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工资不高,伙食不好,还有可能被饿坏累死,”白灵飞护卫着前方、为离开港口的皇太子开路,忽尔回眸低说,坚定有若誓言:
“但是跟了你,我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嗯,那句天佑南楚,是有点天佑空桑的即视感……在此再向沧月致敬~
第一卷去到这里,已经快要到重头戏,两对CP也将快要在金延会合,第一卷完成后估计会有番外,只是不知道大家想看殿下的腹黑总攻成长史多些、还是想看四百年前碧阳和景家的恩怨多些XDD﹖
☆、人间绝景 (已修)
青原的应龙船队在运河航行三日后,终于在这日午后到抵金延港。
甫下船,他跟欧阳少名便已有种莫名的直觉——
金延城变了,简直是变了天。
以往十多年,码头停泊权在几个大老板手中,小资商社想北上运河,只得带货物加入大型商社的船队,每次转口便要将至少三成利润双手奉上——
而刻下港口几十个码头里,竟有小型商船破天荒在纠集成队、准备出发启航。
前来迎接的兵将将城内情况一一向青原禀报,说及破浪舟昨天已率先下水时,青原微微皱眉,而下一个消息更令两人同时震惊不已——
金延刺史何光启因贪污受贿,昨已被免职抄家,即日押上平京交由刑部审问。
这些,全都只在景言抵金延后短短时日发生﹗
两人心中的滔天巨浪,直比当日在洞庭湖的暴雨浪涛更甚。
欧阳少名眸光连闪,锋亮如电,“我想见他。”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皇太子殿下无误。
换防后,水军宁静有序的泊在港口,码头两岸的营地里,各组营帐均驰出数骑,显是接到统领安然返回的消息了。
港口市场比平日还繁华挤拥,这天是月满团圆夜,傍晚还有一年一度的金延大潮,是城内全年最热闹的日子。
青原沉思片刻,断然道:“待整顿好水军后我会禀告殿下,一切容后再说。”
他牵过士兵拉来的骏马,踏镫而上,一夹马腹,便似箭的往营地驰去了。
这一年的中秋,城里热闹更胜往昔。全城上百个市集内,直是挤得连针都插不进去——
以往手中几个铜板买不了东西、市集自然没啥好看。今年不比旧时,物价一低,总算是有地方可以花钱了,连/城郊普通的农民也能趁机逛逛。
临近傍晚时分,渔船全都提早返港,大半金延百姓更是聚在港口,港口市场各酒家、不论规模大小名气都完全满座,甚至连加开酒桌都不能应付人潮。
位占港口最佳观潮之地的天鹊楼,门外人龙更是沿天罗大街延至市场外,有的人排上几个时辰,只为在楼内占得一张板凳。
白灵飞千辛万苦,才跟得上景言的脚步来到天鹊楼下。在他平生见识过的节庆祭典中,也只有平天祭能跟眼前盛况相提并论了。
“你来这里干嘛﹖”他拉住景言,不料竟给他反过来握住手拖行。
白灵飞对他的思维实在无法理解——凭他俩的武功,跳上随便一间酒家的瓦顶观潮便行了,用得着去排队吗﹖
出乎意料之外,景言倒是没打算成为人龙里的一分子,反而直接走进酒家里,白灵飞被拉得尾随他进楼,看着楼内这么一副大阵仗,也不敢声张,只是五指反握他一下,低声在景言耳边道:
“走吧,这么想看潮,大不了我们到营地去,比起这里景致还要好啊。”
景言忍着笑回望,去军营看风景什么的,也亏得他能想出来啊——
现在后悔没好好治疗手下的脑洞,算不算来得太迟﹖
“客官万分抱歉﹗今年观潮阁已经位满了,抱歉抱歉﹗”
“位满了﹖咱家桂老板一年前便下了订金,是钱老板把位子抢了吧﹖他付多少,我们老爷付双倍价钱﹗”
天鹊楼的老板连连作揖,“观潮阁今年被本楼预留给一位贵客,无论几位老板付多少也不会让出来的,桂老板付的订金稍后便会退回,实在抱歉、抱歉啊。”
这些已不是第一批来碰钉子的人,此前金延城几位大老板亦遣人来过,却一一被天鹊楼推拒了。
楼内的人群顿时炸了锅——观潮阁花落谁家,是每年金延大潮的焦点,往年位子只是桂、钱两老板之争,今年竟连各大商社都抢不了,到底这个坐拥大潮全景的贵客是何来头﹖
“老板,观潮阁准备好了吧﹖”
景言悠然开口的同时,白灵飞在他身后、差点把头垂到地上——
土豪,他老板绝对是南楚最大的土豪﹗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天鹊楼的老板笑得双眼合拢——
有这贵客来过观潮阁,保准几年之内,楼内的生意多得接不过来﹗
一见换上常服的皇太子,天鹊楼内不论客人伙计均跪地拜倒,纷纷称颂。
景言一贯的从容自在,先将老板扶起,再对众人笑道:“今天是金延城年度盛事,我只是来凑热闹而已,大家不必多礼,都起来吧。”他从怀里掏了一颗碎金,递予老板:”我们一共两个人,这是订金和酒菜的银两。”
得当朝太子亲扶,老板受宠若惊,见到那锭碎金,又是连连施礼,连碰也不敢碰一下:“殿下公正英明,爱民如子,一来金延便造福全城百姓,既是免税、又将贪官赶了下台。这个观潮阁是百姓感激您的功德、由本楼代表送上的薄礼,还请殿下笑纳才是﹗”
“就是啊﹗”
“殿下大恩大德,金延百姓无以为报﹗”
起立后的众人俱都一片美言,景言摇头失笑,硬将碎金塞进了老板手中,“我明白你们的心意,但生意终归是生意,我既来金延察考,总不能自恃身份白吃白喝。”他在人群中拉过白灵飞,领头拾级而上,声音悠悠传回来:
“老板不用派人上来那么客气了,我们自己招呼自己便行。”
夕阳的最后一个媚眼,染了紫红的余韵,如血砂一般坠在西海上。
半空天际已有一层黛绿,冰轮高挂苍穹,所有商渔军船悉数返航。
从水天交接的那线开始,重重波涛正往港口浪卷而至,洪流滔滔,犹如战号怒过长江,汹涌没过出海口后,化作一圈圈往外扩散,荡得码头上千艘船舟沉浮飘摇,因有捆船绳索、抛锭定船,才不致给冲出港口——
即使凡人花上百代的心血来构筑,仍然比不上天地一瞬的鬼斧神工。
在自然的浪涛之威里,人力是何其可笑渺小,企图用绵薄的人力去扭转世间时势,又是何其狂妄而不顾天命﹗
——然而每朝每代,却总有极小数的人要逆转天命,史书称之为变革者。在他们当中,那些能于残酷争斗里幸存的,便是下一个时代的创造者。
每一个时代,都是由变革者殉道而铺出的血路。每一颗寰宇间的微尘,都是沉浸在成寸的厚重鲜血里,蕴酿、发芽、然后绽放。
这才是清平盛世背后的真象,而天下人在坐享变革的成果,却从未意识到,有谁曾为着他们,片刻没遗忘过去,没放任现在,更没放弃未来。
白灵飞看着这堪称世间一绝的壮丽胜景,心内思绪纷起,面对双眼容下遍海浪涛的男子,脱口而出:“……谢谢。”
不只谢他带自己同赏这江南绝景,还谢他使自己终将师门使命明了得透彻。
御剑门人,必以剑试天下、剑平天下、剑救天下,苍生万物莫不为己任。
亲见过景言独对己残酷的慈悲,便彷佛是他用绝情剑来刺醒自己——一个本应同样心怀苍生、却是为情自断了剑刃的自私者。
在他的胸怀面前,自己以往廿年的一切所信、所护,如同给海啸冲刷摧毁,崩塌得不剩分毫。
除了师父、师兄,他从未这么崇敬一个人,但那份敬意,却是带着更重的痛心——
倾尽遍地血红、只图换一息和平,他是何等狂妄,何等可笑……却又何等襟怀壮烈﹗
他注定是孤独的,绝情断欲、不惜自伤,只为那个遥不可及的梦。
“你不用谢我,要与御剑门主共度佳节,去的地方自然不能太寒酸。”
白灵飞静静听他的调侃,心里的余涛却有若潮水。
余杭十里河旁,他曾以九玄对景言立誓效命。走到现在,却从未有一刻,他对自己的念想看得如此清楚——
他要当景言的利剑,为他劈尽荆棘,至少,不要让他在殉道的路上孤寂一人。
“其实你以前在忘忧谷,每天也看到这种绝景,若要较真,反是我害你每年只能看一回。”景言与他隔桌而坐,仍在深注那片变幻莫测的大海,“既然只得一次,我想将最好的风景偿给你。”
“比起白云山的日落,这份礼物还算可以么﹖”
他语中难得有几分柔情,似是对恩师曾造访数次的隐世之谷心驰神往。
白灵飞目光微动,细看景言良久,笑意忽然多了些许感伤和温柔:
“没有哪里比哪里更美……真正美的不是景,而在人。”
“当年师兄还在谷里,每天都带我在栈道上看日落。师兄不在了,那里便是我带小不点们看日落的地方。即使以后碰上再多胜景,在我心中,最美的风光还在那条栈道上。”
他在看海,视野中却似残留当年绝峰的云海金光,“只有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那么现在,”景言迟疑了一剎,启唇低问:“这里美么﹖”
水天夜色中,景言的几绺长发被风吹起,拂过他一贯凌厉酷烈的侧脸。
那一剎,他沉静深邃有如夜海,犹如那次七夕夜,古越山顶的惊鸿一瞥——
那般的他,至今还留在少年脑海,那是景言难得宁静到令人渴望靠近的时刻。
“很美。”白灵飞似有若无的浅笑,“这份厚礼我收下了,只是绝景映美人,你下次该和天姿国色的太子妃共赏大潮才是。”
天姿国色算什么,你能素颜当花魁才是真绝色。
他忍住嘴角抽动,淡淡道:“上一顿饭害你吃得不快,这次便当是我向你赔罪。”
“我都记不起上次的事了,”白灵飞轻轻摇头,无所谓的笑着:“别想太多,好好吃就行。”
景言心头却是一窒——当日的质问明明伤他至深,他为何不动声色便原谅了自己﹖
眼里少年依旧轻颦淡言,纯粹而明净,一若冬末初融的雪水。
轻描淡写之间,他便安抚了所有躁动,包容了自己的所有戾气——
那么平静的力量,不知不觉便令人想要留恋。
白灵飞……你说跟随我未曾后悔,但将来又可会有悔,自己曾如今天这般待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证明了一点——殿下深知把小飞实在不容易,第一次约会外出,他也实在是拼了XDDDDD
☆、怒海龙战(上)(已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又名“两个男人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
——杀气。
没有剑光、甚至没有形迹——它所有的杀意,全汇聚成剑尖上的一点轻芒。
那芒孤冷,而且张扬。它只肯为匹配的敌手而出鞘,亦只会灭在更强的对手之下。
白灵飞对杀气的反应更快上一瞬,反射性便抓住桌上九玄的剑柄——
剑却没能抽出去。
沉溺在思绪中的景言清醒过来,一掌拍往九玄剑鞘,使之倒回去套住剑身。
——这一剑,只有绝顶高手才能使出。当世有这般境界的剑手,除了眼前的白灵飞外,大概只有另一个人。
这个对手,他必须亲自去面对。
快如鬼魅的剑招,最终被绝情剑连鞘挡住。
景言立在白玉石栏前,反手架住了削玉情,斜眉看眼前曾斩遍武林无数名宿的对手。
欧阳少名的目光亦离开削玉情剑尖,同样从容的回望他。
“欧阳楼主,你——”白灵飞再也坐不住了,想要过来阻止,却给景言一个眼神拦住:
“灵飞,坐下。他找的是我不是你。”
“待在下会过剑狂传人后,自然会寻上九玄剑,这一战还请白门主勿要出手才好。”
彷佛是应了他的一番搦战,景言将剑一拔,顺势把鞘抛给白灵飞。
剑身甫现,景言的脸容已染了红。
那是何等暴烈的赤色,剑未饮血,便已先伤了剑者一身。
——绝情剑﹗
欧阳少名细细凝看景言剑脊上流转的红芒,眸里的炽热情感,非剑手便绝难理解——
侠士十年磨一剑,而他等了十年,终于等到配得上削玉情的名剑﹗
“宝贝,上天始终没有待薄你。”
那一剎,他如此对削玉情低语。
“不要在这里打。”景言目光冷定,那敛着的寒火令人望而栗惧:“要打,便到海里打。”
欧阳少名缓缓点头——绝情剑的主人,理应是敢将己身置于至险之地的剑手。
他唇边飘出一笑,对着脚下的金延港,作了个“请”的手势。
——这将是一场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与对的人所作之战。因为他,亦是一个桀骜而骄傲的男人。
金延港口浪涛拍岸,观潮阁里,杀气一触即发。
青原听完下属轮流禀报后,又亲自率兵巡视了码头的船队。回到营帐后,他与一众将领商议个许时辰,先交代了湘江河盗之事,又再问清金延城月内的变化情况。
至于破浪舟的建造,其实便是在青原全程监督下完成的。这艘将来应龙军最强的船种,他几个月前在东海察视了一遍,已完全掌握其操作应用,故而参加下水礼与否,只是一种仪式而已。
然而景言却像计算好似的,恰恰在他回金延前一天便使破浪舟下了水,这当中……是否另有深意﹖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对一众将领挥手,眼中混合着思索与倦意:“辛苦你们了,都先出去吧。”
在场诸将里,青原资历算是尚浅,然而他在水战兵略上才华横溢,战绩于水军诸将里最为耀眼,平素为人既光明磊落,亦不恃功倨傲,故他们对这统领也是信服,并不觉此话有何不妥,都欣然领命退走。
青原随后离开营帐,却忽然想起一事,朗声问走在前列的将领们:“殿下在哪里﹖”
众将领脸脸相覤,俱都答不上来——
即使是来了金延,太子亦是事务繁重,每天虽固定有几个时辰在军中,但其他时间却是找不到踪影。
这时守卫帅帐的一名年轻侍卫上前,恭敬答道:“禀统领,听码头的百姓议论说,殿下此时与灵飞少将应在天鹊楼的观潮阁。”
青原肯定,这侍卫是新来应龙军的,因军中诸人皆按习惯称他作少将而不作统领。然而那人身形有些眼熟,直到侍卫抬首,两相对望之下,青原便立刻认出他:
“云靖﹖”想起那天少年在校场比至折剑、后来却得景言青睐而夺武状元桂冠,他委实也有些惊讶——
寒士出身、尚未立过军功,便已官晋至副尉,他那殿下对云靖的优待,也太明显了些吧。
云靖见青原能一眼辨出自己,又知他同样出身寒微,对这统领顿时有了亲切的好感:
“属下荣幸能被统领记住名字,此前您去了两湖之地,故未曾在军里见过我。”
此言一出,诸将领私下便在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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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原将诸将的不满看在眼内,然而南楚向来以出身定高低,他纵有心相助,却都无能为力。
“谢谢了。”他拍拍云靖肩膀上的铠甲,洒然笑道:“还有,以后在军里叫我少将便可,这里的将军全都跟我一样,同样是应龙军的统领。”
众将虽有微言,但青原话里既有抬举之意,他们亦不想在此计较,便都没有对云靖发作。
以巧言化解这些纷争,已是自己目前能为他作的最大支持了。
——云靖,在军中的这条路,远比你想象中难走。
那一抹深瞥使刚作副尉的云靖呆住,正在仔细咀嚼着统领的含义,青原却已上马飙出营地了。
一直沿码头狂奔至天鹊楼,他还是亮出应龙统领的名号才能上观潮阁。
其实在来的时候,他已有一种不妙的直觉——在他驰来之前,那家伙大可能已经找上门了。毕竟在金延大潮当晚占去了观潮阁,想别人找不到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