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明一伙人虽然是来找城墙帮报仇的,不过现在没一个人想到要报仇。人都死光了,就这么一个活下来,多可怜。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懂啥呢,啥也不懂,不过是跟着父兄到处跑。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去山地下捞马车可得他去捞。要不是他老子,能这么折腾吗?于是李五刚死里逃生,就又得回去了。
李五身上缠着藤条,回去那马车处捡破烂。他捡回一个破锅,两个破包裹,破锅的边上缺了一个口子,勉强还能用。两个破包裹,一个是陈东明的,里面放着些衣服和银票。陈东明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把银票贴身放了。一个是陈雨儿的,里面也有些衣服,还有些化妆用的胭脂水粉,陈雨儿估摸着自己以后是用不到了,嫌重,一把扔了。还有其他人的衣服,东一捆,西一捆的放着,他把他们全抱回来了。大概是因为藤条系着,李五察觉到了这项任务的危险,所以他去捡破烂的时候颤颤巍巍,就怕自己一脚踩下去,头上一堆黄泥兜下来,吓得尿了裤子。他抱着那些衣服,靠着他腿边的衣物也就沾了尿,但是衣服的主人不知道,以为是因为露水,结果穿身上一股尿骚味。
最后李五抱着两根藤条,走到马尸体旁边,把一根藤条系在马脖子上,另一根系在马胳膊上。众人一齐合力,把马拉了过来。捡完破烂,啥事也没发生,山上连一颗石头子儿也没落下,倒显得他们一群人小心翼翼的像个傻逼。
当天晚上,他们炖了死马肉,这么多天来到也算吃了顿好饭。
十六
第二天,他们用毛竹做了个板子,把衣物、粮食、破锅放在竹板上由李五和另一个人担着。李五太矮,另一个人太高,所以这个竹板严重倾斜,东西走着走着就往李五这边跑。
如果他们是用手抬着,李五的手臂就不堪重负,被重物抻的特别长,如果他们是用肩膀抬,那李五的肩膀就被压的很低,这样就显得他的脖子特别长。如果长此以往,那么肯定会影响他的发育,他会长成一个长脖子长手的怪物。
还好这个竹板光是一个板,它没有边缘,当东西倾斜到一定程度,就有往下掉的危险。尤其是那口破锅,晃荡晃荡的就往下跑,如果掉地上砸个洞那他们就没得烧饭了,只能吃那蜡烛一样的石头馍馍。所以这个锅快要掉的时候,旁边的人就会热心地提醒快要掉了换边换边。于是每走半个时辰,我们就能看到李五就和另一个担竹板的人转着圈圈换边的场景。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只要在竹板周围再围上一圈竹片就可以了,但是没有人这么做。大家都觉得这很好玩,转圈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竹板,高个子人高马大,转得轻轻松松,李五就比较困难了,他和高个子比太过矮小了,转得即使小心翼翼,也很力不从心,显得昏头昏脑的。大家伙儿看他们转圈就像看一出滑稽的闹剧,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除了李五,他忙着转圈。有时候李五想,他们肯定是捉弄自己,故意找得这么个全军最高的人和他搭伙。他没有想错,他们的确是故意的。
梅雨季一过,太阳就出来了,太阳一出来,天气就越来越热。那些士兵都穿着竹片盔甲,相比于陈东明的铁盔甲,更轻薄,更透风,更凉快。自从马死了,陈东明就和这些当兵的一起走,穿着这么个几十斤重的盔甲,汗如雨下,这不是夸张,是写实。他的亵衣亵裤没有一天是干的。
陈东明早就想脱下盔甲了,可是他要面子,想着自己好歹是个节度使,怎么好意思脱下盔甲,所以他一直忍着。忍到后来,天气越来越热,他捂得痱子都长出来了,终于有几个人,把他们的竹片盔甲给脱下了。
陈东明好歹是个节度使,他在面子和痱子之间摇摆,最终还是忍住没说他们。过几天,眼看着全军的人差不多都没穿盔甲,陈东明才别别扭扭的把盔甲脱下,哐当一声扔在竹板上,二三十斤重的铁盔甲砸的李五直翻白眼。
脱下盔甲后,陈节度使的后脖子和前胸这些裸露的地方一片绯红,在行军的队伍里醒目地移动着。其实他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痱子。这些痱子差不多经过了一个多月才消,于是这些兵就在背地里叫了他一个多月的陈痱子。
一行人继续在山路上走着,又走了一个多月,到了六月中旬。六月天,那可是最热的时候,遇上背阴路他们就凉快一些,遇上向阳路,直对着太阳,能把人晒脱皮。于是有些人开始脱衣服,上衣也不穿了。他们宁可被晒脱皮,也不想被热死。
陈东明一看到有人脱衣服就有些忍不住了,大家毕竟是莞城来的文明人,光天化日的怎么能不穿衣服?陈东明让人穿上,那些人翻个白眼穿上衣服,然后走到队伍的最后面,又把衣服给脱了。陈东明看着他们直叹气,世风日下,野蛮之极,野蛮之极?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恢溃嬲囊奥嘶骨胺降茸潘兀绞焙蛩突嶂溃蠹移涫刀际撬刮娜恕?br /> 野蛮势力迅速蔓延,没有几天,就占领了大半的人群。再过几天,陈东明也向高温低头,光着膀子,野蛮起来。一时间整个军队都是白花花一片片肉。这些肉中,要数陈军师的最白最嫩最不协调。
陈军师的脸蛋经过紫外线的扫描后,从白嫩变成黑嫩,看着像个剥了壳的茶叶蛋,摸着也像。他衣服一脱下来,露出白白嫩嫩的底色来,对比着脖子以上的部分,简直白得晃人眼。虽然晃人眼,却仍然是军队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牢牢地黏住了陈节度使的目光。
陈节度使默默地看着陈军师脖子以下的肉从亮白变成象牙白变成米白,再变成米黄,直到变成和脸一个色调的裸茶叶蛋,并且这个裸茶叶蛋还有向卤蛋发展的趋势。他惋惜怀念过去军师,试图想让陈雨儿穿上衣服带上斗笠和面纱捂白,当日后他把这一想法付出实践的时候,当他带着长衫和斗笠以及面纱来到陈军师面前的时候,陈军师什么话也没说,只给他翻了一个白眼。
十七
一行人一路上行走了一个月,眼看马上就要到七岙了,这时抬竹板的高个子突然闹起了意见。李五一直干苦力抬行李也就算了,凭啥他也一直抬着,他一没逃跑,二没偷东西,凭啥啊?他当天晚上发完牢骚,第二天一早就撂挑子了。众人傻了眼,他们以为他就是发发牢骚,没想到真不干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想抬,于是谁也没说话。
陈东明看着这帮麻烦货,心里烦得很,想这屁大点小事也得他管,管的他跟个老妈子似的。他刚想说大家轮流一人一天,潘阳就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说我来抬。
潘阳这个人,属羊,所以就叫潘阳了。他是个流民,住在日南县。日南县处于中原地区,农业是比较发达的,他小时候父母双全,家有一亩三分地,生活幸福美满。谁想他十五岁那年日南县突遭旱灾,饿死一百多万人,他父母就在那时饿死了,他为了活命,从家里跑出来,跟着难民大队迁徙到莞城讨生活。
潘阳在王员外家当长工,把王员外第十三个小老婆给睡了。那时候女皇还没有登基,女权运动还没有高涨,所以王员外得以取那么多小老婆。过几年女皇登基了,小老婆们在妇女救济委员会的帮助下,取得了独立自主的地位,用王员外的话说,就是跟着野男人跑了。但是当时妇女还没有独立,所以潘阳是要被沉江的。
捉奸捉双,如果潘阳要浸猪笼,那么王员外的十三姨太也要浸猪笼。王员外舍不得娇滴滴的十三姨太,而且王员外老了,颇有些修佛之心,年轻的时候作恶太多,老了就想给自己积点阴德,轻易不肯杀人,于是便私下打了潘阳五十鞭就放他走了。潘阳就这样结束了在王员外家五年的长工生活。
潘阳离开王员外家之后,就来到了陈家当起了佃农。他在王员外家可以说是捡回了一条命,所以吃一堑长一智,不再勾搭主人家的小老婆,改和小寡妇谈朋友。在陈家的三年,他和众多的年轻小寡妇建立伟大友谊。这友谊建立的太多,就比较烧钱,于是他常年处于一种入不敷出的状态。当他听到陈家招兵给钱的时候,他就来了,不为啥,就单纯的为那五两银子。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都熟,基本上潘阳一出门,他们就知道他要和哪个小寡妇联系感情去了。所以潘阳一说话,大家就知道潘阳要和李五建立友谊了。大家甚至在暗地里开了个赌局,十天之内建立友谊一根山竹笋赔十根,二十天之内的一赔五,三十天之外的一赔五十。这山竹笋长在竹子的根部,甜甜的,能生吃,他们平时就拿这个当零嘴儿啃。一到南方,山上成片的竹林,找是好找的,可也经不起那么多人挖,所以到后来也就不那么好找了。
潘阳和李五担起竹板。潘阳没那么高,李五也就轻松不少。之前李五和高个子担,担得累了,就偷偷的把手提高一些,高个子要是发现了,能把手提到肩膀上去,把他累死。这回他试着偷偷地把手提高,潘阳不仅没有抬高手,反而把锅和节度使那二三十斤的铁盔甲往他自己边上拉,他抬竹板头一次不那么狼狈,甚至有些轻松。
李五觉得自己真是幸运,遇上一个这么好的搭班的伙计。他在城墙帮的时候就属于边缘人物,由于太过年轻,不受人待见,连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都没有。等他到了佃农帮,他又处处受排挤。潘阳大概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他当下感动地偷偷流眼泪,他想和他交朋友,他要加倍对他好,如果潘阳不嫌弃,他甚至想和他结拜当兄弟。
十八
一行人又走了半个来月,终于到达七岙。七岙保留了较好的原生态风貌,几乎没有人工斧凿的痕迹。由于众人一路上也算是历经艰险,见过世面,吃过苦头,所以看到这番场景也不甚悲伤。
他们来到一座竹桥前,竹桥旁树着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上用隶书刻着“七岙郡”三个大字,底下还有一些小字:万朝定南军平定于长兴250年。
穿过竹桥,就是七岙郡的郡门,也是竹子做成的。在过桥前,陈东明让大家把盔甲都穿上,看起来正式一些。
这竹桥,是用两指来宽的竹片编成的,成拱形,表皮十分光滑,一走上去,就让人害怕自己会跌倒,越害怕就越迈不开步子。低着头看见水流湍急,抬起头看看还那么长的路,扭扭捏捏走到桥中间,开始下坡。一下坡,更滑。
有些人运气好,就只摔了一个屁股蹲儿,还往前摔几步。竹桥没有围栏,有些人摔的方向没控制好,扑通就掉河里去了。等过了桥,好家伙,只剩四十来个人,那不见的三十多个,都去河里下饺子去了。这些饺子大部分在两三天之后就回来了,还有一些一个多星期才找回来,最长的一个居然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还有几个就至此不见了,别人以为他们遇难了,还给他们立了个衣冠冢。其实他们是运气好,冲到村庄去了,就在那安家了。
陈东明走在最后面,铁盔甲使他的行动变得非常的笨拙,他整个人贴着陈雨儿走,可以说是陈雨儿托着他过完了桥。
过完了桥,陈东明让他们排成列队,不过列队排得非常散乱,是个歪七扭八的四边形。他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上去敲门。
门打开,门里伸出一个满头小辫的大脑袋。这个大脑袋一看到门外哗啦啦站一排兵,啪就把门关回去了,接着里面就传来一串咿哩哇啦的鸟语,再接着一阵咿哩哇啦的鸟语响起。大家在外面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能听懂。
等了一会儿,里面开始有人往外扔石头和竹箭。有些胆大的在门后扔,有些胆小的在自家屋顶上扔。在自家屋顶上扔的有时候力道没控制住,那石头就掉在了门内自己人头上。这边被扔的人心里不高兴,转过头就咿哩哇啦的开始骂娘,那边被骂的就开始解释,解释完发现骂娘的仍旧在骂娘,不高兴了,就开始回骂。一时间鸟语石头满天飞。
陈东明一行人在外面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们无法听懂南方土著人的鸟语,也无法理解他们的思维。没有办法,他们开始往回跑,往回跑的时候又扑通扑通掉下20多个人。
跑回桥这边,陈东明看着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仿佛回到了马车被偷的那个上午。
十九
怎么办呐?不知道啊,先搭营地吧。于是陈东明他们开始搭营地。等了几天,等那群被水冲走的士兵们差不多都回来了,他们开始砍竹子造房子。
那群南方本地土著人以为他们要滚了,结果观察了几天,发现他们开始造房子,有长居此地的打算,他们着急了,但是又有些怕陈东明那帮人,不敢正面交战,就天天在城墙后面扔石头。大石头太重,他们扔不过桥就掉水里了。于是他们就扔小石头或中等大小的石头。
由于石头体积不够大,扔到了也砸不死人。虽然砸不死人,但是也挺疼。如果扔到头上,头上就肿一个大包,头上肿大包没关系,也不过是疼一疼,糊点草药也就能继续干活。如果打到肩膀上,那就不太好了,他们就担不了竹子,如果打到腿上,他们走路就一瘸一摆的,十分影响造房子的进度。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土著人往过扔石头,他们也拿起石头往回扔。大概这种行为激发了这帮土著人的斗志,刚开始只有二十来个人扔,往往发展到后来感觉整个寨子里的人都来了,那石头真的是哗哗的成片往过飞。战争进行到一半,陈东明就带着手下跑进竹林里去了,等回来的时候,满地的石头。
石头太小,不能造墙,他们就拿这些石头铺地基。把石头铺成四四方方的一块,然后去山上找黄泥。这些黄泥黏性非常好,而且不适宜植物生长。他们把黄泥抹上,家里的地就平平整整,不会长草,经过烈日的暴晒,就跟我们现在的水泥地一样。
陈东明一帮人发现了石头的巨大用处,于是天天和土著对扔。等到全寨土著都来扔的时候,他们就撤进山里去找大石头,树木,黄泥等盖房子的工具。等他们回来,就用这些石头铺地基。
这场战争持续了半个多月就结束了,因为寨子里所有适宜作战的石头已经被扔完了。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候,陈家军不仅铺好了地基,连路都铺好了。
不过战争并没有结束,它只消停了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里,陈东明他们堆石头,抹黄泥,砌墙。等到他们砌好墙,准备做门的时候,战争又开始了。
原来这些天,寨子里的人去山里砍竹子做竹弓和竹箭去了。他们做了大量的竹弓和竹箭,站在自家房顶上或者门后,开始唰唰唰往往河对岸射箭。
河对岸的陈家军正在劈竹子,把竹子劈成两指宽,削掉竹节,用藤条连起来可以做门。他们劈着竹子,这竹箭就劈头盖脸的扑下来。在当时,铁比较稀有和珍贵,农民家里但凡有点铁,都是做锅、做刀、做农具用的,所以这些竹箭的竹头也全是竹子。如果距离近一些,冲力大一些,也能射死一些山鸡山兔什么的。寨子和陈家军的营地隔着一条大河,距离比较远,所以威力不大,射不死人。虽然射不死人,但是射到头上,照例能起一个大包,射到身上,身上被射到的地方就一块乌青。
陈东明他们被射得连连跑路,带着满头的包和一身的乌青躲进了竹林。他们在竹林里先把门做好,打算效仿上次的法子,等土著们把箭射完。但是七岙成片的竹林,他们一边射箭,一边做箭,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陈家军做完门,开始做床,床也做完了,还不见消停。没有办法,只能大晚上的趁着寨子里的人休息安门。结果晚上寨子里有人守夜,他们安到一半,箭又铺天盖地的射过来。他们穿上盔甲,盔甲是也是竹子做的,于是竹箭射过来就发出啪啪啪的声音,虽然有点吵,但好歹是不疼了。大家也就在一片啪啪声中安完了墙。
晚上天凉,大家穿着盔甲也没什么,但白天天热,穿盔甲干活得热死。于是陈东明他们等太阳一上来就去林子里睡觉。寨子里的土著人发现中原佬睡觉去了,不知是谁,出了个损招。他们派几对热恋中的男女轮流站山头唱情歌,唱累了就换一对,永不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