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林挽月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个秘密,所以这些年来,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林挽月几乎从不与人交际,在军营里两个“男人”的感情若是要好,就意味着身体上的触碰和一些其他的麻烦。这也是两年多林挽月的脸上一直带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原因。
或许是同为女子的缘故,或许对方是高贵的公主不会如同军营里的汉子那般动手动脚的缘故,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人生的太过美好连声音都是那么好听的缘故,又或许……是自从爹娘去世就再也没有人如此称赞自己的缘故。
其实,就连林挽月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因何缘故,在听完李娴的称赞之后,一直不苟言笑的林挽月朝着李娴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18.人面桃花相映红
第十八章:人面桃花相映红
林挽月背着黑弓,李娴缓缓地走在她的身边。
观这两人,一位衣着朴素皮肤黝黑身材瘦高,一位衣着华贵皮肤白皙身材婀娜,二人并肩而行怎么看怎么违和。
然而,一向少言寡语的林挽月此时居然当起了李娴的向导来,而李娴则是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侧耳聆听林挽月给自己介绍军营里面的事情,一派兴致盎然。
“这边便是步兵的营帐了,我曾经住在这里,步兵的条件比较差,三伍的人住一间帐篷。”
李娴轻声问道:“因何缘故步兵的条件比骑兵差这么多呢?”
林挽月想了想回答道:“因为培养一个步兵所需的时间很短,要求也很低,而骑兵训练所需的时间长,马匹也是很珍贵的,更是我离国重要的作战部队,所以骑兵的待遇要比步兵好很多,其实……”
林挽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李娴温温柔柔的声音就让她舒服,一时间居然放下了防备,对李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起来,直到发现自己险些“失言”才堪堪忍住了话头。
李娴有意试探林挽月的真才实学怎能让林挽月就此打住?于是她轻笑道:“林营长但说无妨,本宫就将你说的话视作我们之间的秘密便是。”
林挽月听到李娴如是说,心头再次荡漾起一阵柔软的感觉,李娴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与这间兵营完全不同,那是一股高贵中带着几许柔软的感觉,李娴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如同那涓涓流淌的泉水温柔的渗透林挽月坚实的心防,让戒备之心一向很强的林挽月就这样相信了她的话。
林挽月继续说道:“其实我觉得步兵值得更好的待遇,因为步兵是整个离**队里死亡率最高的部队,大帅喜欢以步兵为正面冲锋,骑兵两翼包抄,面对骑兵数量占多数的匈奴人,步兵的死亡率非常高,也正是因为步兵这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正面冲杀才最大程度的保全了骑兵的数量,也很好的发挥了骑兵的作用。”
林挽月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李娴听罢,则在心中对林挽月形成了一个更加精细的印象。
“这军旅生活如此枯燥,不知林营长可有什么爱好消遣?”李娴转过头看着林挽月,看似不经意的抛出了“重要”的问题。
无论是金钱,权力,女人,任何奇怪的东西,只要林挽月喜欢,李娴便可以找到大致拉拢的方向来……
听到李娴的问题,林挽月倒是非常认真的想了想,末了才郑重的回答道:“没有。”
听到林挽月的答案,李娴为之气结,这个林挽月……真是,“油盐不进”。
“啊~~~不要!”突然一声女人的呻叫之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李娴和林挽月双双立在了原地,惊愕的对视了一眼。
倒是林挽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率先反应了过来,心中暗道:该死,自己只顾着和长公主殿下说话居然把她带到了这处污秽之地!
“啊~~~!~啊~~~~~天呐,救命啊!”
离国大多数边防军营里都有随军的军妓营存在,她们主要是由敌国俘虏和朝中被连坐的官家小姐组成的。林挽月一早就知道,不过她从来都不曾来过……
这下不小心走到这里,远远的听到男人的银笑和一声高过一声的申吟加求救的声音林挽月方寸大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救命啊!求求你~饶了我啊!啊~~!”
“什么声音?” 李娴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尚未出阁的李娴虽然博览群书但这种情况她还是初次遇到,所以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想,听着远远的有女人求救的声音,李娴大为不快。
“公……公主,我们回去吧!”即使对于这事已经司空见惯的林挽月此时看着李娴如此美好的容颜那“污秽”之词也怎么都说不出。
“简直胆大包天,你们居然敢强抢民女?”
李娴瞪了林挽月一眼,就拖着她长长的裙摆打算前去挽救无辜少女……
身后的林挽月眼睁睁的看着公主朝着军妓营的方向走,也顾不上自己下盘的疼痛,大步流星的赶上李娴然后一手抓住了李娴的小臂。
入手的是丝般柔软的布料和柔弱无骨的胳膊,林挽月的手一下便弹开了,好在这一抓到底是止住了李娴的脚步。
林挽月不敢看李娴的脸,半低着头惴惴不安的说道:“公主,那边,那边是军妓营……”
听到林挽月如是说,淡定如李娴也闹了个大红脸,白皙的脸庞上快速的染上一抹绯红。
李娴张了张嘴,看着面前低头不安的林挽月,心道:如此轻车熟路的带本宫来到如此污秽之地,看来这人没受伤之前定是没少来这里。
最后李娴咬了咬下唇,瞪了林挽月一眼,转身快速的离开了原地!
林挽月快步跟在李娴身后,二人一起离开了。
复行数十步,便有提着长戟的两名士兵朝着李娴快步的走了过来。
“小人参见长公主殿下,平阳侯世子已经在大帐,说有急事请公主殿下务必去一趟。”
“前面带路。”
林挽月也听到了亲卫兵所说的,便停在了原地目送李娴离开。
而李娴至始至终连头都没有回便随着李沐的亲卫兵朝着大帐的方向走去。
林挽月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李娴彻底的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情不自禁的搓了搓手,那只刚才情急之下抓了李娴胳膊的手。
林挽月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布满了老茧的手,久久出神,心中涌起一股羡慕:同样都是女子自己粗糙至此,硬邦邦的,可是公主却……
林挽月不知道的是,此时她的一举一动已经被暗中的影子一一记下……
“林营长!原来你在这儿啊!”
林挽月被喊声唤回了神:“有什么事吗?”
“快随我来吧,大帅召您去一趟大帐。”
“我这就来!”
林挽月收回了心神,跟着卫兵朝着大帐的方向走去。
离的老远,林挽月便听到了从大帐里传来的争吵声……
“我离国唐唐四方大国,无论如何也不能对蛮夷匈奴大挂免战牌,简直有失体统。”
“混账,老夫统领西北军务的时候,你爹还是个大头兵呢,如今你这竖子也敢对本帅指手画脚?”
“哼,本世子是奉了皇命来的……”
“世子,舅舅,稍安勿躁……”
“报!飞羽营营长林飞星求见大帅!”
“滚进来!”李沐正在气头上,尽显武将的本色,说话都粗俗了几分。
“是!”林挽月走进了大帐,看到了李沐的对面站了一位身长玉立的华服公子,林挽月认得,这人正是和长公主一起来到军营的“京官”,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大胆,公然质疑李沐的决定。
政治敏感度几乎为零的林挽月,李忠在她的心里就是一位笼统的“京官”。
李沐指着林挽月粗声说道:“你!和这位世子爷说说,那天行军的遭遇战你听到了什么!”
“是!”当下,林挽月将那天听到匈奴传来奇怪的号角之事以及这些日子来匈奴士兵所展现出的进退有据训练有素,甚至破天荒的对离**营进行了几次夜袭,这些都是林挽月从军两年多来从来没有发生的事情。
林挽月说完,却听到李忠不耐烦的说道:“你是何人?也配到这里和本世子讲道理?本世子奉皇命而来,我看李沐将军确实是有蓄意避战之嫌,待本世子回京定会据实禀报圣上!”
李沐听到李忠的话,气的脸色铁青,而一旁的李娴没有再言语,她的目光盯着李忠,心中明白了些什么……
19.一叹再叹复三叹
第十九章:一叹再叹复三叹
“公主,您说呢?我听说陛下赐您尚方宝剑,我看不如就请出来吧。”
李忠的话音落,整个营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林挽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场景,她屏息静气的站在圈外,小心翼翼打量圈中的人……
李沐的脸色明暗不定,目光在李忠和李娴之间流转,脸色非常不好看。
李忠挺胸抬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最后林挽月才偷偷的把目光投向了李娴,被李忠和李沐注视着的李娴此时正安静的站在那里,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看到这一幕,不知怎地,林挽月的心里有些难受,她想做些什么,打破眼前的气氛。
可是,林挽月的理智则无比清晰的在告诫她:眼前的这件事不是她应该参与的,别忘了你来到这军营的初衷,别忘了你自己敏感的身份,成为营长已经是破例,千万不要再引起大帅的注意了……
“公主,你说话啊!我离国立国数百年,何曾有过对蛮夷之地大挂免战牌的先例?公主您身系皇室血脉,难道不应该维护离国的尊严吗?”
“大帅!小人有话要说。”
“哦?你要说什么?”
林挽月单膝跪在地上,直到听到李沐的问话才懊悔的轻叹一口气。
然而,后悔已经无用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回大帅,小人没上过什么学,年纪小,见识短,人微言轻,但是小人儿时村里曾经来过一个会说故事的游方货郎,他给小人讲过一个故事,小人记得他过一句话用在现在正合适: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林挽月单膝跪在地上,头压的低低的,此时她的心脏狂跳,林挽月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参军两年多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躲过来了,今天偏偏失控……
林挽月把头埋的很低,她此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皮发烫,
她不敢抬头让别人看到她的表情,也不敢抬头看有些人的眼神……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沐中气十足的吼道:“说的好!”
听了林挽月的话,李沐压在胸口的憋闷一扫而光,转头对李忠说道:“我营中没念过书的兵蛋子都明白的道理,世子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李忠听出李沐话中明显的嘲讽,为之气结。可是却怎样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恶狠狠的瞪了林挽月一眼。
“呵呵,况且,我是公主的亲娘舅,难道世子是想逼公主手刃亲舅舅吗?”
“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忠慌乱的转头朝着李娴小心翼翼的解释。
李娴则是淡然一笑,似乎并不以为意的回道:“世子也是一世情急,未及深想,本宫明白。”
见李娴如此善解人意,李忠的心头一荡,看李娴的眼神也迷离了起来,喃喃的叫到:“公主~”
“大帅!若是无事小人便先退下了!”
“嗯,下去吧!”李沐朝着林挽月笑吟吟的挥了挥手,看林挽月的眼神欣赏中多了几分慈爱。
“是!”林挽月缓缓的从地上起身,依旧低着头,目光死死的盯住自己的脚尖,躬着身退出了大帐。
走出大帐老远,林挽月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抬手拂去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然后再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不出五步,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此时林挽月的心中有些后悔,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出这个头,林挽月有些迷茫:似乎有些东西早就不再随着自己的计划进行了,可是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她却想不明白……
林挽月缓缓的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挪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趴在床上,林挽月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闪过了李娴的身影,无论是自己练箭时候的惊鸿一瞥,还是李娴笑吟吟的与自己并排而立然后耐心的听自己说军营里枯燥的事情,或者李娴温柔的对自己说她会把自己的话当成她们之间的秘密,以及最后李娴垂着眸子“无助”的站在大帐里的样子。
今天的事情林挽月没经历过,她更加不敢去设想和公主易地而处的情况,只不过当她站在大帐里的某个瞬间,看着如此的李娴,心中闪过了一丝她无法抗拒的不忍……
被别人逼着拿尚方宝剑来压自己的亲舅舅这滋味肯定很难受吧。
林挽月将头埋在枕头里蹭了蹭,心中的那丝后悔慢慢的淡去了。
夜,李娴的营帐中
李娴坐在案前,案上依旧放着那盏枯黄摇曳的油灯,在油灯的旁边放着两张四四方方的绢布,上面有娟秀的小字,而在李娴的面前单膝跪地着一位一袭黑衣面戴黑色面具的人。
此时帐篷中的光线很弱,那人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仿佛与这帐篷中的黑暗融为一体。
李娴伸出纤纤玉手拿起其中一份绢布,举到烛火上面,只见绢布上书道:上,欲立良妃为继后。
片刻后绢布徐徐燃烧化作一缕青烟。
李娴安静的看着绢布化为虚无,然后素手一扬,散落在案上的灰烬立刻扬散开去。
“传令回宫里,让良妃好好躺在床上老实一阵子,至少也要拖到本宫回宫再说。”
“是!”
“另外,让观天司做好准备,若是本宫没有及时赶回去,就让观天司上奏父皇说良妃的八字太薄,坐不住那位置。”
“是!”
“小心些,别让良妃死了。”
“是。”
“传令暗影剩下的十一位旗主,时刻待命。”
“是!”
“下去吧。”
话音落,影子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李娴看着面前的烛火眯了眯眼,然后才伸手拿起了另一块绢布,反反复复看了良久才淡淡的勾起了嘴角,最后李娴再次将绢布举到了烛火上,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书道:公主离后,星立于原地观手神游……
星出大帐,行一十八步,叹,以手拭汗,复叹,复行五步,三叹。
星回帐中,卧于塌上……
李娴看着这最后一块绢布也化为灰烬,唇边荡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20.男儿何不带吴钩
第二十章:男儿何不带吴钩
第二天,林挽月便规规矩矩的重新参加集体操练,虽然此时她的下盘还会时不时的传来阵痛,但是林挽月却再也不敢到那块空地自己练习了。
她在害怕,她在躲着李娴。
即使林挽月自己也知道李娴或许根本就不会再到那里去找自己……
林挽月喜欢和李娴待在一起,因为李娴身上有一股非常特别的气质,让林挽月很舒服。
林挽月喜欢和李娴待在一起,因为李娴和她一样同是女子,参军快三年了,林挽月每天都要面对军营里的糙汉子,她无力招架这些男人突如其来的触碰和毫无底线的荤话,所以她选择了远离人群。
好在林宇并没有这个毛病,不然,林挽月也一定会立刻就躲的远远的,可是即便这样,林挽月也清楚在相处了这么久之后,自己和林宇的“兄弟”情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上,如果自己再不“保持距离”,恐怕林宇就要约自己去茅房,去河边洗澡,去军妓营逛逛了……
而在和李娴相处的那短短的时间里,林挽月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林挽月深知:高贵如李娴绝对不会突然对自己作出任何粗鲁无礼的动作更不会与自己说任何奇怪的话。
其实在没遇到李娴之前,林挽月也一直都是孤独的,只不过她习惯了这种孤独,所以并不觉得这孤独有多深刻,可是在遇到了李娴之后,经过那短暂的惬意而又自然的相处过后,林挽月心中压抑的孤独便一下子无比清晰而浓烈的喷涌而出,将她包围。
所以一直想要“置身事外”的林挽月在大帐里才会“情不自禁”,所以一直很冷静的林挽月才会偏偏在那时候“失控”,这些一切的一切皆因李娴带给她的那些短暂的美好而起,这是林挽月彻夜未眠才想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