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妃的病情好不容易有些起色,才出门透透气,居然晕倒了。
“九皇子,您怎么才回来?”柔儿一脸忧色。
萧羽晨皱眉问怎么了,柔儿急色不变:“皇上此时在正堂审问舒夫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从柔儿那知道了大概,等走进屋,只听到舒夫人凄凉悲痛的喊着冤枉,再看着侍卫将其带走。
皇上还未消气,堂中众人不敢再说什么,尤其萧羽晨刚刚从宫外回来,还没了解具体情况,更是不能发言,皇上在幽妃寝殿呆了许久,直到他离开,幽妃都没有醒过来。
夜极深,萧羽晨沉默的坐在幽妃床畔,也了解了事情原委。
幽妃久病初起,想到自己喜爱的花已经很久没照看了,正巧舒夫人和桦嫔来看望幽妃,一同逛了后花园一圈回来,幽妃便觉得身子不适,还没弄清情况,幽妃便不省人事了。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放下手里的事情赶了过来,原本也没有怀疑舒夫人,太医诊治后说中了毒,皇上派一大队侍卫立刻进行搜查,从幽妃房里搜到可疑檀香。
经太医鉴定确实有毒,查到出处,正是舒夫人送幽妃之物,再追问发现还不是最近送的,已经送了许多年了,联想幽妃久病不好,可能就是舒夫人一直给幽妃下毒。而且幽妃晕倒时正好舒夫人也在身边,会不会就是想来看看自己下的毒成效如何,皇上也是忧心太甚,当即便将舒夫人关押下去,没有再听她的解释。
“如果不是桦嫔娘娘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舒夫人也不会那般有口难言。”柔儿似有不忿,表明她个人立场是在舒夫人那边的。
盛怒之下做的思考的确经不起推敲,送了那么多年的檀香一直没被发现有毒,偏偏这次,那么巧的发现了?而且外人送的东西都要经过验毒,确保安全后方可使用,莫总管如此细心的人不会犯此等错误吧?
要说的话,幽妃晕倒的时候身边可不止舒夫人一人,还有桦嫔呢,这样匆匆定了罪倒实在冤枉。
从心底里,萧羽晨也不相信舒夫人会伤害幽妃,多年姐妹情谊先不论,幽妃对舒夫人还有恩情在,静琳有讲过舒夫人经常与她说对幽妃娘娘要向对自己母亲一样尊敬。大人也许面上会虚情假意,但萧羽晨相信静琳小丫头做不到,所以萧羽晨相信舒夫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满是疑点,可悲的是没有证据!
之后几天,萧羽晨都没有出宫,白天照顾幽妃,晚上还要哄哭着要母妃的静琳,一天下来,感觉比训练还要累。
几天过去,幽妃依旧未有好转,皇上的判断力似乎也因此没有恢复,静琳只能继续留在明璇宫由萧羽晨照顾了。
若是幽妃能醒,说不定还能为舒夫人说上两句,从出事那天开始萧羽晨便没有展颜过。
“娘娘为何还没有醒呢?”这些天柔儿也憔悴了许多,陪着萧羽晨一同照顾幽妃,“若是那日我坚持些,让娘娘在房中静养,没有去花园,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舒夫人也不会…”
萧羽晨闭眼揉揉眉间,猛然一惊,似乎有什么被忽略了,幽妃独处时间最长的地方,连莫总管都不太会跟着的地方——花园!
急忙起身,往花园走去,倒是吓坏了柔儿,这一惊一乍的。
在花园里找了整整一下午,终于找到了可疑之地,桦嫔赠予的绿色奇花,随着日落,花瓣开始闭合,萧羽晨死死的盯着,眸越发深沉。
晚上,萧羽晨仍在想着下毒一事,深夜未得眠,而这两天哭的不那么猛的静琳,依旧思母心切,睡不安稳。
“九哥哥!”声音透着恐慌,看来是中途又被噩梦惊醒。
萧羽晨连忙将她拥到自己怀里:“没事了,我在。”
静琳缩在萧羽晨怀里好一会终于平复了心情:“九哥哥,母妃她能安全回来么?”
“嗯,会的。”
“今天看见旭香姐姐过来,匆匆忙忙的,却不理会我,是不是母妃出事了?”静琳依旧不安心。
萧羽晨眼底一沉:“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看见她去哪了么?”
“好像是……花园。”
萧羽晨沉默,静琳疑惑的喊了一声哥哥,萧羽晨才回过神:“琳儿不要再多想了,早些歇息,不会有事的。”
静琳被萧羽晨抱着,呼吸声逐渐平稳。可她那一番话却让萧羽晨更加难眠了!心里愈发不平静,似乎又要有事发生了。
翌日,幽妃依旧未醒,柔儿见萧羽晨魂不守舍的,疑问:“九皇子,您不舒服么?”
萧羽晨摇摇头:“柔儿,你与旭香可算熟识?”
柔儿更是疑惑,平日萧羽晨哪里会问她这些问题,依着萧羽晨回答:“娘娘与舒夫人走得近,我与旭香自然也走动的多些,倒是了解,九皇子为何问起这些?”
“没事,只是琳儿昨夜与我说见到了旭香,我便随口问问,依你之见,她可忠心?”
“这是自然,我们做奴婢的,纵是苦了自己,也不愿主子受累,旭香入宫以来便跟着舒夫人,感情自是没得说的,为了自家主子,命都可以不要。”柔儿从未如此激动过,也许是觉得旭香与她相似吧,柔儿入宫以来便是跟着幽妃,这种感情也许柔儿最能理解。
萧羽晨眼眸愈沉,若是这样,舒夫人出事,旭香却像消失了一样,岂不是很奇怪?
“柔儿,这段时间,你多去看看旭香吧。”
留下这么一句,萧羽晨便不再多说了,柔儿只当萧羽晨体恤旭香主子受冤心里不好过,让她去陪陪她。
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接连的事让萧羽晨失了气力,谁能想到一直不吭不响的旭香会跑到御书房外喊冤,皇上本就心烦意乱,直接让人将她赶走,可是她也倔的很。
“皇上,您乃明君,奴婢信您定会给我家主子一个公道,那日同去者可不止我家主子一人,况我家主子与幽妃娘娘姐妹情深,断是不会做出这些伤天害理之事,望皇上明察!”说完,竟是不给自己活路,撞柱而亡。
她死前说的话也是耐人寻味,终于,弄出人命,这事情有点大了,虽是个婢女,但终归是宫里人,不得不再细察一番。
那一天,萧羽晨又多出一个任务——安慰哭泣的柔儿!她一度自责,若是她能早点察觉出旭香的异处,也许她就不会出这种事了,萧羽晨也是无奈啊。
不过旭香这一招,却是救了舒夫人,幽妃久而未醒,多半是未能对症下药,那日中的毒与搜到的毒也许不是同一种,在搜查中,萧羽晨有意无意的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花园,也算他们细心,找到了可疑之处,此间繁琐调查便不多言,最后按照新搜出的毒物,重新制药,幽妃终于醒了,谁是谁非,不言而喻。
前有婢女以命作保,后有幽妃以理说情,舒夫人终于洗冤而出,桦嫔得以众望所归的入了冷宫,不久便传出桦嫔暴毙的消息,对此宫里都心照不宣。
“桦嫔可真是歹毒,以花香与药物相融成毒,好在吸入甚微,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莫总管站在幽妃身边照顾着,心绪难平。
“那日只有我靠近闻香,妹妹与桦嫔离得远些,自是没事,让妹妹受冤,我心里也是愧疚。”幽妃虽醒,但身子尚弱,还得躺着,“也可怜了旭香那孩子,若是我能早些醒来…”
“姐姐快别这么说,只要姐姐平安,我受些委屈又有何妨,要说也是我对不住旭香,跟了我这个没用的主子,倒是让她受了罪。”说到后头竟是哽咽无法言语。
这一屋子弥漫的伤感,将洗冤重出的喜悦全都盖住了,萧羽晨默默的带着静琳走了出来。
静琳拉着萧羽晨的衣角:“九哥哥,你怎么了,不高兴么?”
萧羽晨弯腰将静琳抱了起来:“琳儿母亲回来,九哥怎么会不高兴,只是想着琳儿要回去了,还有点舍不得。”
静琳伸出肉手摸摸萧羽晨的脸,开心的笑着:“琳儿会经常来找九哥哥啊。”
夕阳落在金碧辉煌的宇楼上,更显耀眼,萧羽晨抱着静琳在小道上悠闲的走着,说着话,好不温馨。
夜深,萧羽晨坐在御药房内堂,身边的陆师傅做着平日的小活,也不管发呆的萧羽晨,只是他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老身子骨也熬不住了,偏他又不走!
“九皇子,您是不是该歇息了?”陆尘试探的问道。
萧羽晨想也没想的回道:“在这里,闻着药味,我能稍微清醒点。”
呵,还要清醒,这个时候本该是休息的时间了!
“再清醒,事实也改变不了,想要欺骗自己倒是容易,可你这样耗着,多半也骗不过去,多想无益,回去吧。”陆尘倒是挺正经的说了一番话。
萧羽晨稍稍回点神,心里空落落的,骗,也要承受压力的,她心里可好受?
作者有话要说:
苦叶终于熬到毕业了,中间停了那么久,对不住各位了!这里是一个过渡,所以节奏稍微快点,马上咱们的小羽晨就要进入新的篇章了,希望亲们喜欢。坚持下来的都是真爱,苦叶在此谢谢各位亲!
第38章 责罚
幽妃身体好转,萧羽晨便又重新出宫了,大家的注意力如今都放在明璇宫,所以萧羽晨多日不去学府武堂的事情更是遮无可遮。
别人都只当他玩性大,不敢明面表示,只敢背面冷嘲热讽,对萧羽晨来说倒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味道了。
幽妃近日也没心思管他,萧羽晨便去的稍显自由,可悠然的背后有别人看不见的不安。
“九哥哥,你瘦了好些的样子。”看到萧羽晨来看她,静琳开心的给了个拥抱。
萧羽晨轻轻揉揉静琳的头,也不说什么,刚刚训练回来,身上有些疲意,和静琳玩闹好一会,时辰稍晚,舒夫人派人告诉幽妃,将萧羽晨留在景舒宫吃晚饭。
直到将静琳哄睡着,萧羽晨才得以脱身,不过并没有急着离开。
软榻之上,烛灯之下。巧手持药匙,琼鼻嗅檀香,萧羽晨敲了敲门:“舒夫人。”
得到应允,萧羽晨轻声进屋,对舒夫人行礼,将门关上。
“这么晚了,九皇子还不回去歇息么,姐姐该担心了。”舒夫人将药匙放下。
萧羽晨笑了笑:“过来与您打声招呼便走。”
舒夫人牵着萧羽晨的手拉他到身边坐下:“琳儿与你亲,天天也爱粘着你,那段时间也多亏你照顾,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我还没有好好道谢呢。”
“琳儿是我妹妹,对她好是应该的,舒夫人不必放在心上。”萧羽晨望向舒夫人,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有再说。
“九皇子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毕竟是会察言观色之人,舒夫人率先问道,让萧羽晨有机会开口。
纵是这般,萧羽晨也不敢将目光定在舒夫人身上,而是望着地面许久,舒夫人也不催,慈爱的望着萧羽晨。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萧羽晨叹了一口气,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犹豫来犹豫去,最后咬咬牙,“舒夫人,母妃一直将您视为亲姐妹,一直相信您,我也是您看着长大,其中的情谊是说不清的。”
突然这么一段话,舒夫人疑惑的看着萧羽晨,面色有些凝重,等待着萧羽晨未说出口的重点。
“母妃托我与您说两句,您做的檀香甚好,母妃一直用着,她会等您与她说檀香真正的好处。还有,母妃说想要继续相信您,不知可否?”
不知可否?
待舒夫人回神,萧羽晨早已离开多时,她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独自沉思,这简单的两句话,她却无法简单回应。
萧羽晨偷偷将舒夫人送与幽妃的檀香换了,等她的人不是幽妃,而是萧羽晨。
可是等了许久,等到的不是解释,却是亲手制作的檀香,萧羽晨望着成分不变的物件,只剩无力,他决不允许幽妃的身边存在危险,即便心里有太多挣扎。
多少个夜里,舒夫人看着蜡烛点燃,看着流下烛泪,看着它慢慢消减,自己只是呆愣,她似乎在等待着谁,直到听到一声“舒夫人”,她的脸上呈现出了轻愉。
“你来了,九皇子。”
原本空无一人的房中突然多出一个人,舒夫人也一点不觉惊奇:“九皇子学府武堂荒唐度日的言论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看来都是表象吧。檀香之事,并非姐姐知晓,而是你,对么?”
其实不需要萧羽晨回答,舒夫人也知道答案,而她也没有等萧羽晨的回应。在幽妃的事情上,萧羽晨从来不敢松懈,花中的毒,毒性强烈,幽妃吸入后立马晕厥,可萧羽晨知道一直损害幽妃身体的是一种慢性毒。
檀香表面明显的毒粉也是掩人耳目,毒性甚大,萧羽晨将毒粉剔除后,把檀香碾碎,研究里面的成分,发现一味药——紫月草。
这本不是檀香该有的成分,虽然它毒性微乎其微,普通人吸入不足为碍,可是配合幽妃体内的余毒,能衍生出另一种毒,折磨幽妃的身体精神,令其乏力眩晕,不是致命毒,却磨人。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在舒夫人被关期间偷来过景舒宫,找到她放置檀香的地方,结果想不相信都不行。
为了能让自己翻盘,诬陷的足迹要明显,同时也要制造桦嫔作案的‘证据’。花中的毒粉是旭香事后撒上去的,而有毒的那些檀香,应该是重新制作的,而掉包的檀香无处可丢,只能放回自己住处,幽妃闲时爱雕刻,舒夫人可曾预想到她的檀香也有幽妃的作品?
“这件事,最无辜的也许是桦嫔吧,可谁让她站错了队,跟着淑妃,得罪了庄妃,为了给淑妃一个下马威,庄妃才想杀鸡儆猴,除去桦嫔,同时经此一事,若再查出有谁毒害姐姐,也不会轻易怀疑我了。”舒夫人挑了挑灯芯,漫不经心的说着话。
萧羽晨站在窗边,没有再走一步,谁能知道他有多不愿意过来,他也不愿意听到舒夫人竟是庄妃的人,可即便是现在,他仍希望舒夫人可以回头:“舒夫人,您该明白那日我在给你机会,希望你也能给母妃一个机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坚持,此事揭发于你有何益处呢,退一步说
,就算不顾虑您自己,琳儿呢,您将她置于何处?”
“你便当是我鬼迷心窍吧,揭发也好,我也不必偷偷摸摸的生活,担心受怕,琳儿没有我这个母亲也许会更好。”舒夫人稍整衣袖,起身而立。
“几时你变得如此自私,琳儿没有你,如何在宫里自处,她如今才十岁,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不为她担心么?”
“当初应了他的要求,我便知道这是条不归路,早晚有一天藏不住,可是我无路可选,不允他,我与琳儿便不能活到今日。他也承诺,若我出事,念我为他办事的情分上,琳儿也能安全度日。”
萧羽晨深深的叹口气,可以说很生气了:“在你遇难后,你拿什么保证她会遵守承诺,她会利用你伤害我母妃,其心歹毒,你相信她日后会念情分保护琳儿?”
像是被萧羽晨戳中了心里的痛,舒夫人刚才还平静的面上,流下了眼泪:“我能怎么办,我也想在宫里平平淡淡过一生,可我只是个夫人,有太多身不由己,斗不过,也不能斗,只能听从。”
“你从未想过我母妃么?”萧羽晨冷言,“她如此真诚待你,你不信她么?”
“我从来都相信,可我也知道愧疚,我不想连累姐姐。”舒夫人走到茶桌旁坐下,那桌上的茶早已凉了,可她恍如不觉,自顾喝了下去,“可如今,我也许只能再自私一次了。”
“你将此事报告皇上吧,我受庄妃指使毒害姐姐,就算庄妃有手段脱罪,也会受影响,淑妃已不足为惧,这样姐姐也能过的好些了,这算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吧。”
萧羽晨兀自气愤,可是看见舒夫人呼吸急促,双手紧抓胸口,脸色苍白,滴落大颗汗珠,直道不妙,连忙上前将欲倒的舒夫人扶住,坐在地上,连封几个穴道,让舒夫人呼吸顺畅些,一边为她号脉,萧羽晨端起茶桌上的杯子凑到鼻边一闻,沉脸,她竟然如此绝情。
“你可真是自私。”
“早晚都是死,不如自己结果了自己,倒干净。刚仿若从鬼门关走了一回,才发觉我这些选择真是太愚昧,太可笑了。”舒夫人笑了笑,伸手抓住萧羽晨的手臂,“原谅我的自私,琳儿拜托你了,我能相信你么?”
萧羽晨实在不忍看到舒夫人这般的神情:“宫里我是顽劣的九皇子,宫外我还有个名字,叫程羽,也被称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