
余千手莞尔道:“别闹,穿上。”
“不穿……阿嚏!”秦招凰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随即掩饰般地低咳几声神气道:“就是不穿,你能奈我如……啊!”
秦招凰看着两条将自己手足束缚起来的蛇,低吼道:“陈殊!”
余千手将大衣盖在秦招凰身上。
“陈殊!你放开我!”秦招凰使劲儿地扭动着身躯,四肢却被缠绕着无法动弹。
陈殊坐在秦招凰身边拨弄着柴火以防它熄灭,任由秦招凰去闹,唇却在秦招凰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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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内熏香袅袅,安神香浓郁得连温宁安都忍不住想要倒头睡下去,什么都不管了。
此刻温宁安便坐在床边一边检阅粮草计算的汇报,一边照看着床上的封骐。
直到夕暮时分,红霞漫天之时封骐才缓缓转醒。见封骐睁开眼,温宁安随即倒了一杯水给他喂下。
封骐靠在床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还有哪儿难受么?”温宁安双眼眨也不眨地紧紧黏在封骐身上。
“没有。”封骐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晃晃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般道:“怿心,你受伤了。”
说罢便将温宁安拉到自己身边拉开了他的衣领查看伤势。封骐此刻没什么力气,拉人的力道也是轻,倒是温宁安主动配合封骐的动作,靠在他身边。
见封骐眼底满满的心疼,温宁安笑道:“皮外伤而已,比起之前在战场上受的伤说是挠痒痒也不为过,你别担心。”
温宁安这番话原是想宽慰封骐,然而封骐心底却更难受了。
封骐想起了之前在温宁安身上看到的疤痕,那些遍布的疤痕在经过了岁月的砥砺后早已结痂变浅,却依旧能从残留的痕迹推测出当年伤口的严重。想必一定很疼……
“怿心……”
封骐抱着温宁安,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失控,闷声道:“你怕我么?”
“不怕。”
“当真?”
温宁安笑道:“有什么可怕的。”
封骐瘪嘴道:“可是你之前不是怕我么。”
要再加上如今这破事,可不是更怕了……
“别胡思乱想了。”温宁安伸手点了点封骐的额头道:“好好休息,明日是中秋,军营内会好好热闹一番。我们正巧可以拜月祛除邪灵,祈求平安。”
温宁安心道,以往封骐好好时确实是有些许忌惮的,但如今封骐成了这幅样子,自己满心的心疼与焦虑,担心自己照顾的不周到抑或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哪顾得上其他。
封骐笑了笑,捏住温宁安的下巴吻了上去。气息相合间,两个人唇舌相触、纠缠在一起。温宁安险些失去,只觉得满心的庆幸与珍惜,难得的配合封骐有些硬来的吻。封骐一愣,随即更加急切地加深了这个吻,却也带着隐忍的温柔。
辗转斯磨、缠绵温柔。如同洒落在大地上的雨滴般润物无声,又如深埋在地底的胚芽,看不见却在滋长。
“怿心,你倒是学坏了,还懂得色诱我。”封骐移开了唇,见温宁安双颊潮红,佞笑道:“帝王难过美人关,果真如此。”
“怿心,再叫一次,像之前那样叫我……”封骐舌头滑过了温宁安敏感柔软的耳垂与耳廓,使得温宁安不禁一哆嗦。
“……怀天!”
“不是这样的。”
温宁安只觉得有热气喷在自己的耳朵与颈脖上,那人的气息缭绕在鼻尖,声音低哑性感。
“怀天,别闹了!你还如此虚弱。”
“温将军。”两人正闹着,就听见福彻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温宁安推开了封骐转头问道:“怎么了?”
“南白仙翁说他想单独见见您。”
听闻,温宁安下意识地蹙眉。
见温宁安眼底一闪而逝的异色,封骐拍了拍温宁安的手道:“师父他原本便很严厉,思想也较为古板。总归是从小教导我的武术启蒙,我也无法将他如何。”
温宁安勉强笑了笑。
若不是周无心碰巧赶到,封骐也许会有更严重的伤,甚至……
叹了口气,温宁安替封骐盖好被子道:“我去了,你好好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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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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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白仙翁在左军军营的一处校场等待温宁安。
虽然心中有些疙瘩, 但温宁安仍旧礼貌问候道:“南白前辈。”
南白仙翁将手中的寒春剑抛给温宁安道:“你试一试这把剑吧。”
试一试?
温宁安挑了挑眉, 心底疑惑。
南白仙翁道:“这寒春剑在你手上似乎有些猫腻,且试一试,我倒想看看传说是否属实。”
温宁安只觉得更加的不解,但南白仙翁也不可能害自己, 因而便按照他的指示挥剑。
“天轮地盖,蛟龙出水。”
温宁安脚尖踩在木桩上,借力跃上半空朝空无一人的前方来个利剑横扫,狂风四起。一切动作与招式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惊涛裂岸,霞虹染天。”
温宁安随着南白仙翁口中的招式挥舞手中的长剑,身影飞诀、白影如风。那泛着渗人红光的寒春在温宁安手里如同活过来一般有了灵气, 仿佛成了一个杀人于无形的倾城美人,绝美却歹毒。
虽是一身白衣飘然, 优雅淡漠, 却依旧能让人感到其中暗藏的力量,偶然路过的左军全都忍不住伫足看他们将军舞剑。
温宁安自己仿若无觉, 但南白仙翁与其余将士却是看傻了眼, 一一瞠目结舌。
原本仅仅是透着红光的寒春在温宁安的舞动之下居然折射出万丈光芒, 就见温宁安身旁都是飘舞的红丝带,摸不着,却肉眼可瞧。红光如灵活的蛇般舞动,又如流水般顺滑,在温宁安的四周绘出绚烂的图纹。收招时是溜入洞中的蛇, 出招时却又仿佛九龙翱翔。
古书记载……寒春,春寒。寒冬有春,春色藏寒。成年孤寒,遇主成妖!
“寒春冷剑,千年妖刀……”南白仙翁摇了摇头,果真如此。古书诚不欺人,原以为这仅仅是传说,却不知这剑之所以平凡,实则是因为还没遇上命定之人。
温宁安收招落地后也觉察不对劲,手上的寒春剑仿佛有灵性般在自己手中颤动,激动的感觉透过了手心传到自己的心口,四周还有一层淡淡的红光。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南白仙翁道:“这实际上是一把妖刀,只是我与我的师父从未见过它显灵的样子。今日它有了变化,正是因为遇上有缘人。”
“有缘人?”温宁安看着手中的细长的银剑,摇了摇头,只觉得神奇无比。未曾想这世上还当真有成了精的“妖刀”,若不是亲眼所证,实在难以置信。
“你是他的命定之主,这把剑送给你吧。”
温宁安一惊,心道这不是南白仙翁的师门传承之物吗?他一个外人又怎么能收?正想送还拒绝,南白仙翁却打断道:“无需推辞,一来这把剑认定了你,只有你才能让他发挥,在其余人手上也只是一块铁而已。二来……你也不是外人。”
南白仙翁的最后一句话让温宁安有些局促。
“寒春是你的命定之剑,而你是皇上的命定之人。”南白仙翁顿了顿道:“你要保护皇上,同时更别忘替皇上保护他的名誉,保护这江山与百姓,如你一直所做一般。你不会希望皇上被古书记载成屠杀自己子民的暴君。”
温宁安肃然道:“我会的。”
“将军,马匹与队伍已然备好。”高台底下传来了郑寒水的叫唤。
温宁安颔首,朝南白仙翁抱拳告辞后便提着寒春剑离去。三天已然过去而秦招凰还没有下落,温宁安再也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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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招凰是被一阵强光照醒的。睁开眼抬头就见顶上的木板被人掀开,几个男人手举着火把正往里头探去,强烈、晃动的火光照亮了秦招凰与余千手的洞窟。
秦招凰一愣。看着那些男人身上熟悉的盔甲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援兵……来了!
“陈殊!有人来救我们了!”
余千手微微颔首。
来人正是高岚靡下的风州驻军。那些男人将绳索抛了下来,让两人攀着绳索上到地面。
余千手见秦招凰单薄的身板,摇了摇头一手揽过秦招凰的腰,一手拉着绳借力以轻功跃了上去。
夜色如水洗过般漆黑得纯粹,星子疏落。回到地面后,秦招凰看着千里无际的黄沙与那高高挂在半空中的皎洁银盘,只觉得恍如隔世。
高岚朝秦招凰笑道:“秦国师,总算找到你了。这几日这沙漠上都是我们的队伍,就怕寻不着您,所幸最终国师平安无事。”
秦招凰低头道:“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
“无妨无妨,平安便好。”高岚转头对余千手道:“温将军说我们欠你一个人情,你走吧。”
秦招凰心底松了一口气。
高岚让人给余千手一匹马道:“这次我们放过你,也不会乘人之危。但下一次便没有如此了,所有幽州王的爪牙都是我们的敌人。”
余千手别说应答,连头都不回,高岚忍不住便蹙眉。秦招凰见余千手毫无留恋地整理马鞍准备离开,心底与眼眶便忍不住泛酸。
“陈殊!”
“我不是陈殊。”
秦招凰深吸一口气,猛地将余千手转了过身面对自己,豁出去一般撞入他的怀抱。
余千手一愣,还未反应却听紧紧抱住自己的秦招凰低声道:“最后一次。”
秦招凰双手环着余千手的腰,头靠在其肩膀上,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中明亮的大银盘。天上的黑云慢慢地散开,黑云后的月光缓缓地透彻而来,光照在沙地上一片银白。
过了子夜,此刻已然是中秋了。满月,圆圆满满。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也许陈殊当真已经死了……
“陈殊……阿殊……”秦招凰蹭了蹭余千手的颈脖,仿佛要将人崁入骨中,贪婪地汲取余千手身上的温暖。过了好一会儿,秦招凰才缓缓松手,将所有的不舍都收入怀中、埋入心间。
再见了。”秦招凰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勇气般道:“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今日放你走权当还人情,余千手。”
秦招凰从怀中取出了一和田青玉道:“这玉已然没有留的必要了,既然陈殊选择自杀,选择摒弃过去开始了新的人生,又何必留念着这块玉?”
说罢,秦招凰使劲全力将手中的玉佩扔向了一旁的石块。
“哐啷——”玉裂成了碎片,一片一片掉落在沙地上。上头的“凰”字四分五裂,再也看不出来。
秦招凰心道,若是余千手从未留过这片玉那该有多好。两人没有机会蒙面,自己能一直带着那个美好的信念继续过,而不是硬生生将生命的一部分强行撕开。
会疼。
看着秦招凰转为淡漠的眼神,余千手蹙眉,却也没说什么,径自跃上了马绝尘而去。有些许被马蹄掀起的风沙沾到了秦招凰的袍摆上,秦招凰微微弯腰拍开。
也许两人在过往的许多年里曾经有一些不可言说,只可意会的信念。但如今见上了,摊牌了……分开了。从此以后再无夙念。
秦招凰也转身跃上了自己马朝高岚笑道:“我们回去吧。”
看着余千手逐渐被风沙淹没的背影,高岚有些不放心般问道:“秦国师,您与那人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与自己有关系的是陈殊,而陈殊已经死了。
“驾——”秦招凰一挥鞭,让身下的马儿随着高岚的队伍一同回风州。与余千手是相反的方向,各自在沙地上留下了一串串无法交叉上的脚印,随即又被风沙掩盖。同时被风沙掩盖的还有那玉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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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州的城门由沙石堆砌而成,高耸凌云。虽然看起来破旧简陋,却是固若金汤。北淼八方四周的敌人与叛军都知道这道北淼的屏障有多么难以冲破。
此刻为中秋前夕,城中挂满了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纸灯笼,就等着中秋之时点燃。虽然还未亮起来,但仅仅是这样挂着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心情也好了起来,为这片单调的沙漠增添几分生动与活泼。祭拜的桌案已然摆好、擦干净,也有人忙里忙外准备拜月的瓜果与团圆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