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第39章
“换个地方?”
狄初把烟夹唇间,修长的手指穿过黑发,在后脑勺扎起来。
王立摇头:“没事,就简单说两句,在这儿也行。”
“行,你开头吧。”狄初说。
真让王立开头,王立还沉默了半响,像是在组织语言。
“靠,你这正经让我说,我还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
“那就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狄初轻松地笑笑,祁凌站在舞台上转过身来,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狄初。
狄初挥挥手,祁凌在舞台正中间拿着话筒,相当张扬地说:“初!看我!只看我!”
“傻逼!”狄初笑着低骂一句。
王立也跟着笑起来,说:“当年遇到凌哥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
“肯定更蠢。”狄初的眼神还在祁凌身上。
祁凌又转过身去同键盘手“交流”,看阵仗不像朋友,差点打起来。
“第一次在酒吧遇到凌哥时,他还是个小孩,”王立说,后来发觉措辞不对,笑了笑,“虽然现在也才高三,但与三年前初三的模样,差太多了。”
狄初没说话,从他第一次见到祁凌的那天划分水岭,此前的祁凌是什么样,狄初一概不知。
“我们这儿的酒吧兼职对年龄限制不严格,我看那么小一孩子站在上面唱歌,唱得挺好,我就跑去问老板。”王立把烟戳灭,似乎进入状态了,“老板说,一开始不打算用初三的学生,太小,酒吧太浮,用了对人家太不负责。结果凌哥当时直接走到舞台上,拿过话筒试试麦,唱了一句。整个酒吧都安静了。”
“用你们现在的话怎么形容来着,哦对,开口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探索,还有佩服。当时我靠在吧台边,听凌哥唱完那一首,我就觉得,这孩子天生为舞台而存在。”
王立已经沉入往事,眼神不知飘去了哪里。
狄初也跟着入迷。
“我一直以为凌哥是家庭条件不好才出来唱歌,我们这儿类似情况很多,家庭不好?5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模辉缇完⊙д夜ぷ髁恕:罄床胖溃亩羌彝ヌ跫缓茫羌彝ヌ跫谩?善桓凉牵恢趺闯さ模源幼こ迹罘丫涂孔约鹤!?br /> 狄初想,嘿,这傻棒槌还挺励志的。
祁凌看到狄初来了之后,便一直回头往这边看,看不够!他男朋友!
狄初每跟祁凌撞上一次眼神,就会不自觉地弯眼睛。
王立看着两人毫无言语的甜蜜互动,笑着说:“感情很好啊,很久没见凌哥身上有这种年轻人的朝气了。”
“他还能老成?”狄初耸肩,祁凌这王八蛋从见面第一天开始,就没表现出老成稳重的一面。
王立顿了顿,有些事凌哥不说,自己作为外人也不便告诉狄初。
王立换了个话题:“凌哥会的东西还挺多,不过加技能点最多的是音乐方面,他对音乐是有种狂热吧。任何时候只要他往音乐里一钻,一身煞气就没了。”
“他家里的乐器,包括工作室的设施,大部分都是他自己赚钱买的。有一段时间凌哥疯狂赚钱,我们还调侃他是不是要金屋藏娇,”王立说,“凌哥只告诉了我们一句话,他要改造地下广场。然后他做到了。”
狄初不知道改造这个地方要多少钱,但王立几句看似风轻云淡的话,已经透露出其中的艰难。
狄初看着舞台上的祁凌,正拿着话筒清唱。低沉悠扬的歌声在地下广场里环绕,一圈又一圈,唱得人心痒。
“凌哥的过去,他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跟我说,你说重点吧。”狄初侧头看着王立,一双眼睛里柔情万般。
祁凌的过去是怎么样,不该由他人来说。狄初渴望知晓祁凌的一切,但他清楚地知道,唯有祁凌主动告诉他的时候,这才有意义。
王立也是爽快人,吸了口烟说:“N市音乐节,你劝劝凌哥,让他去。”
“为什么是我劝?”狄初隐约猜到了点头绪。
“因为你是他的死穴,我们都奇怪,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做一位捕狮人,但在你第一次来我们这儿跳舞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了。”
“小初,你是一颗星星,甚至对凌哥来说,你是他的白月光。”
“操,”狄初开玩笑地抖了抖,“我怕还是个朱砂痣哦。”
王立大笑两声,气氛没了之前的沉重:“老子看也差不多,那小子简直被你灌了迷魂汤!”
“就算是这样,跟他去音乐节不冲突吧。”狄初说,“他去音乐节又不是不回来,我也不是会消失。”
王立摇摇头,正色起来:“你知道当时我问他原因,他说了什么吗?”
狄初下意识挺挺脊背:“继续。”
“凌哥说,在你对父母的事情解开心结前,他不会离开你。至于详细原因,他没有明说。我们又劝了两句,最后他说,初初没我不行。万一你出事他不在身边,他会自责的。”
狄初想起自己的晕血症,祁凌会担心的也无非就是这个。狄初有点心塞,他没想过自己的问题会成为祁凌的拦路石,没想过祁凌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晕血这个事。
“我……”狄初张张嘴,突然也觉词穷,“我会试着劝他的。”
“小初,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更多人认识凌哥的机会,一个能让他更靠近自己梦想的舞台。”
“凌哥站在舞台上,天生就是让人听他唱的。”
王立说完,两人陷入沉默。狄初坐着,手上的烟已经燃烧到烟蒂上,烫了一下,有些疼。狄初醒过神来,祁凌唱完一首曲子,双手举过头顶对他挥舞。
“初!我唱得好不好!”
狄初吼了一句:“唱得真他妈难听!”
“操!你今晚完了我告诉你!”
祁凌一愣,站在舞台上想杀人。
狄初笑得弯腰,怎么会难听。他的男朋友啊,他最喜欢的男生啊。
你的声音偷走了我的心。
王立被祁凌招呼走,准备再将所有曲子过一遍就结束。
狄初从包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联系人,划了半天,从通讯录里找到四姐。
狄初的手指悬空几秒,最后下定决心点进去。
—四姐,在吗,我狄初,想咨询些问题。
没过多久,四姐回了消息。
—当面还是语音?我建议当面。不过我现在在肯尼亚拍东西,这个月十七号左右回来,能等吗?
狄初想了想,祁凌二十号的演唱会,结束后劝他去音乐节。十七号找四姐咨询,时间来得及。
尽管下定决心要去直面那些“假装”遗忘掉的事情,还是忍不住难受。好比那些往事,已经“假装”结疤了,现在又要翻出来,撕开伤口,再往上淋一次盐水。
不容易。
狄初想,可祁凌也不容易。
祁凌绝不该为了他而放弃什么东西。
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带着彼此去看到更美更大的世界。
除此之外都不是爱,是毒。
狄初给四姐回道
—那就十七号见?
—可以吧,你十八号来也行。不过如果你想见见我女朋友,可以十七号来,我女朋友超漂亮。
狄初一哂,没想到自己身为恋爱中人,还能被这样直白地泼一盆狗粮。
—那就十七号见,顺便让你见见我男朋友,我男朋友超帅。
—靠,是小凌?
—嗯。
—小伙子!有能耐!四姐佩服!点赞JPG.
—哈哈哈哈JPG.
狄初退出微信,祁凌还在唱歌,最后一次没用话筒,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现在晚上八点,其他乐队和工作室的人差不多都收拾离开了。
直到祁凌他们排练完,四周的灯光尽数关闭。只留舞台和Crush乐队的工作室还有灯。
最后王立几人也走了,祁凌在舞台上收拾乐器和谱子。
狄初坐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晦冥一片。一半笼罩在灯光中,一半浸在阴影里。
祁凌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下来,狄初忽然叫道:“别动!”
祁凌听话地站在舞台中央,狄初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才发觉自己男朋友帅破天际?”祁凌双手揣在裤兜里,满脸桀骜。而他笑容里又全是如蜜的情,定定看着狄初。
“是啊,真的帅死我了。帅哥,喝一杯?”
“走!喝最烈的酒,进最好的医院抢救。”祁凌靠着钢琴,潇洒地抬抬下巴。
狄初用手撑着头:“给我弹一曲怎么样?”
“要收费的哦。”祁凌坐到钢琴前,打开琴盖,“价格还不低哦。”
“那你好厉害哦,我怕是给不起哦。”
“不,”祁凌右手按下一个音,侧头看着狄初,嘴唇上下一碰,“我就要你。”
狄初知道祁凌的水平肯定高,能编曲改曲,就绝不只是业余钢琴十级的水平,这得往上走。狄初也会弹,以前的生活决定了他从小到大应该发展出什么爱好,钢琴算其中之一。
狄初的水平不高,勉强过业余十级。
所以他不敢评断祁凌的水平,毕竟无法同一个从小就不学习,一股脑扎进音乐中的人相比。
祁凌弹了首久石让的曲子,狄初在舞台下静静听着。
此时地下广场只剩他们两人,灯光只剩舞台上的那一盏。
唯一一束光亮包裹着祁凌,狄初觉得,祁凌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祁凌飞扬的眉,祁凌灵动的手,祁凌挺着脊梁坐在那里弹琴的气质,祁凌在音乐中徜徉的肆意。
狄初只看一眼,便有些热泪盈眶。
这样的少年,狄初想,哪怕经年之后,祁凌的舞台下曲终人散,自己也要做他唯一的观众。
一辈子眼里只有你。
祁凌落下最后一个音,得意地问:“初,是不是听得立马想嫁给我啊!”
“嫁你妈逼。”狄初笑这站起来,从阴影里走向光明的舞台,“弹得真他妈难听。”
“你说的难听,绝对是好听爆了!”
“是啊,你怎么这么聪明。”
狄初站在舞台下,抬头仰望他的男生。
祁凌站在舞台边,双手撑着膝盖俯下身来,两人的脸靠得很近。祁凌遮住了头顶的光,在狄初脸上洒下一片投影。
“初,我刚刚,是不是杀到你了。”
“嗯,杀到我了。”
祁凌轻声一笑,俯身亲了一下狄初。
不带任何情欲,少年得到了恋人最好的肯定。
两人排练完舞蹈,祁凌已经累得不行了。从下午一直忙到现在,晚饭也吃得很匆忙。
狄初和祁凌坐在舞台边,汗水淋漓。
狄初伸手在祁凌腰上摸了一把。
“操,宝贝儿,别乱摸啊!忍得很辛苦啊。”祁凌往下躺,躺在舞台上舒展四肢。头顶的灯过于亮眼,又抬手遮住眼睛。
狄初喝了口水:“凌哥,你瘦了。”
“有吗?”祁凌说,“一直都这样吧,演唱会前是得瘦几斤,心痛了?嗯?”
“是有点。”狄初如实说。
“我去,太撩人了这三个字,你他妈过来,老子要抱抱你。”
祁凌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敞开怀抱。
狄初笑着回头看他,坐在原地没动:“想得美,回家抱你弟去。”
“靠,这么美好的时刻,你提这个糟心玩意儿干嘛。”
祁凌收回手臂,又把眼睛遮住。
这灯好亮,想关掉。
“凌哥,”狄初摸出一支烟,“我们来玩个交换游戏怎么样?”
“交换游戏?”祁凌声线拔高,像是挺有兴趣。“好啊,大宝贝说什么就是什么。”
狄初说:“我们一对一地交换过去怎么样?”
祁凌一愣,慢慢挪开手臂,从地上坐起来。祁凌的眼睛微眯,适应了会儿灯光。两人并排坐着,手臂靠着,气息相互交叉着。
“什么意思?”祁凌哑声问。
狄初伸手抚上祁凌的脸,一字一句说:“意思就是,让我们看看,前十七年,对方的走马灯是什么样。你敢不敢。”
祁凌沉默半响,忽然想到什么似的。
眼里盛上笑意,拉住狄初放在他脸上的手,移到唇边。
祁凌近乎虔诚地吻了一下狄初的手指。
“我敢。”
想要了解一个人,就去回首他的童年与少年时代,能够撼动人心的并不是当年他取得了多少荣耀,而是那时他过着怎样的生活,心中有怎样的梦想。
我想要了解你,这样就能比喻你。白月光不算,朱砂痣不算。那些都太俗套。
如果我了解了你。
可不可以将你比作一个夏日?
——莎士比亚
第40章
祁凌跑进工作室,出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两瓶啤酒。
一边走一边用牙齿咬开瓶盖,狄初舔舔后牙槽,看着牙疼。
“没看出来啊,牙口这么好。”狄初接过啤酒,闷了一口。
祁凌坐回舞台上,两人摇晃着双腿,手撑着舞台边缘。
“就这么好,什么时候给你搞个印记,一辈子都是哥的人!甭想跑!”
狄初一歪头,亮出一截细长白皙的脖子:“咬个试试。”
祁凌滚动喉结,最后快速亲了一下:“妈的,舍不得。”
“啧。”狄初笑着坐好。
两人忽然没了言语,几秒钟后,祁凌说:“那我们开始?”
狄初点头:“成,开始。”
“你先还是我先?”祁凌喝了口酒,“酒壮人胆真不是吹。”
“就这么点儿还能壮胆?你他妈别趁机胡诌老子。”
“不会,”祁凌侧头看着他,眼里全是坚定的光,“只要你问,我就不会对你说谎话。”
狄初愣了愣,轻声笑:“那从我开始,我们交换对应信息怎么样。”
“等等,”祁凌说,“我们背靠背来讲。”
背靠背看不到彼此的神情,无法从表情或微动作来判断彼此是不是撒谎。也就是将信任全部交付对方,后背也给对方。
想要的,只会是对方的真实。
“好。”狄初率先背过身。
两人在舞台上背靠背坐着,手里拿着啤酒,烟盒放在一旁。
灯光从他们头顶倾泻而下,此时只有空气与乐器在偷听他们过往的秘密。
“嗯……从我父母说起吧,一切源头都是他俩。”狄初仰头靠着祁凌的后脑勺,“很小的时候,我妈还挺正常的。不记得是从哪一年起,她变得沉默少言,然后精神失常。起初还会有温存的时刻,到了后来,我连家都不想回。”
“小学,我是实打实的好孩子,家庭美满父母相爱。上了初中,我妈精神不正常后,对我是有些变化。她只愿看到小时候那样言听计从的我,而我走进叛逆期,有一段时间,我一回家就是挨打。男女混双。”
狄初说到最后四个字,笑了两声,有点干涩。祁凌没回头,反手握住狄初的手。
“没事,”狄初说,“后来我就学会了伪装,在家里一个样,在外边又是一个样。初中同学都好奇我身上的伤哪儿来的,我就学会了打架。这样就能掩盖伤的来源,久而久之大家习以为常,提起狄初,噢,他嘛,打架王,随时一身伤。”
“搞得就像,我很享受随时一身伤似的。”
狄初声音有点哽,但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
祁凌没说话,静静等待下文。
“上高中寄宿,好得多。一个月回家一次,从来都是我爸催我,我才回家。回家的例行事项有三:一,挨打;二,哄我妈吃药;三,等我妈清醒,然后哄她开心。”
“再后来你也就知道了,”狄初用后脑勺轻碰祁凌,“我妈跳楼,我爸跟着去了。然后我回到母亲的老家,继续过没意思的生活。”
祁凌用力捏捏狄初的手:“现在还没意思?”
“啊,”狄初说,“遇上儿子你还是有意思多了。”
“操,把你能的。”祁凌喝了口酒,“那到我了?”
“请开始你的表演。”
“老子早晚操服你。”祁凌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这里。过了两年,我弟也被送来了。后来我们还总是猜测自己莫非私生子,老爸的正房太太很凶恶。后来证实,我们都是祁正雄的亲儿子。”
“谁会把亲儿子送走?很久后我们才知道,自己父亲走的路不太一样。用道上的话说,把脑袋拴在裤腰上,玩命的。我妈是商人,很忙。小时候他们从不来看我们,最长纪录三年一次?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