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你们有证据证明这一切是我做的,再来找我也不迟。”
“你……”纪宁狠狠地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走出去。
纪宁走了后, 乔越想反正凌湛已经看到他了, 再躲着也没意思, 便从茶几后爬出来,见凌湛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连忙摆手:“我不是有意偷听的,这……”
凌湛轻抿唇, 又低下头, 当没听见乔越的话,完完全全, 赤果果的‘当你放屁’啊。
乔越讨了个没趣,拿起抹布又开始兢兢业业擦书柜,一边擦书柜一边寻思纪宁的话。东城区的那片拆迁地, 不就是他的老家那块。
说来,乔越与那片拆迁地,还真就有剪不断的干系。没有人生来就是孤儿,乔越也曾有家人。父母外出打工死于意外后,他便被爷爷带大。爷爷没什么钱,就只有东城区的一幢二层楼老房子,还破旧不堪。
但即使生活窘迫,乔越爷爷也坚持供他上学,一直到高中,乔越必需住校,才离开了爷爷。没想到他才离开不久,爷爷就出了事。
当时乔越听周围的乡亲议论纷纷,说这片地政府要拆迁,将附近几块地皮规整后招标,建设大型商住一体化区域。
乔越问爷爷是不是真有此事,爷爷当时就不是很高兴,坚持说他哪儿都不去,这房子没了,去住那只有几十平的房子,谁乐意?
再说,这房子归他们是永久产权,放在这里永永远远就是他们的,那些地产商造的房子呢,才几十年产权,还不够几代人住的又要花钱去买居住权。
爷爷虽然年老,但想得就是会比其他人通透。当其他人开始算计着拆了房子能分多少钱,出去能买哪里的房子时,乔越爷爷一口咬准了,不拆,谁都别想动他的房子。
后来,ZF果然派人来调解拆迁事宜,给出的条件不算多优惠,相较而言甚至有些苛刻。
乡民们想再讨价一番,ZF的态度也很果决,周边地带的生活供应设施都要拆除,简单来说,就是断水断电。你要住可以,没水没电怎么住,谁能熬得过去。
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无奈之下,乡民们只好签下合同,准备搬离。偏偏乔越爷爷就成了那块硬骨头,怎么都不肯搬,就算断水断电也不搬。
ZF派人来了好几次,都无计于施。
某天夜里,风雨交加,爷爷的二层楼房子不知为何,忽然坍塌,而乔越的爷爷也被埋在里面,尸骨难寻。
乔越得到消息从学校里赶回来,爷爷的老房子只剩下一堆泥砖。而爷爷的尸骨,据说消防人员扒拉了半天,只扒出几件衣服。因为人力成本消耗,他们便没有再挖,说也有可能老爷子没有在里面,可能出门去了。
乔越只觉得好笑,如果爷爷是出门去了,为什么就没了消息。
没办法,房子已经塌了,总得搬了吧,乔越被迫签下了拆迁协议,最后却连爷爷的遗骨都没有找到。
ZF动作很快,将倒塌的泥灰这些通通清理干净,什么都没剩下。
如果……如果纪宁说的东城区地皮就是爷爷他们村子的那块拆迁地,那么他们究竟从地底下挖出了什么东西。
乔越压不住心底的好奇心,手都是微微颤着的,转过身,看向凌湛。凌湛低头看着文件,全然没有注意到乔越这边翻涌的心思。
“凌……凌总。”
凌湛抬起头,无言看向乔越,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东城区的那块地皮,究竟从地底下挖出了什么东西?”迫切想知道答案,乔越直截了当开口。
凌湛沉默了下,反问:“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乔越欲言又止,该告诉他事实吗?可凌湛的态度却未明了,对那块地有企图心,乘机掩盖事实怎么办。
“我爷爷曾经在东城区卖过一块地,很有可能就是你们说的那块。我很好奇,那块地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看那位小姐好像挺严肃的,也许关乎我爷爷那边的事情……”乔越半真半假道。
“那块地皮下面……”凌湛顿了顿:“挖出了一些骨头。”
“骨头?”巧遇皱眉,下意识追问:“什么骨头?”
“你觉得是什么骨头?”凌湛似是而非反问。想到自己爷爷没被找到的遗骨,乔越猛地颤了颤,难道说……
“我有点事情,能不能请个假。”乔越一刻都等不了,当即便想去确认这件事情。
“你不用去了。”凌湛叫住乔越往门口去的身体:“这件事情被上头压下来,你去问谁都得不到肯定的答复,无疑白费功夫。”
乔越停下脚步,迟疑转身:“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凌湛挑眉不语,乔越按捺不住追问:“凌总,您还知道些什么吗?”
“……”过了许久,凌湛缓缓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才有鬼,乔越怎么都不相信凌湛那副欠揍的模样会是不知道的反应。忍了忍,乔越用怀柔政策:“凌总,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我爷爷……尸骨未寒,也许……”
凌湛的脸色稍稍下沉,似乎在掂量乔越话中的分量。
“我不知道。”回复乔越的还是这句话。
乔越的心沉了沉,低头几秒后,再次抬起来:“是么?麻烦凌总了。”
接下来的时间,乔越没有嚷嚷着要请假,他已经向凌湛亮出底牌,如果再在他眼皮子底下肆意行动,很可能被反间一招。
沉默着用抹布擦着书柜,桌子,将不存在的灰尘反反复复擦了许多遍后,收好东西出去。
一走出办公室,乔越便走到偏僻的角落里,拿出手机。
那头很快接了电话:“大哥,你怎么好几天不搭理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我是让你反省一下,下次再鲁莽做事,是想再被抓进去一次吗?”
“别别……”小弟立马求饶:“大哥,是你把我捞出来的吧。虽然是我那继母来领的我,但我知道,她才不会为了我交那么多保释金呢。”
“你知道就好,我已经金盆洗手不干了,就你那脑子,也别想着去做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
“啊?那大哥,你现在做什么呢?”
爷爷的拆迁赔偿款还没到乔越手里,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七大姑八大姨分割一空,乔越那时没有成年,能抢到些什么。很快就交不起学费退学,没有生活来源,靠着一点小聪明就开始成了街头混混,靠着点手段骗钱。
“我现在找了份工作,上班呢。对了,我找你帮我做件事情。”乔越不跟小弟再多废话,盯着凌湛办公室门的方向,害怕他忽然开门出来。
“你说,我一定给你去办。”小弟拍拍胸脯。
“我让你东城区的拆迁地一趟,就是我爷爷的老房子那边。”小弟家也是从那片地拆迁走了,自然是清楚的。
“去那里做什么?”
乔越压低嗓音:“我听说从地底下挖出了些东西,你去打听打听,从哪里挖出来的。”
“好,我这就去。”
这边,凌湛的办公室又来了位难缠的人。
“最近你的研究室很闲吗?”凌湛抬头看了不请自来的某人一眼。
“为了不辜负凌总的期望,我们研究室可一直在兢兢业业不敢松懈呢。”纪以拍着胸脯,一副为民服务,鞠躬尽瘁的模样。
凌湛放下手中的笔:“没钱了?”
“果然是我们研究所的幕后boss,对于研究所的情况了如指掌啊。”纪以竖起大拇指,一本正经地拍马屁。
“呵——”凌湛嘲讽意味颇浓地一声:“你哪次来要钱不是这幅嘴脸了?”
纪以拍拍自己的脸颊:“有吗?”
凌湛连肯定都懒得给予肯定,纪以被瞅得心虚:“其实呢,是我的研究所最近在研究一个新的项目——”
纪以看着凌湛,期待他能好奇心发作反问一句,然而并没有。
死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利用人强烈的精神意志来塑造一个平行世界,可以通过刺激旁人的脑电波,让旁人进入那人的精神世界,按照他的意志来进行一种新的生活,是不是很棒?”
凌湛淡漠地看着莫名兴奋的纪以:“这个研究有什么意义?”
“可以用来唤醒意志陷入沉睡的植物人啦,或者是身患重病的人,也许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活条件下,能够让病情得到好转。”纪以野心勃勃。
凌湛轻轻点头:“听起来还不错。”
“是吧是吧?”纪以很激动。
“把你的项目做一个评估方案给我,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投钱。”
“……好吧。”早就知道,从资本家嘴里掏钱,是没那么容易的。
第85章 那个节操为浮云的世界(十一)
主要目的说完, 见纪以还赖着一走,凌湛蹙眉看着他, 示意他可以狗带。纪以却神神秘秘地上前:“我刚进来的时候, 听见你那小保镖在外面打电话。”
纪以语气暧昧,眼神闪烁, 八卦之魂显然已经燃烧。
凌湛蹙眉:“纪先生, 既然知道是我的保镖,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纪以尴尬地挥挥手:“好吧好吧, 那我走了哦。”临走时不忘推销自己的项目:“相信我,这次的项目我很有信心,一定是一个重大突破。到时候,作为最大投资商的凌总, 也会赚得盆满钵满。”
“只要你别让我亏得血本无归。”凌湛不以为意。
之前纪以研究所的几个项目都是鸡肋, 虽说不算投进去的钱全砸了水花, 但也根本没什么盈利可言。凌湛作为一个商人,从资金回报率来讲, 这完全是不合心里预期的。
纪以也知道自己没整出什么好货,耸了耸肩, 转身走了。
乔越打完电话, 便一直沉默着坐在沙发上。小弟说他立刻去办,他便只等他做这一件事。
他刻意坐在这里, 也是为了告诉凌湛,他没出去搞事情,放松警惕。
“吧嗒——”凌湛放下自己的文件, 起身。
乔越察觉到他的举动,紧跟着也起身。
“凌总……”乔越在等他的指示。
凌湛淡淡看了他一眼:“走吧。”
没有多问,乔越只负责跟上凌湛的脚步。见凌湛做电梯到地下车库,走到一辆黑色玛莎拉蒂旁上车。
“凌总,我们去哪啊?”乔越没上车,弯下腰透过窗户问凌湛。
“到了不就知道了。”
“我怕你把我卖了怎么办?”乔越还是很有危机意识的。
“你以为你能值我的油费吗?”
“……”乔越忍了忍,轻声逼叨了句:“瞧不起谁呢。”
上了车,凌湛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便快速飘出了停车场。男人对于车子向来有种天生的吸引力,乔越也不意外。
脑袋差点三百六十度旋转打量着车内的装饰,真皮的呢,果然味道不一样。他跟狗鼻子一样用力嗅了嗅,要是将来他的车里能有股这味道就好了。就跟吸大-麻似的,酸爽无比啊。当然,乔越可没碰过那玩意儿。
“凌总,你这车……飙到200码要多少时间?”乔越忍不住好奇地问。
“想知道?”凌湛反问。
“啊?”
没等乔越反应过来,凌湛一脚踩下油门,车身如在弦上的子弹,‘嗖——’地一下往前飞去。
乔越一颗心直接吊到了嗓子眼,手伸出来抓着头顶的车拉手。
“凌……凌总,下次要飙车之前,是不是能够提前通知我一下,让我有个准备。”这一言不合就飙车的习惯,让人猝不及防。
“我不是已经通知过你了?”
“……”
乔越渐渐察觉到凌湛的意图,车子的方向,明显是往东城区而去。
“凌总……您是要去,东城区吗?”
“你不是很想知道,挖出来的东西究竟是不是你爷爷的?”
“是这样的没错。”但他也没想到,凌湛会为了他参和进这件事情。的确,如果ZF封锁消息,他们要弄清楚事情,就得实地去看一看。
东城区的那片地,此时已经快变成一块平地,荒无人烟,稀稀落落地散着一些土堆和垃圾。偶有拾荒者走过,也会有流浪的人在这里用集装箱或是帐篷随便搭个容身所。
刚下车,乔越的电话响了:“大哥。”
“恩。”
“这儿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连打听的人都找不到。我这都已经快晃悠两圈了。”小弟在电话那头抱怨。
“你在哪里?”
“啊?”小弟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也在这片拆迁地,村口这颗老樟树这里。”
“好,你等我,马上过去。”
整片村子,只有那颗村口的老樟树幸免于难,也许因为老樟树存在的时间太久了,可是说是这个村子的守护者,所以村长在进行整村拆迁的时候,力保这颗樟树留下来。
说要是连樟树都没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
上位者也很迷-信这一套,便留下了这颗樟树,也成为了这片拆迁地唯一的地标。
小弟很快赶过来,身上还穿着高中校服,很明显,他是逃课过来的。
乔越知道他的要求有些紧急,让小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课业,有些愧疚道:“辛苦你了。”
“没事没事,只是我都找了一圈,也去你们老房子那块地上去过了,什么都没发现。大哥,你的消息可不可靠啊?真的从地底下挖出了……”
乔越拼命眨巴眼睛,让小弟闭嘴,小弟这下终于乖乖闭嘴了,却不是因为乔越的暗示,而是……他看到站在乔越身后的凌湛。
“是你!”小弟怒气冲冲:“就是你,诬陷我敲诈你,让我白白被关进去好几天。”
乔越拦在小弟面前:“行了,有些误会,大家说开就算了,别上纲上线的啊。”
凌湛也算仁至义尽,撤诉的同时没有让警察给小弟留下案底,这件事情来说,乔越是感激的。也千万不能让小弟再去把凌boss给惹毛了。
被乔越一呵斥,小弟便乖乖的了,一个是把他丢进去的,一个是把他捡出来的,两方都能压着他,他只好自认弱小了。
“哥,你们这是来……”小弟才想起正事,问乔越。
乔越点点头:“我决定自己来看看。”
“哦,那我带你去你们老房子那边。这块都拆了,没了路标可真不好认,我也是溜达了两圈才敢确定你们老房子那块地基的。”
小弟从小跟乔越玩在一起,对他们家也还算熟悉。乔越许久没到这里来,都不知道这地方换了一片天。
熟门熟路地领着乔越转悠第三圈:“哥,这儿的人都是些流浪汉什么的,真的有东西从地里挖出来了?什么啊?不会是……”
“不是黄金也不是什么宝藏。”乔越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粉碎他的想法。
“哦……好吧。”小弟摸摸鼻子,是他想多了。
很快就走到乔越家的老房子处,当初堆成小山样的废墟,如今已经被人移走,成了一片平地。
凌湛往前走了一步,随后又沿着一个圆圈小范围走了一圈,才在一个地方站定:“虽然附近没有挖土机的身影,但是这里的土层比其他地方的土色稍深,应该是有人动过的。”
乔越闻言,连忙走过去,果然如凌湛所说。
撩起袖子就要徒手去扒拉土层,被小弟一把拉住:“大哥你做什么?”
“挖土啊。”
“别,你光手挖打算挖到什么时候,我去找个工具来,你等一下啊。”小弟说完就跑了。
没过多久,不知从哪里扛来一把铁锹。站定之后,一铲子下去,带起一波土。
小弟看着人精瘦,力气可不小,很快就挖出一个小坑。
“你小心一点,如果这下面真有东西,别不小心破坏。。”
闻言,小弟的力道立刻减轻了不少。
乔越仔细盯着土那边的动静,随着小弟的动作,他似乎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
小弟也眼尖地看到了,停下动作,俯下身,仔细看了眼,不由吓得‘哇——’大叫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那是——”
乔越心沉下来,在这里挖到的,那很有可能,就是爷爷的尸骨。
“别害怕,这东西,很可能是我爷爷的。”乔越安慰小弟。
小弟一听,虽然那森森白骨很是骇人,但一想,那是乔越爷爷的,心里的害怕少了几分。
“爷爷的……爷爷的……”
想到一件事,乔越皱眉:“我不明白。”
“说。”凌湛简短的一个字,却有安定人心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