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他们的本事,连个筑基期的小子都抓不回来,不是废物是什么!
白盛心头的火气上涌,正待发怒,一旁却传来娇怯怯的声音:“真人……”
白盛的怒火一滞,一双白嫩嫩的手捧着茶盏递了过来,娇声道:“真人请喝茶,消消火气。”
白盛扭头一看江月白,心中再大的火气也都消了。
为何冒大不韪要对林家斩尽杀绝,不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美人吗。这么一朵解语花,还有着玄阴之体,对他突破元婴期有大裨益,哪怕他对江家再不耐,看在美人的份上也得压抑一二。
白盛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他伸手接过茶盏,还不忘摸了一把江月白柔嫩的小手,换来美人含情的一嗔。白盛一口将茶喝了个干净,摆了摆手,道:“行了,那个小的没抓回来就没抓回来。等江老三将他老娘抓来,那小子也得老老实实地过来。”
江家老祖连连点头,道:“真人,您说的是。”
到底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们对江澜的印象可谓是降到了谷底,但江家三长老的能力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有目共睹的。
但万万没有想到,不消片刻,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走来。只见来人面容苍老,神情衰颓,一道血淋淋的鞭痕从眼角到下颌,斜贯整张嘴,鲜血顺着下颌滴滴答答地淌着。
他一进正堂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一张嘴,血糊糊的一片,依稀能够看到黑色的豁口。
“真人,老祖……”来人进屋就开始痛哭起来,“您们要为老三做主啊。”
屋内的众人全呆了。
“老、老三?!”
江家老祖霍地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堂下的江家三长老。
江家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三叔,任谁看着堂下一身狼狈痛哭流涕的老头也无法与往日里威仪极盛的三长老联系在一起。要知道,这老头平日里连他的面子都不给,神气得很。他这辈子也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三长老会顶着血淋淋的一张脸,跪倒在地上哭得好像死了娘似的。
白盛也被江家三长老这造型惊了一下,只他远要比其他人来得冷静。他一拍桌案,厉声道:“闭嘴!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速速道来!”
江家三长老抽抽噎噎地抹掉眼泪,就将他们在林家吃的亏一一道来。倒没有添油加醋,实在是,最初始的版本就足够糟心了。
这一回,白盛的脸上再不复方才的冰冷不耐,反而满是凝重。
他起身,负手在正堂中踱了几步,缓缓道:“江老三,你确定,那个青年,便是杨家少主,杨毓忻吗?”浑浊的眼中略过一丝精光,“世上谁人不知,杨家少主因为魔道妖人的暗算,已经药石罔顾了。”
“没错,就是他。”三长老咬牙,只觉得脸上的鞭伤一阵阵地疼,要不是为了卖惨,他何至于连伤药都没给自己涂上。他的双拳紧握,道:“他那张脸,化成灰我也认得!更何况,那个女夜叉杨柔也跟在他的身边。”
“你确定?”白盛眼光微闪,若有所指地道。
江家三长老一愣,他抬头看向白盛,却见白盛神情有些阴森地看向自己,心底不由一寒,却听到白盛缓缓道:“老夫记得,魔道有一法门名叫《偷天换日》,汲取人死前的血气精华,便能够易容改面,就连气息都能够模仿得一般无二。”
江家三长老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真人,您的意思是……?”
他本来对杨毓忻的身份确信无疑,但白盛这么一说,他却止不住有些怀疑。可怀疑之余,他忍不住猜测白盛此言的用意,心头狂跳起来。
白盛负手而立,金丹期修士的气势陡然外放,压得在场众人瑟瑟发抖。白盛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而后睨向江家三长老,冷声道:“你可看清了,那所谓的杨家少主,如今是什么修为?”
“什么修为……?”江家三长老怔怔发愣,下意识随着白盛的话回想起来,喃喃道:“看不出来……好像,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感觉上高深莫测,又不像是普通人?”
白盛勾了勾嘴角,这就对了。蚀灵藤这种东西,只要入了体便如跗骨之蛆一般,饶是大乘期的大能也无可奈何,那人基本就是废了。杨毓忻三年前中招的时候不过金丹后期,如何能够幸免。
便是退一万步,杨毓忻侥幸从蚀灵藤底下活了下来,那三年以来,他的修为还能剩下多少?
身边只跟着一个杨柔,想来是回不去杨家。
他对江老三,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白盛嘴角噙着笑,眼中却带上了一丝杀意。
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他以为,他还是三年前意气风发的杨家少主吗?他来浙国之前,族里传遍了,白家家主有意为他同胞小妹撑腰,要杨家家主将白大小姐扶正。哪怕不为继室,起码也是平妻。毕竟,杨毓忻已经废了,总不能让一个废人一直占着杨家少主的位置吧?
杨毓笑的资质修为虽远不及当初的杨毓忻,但总是一个天才人物。再者说,他是白家家主的亲侄儿,不看僧面看佛面,难不能让他一直屈居庶子之位?
杨毓忻若是没死在蚀灵藤下,他就悄无声息地死在秣陵吧。
白盛心中冷笑,口中道:“也罢。明日,老夫亲自走一趟,瞧瞧那位杨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若是能够彻底除了这个杨毓忻,小心抹除了痕迹,日后报到家主那里,如此功-劳,还换不回一颗元婴丹吗!
白盛的小算盘打得响。
******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白盛带上人就来了林家。
江家老祖、家主,一众长老恭恭敬敬地跟在白盛身后,睨向林家众人的目光都带着寒意,明摆着来者不善。
林家主嘴里直泛苦,昨日他请他夫人修书一封去往白家分家,久久不见回信。他夫人倒是自信,只道山遥路远,免不得耽搁些时日,那白盛长老乃是白家长老,与她有着一二亲缘,总不会冒大不韪对林家出手的。
但林家主却没有那么乐观,候了一整夜始终没个回信之后,他的心已经跌到了谷底。他没敢做什么大动作,但暗地里已经嘱咐他三个儿女悄悄做了准备,若是有个万一,以林家族地的阵法挡一挡,他们就快些逃命去。
此举虽有违林家家主的身份,但身为一个父亲,他却不得不自私一回。
白盛看都没看林家主一眼,直接示意江家三长老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漪澜院中。
白盛的主意已经打定。若这个杨毓忻是假的,没二话,今日他就将林徽真勾结魔道的罪名扣实了,血洗林家。若这个杨毓忻是真的,没关系,只要他咬死了是假的,在场的林家江家还能反天了不成!
杨柔虽然名声在外,但白盛是老牌的金丹强者,又有一把下品灵器随身,还干不过一个刚刚晋级金丹中期的小丫头吗。
至于杨毓忻,蹉跎三载,还能够存下几分实力?
完全不足为虑!
想到往昔的绝世天才今日就要死在他的手上,成为他奠定元婴的基石,白盛苍白衰老的面容上就浮起兴奋的红晕,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回到了青壮之年。
远远看到漪澜院的院门,白盛长啸一声,扬声道:“老夫白盛,听闻杨家少主客居在此,特来拜会!”
说是拜会,白盛是一点也没有客气,脚下不停,领着一群人就闯进了漪澜院中。
刚进到漪澜院中,白盛首先就看到了坐在丹桂树下的白衣青年。
院中的丹桂树枝繁叶茂,黄色的小花团团簇簇,香飘十里。树影斑驳之间,身穿云锦白衣的青年坐在树下。他正在烹茶,白色的袍袖挽至手肘处,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腕。
单看这宛如玉质的腕骨,完全想象不到这会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元婴修士,一身筋骨堪比灵器,只手开山裂石都不在话下。但此时的杨毓忻却只像是人间富贵世家养出来的贵公子,贵气天生,半点也没有武者的凌厉霸道。
林母捧了一杯,浅啜一口,颔首赞道:“幽香四溢,汤色清洌,没想到阿忻竟然有这么一手,妙极!”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轻声道:“伯母谬赞。”
杨柔也捧着一杯,她就是一俗人,从来不爱品茶这种清贵事。但这茶却是她家公子亲手烹的,单这一点,杨柔就能够灌下一壶。杨柔毫不犹豫地一口闷了,竖起大拇指,赞道:“好茶!”
就是有些苦有些涩。
比起秉承着“公子沏的茶再苦也是甜”信念的杨柔,林徽末显然要更加直白一些。他抿了一口茶,顿时就苦了脸,眼巴巴地瞅着手中这杯清冽见底,芽芽直立的清茶。根据他多年被他娘折磨出来的品茶心得,这无疑是一杯好茶。
但他真的对品茶无感啊。
作者有话要说: 白盛:听我的,他是假的,看我的口型,假的
林哥:品茶这种文艺的活动,不适合我~还是上酒吧QAQ
xim扔了两个地雷,谢谢亲,么么哒~
第37章 11111
林徽末的脸上写满了拒绝, 他有些幽怨地横了杨毓忻一眼,小声嘀咕道:“茶有什么好喝的,还不如来一两杯好酒, 那才叫痛快。”
刚嘀咕完, 白盛的大嗓门就传进了漪澜院中。林徽末立刻借着转头的动作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放, 还顺手往外推了推。
杨毓忻好悬没被林徽末气笑了, 他就这么嫌弃他沏的茶?
杨毓忻看都没看白盛一眼,只凤眸微眯,目光幽幽地看向林徽末,直将林徽末看得心虚气短,默默对那杯茶伸出了手。结果, 茶盏刚到了林徽末的手, 转头就被杨毓忻伸手拿了去。
林徽末不解地看向好友,却见杨毓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后,举杯将茶一饮而尽。
林徽末一呆。
下一刻,耳廓颈侧竟似火烧火燎了一般,他像是被烫到了的时候,手掌倏地缩回了袖子中。
虽然小时候他娘给真真盛的汤有时候会被他撒泼打滚地推给他, 而他被缠得无法时也会偷偷帮着喝掉, 但这种事情发生了阿忻的身上……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么怪啊?
还莫名有一种罪孽深重的感觉。
杨柔捧着茶,默默扭头。
真是瞎了老娘的眼睛。
林徽末的手拢在袖子中, 腰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就如同一把仍在鞘中的名刀,虽不见刀锋凛冽, 却已有摄人之威。乍看上去真挺唬人的,若是能够将他通红的耳朵藏得更好一些的话。
杨毓忻倒是挑了挑眉,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早知道帮着阿末喝杯茶能换来这么好看的反应,别说一杯,一壶都没有问题。只是,杨毓忻有些遗憾的是,在场的人有些多。要是在他们的卧室里,他就能够顺势调戏一二,说不得能让阿末借此开窍呢。
心中有了遗憾,面上就带出些不悦来。杨毓忻冷眼看向院口处,目光在看到白盛那个老头子时,登时就冷了三分。
白盛在宛如看着死物的目光中心口一滞,只觉得心口压着巨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准备好的说辞愣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杨毓忻将茶盏往石桌上一放,冷冷道:“白家白盛是吗?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站在这里发呆?”
杨毓忻的语气中含着十足的讥诮,事实上,白盛之所以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未尝不是杨毓忻随意用元婴中期的一缕气势压在了白盛的身上,没有背过气来还是因为白盛金丹后期的实力相当浑厚,可也仅限于此了。
白盛呆呆地看向杨毓忻,心中惊怒交集。
如此气势,分明已经不是当初的金丹修为!明明被蚀灵藤寄生,按理说一身修为真元本该所剩无几,生命也合该走到尽头,可为何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杨毓忻非但没有修为大损,反而更进了一步?!
身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身后的衣服,白盛忍不住后悔对杨毓忻动了杀心。待得杨毓忻放下杯盏,而压在他心口身上宛如渊岳一般的气势也撤去了之后,白盛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异常嘶哑地道:“鄙人白家白盛,听闻杨少主客居在此,特来拜会。”
一句与方才异常相似的话,但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白盛能够活到今日,一路从白家普通杂役变成了金丹长老,他的知情识趣便是一大原因。
“呵……”杨毓忻轻笑了一声,凤眸微敛,淡淡道:“我可不敢让白家的人拜会。”
白盛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缓声道:“公子说笑了。”
若杨毓忻只是一个金丹修士,即使有金丹中期的杨柔在侧,白盛亦不惮出手。可若杨毓忻已经是元婴期了呢?
白盛毫不犹豫地低头了。
杨毓忻的神情有些冷,他失算了。
他倒是没有想到,金丹后期的修士,生死之前,竟然贪生怕死得如此毫不犹豫。早知如此,他不如佯作普通人,诱白盛出手,而后将他一击必杀。
不过……
杨毓忻伸手想给自己倒一杯茶,一旁的林徽末倒是十分殷勤地执壶给杨毓忻满上一杯,还不忘冲他讨好一笑。他抿了抿嘴角,将茶盏举至唇边,掩下了唇畔勾起的浅浅笑容。
便是他不杀这个白盛,这老头也只剩不到百年的寿数了。
修行一道本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味的怯懦,只会让他终其一生困在金丹后期,突破无门,庸庸碌碌至寿元殆尽。
如此,倒是免得他脏了自己的手。
杨毓忻眼睫微垂,这白盛识相也好。在阿末面前,他总是不想太过。
林徽末并不惮杀戮,但他行事自有底线,从不愧于心。他杨毓忻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想让林徽末在他与自己的底线之间左右为难。
白盛,不杀也罢。
只要,他足够识相。
思及此,杨毓忻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淡淡道:“白长老想来是为了阿真而来。白长老既然负责此事,免不得要细细调查一番,可千万不要使人蒙冤啊。”
枯瘦的手指死死掐住掌心,白盛深呼吸,缓声道:“合该如此。”
“真人?!”
江家老祖不敢置信地看着临阵倒戈变换阵营的白盛,刚想说什么,就见白盛霍地扭头,眼带杀意,压低了声音道:“闭嘴!”
杨毓忻轻哼一声。
正在这时,杨毓忻的目光微动,瞥了西南方的天空。
在场众人,江林两家正因为白盛的态度而有些发懵,一个个都不敢抬头。而林母和杨柔虽然坐在这里,但昨晚就说好了,所有的事情交给杨毓忻处理便可,她们只需要喝茶看戏。
唯有方才尴尬大发了的林徽末,他看似专注地盯着手中的茶杯,仿佛手中茶杯能长出一朵花来,但他眼角的余光总是不受他主观意志地往杨毓忻那里瞟。此刻见他抬眼看天,神情微凝,林徽末没忍住,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手指慢慢地拨弄了一下手腕上那只如今画风清奇的镯子,指腹下是欢脱抽搐着的蚀灵藤。他也没卖关子,直白地道:“阿真回来了。”
林徽末一愣。
说话间,一缕破空之声由远及近,由几不可闻到震耳欲聋。众人下意识抬头,却见碧蓝色的天空之上,白云缭绕,一缕剑光自远方破空而来,横劈天穹,不过须臾之间,剑光便至众人眼前。不待众人反应,剑光徐徐散去,便有两人垂云而落。
两人试图从林家上方进入的动作,立刻激起了林家护山阵法的反应。只听闻嗡鸣一声,无数金色的符文交织成网,将整个林家罩在里面,直接将那二人阻隔在外。但两人去势不减,其中一人猛一拂袖,无形的劲气如拨云见月,直接在那密密匝匝的符文网上破开一道豁口,带着身后那人徐徐地落在漪澜院中。
林家主倒吸了一口冷气,心疼得直抽搐。
这谁啊,想进林家不从正门走,非要从天上过。被他们的阵法隔了一下,哪怕你等等,让他打开阵法让你进来也好。怎么就不由分说地动手,好端端的阵法结界,硬是被他豁开一道口子!
别看着口子不大,只容两人进入。但想要将这豁口修补起来,得需要多少好材料啊。还有如今江家虎视眈眈,一个弄不好,真要动起手来,他们的族地阵法还有这么一个窟窿,这不是坑人吗!
林家主这会儿是心疼肝疼各种疼,揉着胸口就深呼吸。
但院中的其他人却正看着自天空之中落下的两人。尤其为首那个先出手破阵,随即反手归剑入鞘的青年,能够御剑而行,这至少也是金丹期的强者。他身后是一个矮了他一头的少年,正紧紧攥着他的衣袍,想来方才他是被人带着御剑而行,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