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修筠苦笑道:“煜华姑娘道谢的方式当真与众不同,叫人心惊。”心里却想到,两人初见他一个大男人冒充女子,煜华一个大姑娘却冒充男人,倒也十分有缘。
煜华抿嘴笑道:“段须眉阴狠毒辣,你这样柔弱的姑娘落在他手中只怕生不如死,我见不得美人受苦,自然要帮你解脱。”
段须眉看着她犹如看死人:“你再敢玩弄你那些跳蚤玩意儿,我这就帮你解脱。”
“我这是送些回礼给你。”煜华冷笑道,“你应承事成之后替我杀掉东方家一干人等,非但临到头食言,还擅自暴露我?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彰N沂什湃舾衣睹妫癫槐凰峭背筛雎矸湮眩俊?br /> 段须眉道:“你可将绕青丝解药留下了?”
“自然没有。”煜华轻哼一声,“我为何要听你的话?让他们都死绝了那才最好。”
“你当然留下了。”段须眉只当她说的话是在放屁,淡淡道,“卫雪卿应当告诫过你,莫要与我作对。”
贺修筠听到“卫雪卿”三个字,眉心微微一动。
煜华暗暗咬牙,伸手道:“将藏宝图给我。”
段须眉全不理会她动作,只道:“将绕青丝解药给我。”
“你还要那解药做……”她话说到一半,看向贺修筠,蓦地笑起来,“你要救她?”
段须眉并非否认。
煜华失笑道:“你当真的?那你为何不自己留给她解药?”
段须眉面无表情道:“忘了。”
贺修筠:“……”
他语气太理所当然,贺修筠一时竟无言以对。
眼珠转了转,煜华笑道:“你我合作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女子若身死,你再四处传扬一番,她为谢郁而来,谢郁弃她而去,届时谢郁的下场,只怕比尊主许给你的更加如意。你可知她身份?”
段须眉皱了皱眉。姓贺,贺……
他忽然抬起了头。
果然便听煜华道:“贺春秋的独生爱女,天下第一庄少庄主,她的死引来清心小筑雷霆一怒,届时清心小筑与登楼翻脸,江湖大乱,不但登楼难保今日威望,谢郁更要直面贺春秋的怒火,其结局不难想象。这难道还不足以报你的大仇?”
他早该想到了。贺修筠与谢郁乃是未婚夫妻,江湖中能够与谢家联姻的贺,唯有天下首富贺春秋的贺。
但他更知道眼前这人根本不是贺修筠,那他……
想到一个可能,段须眉心中忽然微微一跳。但他心中所想,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口中淡淡道:“只怕并非如此。”
煜华目光闪了闪。
“贺春秋之女身亡,江湖大乱可想见。却并非清心小筑与登楼火并,而是‘关雎重出江湖,其令主关山月杀害贺修筠,清心小筑与登楼联手剿杀’,大肆拼杀、乱作一团之时再由卫雪卿坐收渔翁之利。”段须眉冷冷看着她,“煜堂主,我可说到了你心坎上?”
煜华耸了耸肩:“你若不愿,只当我没说。”
贺修筠忍不住道:“他又不傻。”
煜华笑了笑。
她笑得很是美丽,贺修筠却从中看出几分轻蔑的味道。不由得心中一动,暗想主使今日之事的明显便是煜华身后之人,极大可能便是那“卫雪卿”。但他从始至终并未出面,只使了个法子请段须眉来做这件事,煜华的名字虽为段须眉叫破,但他敢断定煜华即使将解药如约送去了东方家也并未现身,众人只怕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之后卫雪卿一方得宝藏,段须眉与关雎得半个江湖的雷霆怒火。这事连他一个道听几句的人也琢磨出味道来,段须眉难道当真是……傻?
段须眉却不理二人这一番古怪面色,只有些不耐朝煜华伸出手。
煜华眨了眨眼:“没了。你又没说尚有人未曾解毒,我大大方方尽数留给了那群怕死之徒。”
段须眉沉下脸,伸出的那只手并未放下,直接朝着煜华衣领抓过去。
惊呼一声,煜华吓得连退数步,怒道:“你做什么?”
段须眉不耐道:“搜身。”
煜华气得脸都白了:“我可是女子!”
段须眉冷冷看她:“那就自己交出来。”
“我骗你作甚?我真想要她死,有的是一百种方法!”煜华怒极反笑,“人就在你身边,你自己忘记替人家解毒却将气撒到我头上,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段须眉脸色更是难看,但此事正如煜华所说,错本在他,看向神色惊怒却并非朝他撒火的贺修筠,一时抿起了唇。
贺修筠并非不气,也并非不想骂娘,他只是敏感察觉到了段须眉对他态度的微小变化。他敢一百个肯定段须眉之所以掳走他却忘记解毒这事全因毫不在意他,但他此时极力掩饰却也瞒不住眼中的一丝懊悔之色。这态度似是从……他得知贺修筠身世才发生的转变。但他明知他并非贺修筠,这又是为何?又或者让他在意的并非贺修筠,而是贺修筠所代表的……贺家?
不动声色掩盖这番细思,贺修筠垂目淡淡道:“是以我如今必死无疑了?”
“那也不至于。”煜华口风一转,“我手中虽没了绕青丝解药,我家尊主处却是有的。你中毒不过半日,只要期间不动用内力,尚有六日可活。段须眉,你如真想救她,现在就将藏宝图交与我,如此我也可告知尊主前往藏宝处会合。”
段须眉似笑非笑盯着她:“你想就此将我撇开?卫雪卿是这样吩咐你的?”
煜华心念急转。
那人确实告诫过她,这一路都须得令段须眉同行,她倒并非想撇开他,只是五张藏宝图皆放在他的手中,他们一方岂非处处都要受他制衡?
贺修筠忽道:“为何两位都对剩余的两张残图毫不关心?两位就这般肯定关雎之人必能胜过登楼将另外两张图送过来?”
煜华冷笑一声,段须眉一脸漠然。
心思急转,贺修筠片刻间已想得明白,只觉心里一阵发冷:“根本没有关雎前往两家争夺剩余两张藏宝图之事……那两张图原本就在你们手中。”他一边思虑口中喃喃道,“南宫与千秋门中途回转之事原就是谎言,他们来了,只是一早便被煜华悄无声息的拦截在城外,不但夺走了图,还将人给秘密囚禁起来。你趁机诱骗谢郁调集人手前往南宫与千秋门救人,他们一心以为你手中没有完整的藏宝图此物便是废物,你拿着也没有用,是以说走就走,并不纠缠。你摆脱了登楼这最大的麻烦,又拿到完整的藏宝图……好个一石二鸟,声东击西。”
段须眉道:“我从未说过剩下的两张图在南宫与千秋门中,是谢郁闻关雎之名乱了方寸,怪他自己蠢。”
贺修筠仔细想过,忆起他当时字字诱导,却确无一字是明指两张残图就在两家之中。对这人说一不二的性子,由此又加深两份了解。口中道:“你放出这假消息,纵使骗得谢郁一时,可登楼探子遍布天下,只怕立时就能得到消息,你又能拖得几时?”
“他不会来。”段须眉漠然道,“两家中虽没了藏宝图,关雎十二生肖前往两家伏击之事却是真的。”
贺修筠哑然半晌:“你对他……口中放言想杀他立时便能杀,内心里却忌惮得很。”
良久段须眉轻声道:“我体会过他的手段,自不敢掉以轻心。”
贺修筠闻言皱眉:“你二人之间究竟有何等仇怨?”他原本是不信那句血海深仇的,然而经历东方家一场变故,又知关山月与关雎有关,方才更从他自己口中得知他便是关雎现任的令主。关雎从创建直到六年前覆灭,唯一只有过一位统领那便是杀圣池冥。如此想来,段须眉与池冥之间想必关系匪浅,这仇怨倒当真结大了。
段须眉却并不理会他这问题,只向煜华道:“你愿捂着你那两张图只管捂严实了,我暂不需要。我们此行,是前往大明山。”
这想必是他手中那五张图透露的信息。煜华咬了咬唇,到底不敢动手明抢。她一身手段虽层出不穷,却也知道与段须眉颇有差距。之所以还能耍弄一二,全因段须眉并未对她起杀心之故。
心下恨恨想道,等到了尊主的面前,看他还能剩余几分威风。
大明山在雍州与戎州交界之处,据此还有大约八百里的路程,以段须眉与煜华脚程,原本三日应能赶到,现下加上个不能动用内力的贺修筠,立时成了拖累。
贺修筠十分识趣道:“我的马车此刻还放置在东方家,那马十分神骏,若能驾它前往,必不会拖延太过。”
煜华听得有趣,笑道:“世上的诱饵如都像贺小姐这般知情识趣,倒省掉我们许多事。”
贺修筠亦淡淡一笑:“我心急保命罢了。”他望着煜华娇笑如花,忽道,“煜华姑娘当真杀了东方庄主的儿子?”
不知他何以提到这件事,煜华笑容微敛,还是点了点头。
“为何?”贺修筠追问道,“我猜测南宫大侠与瞿大侠此刻仍活着,姑娘既未处置他们,又何以杀了那个孩子?他毕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煜华淡淡道:“只因他太多嘴。明明从出生就是个弃子,却还要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那一家子说尽好话,软弱令人生厌,能杀一个是一个。”说话间看向段须眉,忽然笑道,“段令主呢?其实你我从未讨论过这等小事,你何以猜到那小孩儿身份?又何以要说破?”
段须眉冷冷道:“世上道貌岸然、沽名钓誉之辈何其多,虚伪令人生厌,能恶心一个是一个。”
他没说怎么猜到东方玉与那家丁的关系,贺修筠却知道。那两个人的相处情形正是他二人亲眼所见,其后事发东方玉慌张失措,段须眉随口猜测却一语中的。
他只是一直以为段须眉一早就从煜华口中得知了东方玉父子的关系。
这时才知他是临场发挥。
他之所以再问起那孩子的结局,本来也只是好奇段须眉这样一个并不多事的人,为何非要当堂道破东方家中私事令人既伤心又难堪。
如此看来他与这煜华能够合作倒因他们确有共同之处——
此二人行事通通有病。
第8章 卿本佳人(下)
入夜后段煜二人还当真前往东方家替他偷出了马车。
手抚着爱驹鬃毛,贺修筠这一整天经历可说惊心动魄亦不为过,甚连喘口气的机会也没有,此刻最熟悉的马儿在旁亲密拱自己手,这才有了真实感,绵绵不绝的疲惫也随这真实一并涌来。
“小白小白,又要劳烦你陪我四处奔波啦。”贺修筠拿脸轻轻蹭了蹭马面。
看着通体只有一小撮白毛的高大黑马,煜华抽了抽嘴角。
当下贺修筠煜华“二女”坐在车中休息,段须眉驾马。东方家一干人等做梦也料不到几人去而复返,这番入城又出城倒也顺利。这车驾虽小,煜华却直到入了内才明白贺修筠何以要执着拿回这辆车——车身构架全由精钢搭成,布局比普通马车精细不知多少倍,说是刀枪不入也不为过。车内铺着一看就十分名贵的加厚的波斯地毯,踩在上方如行云端。不大的方桌全被吃食占满,中有一角放了两盏流光溢彩的琉璃杯以及一盅明艳得几要从琉璃壶中浸出来的红葡萄酒。
坐马车通常比骑马更为辛苦,煜华与贺修筠一人占领车厢一头,却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手持琉璃杯,煜华从未试过奔波在外还能有这等享受,一时有些感慨。
两人各怀心事间,马车却忽然停了,下刻段须眉呼吸之声骤然远去,再一刻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已然响起。
贺修筠身中剧毒却武功未失,他一星半点也没察觉到周围有人。看煜华面色,她亦不知。可此时她知了,她却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贺修筠忍了忍没忍住:“你为何不去?”
“我为何要去?”煜华悠然剥了一颗葡萄,“段须眉自能解决。”
来的不知是何方人马,但他猜测是登楼——最关心贺修筠的自然是谢郁,消息最快、执行力最强的自然是登楼。
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车外厮杀声不绝,贺修筠抿了抿嘴,终究伸手去捞车帘。
却有另一只手更快放到了他颈间。
煜华一手掐着贺修筠脖子,另一只手挥舞她的长鞭狠狠一鞭抽在马背上。
小白抽痛地嘶鸣一声,马车猛然加速朝前窜去。
这一鞭犹如抽在贺修筠自己身上,他蓦地抿紧了嘴,目中怒色一闪而过。
煜华此刻却无暇理他,仍保持一只手掐他,另一只手置在车外的动作。
贺修筠能听到车后追来的脚步声。但那脚步声很快被煜华手中发出的袖箭所阻。那袖箭非但凌厉无匹,其中更蕴藏剧毒,别说被射中,哪怕沾到一点怕也不能幸免。当中或还夹杂了爆破声。
贺修筠不由抿紧了嘴。这姑娘浑身毒药、火器、暗器,武功不弱,心思更是歹毒,听她先前与段须眉所言,她根本存了要将今日东方家中一干江湖人等尽数杀光的心思,因段须眉中途反悔未能成功。但她枉顾人命至此,她究竟是什么人?她口中的尊主,那位“卫雪卿”又是什么人?
马车疾驰一阵,终究无人再追上来。
贺修筠看着她终于放下车帘,重新坐回车内:“你想趁机甩掉段须眉?还是你有把握他会死于那群人围攻?”
“关山月若这般容易死,登楼就不会有那么多无主悬案了,我也没指望过能够甩脱他。”煜华换了一只手放在他颈间,轻轻一捏,“我只是想争取时间与你独处片刻罢了。”
她这话说的情意绵绵,贺修筠却听得苦笑不已。他的脖子一天之内几次三番遭殃,此刻已肿大了一圈。而他脖子上更有个但凡被人拿捏立时就会暴露的秘密。
他也知道煜华为何要将左手换作右手——那剧毒无匹的袖箭,正是绑在她右手腕上。他接下来说的话,若有一个字不如她意,恐怕也不必等六天之后的绕青丝解药了。
贺修筠叹了口气:“我乃是阿筠兄长,我的真名,叫做卫飞卿。”既被人拆穿,他无谓再装,便又恢复了原本的声音。
“果然是你。”煜华目光一闪,“我命人打探望岳楼之事,初初听到你的名字,当真吃了一惊。若非明知我家尊主并无兄弟姐妹,还真要怀疑一二。”
贺修筠、不,是卫飞卿苦笑道:“我适才听闻那名字,也着实吓了一跳。”
煜华冷冷道:“你苦心孤诣扮作女人,又想方设法跟在我们身后,意欲为何?想要为登楼与清心小筑当个前锋?”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卫飞卿闻言苦笑不已,“舍妹年幼无知,一心想着只身入江湖寻找心上人,她浑然不知江湖险恶,我却哪里放心?我一心只想代她前去看看她那心上人,谁知能遇到此番变故?我扮女人一事早已被段须眉拆穿,一路被他挟持,哪有半分自主的权利?”
“你易容成贺修筠的模样,就为了替他考校心上人?”将腕间冰冷的铁器抵在他喉间,煜华冷笑道,“我劝你莫要糊弄我。若当真只为这目的,你大可以陪她前往,又或者以你兄长的身份堂堂正正来见妹婿。这两样你都不选,非要委屈自己当个女人,该说你这是兄妹情深呢,还是将我当做白痴?”
感到颈边的血正在汩汩地流,痛感清晰而剧烈地传来,卫飞卿只觉嘴里一阵阵发苦:“……事已至此,亦无甚好隐瞒。原是阿筠动了要前往东方家的念头,在下这才想要查探其中可有危险,谁知看到了被你替换的那几封书信……总之我料定此行恐生事端,这才易容成阿筠的模样前往。其时我以为美貌的姑娘纵然惹人注目,却也不会叫人心生戒备,谁知……唉。”
一早料定望岳楼并不简单,他能中途拦截那几封信件观摩一二并不叫人意外,这几句解释倒也尚算中肯。内心里虽仍未尽信,煜华却到底冷哼一声,松开了他脖子:“你没动歪心思最好,便继续扮贺修筠的模样,如有异动,我自能随时取你性命。”
吃痛地捂着脖子,卫飞卿满头冷汗,双目微挑,有些疑惑望向她。
煜华笑了笑:“你姓卫,据说你并非贺春秋之子,而是他的养子?”
卫飞卿迟疑片刻:“算是吧。”
知他言有未竟之意,煜华却无意追究:“无论你是养子还是甚的,追究比不过嫡亲的独女。”看他满面疑惑,忽然笑道,“你可知段须眉为何将你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