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换了个台,还是这起案件。
“闹得够大。”石榴兴致盎然地挑了挑眉,“在你计划之内吗?”
“不。”程秋站起来检查了一下手环里收到的消息。所能掌握的信息只告诉他这不是绿山雀干的,他们从不使用人形□□搞自杀性袭击。警察那边含糊其辞,只告诉他某些条例的积极拥护者大概是罪魁祸首,牵涉不到他身上。
伊塔疾步从自动门背后走来,掌心里握着一枚纽扣大小的信号解码贴。程秋走到空无一人的卧室里,把它贴在手环上,骨传导耳机微弱地嗡嗡作响。他已经对接收阅后即焚的消息轻车熟路了。
耳机里传来变过频的人声,来自议员本人。
“如果他们懂点规矩,就该在发布会上说这是绿山雀的事。”
他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没结束。
“五分钟后调到47台。拉印洲下水。”
命令式的声音消失了。印洲是谁?程秋?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槐甙延镆羧咏橹交呈趾诮肆ψ试词菹低常淙肓四歉雒帧L焯玫奈廾∽洌惺裁醇壑担克衷谕乘阉骺蚶锊榱瞬椋际俏薰匦畔ⅲ喙卮侍醵济挥校挥幸患帐勇势狡降牡缡咏谀亢图柑跣挛藕退械愎叵怠3糖锘氐绞衽员咦牛聿煌L愕鼗坏?7台,保险起见开启了录屏。
一段冗长的悬空别墅广告之后终于切换到了事件专题报道。画面上先是刚刚看过无数遍的混乱局面,他都能把那几个镜头背下来,紧接着旁白报出一大串预展当中受伤的嘉宾名单。除了许梵以外,他都没听说过。
可惜了,他心想,薄荷拟感公司门口的投影墙纸还是许梵设计的。
“据悉,本次爆炸发生前该画廊正在举办关于仿生人保护运动的回顾展览,其中既包括收藏家本人数十年来所藏的讽刺漫画和街头涂鸦,还吸纳了一些政治立场鲜明的新秀……”
《波浪》在画面中一闪而过。石榴突然猛敲暂停键,往回退了两帧。
“你在干什么!”程秋愠怒地看着他。
“NUH——103?”他把画面放大到右下角,眯起眼睛看着那串字,“棋子。”
“什么?”程秋一脸困惑。
“你可能不记得有这号人,”石榴笑着捏了捏他的后颈,“啊,要怎么解释呢?也不知道这是在他的计划中还是凑巧……你对议员的太太有没有印象?”
“她早就在棺材里梦游了。”
“我也不知道她从什么渠道了解到NUH103有件东西正放在129里。议员去看她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私下里找人去数据库里查了查——你知道的,他习惯这样。然后发现匿名的人叫印成雪,有个在天堂工作的姐姐。”
“印洲?”程秋问道,“难怪那小子也是保护仿生人那边的。”
石榴点了点头,“印成雪的拟感时长非常惊人。前些天我让择月找机会接触了一下他。”
“我懂你的意思了。”程秋在房间里踱着步,新闻里的声音又继续传出来。在这些方面石榴比他有天赋,他无奈又骄傲地想。买通无名小卒不需要什么伎俩,钱和命被框住就逃不了了。这两个人不是最佳选择,但也能凑合。
印成雪迷迷糊糊地试着翻身,小腿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他睁开眼睛,103坐在病床对面,目光呆滞。他们对视了半分钟,没有人先开口。
“你伤得不厉害。”103小声说,“明天就能走。”
印成雪低头看了一眼绷带,伤口已经不渗血了。墙上各项指数控制表里的数据跳了跳,还算稳定,他长舒一口气,估算着自己睡了多久。
“我有个不好的消息,如果你不愿意听,我可以……”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印成雪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突然出现在那里,然后一切都毁了,你还把我往外面推,就因为你是绿山雀的人——我第一天开始就知道是这样。你想让我从现场离开只是因为我好心收留了你几天然后……”
“这件事情,和我无关。”他声音高了上去,一字一顿地说着,眼神充满前所未有的认真。103起身坐在了印成雪的床边,绿眼睛严肃地盯着他。“不然你早就成了现场的一滩灰。”
印成雪回避着他的目光。
“我想说的坏消息是”,103攥紧了他的手,“许梵的情况恐怕很不好。”
“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惊恐地摇着头。
“许梵当时离中心特别近。他的医生让我转告你,”NUH103揉着他的肩,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他应该会决定成为梦游者。”
☆、千分之一碎片
摄像师扛着全景扫描仪对准他的房间,从一个墙角拍到另一个墙角,杂志上的动态相片就是用这东西拍出来的。印成雪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缩在室内阳台上,衣服正往他头上滴水。NUH103半只身体躲在窗帘后面,警惕的盯着他们。
“你放心,我们只是想记录一下日常生活的环境。”女记者在书写板上迅速记着什么,“如果有不想放在杂志里的东西,我们会帮你抹掉。”
“别把我自己放进去。”印成雪没好气地对她说,“一根头发都别拍。”
摄像师从客厅那头艰难地走了过来,放下机器的同时松了口气,“我们开始吧,不拍你,只录音。”
印成雪灌了几口汽水,把椅子上的衣服和毯子通通挪到地上,好让他们有地方坐下。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参与仿生人保护组织的?”
“啊我的天……我没有参加任何组织,也没说过我想保护仿生人!”印成雪激动地用手拍着桌子,“你们为什么都要问一遍这个蠢问题?”
女记者面不改色地对他微笑,“我不是想给你贴标签。但是,很明显你的作品就是为此创作的。既然发布会上宣称129的爆炸和绿山雀有关系,那他们说不定就在针对你——投身于仿生人保护的新锐艺术家,接受这个现实吧,你已经出名了。”
“我的朋友在这次事件中受了重伤,”印成雪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许梵只能成为梦游者了,难道他也是绿山雀针对的人吗?”
他看见103站在记者身后,双手作出向下压低的手势,嘴唇动了动,仿佛再说“你冷静”。
“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取代许梵了。我的意思是作为一个代表公众传达政治意向的艺术家——”
“不,我再说一遍,我所做的一切都跟外面混乱的局势没有一丁点关系。”
103低头看了一眼女记者手里的书写板,突然坚决地插了一句。“提前结束吧,我看你们早就把稿子写好了。”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摄像师的脑袋从全景扫描仪的背包里伸了出来。女记者也转头盯着他,笑容顿时消失了。
“你的书写板都没开机,录音笔也没亮红灯。”他无奈地摊手。
记者迅速把书写板收进包里。她向摄像师勾了勾手指,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有些懊恼地把门一甩。
103坐在了刚刚那位记者的椅子上。印成雪的胳膊支在桌上,双手痛苦地捂着脸。过了很久,他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103小声安慰他,“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你现在小有名气了。”
“不!”
“承认这个事实吧”,他把他的手从脸上拉开,“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还有比这更快的方式吗?”
印洲钻过喷气式消毒室,对着镜子把自己上上下下打理了一遍。外面是一条空心玻璃铺成的走廊,玻璃下的控温水池养着一群鲤鱼。她从没来过公司的这个地方,于是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的锦鲤走向尽头。
她还没按指纹,光感门就开了。三个服务型仿生人从她面前散开,办公桌背后的全自动轮椅上靠着一个男人。他比想象中年轻一些——这是印洲第一次亲眼见到理事的脸。
“哦,你来了。”他让仿生人把地砖里的凹凸椅弹出来,“坐。”
印洲不安地绷着腿。
“你别太紧张,没什么大事。”他缓缓地调着椅背的角度,把身体直起来。
“知道薄荷集团吧?”
“当然。”谁会不知道沙津市最大的拟感设备来自哪里呢?印洲笑了笑,表情还是有些僵硬。
“听说过他们背后的金主是谁么?”他启动了全息投影,一个老人的身影出现在办公桌上。圆框的金丝边眼镜,拄了根镶银的拐杖,看上去像上世纪的古董。
“那个议员?我记不清名字了。”
他点点头,“他和我们较上劲了。”
“’我们?’”
“天堂。” 轮椅移动到了办公桌前,他面对面看着印洲。“肯定是因为最近又提上议程的那个法案。他的手段我知道,想方设法栽赃,搞垮董事会头脑那几张选票,然后——我扯远了,这事本来和你没关系,但现在你卷进来了。”
印洲一头雾水,这根本不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恐怕您高估了我的能力。”
“他们手底下的某个蠢蛋忘了清理搜索痕迹,我们破冰的人一黑进去就发现了。”他的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扶手,“他们在警用数据库查过你。”
“我?”印洲的大脑一片空白,“可是我根本……”
“你不起眼。所以是他们的最佳选择,”他挥了挥手,声音低沉。“别做傻事,答应他们的所有要求,让他们相信你,不管那些家伙顶着什么名头。”
她从自动门后面出来,心惊胆战地穿过走廊。已经过了六点,楼道里的人群纷纷涌向出口的电梯。她几乎是被挤进了下行的舱门,紧紧贴着内侧的落地镜面。她发了一会儿呆,双手冰凉。今天这身黑衣服不是很显眼,她胡乱地想着。
印成雪像往常一样戴上拟感头盔,电极紧紧挨着后脑勺。几乎是在连接成功的一瞬间,他感到比平时严重两倍的头晕目眩,眼前的画面就像被塞进了五彩斑斓的万花筒。就在他准备强制退出冲进厕所呕吐的时候,体感又恢复正常了。
人群在欢呼,他在耳鸣。
这不是正常进入的主页界面,他被人拉进了一场狂欢,一场拟感演唱会。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更不知道NUH103正趴在后面,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显示在光屏里的实时视野。
择月大概是个疯子,把他那张漩涡里的眼睛设置成自己的舞台背景。他改成了动态,巨大的旋涡缓缓转动,印成雪脊背发凉,但是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歌毒性很强。几分钟后,画面里鹿头人身的怪物也跟着人群摆动起来。
他刚进入状态,突然灯一暗,中场休息到了。这真不是时候,印成雪想。不少人和他一样发出不满的嚷嚷声。下一秒,一束强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103看到屏幕里一片白色,聚光灯单独对着那只鹿头。
“请感谢这位为我们提供舞台背景的先生!”择月对着话筒吼道,观众纷纷向着印成雪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好了,好了,让耳朵休息一下吧。”一个巨大的沙漏从择月手里抛了出来,“五分钟之后见。”
择月的脸突然在印成雪的屏幕里放大,扭曲,整个时间轴似乎被人按了慢进。他熟悉这种被人扯住四肢的无力感,强制性退出,可我并没有干什么?——不,不是退出,是择月。他把自己又拉进了私密聊天室,冻结了门锁和录屏选项。
“晚安!”择月轻盈地跳上湖面半空的假山,地上的花瓣突然蒸腾起来,“五分钟,我们时间不多了。”
“你在说什么?”
择月坐在假山上向他飘过来,冷冰冰的脸上挤出一个诡异的假笑,“你该效忠绿山雀了。”他拍了拍手,拟感的背景瞬间切换成巨大的绿山雀标志。那只鸟的眼睛动了动,它在盯着印成雪。
“线上发布会那天晚上,立刻让绿山雀的标志出现在天堂门口。”他笑道,“怎么出现我不管。但你得让整个区的人都能看到。”
印成雪像石头一样呆坐在屏幕前。
“你不说话吗?那些观众可只有五分钟能等啊。”择月眉头一皱,拍了拍印成雪的肩,歪着头看他,“不然我还得浪费时间破个冰,让你那颗充满奇思妙想的小脑瓜再也醒不来。”
“你……”他吐不出一个字,咽喉似乎被人扼住一样,窒息般难受。
“答应他。”103凑在他耳边说道,声音异常冷静,“没事的,答应他。”
印成雪紧紧地闭着眼睛。103的话从耳机那头虚无缥缈地传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能选择吗?他有选择吗?
“现在答应他……我可以告诉你……”
“让我看看。你的拟感系统连二级防护墙都没有,胆子够大的。”择月发出几声干笑,举着岌岌可危的沙漏在他眼前晃悠。
他点了点头。
一阵塑料彩带从天而降,落在他周围。“成交,”择月兴奋地飘了回去,“我猜印洲那天晚上也会来发布会的。别让我失望——”
门锁解冻了,印成雪一把扯下头盔。
“我得告诉你一些事。”103摘下他头上的电极,紧张地捧着他面如死灰的脸。“本来不应该这时候说的,没料到他们会走这一步……成雪你在听吗?”
罗小钟在家里加班。她去了趟东郊,回来就病了,重感冒折磨得她很不好受。她的仿生人从厨房出来,端来一杯酒放在桌上,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到了床上看书。
“谢谢,你在看什么?”罗小钟摘下眼镜,揉了揉酸痛的双眼,滴完了瓶子里最后一毫升人工泪液。
“我的说明书。”她温柔地笑道,“今天我突然想起来还没看过这个东西。”
“哦,”罗小钟伸了个懒腰,靠着她坐下,“很不幸地告诉你,其实这是假的。”
她露出差异的神情。
“你不是我们生产序列里的,这只是个能让你走正常手续出来的伪造文件”,罗小钟将她的短发一缕一缕绕到耳后,“别误会,你和他们一样。如果不是我,你可能就被销毁了。”
她摇着头,把说明书放在罗小钟的膝上。“为什么?”
“唉,我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告诉你这件事。”
“说吧说吧。”她晃着腿,像期待睡前故事的小姑娘。
“从哪说起呢?简单点讲,”罗小钟站起来,望着窗外炫目的霓虹灯,声音沙哑,“我们本来有一项计划,利用回收的旧芯片制造新的仿生人。”
“听起来很棒啊。”
“进行得不顺利。”罗小钟陷入了不太美好的回忆中。她记得那个时候的实验室和单独开辟的“幼儿园”,实验计划很幸运地落在她手里。她日以继夜地从医院收来的芯片里挑选,就为了找出两个最年轻的芯片,“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更新了储存里的所有内容,然后像所有仿生人一样组装,带入反馈系统,放进我们的‘幼儿园’——”
“然后呢?”她好奇极了,跳下床走到罗小钟旁边。
“有两个芯片的原信息没清除干净。”她说,“我是说,我们的环节没有疏漏,但就是有一些像碎片一样的记忆残留在这两个芯片里。反馈练习的时候明显体现出很强的目的性,和回收前他们的工作有关系。”
“我是其中之一吗?”
“是的。听我说完……就在你们反馈练习接近尾声的时候突然有一纸命令下来,跟我们说因为芯片记忆残留的问题,要把你们销毁。”罗小钟皱着眉头,“可是那时候你们已经有独立行动能力了,扼杀在摇篮里……太残忍了。”
“所以你想办法把我们留了下来?”
罗小钟点点头,搂着她的肩膀。“还是有一部分被销毁了。你和另外一个活了下来,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哇,”女孩把头抬起来看着她,“难怪我总是想不起编号,这和说明书第一条就不一样,什么使用前先询问仿生人的编号数字之类的。”
“你是104,独一无二。”她说,“系统里查不到而已。”
104的芯片来自孤儿院。罗小钟想,陪伴和疗愈型仿生人能出什么事呢?明明他们才是需要人保护的那一方。
“那我之前的103是……”
“他也是独一无二的。我记得那个芯片属于心理医院。顶尖的疗愈型机器人,可惜原体寿命太短了。”罗小钟吞了几颗药,差点被热水烫到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