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屈海的魂魄是受阴玉的影响有些不稳,冯渡就将阴玉收了起来,他坐到屈海旁边,将手按在了屈海额头,指尖金光一闪:“屈海,屈海,能听到我喊你吗?”
屈海的身体剧烈的动了动,脸上的表情从麻木呆滞变成了痛苦的挣扎,他似乎想张口说话,然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屈海别怕,我和六先生很快就去找你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冯渡声音轻缓地安慰道。
屈海蓦地睁开眼,满是眼白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冯渡,缓缓流下一行血泪,接着才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算是安稳了下来。
老阿姨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颇有些惧怕佩服地看着冯渡,如果之前因为冯渡的年龄,她还有些怀疑,那现在她就一心觉得只有冯渡能救活屈海了。
“现在怎么办主人,虽然知道屈海的灵魂是被人用计勾走的,可是我们还是没法找到屈海啊?”六先生烦闷地甩了甩尾巴,顺便瞪了一眼床上的屈海:“这小子真是的,怎么这么就着了别人的道了。”
“让屈海自己说。”冯渡想了想闭上眼睛坐在床边,他的手不停地泛起金光,额头很快就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六先生刚开始还有些奇怪,随即就讶然道:“剥离一魄,主人你是想让屈海通过与自己灵魂的联系来引路?”
此时冯渡已经没有精力回答六先生的话了,六先生有些复杂地蹲坐在一边为冯渡护法。
主人真是天才,竟然无师自通这样的能力,如果主人能学了玄门道术,那该又什么样的成就,六先生一时间竟有些后悔自己以前只知道吃水,没留心过道士的法术。
不过隐约记得以前好像也学过,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太模糊了。
六先生甩了甩脑袋,安静地坐在冯渡脚边。
不过十多分钟,冯渡才筋疲力尽地睁开眼,一团微弱的萤火出现在他指尖,似乎随时都要熄灭一样。
冯渡将屈海的一魄拢在袖子中,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屈海家别墅的大门被人打开了,楼梯传来蹬蹬蹬的声音,老阿姨和冯渡一起朝门口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兜帽男人走了进来。
老阿姨喊出了声:“老爷,你总算回来了,少爷……少爷他被人勾走魂魄了。”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他本来就有些迷信,之前听了老阿姨的话,就已经怀疑了,所以这次干脆直接将自己交好的大师带来了。
这会听了老阿姨的话,他根本顾不上太多,而是直接将那个兜帽男人请了进来:“廖大师,拜托您看看我儿子。”
兜帽男人格外沉默,气质也十分阴沉,他三两步走到屈海面前,眼皮抬也不抬,不阴不阳地道:“贵公子福气重八字沉,是有人影响了他的气运,害他被鬼附身了。”
廖大师的话一说,老阿姨就张大嘴,看看冯渡又看看廖大师,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听谁的。
倒是屈海爸爸皱眉道:“是谁影响我儿子的。”
兜帽男人突然抬手一指:“是他,他与你儿子相克,出现在你儿子身边根本就不怀好意!”
六先生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猫叫,愤怒地瞪着兜帽男人。
冯渡也微微皱起眉。
屈海爸爸的表情难看,看着冯渡道:“抱歉,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和我儿子来往。”
冯渡并没有离开,而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屈海床边,只是目光深深地看向哪个廖大师,突然他道:“你就是那个作法囚禁了屈海灵魂,挑衅我的玄门中人吧。”
兜帽男人大概没料到自己暴露的这么快,微微有些惊讶,接着不等冯渡和六先生反应过来,直接扭头就跑。
“你把屈海的灵魂囚禁在哪了?”冯渡直接追了上去。
屈海的爸爸被这番变故弄的惊呆了,一时半会站在原处不知道该干什么。
六先生跑的飞快,一个弹跳跳过廖大师肩头,一把咬向了廖大师。
廖大师发出一丝惨叫,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木头雕刻的呆滞的脸。
六先生的牙被木偶磕的咯嘣一下,他发出一声惨叫,愈发觉得对方那张木头脸是在嘲笑自己,更加愤怒了,三两下将廖大师的兜帽撕扯的稀巴烂,露出木头脑袋下面的纸扎身体,这居然是一个木偶头和纸人身体的替身。
冯渡这会也追了过来,他安抚地摸了摸六先生:“只是个扔掉的替身,你再怎么折腾也没用的,不过这至少也证明我们追查的方向是对的,不然那个法师也不会心有不安地来监视破坏。”
“这……这是怎么回事?”屈海爸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来看看,他同样也看到了变成木偶的廖大师:“廖大师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六先生冷笑一声:“你还把这小人当救星呢,知道你儿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都拜你这位救星所赐,他送了一块阴玉给你儿子,是想要你儿子的命呢!”
“怎么会……”屈海爸爸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会?”六先生讥讽一笑:“你想想你儿子之前是不是好好的,是不是就得了那块玉后才变成这样的,结果呢,你把祸害请回家,还要把救星往外赶。”
屈海爸爸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一阵后怕,他愧疚地看向冯渡,连连道歉。
冯渡摇了摇头道:“不用多说了,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屈海那一半魂魄吧。”
六先生不屑地看了屈海爸爸一眼,扭过头,跳到了冯渡肩膀上。
冯渡突然‘嘶’了一声,抽出手甩了甩。
六先生立刻紧张地道:“主人怎么了?”
冯渡掏出阴玉,原本晶莹剔透的阴玉不知何时泛起血色浑浊,浑浊中一只狰狞的鬼脸一闪而逝,鬼脸冲冯渡阴冷得意的笑着。
而冯渡的指尖被咬破了一道小口子,一滴血从他指尖滴落,落在了阴玉上。
原本得意笑着的鬼脸顿时惨叫一声,化作飞烟消散了。
而屈海的那一点荧光似的一魄,则顺着不知名的吸引力,被吸入了阴玉中,阴玉中渐渐显出屈海模糊的身影。
“主人体质特异,原本那法师大概想作法咒你,结果反而遭受反噬,这会他大概正身受其苦中,主人,我们趁现在赶紧去找他。”
冯渡点了点头,指尖的伤口诡异地开始愈合,冯渡也没有在意,而是顺着屈海魂魄力量的指引开始朝某个方向跑去。
他们越走越偏僻,渐渐地来到了一个破败废弃的仓库。
自从桐花县开始基建后,有一些老旧城区就被废弃了,新的规划还没有形成,这里就成了暂时被废弃的场地。
原本这里是工厂储存货物的仓库,如今这些工厂大都搬迁了,只留下这些废旧的仓库无人问津。
推土机将这里推倒了一大半,建筑废料砖瓦块丢弃的到处都是,冷不丁一看,真是既荒凉又阴森。
不过这会冯渡和六先生都没有心情留意周围的环境,一人一猫随着屈海一魄的指引,走入了一个废弃的仓库中。
仓库中静悄悄阴森森的,空荡荡的毛坯房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鬼影重重。
下方还有一个地下室,狭窄的楼梯一路蜿蜒到可怕的黑暗中。
冯渡一刻没有停留,一口气朝地下室奔去。
地下室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像是有生命垂危的病人在拼尽全力的呼吸,冯渡弹出了一点功德之光,如同沙粒大小的光点竟然将整个地下室镀上了朦胧金光。
整个地下室的情景尽收眼底。
屈海正匍匐地趴在地下室最中央,肉眼可见的一缕缕污浊怨气缠在屈海的魂体上,将屈海的魂体缠的越来越暗淡,此时屈海这一半的魂体也如同他的身体一样,惨白发青,随时都会死去的样子。
那种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依然十分粗重,两边功德金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然而这会屈海的情况十分危急,冯渡也顾不上太多,三两步走到中间,驱散了怨气,将奄奄一息的屈海收入到阴玉中。
得到阴玉的滋润,屈海的魂魄也就凝视了不少,缠在他身上残留怨气也被驱散了。
就在这时,地下室地上突然亮起了红光,红光交错相织,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复杂法阵,法阵如同一缕一缕凝结成实质的线,将冯渡困在了最中间。
与此同时,地下室角落的情形也显露了出来。
五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蜷缩在地上,分散在屋里的五个角落,这些人身上可怕的糜烂着,在这些腐烂的肉体上都开出一朵狰狞可怕的鬼脸花,那些呼哧呼哧的可怕喘息声,就是从这五具身体上传出的。
六先生惊怒地要冲过去,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中窜出一条灰色大蛇,大蛇嘶嘶吐着信子,如同弓弦一样窜出,张开巨口就咬向了六先生。
它速度特别快,冷不丁从角落里窜出,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然而六先生毕竟身手不凡,不过感受到身后危险来临,转身也张大嘴露出利齿,身形瞬间暴涨,变成一头猛虎大小的猫,一口咬向蛇的身体。
巨大的法阵将冯渡死死困在了中间,鬼脸花越长越大,那五个人痛苦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弱,最后鬼脸花结成了果,五只腐烂婴儿模样的鬼脸果聚在一处,凝成了一个长相恶心的小矮子。
小矮子的脸像是凝聚了世界上最恶心的想象,他冲冯渡阴测测一笑,直接扑向法阵中的冯渡。
暴怒的六先生将巨蛇撕咬的痛苦挣扎,毛茸茸的猫爪成了粗壮的定海神针,一爪子踩下去,巨蛇就被踩的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地扭来扭去。
没两下就被六先生撕成了碎片,撕成碎片的巨蛇落地后,化作一蓬烟雾消散了。
扑腾一声,一只小巧的木蛇玩偶掉了下来,蛇头上原本邪恶的红眼珠子黯淡下来。
六先生回过头,就看见丑陋的小矮子朝动弹不得的冯渡身上扑去。
六先生顿时心神巨震,奋不顾身地同样扑向冯渡。
冯渡原本站在法阵中一动不动,瞧见六先生的动作这才动了动眼珠。
眼见小矮子就要冲进法阵正中冯渡的身体里去,冯渡突然抬起手,金光凝聚的手掌一把抓向了小矮子。
小矮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珠,然而在功德金光这样的邪物克星下,他如何还能保持自身,很快就被融化成一滩腥臭的烂泥流了下来。
小矮子消散了,泛着红光的法阵也暗淡了下来,六先生没有防备地摔在地上,哎呦了一声。
冯渡这次没有去安抚六先生,而是直接朝外跑去:“那个法师一定就在附近,他精心布置了这么精致的陷阱,绝对会在一旁看着我们,也绝对想不到法阵会被破,按照六先生你之前说的,这会他估计受了伤,被我们破了法阵后,一定想着逃跑,我们现在追出去,肯定能碰见他。”
冯渡一边说着一边朝地下室外走去,六先生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脑袋,连忙跟在冯渡身后。
果然如冯渡所料,他刚一走出地下室,仓库的另一个出口就快速地跑出了一个戴兜帽的身影。
那身影的动作有些踉跄,正如冯渡所说,设计陷阱失败,遭受法术反噬的廖大师受了伤,应该是害怕被冯渡和六先生追上,所以想要赶紧逃走。
从他布置的这么多后手就可以看出,廖大师是他们碰见的最狡猾的一个法师。
冯渡和六先生不敢耽搁,一刻不停地追了上去。
然而没过多久,前方的廖大师竟然瞬间化出了三个身影,朝三条不同的路上跑了过去。
冯渡和六先生看的愣了一下,六先生嗤笑道:“他以为就他会吗?”
接着不等冯渡说什么,六先生抖了抖身体,三个一模一样的六先生出现在冯渡面前,朝三个不同方向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冯渡手中的阴玉突然颤抖发热,接着一声细微的咔嚓声,阴玉碎了,没有依托的屈海灵魂茫然地飘了出来,眼见就要茫然飞走。
冯渡连忙扯下屈海的魂魄。
六先生也留意到这里的情况,他头也不回地大声道:“主人先去给屈海那小子安魂,我去追廖大师,主人快去吧。”
没两下,三个六先生和三个廖大师都跑的没了踪影。
冯渡犹豫了一下,立刻带着屈海的灵魂折身回到了屈海家中。
“冯……大师,怎么样了?”屈海爸爸正焦虑不堪地站在门口等着,见冯渡过来,立刻目露欣喜地围了上来。
冯渡点了点头:“带回来了。”就直接朝屈海房间走去。
屈海爸爸赶紧欣喜地跟在了冯渡身后,一起进了屈海的房间。
屈海气息微弱,似乎随时要断气一样,屈海爸爸担忧地看了儿子一眼:“大师,我儿子……他真能救回来吗?”
冯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出了屈海的灵魂,塞进屈海口中。
光团顺着屈海的嘴滑入屈海身体里,一直气息若有若无的屈海突然大喘了口气,叫唤出声:“哎呦妈呀,憋死我了,冯老大,你怎么还没来。”
屈海梦呓一般的叫唤喊完,再次陷入了沉睡,只不过这一次,他双颊不再惨白发青,而是泛起了健康的红晕,呼吸也变得绵长。
屈海爸爸看到这番变化,欣喜不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冯渡:“冯大师啊,之前……对不住啊,不过……我儿子这样,这就是没事了吗?”
“屈海的魂魄已经被我找回,他魂魄离体又受鬼气侵蚀,大概会大病一段时间,不过没关系,好好养着就好了,这段时间不要让他随便去阴气重的地方,以免再丢了魂。”
屈海爸爸听完连连点头。
冯渡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便与屈海爸爸告别,回到了别墅。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窗外,六先生去追那个法师了,也不知道追到什么地方了。
这些人连续不断地来找他麻烦,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之前他有心应了对方赌约,就是想要讨价还价,希望能让这些人消停一下。
但现在再看看这些人的行事手段,冯渡又有些怀疑,这些人会不会遵守赌约内容,不再来犯。
不然就算除掉一个王老板,还会有谢大师,谢大师走了还会有廖大师,廖大师走了不知道还会有谁,真是防不胜防层出不穷。
冯渡从脖子上扯出一个挂坠怀表,低头琢磨着怀表。
之前听谢大师的意思,这些人好像是要来找他父母留下的什么遗物,可是除了这栋别墅和被舅妈贩卖掉的财产,他手里还真没什么东西了。
只有舅舅之前死的时候,说他妈妈给他留下一个怀表,怀表里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想给他留个纪念。
冯渡也就从妈妈的首饰盒里找到了这个怀表。
他打开怀表,怀表中年轻英俊的冯小海搂着温柔漂亮的乔玲,中间站着帅气可爱的小冯渡,一家人正对着镜头开心的微笑。
可是怀表中除了这张照片外,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所要找的遗物到底是什么,总不可能是这怀表吧。
随即冯渡就为自己的猜测笑了起来。
就在他把玩怀表的时候,突然觉得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冯渡陡然一惊,将怀表放回衣领里,向视线的来源处看去。
就见客厅原本空无一人的布艺大沙发上突然坐着一个黑衣服的俊雅男人。
男人生的眉目俊秀,肤白如瓷,气质也清冷儒雅,瞧上去像是文质彬彬的学者。
然而他左眉眉头一颗血痣和眉眼间缭绕的若有若无的阴冷邪气,却让他多出了一份说不出道不明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细细琢磨他这份独特的容貌,然而看久了又为这容貌中透出的邪气感到惊心害怕。
见冯渡望过来,男人冲他微微一笑,他翘着脚,脚上没有穿鞋,白生生的脚趾在黑衣的映衬下分外鲜明,他这样随意坐着,看上去特别慵懒,然而冯渡却瞧见男人身后凝成实质的铺天怨气和翻涌的血色,他敏锐察觉到面前的男人不是鬼而是一个可怕的人。
“你好啊。”
男人冲冯渡打招呼。
然而冯渡没有回应,只是防备地看着面前这个诡异的男人。
男人毫不在意,只是歪歪头,微笑道:“他们真是没用对吗?”
“他们都是你的人?”冯渡黝黑的眸子盯着黑衣服的男人,突然出声问道。
“真是聪明的男孩。”男人夸奖着,然而黝黑的眸子却冰冷的没有一丝笑意,他就那样坐在沙发上不动,然而却给冯渡带来了极大的压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