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启睁着眼睛瞪他,发现陈宇达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严肃的表示现在这个身体情况绝对不能回去,至少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观察,如果没地方住,就去他家。那钟启哪里同意,一把拽住在一旁无辜的陶修:“我徒弟在这我干嘛要去你家!”陶修倒是没想到自己突然躺枪,不过他也不是不愿意师父去他家住,只是他家只有一张床…他还没说出口,陈宇达就打断他道:“陶修家就一张床,你去睡哪?我家有客房!”钟启倒是完全不在乎,拍了拍好徒儿的肩膀:“我睡床,他委屈一段时间睡沙发呗!”
……
陶修哭笑不得的应了。
陈宇达无奈的开车送他们去了陶修的家,陶修带着师父站在楼下突然心里一惊,把家里的琴堂给忘了!
要是以前还好,横竖也没人看得见他,可是这恰好昨天被那个岱川给弄了一出,琴堂现在可是个人人都能看见的人了呀!陶修站在楼下有点犹豫,这一会上去可怎么解释?
钟启见他走路跟乌龟似的骂道:“怎么着,今天出门忘记充电了?”
陶修尴尬的笑笑,只得几步上前开门。
琴堂不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陶修匆匆忙忙的爬起来摔门就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家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说来倒是奇怪,琴堂一直觉得自己就算不睡觉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但是这夜夜睡在陶修身边,竟然也生出几分困顿来,陶修一走,他便在床上捂着被子待了一会。
陶修走的急,被子里还是温热的,琴堂滚了一圈滚到陶修的那边,感觉身上也似乎沾染了陶修身上的气息似的,一直到身上又开始酸痛,他才磨磨蹭蹭的爬起来,依照陶修的要求,洗了脸刷了牙,然后自己煮了一碗弯弯扭扭的面吃了,然后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干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陶修那么急急忙忙的走了?琴堂想起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故事,难不成陶修也有个养在外面的女人!这个念头一出琴堂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他在屋内转了半天,突然想起那块自己待了很久的怀表,便去陶修的屋子里看了看。
这几日着实太忙,陶修基本没有时间在这块怀表上钻研,几日不碰,那怀表好似周身都被朦胧的雾气笼罩了似的,琴堂将怀表拿起来仔细看,却发现上面的纹路倒是清晰了些,雕刻的东西倒是能看的出个大概,琴堂忍不住将那怀表凑到自己眼前,想要看清那上面所雕刻的是什么东西,谁知道他一靠近只觉得眼前突然一变,他脚下一空,好似站到了一处软绵绵的地方,堪堪扶住眼前的木头才站稳,耳边有哗哗的水流声,琴堂费尽力气想看清眼前到底是什么,可是偏偏想看的时候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自己站着越来越不稳,心中惊惧无比,突然听得哐当一声,这才如梦初醒。
琴堂发现自己坐在陶修卧室的地上,一只手握着椅背,另外一只手则不知道刚才在干些什么,把陶修桌上的台灯给打掉在地,摔得粉碎。
背后早已被汗水浸湿,琴堂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酸软无力,根本用不上力气,只得坐在原地等着恢复,左等右等,听着屋内桌子上那小猪形状的塑料时钟滴答滴答的响个不停,心中突然又烦闷又委屈,如果不是陶修将他丢在家中,又怎会遇上这种事?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慢慢的恢复过来,身上的不适已经消失,他带着丝丝不快将那怀表放回原处,找了件陶修给他拿的说是当今服饰便去了浴室。
陶修开了门,钟启上前一步抢先进去,还没完全进去呢就开始啰啰嗦嗦的嫌弃:“你这房子也太小了?不能搞得大点房子啊!你看看,你看看,乱七八糟!你再看看这,你这…”还没说完便被从厨房出来的男人吓了个半死。
“这这这谁???”钟启倒退一步抓住陶修将他拽过来,指着琴堂给他看。
第三十五章
陶修听到师父说话戛然而止就知道完了,但是这种惊慌失措只持续了几秒钟,在看到琴堂的一刻却变得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昨日见那岱川穿着现代衣服,陶修心里就盘算能不能给琴堂也买上一些,琴堂比他要高上不少,陶修晚上二话没说去附近的商场给琴堂买了一套衣服回来,一件加绒的米白色套头卫衣,加上一条淡色的长裤。琴堂心里是拒绝的,所以一直也没试。
陶修买过之后也没指望他能立刻穿上,只是说了一句如果要换衣服的话可以试试,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就看到了。
换掉长衫的琴堂像是突然脱掉了周身的阴邪之气,变得居家了起来,及腰的长发因为麻烦被挽在了头顶,乍一看倒是像个姑娘。钟启以为是陶修金屋藏了个娇,仔细一看发现是个男子,扭过头瞪大眼睛看着陶修。
陶修尴尬的都要窒息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去介绍。
“这是我室友琴堂…”话还没说完就被钟启冷冷打断道:“你这小房子还要室友?”
陶修咳嗽了一声,诺诺道:“省钱…省钱…”
钟启白了他一眼,又转过身看着琴堂,眼中带着明显的探究。
钟启和陶修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那边传来的倒水的声音,钟启有点耐不住的问道:“徒儿,他那个脸是…”陶修夏意识道:“还没修好。”
“啊?”
陶修发现自己说错话赶紧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他的脸还没有完全治疗好…”钟启咋舌道:“都烂成那样了都能治好啊?”陶修手中一抖,低声道:“现在医疗水平比较发达…”
说完发现钟启不吭声了,陶修疑惑的看他,只见钟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盯着他,半天才小声道:“那个人该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陶修吓了一跳,结巴道:“什,什么?师父,师父你说什么…”
钟启放松身体瘫在沙发上,啧啧道:“果然。”话音刚落,琴堂端着两杯茶出来,放在他们面前,转身就要走。钟启突然高声道:“琴堂是吧,来,坐下,我们聊聊。”
“???”陶修瞪着师父,不知道师父打得什么主意,琴堂看了他一眼,陶修点点头,琴堂才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今年多大啊?家住在哪里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在哪工作啊?”钟启连珠炮似的问了好几个问题。
琴堂一愣,乖乖回答道:“我今年29岁,家里没人了,也没工作。”
这是之前陶修跟琴堂说过的,如果以后有人问的话就这么说。
钟启听着前面还觉得这孩子挺可怜,听到后面又不太高兴道:“没有工作?”这难不成是让我徒弟养吗!他不高兴的扭头看陶修。
陶修一副你可别说了的表情实在是好玩,钟启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陶修赶紧躲开道:“师父!”钟启哈哈大笑起来:“看你这样子,搞得我不给你谈恋爱似的!”“那你还问这么多!”陶修指责道。钟启一把捏住他的脸不让他跑,咬牙切齿道:“我多问问是表达对你的爱你懂个屁!”陶修好不容易才挣脱开,连滚带爬的跑到琴堂旁边坐下,琴堂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
钟启见他们俩如胶似漆的样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变了变,摆手道:“算了,不过你这已经有两个人了,今晚我睡床,你们俩睡哪?”
这倒是,陶修稀里糊涂的带着师父回了家,又莫名其妙的出了个柜,现在倒是很麻烦,钟启见他们这样子,站起来拍拍手道:“算了算了,我回家我回家,看你们这副样子!丢人!”陶修站起来道:“那可不行!你得待一段时间!”
“我待个屁!”钟启张口就骂,“把你们小俩口挤着睡地上我良心不安啊!”
陶修一时间也有点茫然,突然听到门口有敲门声,只听到陈宇达的声音道:“你们弄好了?我接你们去吃饭?”陶修才想起来陈叔说要晚上请他们吃饭,已经要过来接了,只能过去开门,陈宇达推门进来看到屋内三个人也有点茫然。
陶修心里一横,把师父往陈叔那边一推,道歉道:“陈叔,不好意思我朋友今天过来了,我师父睡在我这估计不太方便,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让师父去你那边睡几天吧…”
钟启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结结实实的卖了。
那买家还一副赚了的样子。
第三十六章
气温好像突然就下降了,陶修前几天看到天气预报说要下雪的消息还不相信,今天早上醒了拿手机刷了下朋友圈,几乎都是雪景。这才有点后知后觉的爬起来拉窗帘看。
琴堂已经起来了,陶修想告诉他这个消息,胡乱的套了一件外套就往客厅去,只见客厅的窗帘已经全被拉开了,琴堂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发呆。
雪似乎是昨夜开始下起来的,早上来看外面已经积了很厚一层雪,楼下的室外停车场里的车子顶上都被积雪淹没了,现在纷纷扬扬的大雪还在下,整个城市好像都被大雪包裹了一样,安静又美好。听见声音,琴堂也没有回头。
陶修几步走过去,站在琴堂身边,忍不住道:“没见过雪?”
琴堂顿了一下,眼底的迷茫一闪而过,才低声道:“好久没见过了。”
因为大雪的缘故,小电瓶也不能骑了,幸好上班的地方离家也不远,陶修准备和琴堂一起走过去,出门才发现门口积雪实在是太深了,两个人你搀我我扶你的好不容易走过了最深的地方,灌了一鞋雪,琴堂没什么感觉,陶修倒是被冻得直哆嗦,早上开车的人也很少,路上行人也是裹着棉衣行色匆匆,陶修和琴堂在浅浅的雪地上慢慢走着,看着雪地上印出来的两双脚印,竟然有种浪漫的感觉。
刚到单位门口,就遇到了从车上下来的许丛丛和岱川,许丛丛一出来就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看见他们高兴的跟他们打招呼,陶修看到他身后的岱川,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岱川本来披肩的长发被剪掉,两边被剃的只剩下浅浅的一层,上面留着稍微长了些,被柔顺的输在脑后,露出整个额头出来,而且他似乎也不怕冷似的,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白色棉服,里面一件V领的粉红线衫,裤子也是破洞款,里面还空落落的往里灌风,脖子上仍然挂着那发亮的十字架…如果说以前还有一点阴郁的艺术家风采的话,现在完全是个谜一般的杀马特啊!
陶修跟他打了个招呼,岱川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琴堂,撇嘴道:“真土。”
“……”
许丛丛无奈道:“你先去帮我去开个门把空调开开好不好?”
岱川哼了一声,接过钥匙,哼着歌大摇大摆的走了。
陶修看的瞠目结舌,半天才道:“这是怎么回事?”
许丛丛憋着一肚子槽要吐,好不容易把岱川支开了,立刻就哭丧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啊!你看他那穿的都是啥?他说他憋了几千年的时尚细胞终于要发挥出来了,希望我能支持他,然后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买了一些不知道是个什么鬼的衣服!而且他居然还教育我太老土?我?老土?”许丛丛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陶修只能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许丛丛最讨厌人家说他土,以前被说了都要怼回去,现在碰上这一位,压根不敢怼,估计都要憋死了。
许丛丛叹了口气,伸着脑袋有点胆怯的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羡慕道:“还是你家的好…”
“什么你家我家的!”陶修害羞起来,推着他往里走。
琴堂静静的跟在后面,好像压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似的。
一场大雪几乎把整个宅子都埋起来了,什么庭院啊,小桥啊,还有那些石墩啊,全都被大雪覆盖了,看门大爷把门口的积雪清理干净之后现在还在里面的路上清雪,铲雪的工具算不上多高级,看门大爷也没事干,就拿着个铁锹在一点一点的把雪铲起来堆在一边,然后用盐化掉……
“琴堂?琴堂?”
琴堂被推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到陶修担心的眼神。
“你怎么了?”陶修走了几步发现琴堂没跟上来,回头发现他皱着眉头站在一堆雪堆前不知道在干嘛。
琴堂四处看了看觉得这白茫茫的一片晃得眼晕,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事。”
“什么没事?!”陶修压低声音道,“你这几天已经发了好几次呆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琴堂不知道说什么。
陶修有点着急道:“是不是你身体又出了问题?是不是手不太好用?还是脚?”说完又懊恼起来,“都是最近太忙了,我根本没时间修那块表…”
琴堂打断他:“我真的没事。”
陶修顿了一下,脸上的忧色没有散去,好像还想问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默默的拽了拽琴堂的手臂,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琴堂跟在后面阴晴不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这被大雪覆盖的宅子很熟悉,非常熟悉,好像他真的曾经见过这样的景色一样。
第三十七章
“公子,公子。”一个穿着水蓝色袄子的小女孩跑过来,“公子,屋外天冷路滑,您还是先回屋吧。”
“不必了,我要在这凉一会。”一个清冷的声音道。
“公子…”那小女孩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哀求,“您还是回屋吧…”
虽然心中烦闷,但是他还不至于把怨气发到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身上,他看着盖满了大雪的庭院,轻声道:“我在那屋子待的头昏,出来透口气也不行吗?”
那小女孩叹了口气,小声道:“公子…如果那些东西您没有弄完…”
“我会做完的!”他突然发起怒来,“难不成我要在那屋子里到死为止吗!”
那小女孩被吓了一跳,赶忙低头道:“当然不是!公子别气坏了身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气着了,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弯着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小女孩抬头一看突然紧张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条白绢递过去:“公子快擦擦…”
他接过来随手在嘴上抹了抹,拿下来一看,那白绢上染满了丝丝点点的鲜血。
“公子…咱们回去吧…”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
“罢了。”他叹口气,回头在看了一眼这被大雪覆盖的好似纤尘不染的庭院,讽刺的笑了笑,“走吧。”
“公子!公子!”琴堂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是谁?
“公子救救我啊!公子!”琴堂好像看见自己踉踉跄跄的跑出去,屋外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女孩正被人压着整个脑袋塞到雪堆里,双手双脚被人压着,正死命的挣扎着,嘴里因为塞满了雪,现在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只有呜呜的抽噎声。
“公子?”好像有人在说话,那人似乎笑了笑,然后声音变得残忍又阴森,“什么狗屁的公子!你这不要脸的臭丫头,你知道他值多少钱吗?!要是生了病受了凉你能赔得起吗?”那人拽着那小女孩的头发将她拽起来,小女孩的脸上已经看不清面目了,只能听到呜呜的哭声。
“贱货!”那人突然发狠,骂完一句将那小女孩狠狠的摁着脑袋砸进雪里。
雪多么的漂亮啊,琴堂手中还握着那染血的白绢,他想,好像又开始下雪了。
“琴堂?你没事吧?”陶修刚刚给一块座钟加上外壳,总算是忙完了一个,扭头发现琴堂正站在窗前怔怔的看着窗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虽然琴堂站在那里,明明人是完整的,可是偏偏又觉得好像缺了一块似的。
琴堂听见陶修的声音,迅速的回过神来,隐过眼底的异色,回头微笑道:“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陶修停了一下才轻声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琴堂依然温和:“没有。”
“好吧…”陶修什么话也没说,随手打开了另外一块钟。
陶修一整天工作量爆表,坐在工作台前腰都几乎抬不起来,终于把那钟表里最后一点灰尘清理干净之后抬头一看发现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工作室里灯火通明,大概是琴堂帮他开的。
陶修四处看了看,发现琴堂并不在屋子里。
“琴堂?”陶修叫了一声。
没有回答。
“琴堂?我们要回家了?”陶修站起来把背包收拾一下,又喊了一声。
依然没有回答。
这时候陶修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从地上随手捡过一根木棍握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往门外走。
一整天的大雪,外面早已又积了一层,陶修一脚踩进去,几乎整个鞋面都要被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