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去?!”他也打开车门在后面喊我,我跟他说我马上就回,朝许辉走去。
许辉还瘫在地上没动,我走到他面前,把那一沓钱递过去:“拿着。”
他抬头看我,但没有接。
我有些不耐烦,把钱折起来硬塞到他手里,一字一句说:
“我欠你的,我已经还清了。你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上。”
我俯看着他,后撤一步,转身欲走。走前又补充道:
“别再让我看见你。”
[新生]Chapter 22
自那之后,我真的再也没有见过许辉。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他是怎么样一种感情,说恨吗,我自然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可若说真的恨到什么程度,能够把他怎样,我又确实不会把他怎样。
大概时间真的会抹平一切,我以前甚至有过跟他同归于尽的念头,可现在想想,也不过付之一笑罢了。
我只想跟俞衡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想去管那些其他了。
入冬的时候,我们全家人离开了俞家住了几十年的房子,搬进了我的别墅。
一开始他们还不同意,但我跟老爷子软磨硬泡,总算是说动了他。
付迁那边也传来消失,说他爸爸已经做完手术了,现在恢复得很好。
算是皆大欢喜吧。
我提前把别墅断了好几年的水电网费续上,又跟俞衡和妹夫来了一个大扫除,才把其他人接过来。
因为怕老人上下楼不方便,我们就把老爷子安排在了一楼的卧室。而且我这是地暖,一楼冬天反而不冷,比二楼还要暖和。
楠楠很快就适应了她的新家,楼上楼下地乱跑,也不会再因为不小心弄掉什么东西,而引起邻居的反感。
我停药以后,冬天就没有那么难熬了,虽然没俞衡那么耐寒,但也跟正常人差不了多少。
我们又去冯深家串了趟门,跟他说我们回来了。他还挺意外,说欢迎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都快无聊爆炸了。
就这样安稳地度过了这个冬天。
第二年春天,家里突然来了几位特别的客人。
起因是俞衡跟我说,想把别墅附带的小花园收拾出来,给老爷子摆弄点花花草草。
他一提,我才想起来自家别墅还有个花园,虽然自从我父亲离世,我就再也没用过它。
我问俞衡他是怎么知道我家还有花园的,他说以前开车绕着我家走过一趟,发现的。
于是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不过花园荒废了这么多年,怕是不好收拾。
我们叫上妹夫,费了好大劲才把连通花园的门打开。一进去只看见里面满园杂草,植物都长得跟外面围着的铁栅栏一样高,还有几棵树木也七扭八歪。原先的桌椅,木头的地方全都糟了腐坏了,铁的也都锈迹斑斑,好一副荒凉破败的景象。
我打了个寒颤,心说自己家居然还有这么一块地方。
我们连忙开始收拾,桌椅全部扔掉,又从外面买了工具来清除那些杂草,修剪树木。我本来想买点除草剂杀杀算了,结果俞衡不肯,说以后没准还要种别的东西,不要破坏土质。
我心说这人破事还不少,便也只好依了他,跟他拔那些杂草。搬东西砍树木这种事情就交给妹夫,反正我干不了重活,他们也不舍得让我干。
靠门的那一块慢慢收拾出空地来了,我们坐下来休息,忽然在这个时候发现了一些异样。
我看到有一处杂草丛里,似乎有东西在动,把草叶弄得一颤一颤的。我本以为是什么虫子,可仔细想想,什么虫子能把草叶弄出这么大动静?
出于好奇,我捡了个棍儿,便去那边杂草里拨弄。这一拨弄不要紧,我居然听见了一声猫叫。
那声猫叫还十分凄厉,好像在警告我不要靠近似的。我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忙把俞衡喊了过来。
我们把那处杂草清开,只看见里面有个草稞子窝出来的猫窝,里面不仅有那只冲我们喵喵叫示威的母猫,居然还有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猫。
我顿时就愣了,心说这猫是怎么进来的?一看之下才发现,原来是外面的铁栅栏年久失修,锈断了一根。那里的草有些空隙,显然经常有东西钻进钻出。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拿这一窝猫怎么办了。母猫依然充满戒备地看着我们,身下还护着几只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崽子。
这一窝猫无一例外全是橘猫,母猫颜值貌似还挺高的,就是非常瘦。几个小猫崽在它身子底下动来动去,把草叶都弄得颤抖。
“怎么办啊?”我问俞衡。
“轰走?”
“你也太残忍了吧?多少人想捡猫都捡不到啊,咱家里一来来这么一窝,你居然想给轰走。”
他瞅我一眼:“那你说怎么办?这母猫在带小猫,能让咱们碰?”
说的也是。
我们只好试图驱赶那只母猫,让它去别的地方做窝。可赶了半天,我胳膊都挥累了,它还是不动地方,只冲着我们喵喵直叫,完全没有要挪屁股的意思。
什么情况?
这猫还呆在这里不肯走了?
“算了,”我说,“先喂它点东西吃吧。这么瘦,都不知道有没有奶喂孩子。”
我回屋去冰箱里翻找,本来打算拿两根火腿肠和牛奶,结果从网上一搜,说猫不能吃火腿肠和牛奶,只好又尴尬地放了回去。
最后我只能拿了一大块鸡胸肉,放到水里煮。俞衡说我有病,但最后还是过来帮了我。
我拿了个碟子把那块白水煮肉盛好,为了方便它吃,还特意给切碎了。心说这猫怎么跟我得肾病那会儿似的,不能吃盐?那得少了多少乐趣?
等肉不烫了,我就拿回花园里,放在那母猫面前。
它看着,没吃。
我心里这个失落,心想它不会怕我下毒毒它吧?俞衡跟我说要不我们离开,不要有人盯着它,看看它吃不吃。
于是我们三个都退出花园,我一边用手机查该怎么照顾这猫,一边耐心等它吃东西。
过了大概十分钟,我再去看它,果然看到它已经把肉吃了,还剩下最后一点,正在狼吞虎咽。
我只把门偷偷打开一条缝,它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看它,吃完了肉,忽然开始蜷起身子,去舔它的后腿。
这个时候我才看到,它后腿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我忍不住推开门,朝它走去。它听见动静,又警惕地看向我,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给它喂吃的,感觉它戒备好像没那么强了,只是看着我,没冲我叫。
我蹲下`身来,这才看到它左后腿上竟然有伤,而且伤得非常严重,好像被什么东西砸过,整个脚掌和小腿都被砸烂了,已经感染,往外翻着烂肉,甚至还爬着几只蚂蚁。
我倒抽了口冷气,之前它把伤腿压在身下,我也没有看到。原来它是因为这个才不肯走,我顿时愧疚刚才轰它的举动。
可……它又不肯让人碰它,怎么给它处理这伤?而且伤得这么严重,我也没法给它弄啊。
总之,先想办法给它转移到屋里再说吧。
我又进屋去找了一个纸箱,在里面铺了个不用的软垫,回到花园里试图去抱那只猫。
俞衡把我拦住:“疯了你?徒手抓,你不怕它咬你?”
怕啊,怎么可能不怕。我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出去玩,被一条疯狗碾着跑了好远,直到我爸来拯救我。
“大不了去打针呗……”
俞衡摇了摇头,站在一边看着,没有再拦我。
其实我也十分忐忑,万一它真的咬我或者挠我,我估计就真没勇气再去碰它了。我尝试着伸手摸它,它倒是没有冲我呲牙,只一直抬着眼睛,盯着我看。
我轻轻把手触上它头顶,它脖子向后缩了一下,但终于是没有躲开。
我稍稍放宽心,继续摸它的头、脖子、脊背。它被我摸了半天,好像很舒服,主动抬起下巴让我给它抓痒。
妹夫在一边看呆了,说:“你才认识它几分钟啊,它就让你摸。你是猫转世吗?跟你这么亲近。”
我没搭理他,只试着把两只手都放到猫身上,见它没有反抗,才缓缓把它抱起来,尽量不去碰它的伤腿,把它转移到纸箱里。
大概是适应不了新环境,它一进纸箱,又开始仰起头喵喵叫起来。我忙把几只小猫也转移,放到它身边。
一二三四五,一共五只小猫。
看到自己的孩子一个不少,母猫就安静下来,趴在软垫上开始一只一只地去舔小猫。
我松了口气。
我把箱子搬进室内,放了一碟水给它喝,又开始犯了难。
猫虽然弄进来了,可它这伤怎么办?送到宠物医院去吗?可总不能把一窝小猫也一并送去吧?如果单独把母猫分离出来,我估计它多半要发狂咬人,而且那么小的小猫,没有母猫的照顾也活不了吧。
妹夫说直接给宠物医院打电话,人家肯定有办法处理。可我心里有点抵触,总觉得不太靠谱似的。
我又琢磨了一阵,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我问俞衡道:“今天是不周天?”
他诧异地看我一眼,大概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啊。”
“那冯深现在是不在家?”
“嗯……是吧。”
于是我立刻给冯深打了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新生]Chapter 23
五分钟以后冯深到了,他好像还挺乐意往我家跑。我跟他说明叫他来的意图,他低头瞅了瞅猫,说:
“靠,凭啥啊?这几年我没事就在小区里转悠,也没捡到猫啊?怎么你一回来就能捡到?还一捡捡一窝?”
我愣了:“你也想养猫?”
“不然我天天一个人住那大别墅,有什么意思啊。”
我心说你工作那么忙,还有功夫照顾猫呢?就见他已经蹲下`身,想去查看那猫的情况。结果母猫不认识他,不肯让他碰,直朝他呲牙,还发出警告似的叫声。
冯深不高兴了,可他也怕被挠,不敢来硬的。
最后我只好安抚着母猫,把它后腿抬起来给冯深看。冯深看了看,还捏了捏,貌似把猫捏痛了,我按都按不住,就要扑上去咬他。
我俩连忙撤开,母猫目光不善地盯了我俩好半天,才缩回箱子里。
我问冯深道:“怎么样?能不能治啊?”
“能治是能治,”他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就是恐怕得截肢。”
“……哈?!”
他瞅我一眼:“不然要怎样啊?骨头都碎成那样了,还感染得那么严重,再不截掉命都要保不住了。”
我没说话,心里没由来的有点难受。
他又问我:“要腿还是要命?”
“要、要命啊。”
“那不就得了。”他抖了抖脚,把拖鞋都给抖掉了,再穿上,“我说你也是够可以的,你是不是跟残疾的东西就特有缘啊?捡猫都能捡回来个瘸腿的。”
我甩了他一个白眼。
“那我还是赶紧给送宠物医院吧。”我说。
冯深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不是,你什么意思啊?你把我叫过来,就……就看看就完了?”
“不然呢?难不成你要给它做手术?”
“我靠你这是看不起我吗?”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当年我也是拿手术刀的,给人做手术我都能做,何况区区一只猫?”
我上下打量他:“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你现在不早不干外科了?”
“那、那给宠物做也完全没问题啊。我来这之前,我以前那家的邻居,养了条大狗,结果那狗跟别的狗打架,身上咬出那么长一条口子,还是我给缝的呢。”
“……我还是送宠物医院吧。”
“别啊!”他直接冲上来拉住我的胳膊,“你就让我试一下呗,我这好多年没碰手术刀了,手痒。而且你去宠物医院,那地方可坑了,像你这种没养过宠物的,人家就好坑你知不知道?”
我甩开他的手:“可那是一条生命啊!”
他也跟我瞪起眼来:“何砚之!你这是在侮辱我的医德!我要是没有万全的把握,我能这么说吗?!”
“得得得,”我也不想跟他吵,“你有工具?”
他朝我竖起一根手指,好像很想骂我似的。最后却只说了一句“我现在就拿给你看”,便冲出了家门。
……这人分明都快五十了,这么办事还这么不稳当?
十多分钟以后他又回来了,把他拿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摆给我看:“手术器械、缝合线、消毒酒精、双氧水、麻醉药、止痛药、消炎药,还有……”
“行了行了,”我忙冲他摆手,看着那堆东西我就眼晕,“你不是说你已经不囤手术刀了吗?”
“就这一套,留个纪念呗。”
他又瞄了一眼猫,好像已经跃跃欲试了,我真不知道他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
他忽然俯下`身,把我给猫盛水的小碟拿走了,问我:“你是不是喂过它了?”
“是啊,怎么了?”
“那不行,那得晚上再做了。术前禁食禁水,晚上再说吧。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喂它了啊。”
既然晚上再说,那我就不想再留他在家里呆着了,结果这厮还不肯走,非要在我家蹭饭不可。
吃过了午饭,他居然又给猫抽了一管血,硬拽着我去宠物医院,把血样给人去检查。我就顺便问了问是不是真的要截肢,人家看了看照片,说确实这样是最稳妥的方法。
冯深又不乐意我不信他,我也只好不再多说,买了些必备的物品,猫粮猫窝猫砂罐头营养膏驱虫药什么之类的。最后取到验血结果,再返回家中。
俞衡他们还在收拾那花园,我索性把冯深也抓来当劳力,结果他又趁机讹了我们三天的饭食。
这人到底是多不愿意自己做饭。
晚上八点多,猫已经饿了,想从箱子里出来找吃的。冯深让我按着猫,一针麻药就把它给撂倒了。然后找了个没人的房间,消毒工作做好,从我家借了个推子给猫剃毛,拿着他的一大堆东西就进去锁门,把我轰走,不让我看。
我心说你请我看我都不看,谁没事喜欢看那种血腥的东西。
我就去看了看那窝小猫,怕它们冷着,拿了个暖水袋在垫子下面放着。
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到一小时冯深就开门出来了,一摘口罩,抻了个懒腰:“哎呀好爽,锯骨头的感觉真是棒。干脆我以后转行当兽医算了,听说现在给动物看病可比给人看病赚钱多了。”
我浑身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打量他两眼:“好了?”
“好了啊。”
“猫呢?”
“里头啊。”他忽然喊了一声,“俞衡啊!去帮我把屋子里收拾干净吧!”
俞衡一脸的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他把猫抱出来,放回纸箱里。
这个时候猫已经醒了,被他放下,居然自己挣扎着用三条腿站了起来。但估计是麻醉药效还没有全过,它站了两分钟就撑不住了,又卧回软垫上。
它好像还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少了一条腿,蜷着身子在纱布那里闻了闻。我还以为它要舔,本来都准备把买来的伊丽莎白圈给它戴上,结果它又不舔了,把几个小猫崽拢在一处,卧在那里睡觉了。
冯深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我可替你省了千把块钱,感谢我吧。”
我没搭理他,他又说:“小猫长大了记得送我两只啊。”
“……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不是,我怎么就不怀好意了?你看你捡这么多猫,你肯定也养不了,迟早都是要送人的。你送别人不如送我啊?”
“行了行了,以后再说。”我打发了他。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继续收拾花园,把外面的栏杆也扒了换新的。冯深下了班就往我家跑,给猫喂点止痛或者消炎药,更换纱布。再顺便在我家蹭饭。
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很快就跟我家人打成一片,居然还骗楠楠管他叫叔叔。
他比我妹夫大了得有十五岁,居然让楠楠叫他叔叔??
那只猫恢复得也还不错,可能是我给它好吃好喝地供着,它身上的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它也很快习惯了三条腿走路,教了两天就学会了用猫砂,还没事就来我脚边蹭蹭。
说实话我可真不想让它蹭我,我总感觉它身上有跳蚤,它一蹭我这浑身都痒了起来。我只盼着小猫快点断奶,我好给它们一家子做除虫。
自从这猫来了以后,我洗澡就洗得更频繁了,几乎一天要洗两遍,每天还得往家里喷点杀虫的药。我最腻歪虫子了,我可不能容忍有跳蚤爬到我床上。
虽然我住在二楼。
我们收拾了半个来月,才总算是把那花园收拾干净。老爷子迫不及待,把他从老房子里带过来的绿植摆了进去,还琢磨着想种点什么能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