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星连忙喊道,“又出去啊?”
“吃饭。”云希说,回过头来,“你去吗?”
“去!”时星不假思索,迅速换上鞋子,跟着出门了。
出了门,两人并肩下楼。
时星侧着头看云希,他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浅色的破洞牛仔裤,干净清爽、赏心悦目。
到了楼下,路靖和明珏在大厅等着。
他们等了很久了,联系不上云希,只能用最古老的办法,守株待兔。
昨晚明珏找云希,也是好等了一会,结果也没谈出所以然,因为云希和他没话说,两人默默抽完烟就「再见」了。
时星有点惊讶,没想到还有别人,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低着头小声的问云希,“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哪里不好。”云希说。
时星感觉气氛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明珏笑嘻嘻的走上前来,搭着他肩膀把他往旁边带,“来来,时星同学,我问你个事。”
路靖还站在原地,等云希走过去,两人并肩往前走。
时星刚要抬脚,明珏压着他不让走,时星了然道,“学长,要不然这样,我回去好了。”
“回去干嘛啊,一起喝酒啊。”明珏说,“等会动起手来,你拉着云希,我拉着路靖,这样行吧?”
“什么事啊?”时星诧异道,“这么严重?”
时星和明珏远远的落在后面,只看得见前面两人的身影,路靖微微侧着头和云希说话。
明珏也不怕他们听见,大声道,“没什么事,不就是退个学嘛。那小祖宗天不怕地不怕,上不上学无所谓。又没人能管他,简直要翻了天了。”
“为什么要退学?”时星问。
“看我不爽呗。”明珏不以为然道,“我也看他不爽,他要真退了,我挂横幅庆祝。他退不了,他就博关注你知道吧,路靖不管他,他就不开心,绞尽脑汁搞点事出来。”
明珏和路靖高中就认识,他经常往路靖家里去,也认识了对面的小孩云希。云希从小就长的漂亮,明珏也把他当弟弟哄着,后来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但凡他想喊路靖出去玩,云希要么说肚子不舒服,要么说考试要复习,总有办法拖着路靖不让他出来。
关键路靖也知道,他知道云希是装的,但是他愿意哄着,只因为云希没有爸爸,妈妈再婚有了新家庭,他从小就一个人住,虽然有保姆照料着,但路靖看着也心疼,所以对他很照顾,这样照顾着照顾着,就被赖上了。
明珏吐槽云希黏人,但不是时星关注的点。时星问,“他怎么不跟他妈妈去新家庭生活呢?”
明珏说,“这小孩从小心思就多,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他那时候也就七岁吧,我七岁还在玩泥巴呢,他七岁就敢一个人住,爸爸妈妈都不要,你说厉不厉害。”
听明珏这么说,时星倒是明白了。
云希从小一个人,只有路靖关心他,他非常依赖路靖,即使母亲再婚也不愿走,可见得路靖对他多重要。小孩子的占有欲很可怕,他针对明珏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小时候那样就算了,我比他大我让着他。但现在怎么回事,又是逃军训又是退学,生怕路靖不管他,使劲给人添麻烦?”
时星听着明珏说话,不了解不发表看法。
前面两人的身影,被路灯投影在地上拖长。
道路两边都是树,让夜晚显得格外幽静,夹杂着余热的风迎面而来,时星的心情有点莫名焦躁。
云希对路靖,不止是依赖那么简单了吧?
路靖也实在拿云希没办法,他说着说着都没脾气了,“退学,是不行的。不想军训,没问题,我改天就去弄个假病历,你爱玩多久玩多久。为什么非得退学呢,你退学打算去做什么,你这个年纪能做什么?”
“嗯?云希?”云希也不说话,他只能自顾自的说,“你为什么变这样了呢,我记得你小时候很乖的,虽然有时候爱耍小性子,但起码你想要什么你会说,现在怎么什么都不说了呢,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你不说别人怎么了解你。你要不想和我说,你随便和谁说都行,别把自己憋坏了,行吗。”
云希小时候真的很听话,也可能是因为路靖愿意哄他,但路靖不可能一直把他当小孩子,不可能什么事都顺着他来,他不想早睡不想写作业,大半夜非要爬起来吃棒冰,他十岁这样路靖还可以接受,十五还这样闹就不行了。
随着他年纪渐长,路靖对他要求越来越高,云希也渐渐不再听话,对他产生逆反心理,甚至独自搬去学校住宿。既然他想独立了,路靖也没理由管,也就随着他去了。自那之后两人渐渐疏远,直到他看见云希的录取通知书,来自于自己的大学。
要云希真讨厌他,排斥他,不会填他的学校。
路靖代收了送过来的通知书,对云希真的是又气又心疼,他一个人倔强的死撑那么久,现在终于愿意回到自己身边了。
而现实告诉路靖,只是他想多了。
路灯一盏接一盏投在脚下,云希默不作声的往前走,路靖说的话也没太听进去。
他不知道路靖从哪知道的,不过路靖总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路靖影响着他从小到大的抉择,让他有种想逃脱却束手无策的感觉。
如果路靖不知道,不来干扰他生活,那样他会轻松很多。但如果路靖知道了,还反对他的选择,他就没办法不听从路靖的安排了。
他无法拒绝路靖给的一切,这是至今都没学会的本领。
路靖又喊了他两声,他懒散的应道,“我饿了。”
“行。去吃饭。”路靖终结了这次谈话。
出侧门拐弯就是学院南路,后面两人慢吞吞的走着,路靖示意他们跟上来,两人得令大步追了上去。
现在过了晚饭的点,宵夜摊也摆了出来,明珏带着大家进了家店,示意大家去楼上露台坐,他留在楼下点菜点酒水。
露台上没有灯,只挂了一圈小灯泡,在夜里像闪亮的繁星,三人找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时星自然的坐在云希旁边。
明珏点了菜上来,酒也跟着送过来,他边撬着酒盖边说,“云希,要不要和我拼酒,谁先喝趴下谁输。我要是赢了,你不能退学,我要是输了,我随你处置,怎么样。”
时星被他的口是心非逗笑了,先前说巴不得人退学了,现在还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这种幼稚的游戏,都是找台阶下的玩法。
路靖也不阻拦,看云希怎么说,云希说,“行。”他就放心了,这说明云希已经改变主意了。
明珏立马追了句,“咱们先说下规矩,可以场外求助,只要有人帮你喝,你叫多少人都没关系。”
“公平公正,我也能场外求助。”明珏说着站起来,五瓶啤酒往时星面前一搁,“来,先帮我喝五瓶。路靖你想喝多少,我帮你开,后面还有好几箱呢。”
这作弊作的,光明正大坦荡荡。
时星拿起酒瓶,云希看了过来,他笑笑说,“这我必须得喝了,我也不想看你退学啊。”
云希看了他半会,看他带笑的眼眸,里面好像藏着星星,理直气壮的说这种话,什么心思溢于言表。
散场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
路靖去结账,明珏像只大熊似的,勾着他肩挂在他身上,带着酒气的呼吸熨在他耳侧,含糊不清道,“我好不好?嗯?要不要谢谢我?”
云希喝酒输了不能退学,他以为是他拼酒玩了小把戏的功劳,恬不知耻的跟路靖跟前讨赏呢。但是他已经很努力了,路靖也没办法推开他,所以就任他抱着撒娇了。
云希倒没有喝多少,眼神清明的站在旁边,看着举止亲密的两人,顿了下扭头朝门外走,时星连忙跟了上去。
路靖出来拦车,对两人说,“学校也关门了,去我家住一晚吧。”
“不去了。”云希说,“我住酒店。”
“也行。”路靖看向时星,“云希就交给你了。”
凌晨的街道很安静,偶尔几辆车过去,几乎看不见行人。
云希沉默不语的往前走,时星落半步跟在他后面,过马路时有辆车飞速过来,时星连忙把他拉了回来,云希就那样撞进他怀里。
时星缓缓的抱住了他,下巴隔在他肩上,轻声道,“我喝多了,借我靠一会。”
云希比他想象中还瘦,抱在怀里都不敢用力,手臂只是虚虚的环着他的腰,压着他也不敢放松下来。
缓了会,云希说,“重。”
“那你靠着我?”时星和他打商量,却不愿把人放开,说完感觉到重量压过来,云希把脑袋靠在他肩上。
他顺势把人抱了个满怀,下巴在他发丝上蹭了蹭,轻声道,“别太难过了。”
第9章 09
时星是被闹钟吵醒的,半睡半醒的找手机,摸到旁侧温热的身体,才完全清醒过来,翻身的动作也放轻了,找到手机关了闹钟,再看看旁边的人,脑袋已经缩到被子里,显然是被吵醒了。
凌晨遇到空房都靠运气,这家酒店只剩一间房,时星还在考虑换一家,云希已经付钱开了房,上楼洗了澡倒头就睡,留他一个人深刻自我反省。
云希都没在意的,他内心戏倒是足。
窗帘厚重严实,把阳光挡在外面,室内静谧且幽深,地上散落白色灯球,散发着柔和的光。
时星起床去卫生间洗漱,给服务台打电话,让人把送洗的衣服送上来,顺便还叫了两人份的早餐。
看了下时间,给路靖打电话请假,又给季理传简讯告知一声。
等他收起手机,云希睡眼朦胧出现在门外,浴袍随意系着露出大片光洁白皙的肌肤,他边扒着头发边走过来拿牙刷。
时星把洗漱台让给他,视线落在他低头露出的后颈,在灯光下白晃晃的有种剔透感,他像毫无瑕疵的水晶一样,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光泽。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时星说。
云希刚把牙刷塞进嘴里,抬头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要出去了。”
“这么早?”时星说,“你每天都这么忙吗,除了清吧还有别的工作?”
“唔。”云希刷着牙,“还有点别的事。”
时星还要再问,门铃响了,他出去开门,服务生把衣服和早餐送进来,随后微微低着头退出去了。
时星低头看了下,自己还穿着浴袍。
两人一起吃了早餐,换衣服下楼退房,时星其实想问他,但话题放下又捡不起来了。
本来还错觉关系亲近了点,现在看来仍旧毫无进展。
出了酒店,门童叫的车等在侧门,一路小跑过来拉车门,时星朝他笑了笑,“麻烦了。我来就好了。”门童这才退到旁侧。
时星拉开后座车门,伸手护顶让云希坐进去,手扶着车门俯身同他说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很晚。”云希看着他,想了下说,“你晚上要是有空,可以来清吧看演出。”
“什么演出?”时星问,“有你吗?”
“PlanB的复出首演。”云希说,“你来就知道了。”
时星笑了起来,“好,那晚上见。”
PlanB,颇有名气的小众乐队,全部成员都是在校大学生,半年前因成员不和解散,很久没听说过消息了。
既然云希这么说了,乐队复出多半和他有关系。
怎么说呢,云希对于他有种无法抵抗的吸引力。
时星从来没对谁这样好奇过,想接近他想知道他的一切,他感觉自己被冲昏了头脑,云希在他眼里被神化一样,言语已经没办法表达那种向往了。
这样想着,不免想起昨晚的拥抱,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云希像只温顺的宠物,信赖的依靠在他怀里。
他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
时星一路回学校,心情都很愉悦,掏出钥匙开门,被一股力撞了出来,“砰”的一声巨响,门不堪重负的吱呀着。
时星愣神了半会,敲门道,“方墨?干嘛呢?这么见不得人?”
云希不可能回来,又不可能是季理,除了方墨还有谁?
“等等等,等一会!”方墨慌张的声音传出来,里面一片“哐当”的杂乱声,“你等一会,两分钟两分钟!”
“行,等你。”时星对里面说话,“你怎么没去训练,难不成打算去跳舞?所以你现在在里面穿裙子?”
正手忙脚乱脱裙子的方墨,听他这么一说手下没注意,“刺啦”扯了条大口子,这可是后勤租来的衣服,他欲哭无泪的换上了短袖,丧着脸打开了门。
时星朝里面看了眼,他桌上扔的可不就是裙子吗?笑道,“我随口说的,还真让我说中了。”
“你怎么这么会挑时候,早不回来晚不回来,这下衣服毁了我还得赔。”方墨边说着,边和倪燕汇报情况,倪燕说,「你这么胖吗?那可是最大码了!」
方墨连忙回道,「我不胖!是不小心撕的!」他对体重非常在意,因为他已经很宅了,不想成为大家口中的「肥宅」。
时星拿起裙子看了下,只是里面内衬扯坏了,穿外面肯定看不出,放下又说,“行,我的错,我赔你。”
“不用你赔了。”方墨放下手机,把衣服收了起来,“学姐让我拿过去补一下。”
“你真打算跳舞了?”时星问他,“为了逃军训,穿裙子也能接受了?”
“我…我一直很能接受啊,我是怕别人接受不了。”方墨说,社团里很多女装大佬,游戏比他玩的还烂,可粉丝却比他多,让他很不平衡。想了下又说,“你不是能接受吗?别人能接受我就没什么了…”
估计本来就有这念头吧。
时星只是笑,也不戳穿他。
下午,时星被路靖喊去录学生信息,班级已经分配下来了,408寝室毫无意外的同班,而且学号都排在最前面。
学号是按高考分数来排的:季理,云希,时星,方墨。
时星看着自己上面的名字,“原来云希成绩这么好,那他为什么要退学啊?”
“谁知道他。”路靖说,夸起人来也毫不吝啬,“他从小就很聪明,爱干净又礼貌,老师都很喜欢他。但是他和同学玩不来,他说他们都很幼稚。自己也是个小孩,他还说别人幼稚。以前觉得他太早熟了,现在又觉得他完全没长大,真的搞不懂他想干什么了。”
以前的云希,他还能把控,现在完全管不了了。
开学报道那几天,路靖天天问教务处的老师,“云希同学来报道了吗?”,问了三天得到肯定答案才放下心来。
可过了没两天,教务处老师问他说,“路靖啊,那个云希是你亲戚吗?你不是总问他。他现在要办退学,我和你说一声啊。”
他当时气得头都快炸了,连忙托老师先压下来不给办,回头还得去学生公寓逮云希,——因为他根本联系不上人。
路靖把表整理好,放进文件夹,又说,“云希应该挺喜欢你的,不然昨天也不会喊你。他多半怕我骂他,喊你当挡箭牌,他肯定觉得有你在,我多少给他留点面子。但是我骂他做什么呢,我骂他也没用啊。”
时星失笑,“我觉得他就是随口一喊。”
“随口喊的也是你,他怎么不喊别人呢。”路靖说,“你这样,你去他那边探探底,搞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有情况再跟我汇报。”
时星真想把事实汇报给他,但想想还是忍住没说。
为什么偏偏他看出来了,而路靖却感受不到呢。
到了晚上,方墨要去文艺部的聚会,问时星要不要一起去,他以晚上有事拒绝了。而现实就是有那么巧合,他刚进清吧就被逮个正着。
方墨抬手喊了声,“时星!”那桌男生女生都看了过来,而部长倪燕也在朝他看,时星只得过去打招呼。
“你不是说晚上有事吗?”方墨给他让座位,在这桌学长学姐里,时星的到来特给他长脸。
“嗯。”时星只能自圆其说,“我的事就是来看PlanB。”
“这么巧。”方墨说,“我们也是来看PlanB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群人没有PlanB的粉丝,大家都只是来看热闹的。
“PlanB也是越来越不行了,以前说音乐节请他们都不去,现在随便一个清吧就办复出演,场面这么寒酸也不怕人笑话。”说话的是大三的学姐,此话一出有很多人附和。
“这清吧够了,本来也没多大名气,好好唱歌没多少人认识,因为撕逼搞解散又出柜,这才有了点名气。要我说,应该当时出柜的时候,立马转型卖腐营销,现在可能就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