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音希忽而明白为什么闵珺这一次骑的是比较小的电动车了。
因为跟自行车体型比较接近嘛。
“为什么要先学自行车?”杨音希本能害怕不愿意配合,小声问。
闵珺耐心解释,“电动车加速之后很稳,但是你没骑过,不会保持平衡,控制速度的能力也不强,万一摔了就麻烦了。如果你先学会自行车,到时候转学电动车的时候,只用学着加速和刹车,很快的。”
说得好有道理,但是她没怎么听明白。
“好吧……”杨音希脑子发懵,“直接骑吗?我不会哎。”
“我在呢,不怕。”闵珺笑。
杨音希摔多了胆子小,弱弱再开口,“还是怕,我真的不会,爸爸妈妈表姐闺蜜同学轮流教也不行呢,现在……直接上车自己来啊?”
“不用怕。”闵珺的手搭上车身,“你不是自己来,我在后头扶着。”
杨音希有了警惕,“然后趁我不注意,放开?”
“不会。”闵珺态度很坚定。
然而杨音希被爸爸妈妈闺蜜轮流骗了一次,已经不大信任,即使坐上了车垫也频频回头,“真的吗,你不会一声不吭放开哦。”
闵珺不答,忽然将其中一只搭在车身的手移到了她的腰上。
杨音希吓一跳,呆呆看向闵珺。
闵珺勾起嘴角,自然而然说:“这下我放不放开,你应该最清楚吧?”
清楚!不能更清楚了!
杨音希此时不怕自行车了,大半的关注都在腰间那只手上。那只手起初是虚虚扶着,等她蹬着脚踏板缓慢前行的时候,会稍微扣紧,偶尔随着她身体的轻摆而挪到另一处,隔了层衣料,从容定住,不会让她痒,不会让她痛,触感却像是传到心尖似的,让她屏息抿唇。
“刹车停下。”骑了一圈,闵珺发话。
杨音希顺从刹了车,“怎么啦?”
“休息一下。”闵珺微微笑着,“下来吧。”
杨音希松口气,动了动身子离开坐垫,轻扭的腰间仍扣着那只手。等她站稳了,闵珺才施施然放手,面上的笑十分温柔真诚,“慢一点,我扶着你。”
“谢……谢谢。”杨音希乖乖道谢。
闵珺叫停的地点正好有一张石凳,把车停在旁边,两人一坐,头上有透过树叶洒下来的细碎阳光,面前是大气宽阔的草地,没有建筑物的遮挡,一眼能看到敞亮碧蓝的天空。
“天气真好。”杨音希伸个懒腰,十分满足。
闵珺从保温箱里拿东西,先给她递来一个玻璃罐。
“这是……”杨音希瞧着罐子里黄澄澄的一片片,“糖?”
闵珺点头,“柚皮糖,里面还有一罐柚子茶,等会儿你拿回去,冲水泡着喝、加到酸奶里或者当果酱吃都不错。”
“咦!”杨音希讶然,“你已经做啦!”
刚拿到一箱柚子的时候,杨音希也有过做柚子茶送给闵珺的念头,无奈自己工作忙又是个拖延症,柚子吃了半箱,皮堆了一沓,却总是用“今天累了”“时间多在做比较好”“多剥一个再做”等理由迟迟不动手。
想来羞愧,杨音希没脸提这个事情,说,“辛苦了,你那么忙,还要抽空做这个……”
闵珺不跟她客气,帮着扭开盖子,“快试试呀。”
“哦哦!”杨音希伸手拿了一小片。
每一片外头都均匀裹了白砂糖,搭上柚子皮嫩嫩的黄色十分漂亮,拿在手里轻盈小巧,咬下去先有白砂糖沙沙的口感,有点甜腻,但里头的清新果香很快来救场,没有涩味,沁甜自然。
“唔!”杨音希看那么多糖以为会腻,没想到很爽口,瞪大眼睛夸赞,“好好吃!”
闵珺没答话,静静瞧她,笑得眉眼弯弯。
杨音希吃了一片,迫不及待又出手了,不住感叹,“怎么做的,这么神奇……是不是很难?”
“不难。”闵珺认真道,“你想学的话,我教你。”
杨音希想了想自己的尿性,摆手,“哎,算了,我有自知之明,做出来跟这肯定完全不一样。”
“没关系,我做给你吃。”闵珺自然道。
为了她吗?
杨音希受宠若惊,愣住了,对上闵珺真诚的目光想着必须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胡乱想着问题:闵珺说的是客气话吗?她是在自作多情吗?
没有一直盯她,闵珺说完自顾自拿起一片,尝了尝说,“是不错,有空多做点才行,对吧?”
“对。”杨音希呆呆应了声。
闵珺瞧她不动,说,“你也吃啊。”
杨音希依言吃了一片,就盯着玻璃罐没什么出息地在纠结:这么点,要稀罕着吃,一天吃几片免得一下子吃完了,可是家里有个不明食量的卫兰雪,要是带回去分着吃,更是一下子吃完了……
“好了。”闵珺拍拍手,“该学车了。”
杨音希盖了盖子,站起来,“好。”
绕了大草坪两圈,她领悟了点保持平衡的诀窍,不会慌张地把车头扭来扭去,有意识地定住,试图让整辆车平衡。这时,她发现乌龟爬的速度平衡起来更麻烦,加快了些,后头的闵珺默然配合,从踱步走变成了快步走,扶在她腰间的手松了些。
看到车头听话不乱动了,杨音希有一种快学会骑车的兴奋,越蹬越快,闵珺觉着是时候了,轻声问,“好像可以了,我放开你试一试好吗?”
比起以前教她的急性子,闵珺太温柔太体贴,而且会一直鼓励她让她有迷之自信。
杨音希脑子一热,答应,“嗯!”
闵珺松了手,交代一句,“慢一点。”
杨音希应是应了,保持平稳十几秒骄傲起来,越蹬越快。
不巧,前头是大拐弯。
“啊啊啊!”杨音希不大能处理,惊叫一声,车子失控撞进草坪。
她摔倒在地。
“杨音希!”闵珺急急跑过来,“受伤了吗?”
杨音希呆呆看向同样倒下的电动车,声音打颤,“没,快……快……”
“怎么了哪里疼?”闵珺急得破了音。
杨音希吞口水定神,赶紧把心里话说出来,“我没受伤,你快看看保温箱怎么样了,里头有柚子茶和柚皮糖呢!”
第20章 姨妈
杨音希遇到大拐弯是懵逼的。
那一瞬,她不记得什么刹车,更不记得什么慢慢调整过来,只知道眼下手握的车头很不听话,各种旋转打颤要脱离她的掌控,而那辆跟她不大熟的电动车,噌一下越过最佳拐弯地点,偏离正道往草坪冲。
草坪和道路边界微微隆起,电动车被绊了一下,更是晃荡。
后置的保温箱隐约传来清脆的玻璃相碰声,倒下时像是奏乐的最高丨潮,此起彼伏,并不悦耳。
以至于杨音希摔下去还在想:天啊,这车不会摔坏吧。
幸好,草坪虽然由于季节原因稀疏一点,仍然起到了缓冲作用,噗噗的两声闷响过后,杨音希和电动车一样四仰八叉地瘫在草坪上。
“你快看看保温箱怎么样了,里头有柚子茶和柚皮糖呢!”杨音希仍记得玻璃罐相碰的声音,抬眼一看车子歪在那里,身不疼,心疼。
闵珺辛苦做的好吃的柚子茶和柚皮糖啊!
然而闵珺没有理解她焦灼的心,默默瞥来一眼,不管车子先扶了她起身。
“真没受伤?”闵珺问着,一边帮忙拍碎草和尘土,一边检查她是否有伤,重点瞧的是关节部分。
被这么关心,杨音希也不是满脑子柚子的二货,连忙伸伸胳膊蹬蹬腿,“真的,没事。”
“那就好。”闵珺担忧的神色总算散去了些…
杨音希殷切看向闵珺,“那咱们去看看柚子酱和柚皮糖怎么样了。”
闵珺总算妥协,可在她要去拉车子的时候又伸手挡着,“我来吧,你再看看哪里伤到了吗?”
“哦。”杨音希听话,手有意无意拍着身上的灰,一双眼睛分外专注地盯着电动车,看它能完好立起来,松口气,看玻璃罐被完整取出来,松口气,看到柚子酱罐子内壁沾上了点粘稠,呆了呆:啊,盖子肯定也沾上了,难道吃柚子酱跟喝酸奶一样要舔盖……
闵珺端详一番,觉得没什么不妥,看到杨音希呆滞的视线皱了皱眉,轻轻敲一下玻璃外壁,“没破呢,你看看。”
听到清脆的声音,杨音希回神,双手接过,含情脉脉注视了会儿,“老天保佑。”
“……”闵珺无奈一笑,点点她的肩膀,“这么喜欢吗?”
杨音希点头,“喜欢,特别喜欢!”
天气很好,微风吹乱简单清爽的马尾辫,阳光照亮女孩子美好年华的笑,一字一字发自真心的喜欢,在两人之间轻轻回响。
教科书一般的告白。
然而是对着柚皮糖的。
杨音希说出口才发现哪里不对,再看闵珺意味深长的眼神受不住了,干笑一声,“嘿嘿,我好像有点太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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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刚才吓到了吧。”闵珺给她一个台阶下,“坐着休息一下再学。”
“好。”杨音希答应着,跟上推车的闵珺走回石凳前。
怀里仍然抱着柚皮糖,没撒手。
“呃。”直到闵珺瞧过来,杨音希才发现自己捧着玻璃罐,尴尬地准备放回去,看到保温箱盖子沾上的草根又顿住了,“等下还是我骑这辆电动车……好像不大安全。”
闵珺不语,接过玻璃罐扭开盖子,“别多想了,吃点东西压压惊。”
好……好体贴!
杨音希身为吃货的心被戳得不要不要的,感动地伸出了手……
在她要够着的时候,闵珺手一转让糖罐远离了,严肃道,“洗手。”
杨音希恍惚间仿若见到了自己督促小学生的时候。
而她现在跟班里头的孩子一样,把闵老师说的话当圣旨,乖乖点头,响亮应了声“是”,马上转头四处探望,希望能找到一个水池把手洗干净。
“这呢。”旁边的闵珺唤了一声,递来小瓶免洗洗手液。
“谢谢。”杨音希接过,认真往手上抹。
等洗好了,她十分虔诚地看向闵珺,用眼神讨糖吃。
闵珺也大方,二话不说把整整一大罐给了她,还把放在保温箱里的盒子拿出来,“还有三明治。”
杨音希含着糖,一转头看到层层叠叠、馅料饱丨满的三明治横卧饭盒里等着临幸,眼睛发直,拍拍手里的白砂糖粒,双手接过,把头转来转去的看,“有火腿,黄瓜,鸡蛋……”
闵珺扑哧一笑,“直接吃吧。”
“嗯!”杨音希捏了一角,又道,“我分给你一半,练这么久饿了吧……”
闵珺摇头,“不用,我有瘦肉粥,你不记得了吗?”
杨音希愣住,看到闵珺打开盛粥纸碗的盖子才想起这么一回事,诚实地说出肺腑之言,“真忘了,你带的东西那么好吃,它排不上号,还是吃三明治吧。”
已经拿了小勺吃了一口,闵珺咽下后眨眨眼,“好吃。”
“哎?”杨音希听到“好吃”两个字,没急着啃手头的三明治,一时间,满眼只看闵珺弯起的嘴角了。
——
吃饱喝足,杨音希继续学骑车,这回,她不让闵珺跟,拍拍自己胸口保证,“我有经验了,会骑慢一点,就绕着大圈走一下,不会有事的!你坐在这里休息吧。”
闵珺担忧,“真的行吗?”
“行的!”杨音希说,“你在这里吃吃糖,吹吹风就好。”
闵珺温柔的目光变了,话里染上疑惑,“其实你的主要目的是让我在这里看着东西吧?”
“不是啊。”杨音希答得毫不犹豫。
“也跟这个有关吧。”闵珺已经看穿了一切。
杨音希抿抿唇,下意识转头望天,掩饰自己心事被说破的窘迫。
的确有关。
杨音希觉得,两个玻璃罐实在不能再放回她“危险行驶“的电动车上了,回家一趟太远,只能放在石凳这里。可是,她不大清楚这个小区里有没有贪小便宜的人会顺手牵羊,为了柚皮糖和柚子酱的安全,必须留个心眼。
除去防“偷糖贼”,最重要的原因是怕闵珺累着。
她现在已经学得差不多了,需要慢慢练,没有必要让闵珺辛苦地跟前跟后。
想到先前温柔善良的闵珺追着电动车绕着草坪跑了两大圈,全为了教她这个胆小不争气的二货,杨音希还觉得头上顶着四个大字——禽兽不如。
“你就坐着吧。”杨音希在闵珺面前永远跟小学生在她面前一样没底气,“不然我过意不去。”
拗不过她,闵珺说,“好,慢慢骑哦。”
“嗯!”杨音希乐滋滋去推车了。
慢速的车头好控制得多,她再拐那个大弯,已经心中有数不会胡闯乱撞了,转了三四圈,速度渐渐加快,杨音希感觉风在耳边呼呼地吹过,吹散了柚皮糖和蛋黄酱的味道,惬意扬起嘴角。
直到转悠回闵珺面前。
“慢点。”闵珺板着脸训她。
杨音希赶紧刹车,再绕圈的时候,很机智地在离石凳不远的地方开始减速,到闵珺跟前的时候,已经是龟速前襟不敢浪的老实初学者了。
这一圈绕完,闵珺叫住了她,表示她可以插钥匙开电源了。
“是吗!”杨音希运动少,蹬车几圈小腿隐隐有酸痛的感觉,得知电力要来解救自己了,笑得无比欢快。
闵珺插上钥匙,却只给她示范了怎么开关,而后道,“先学学怎么拧动控制器。”
“……”干巴巴地转手腕跟想象中的迎风兜圈差的太远,杨音希耸肩,不以为意,“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扭一扭。”
“你试试。”闵珺说。
杨音希记得康老师骑电动车的样子,右手握上去不够,还无师自通地把左手轻轻搭在刹车上,转头望着闵珺微笑的脸求表扬。
“拧吧。”闵珺没如了她的意。
杨音希乖乖转动手腕,一下子扭到了底。
闵珺无奈,“不能这样,要慢慢加速。”
“是吗?”杨音希纳闷,“我以为懂得加速和刹车就可以上路了……”
“要是遇到比较窄的路,或者路况不好堵住了,你这样猛地加速,会出意外的。”闵珺举例。
杨音希被说服了,“哦,我慢慢来……”
她盯着手柄的控制器,试着小幅度转动,才一下便听闵珺柔柔说“不是”,手被握住了。
“我教你。“闵珺靠近,另一只手自然搭在了她的肩上。
而贴在一块儿的右手,转动加速的时候要扣起来似的。
杨音希懵懵的,眼睛是老实盯着手柄,心里已经胡乱想了起来:闵珺的指头微凉,掌心却是温热的,紧贴时微微蹭着,隐约传来的暖意就真切不少了。
闵珺身上有清香,像本人一样,有礼温和地让你心情愉悦。
闵珺闻得到她身上的味道吗?刚才食物的味道散掉了吗?
早上她喷了点想睡,真是万幸,刚才洗了手,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她迷糊学着,倒也听了进去,试着开电源在笔直宽阔的道上骑了一下,虽说不能自如地调节快慢,也算是懂得点方法。
有了成就感,杨音希的三分钟热度出现,除了吃外卖的半小时,全在认真绕圈溜达,一刻也不休息。
天微微暗下的时候,她学会了。
“谢谢~”杨音希由衷道谢,“我请你吃饭!”
闵珺笑说,“午饭请过啦,今晚我要回团子家一趟。”
“噢!那下次吧。”杨音希点头,“我送你到门口。”
闵珺很信任她,“你用电动车搭着我去门口吧。”
“好~”杨音希刚学会,正心痒,答应得干净利落。
只是,她自我感觉骑得挺稳,闵珺却不是提议时那样轻松随意,才坐上去的时候还好,后来偶尔靠在她的身上,搂在她腰上的手总会紧几分。
“不怕哦。”杨音希回头哄,“我已经出师啦!”
“出师?叫声师父来听听。”
正好到了大门,杨音希停下,等闵珺下了车才顺了意,“师父~”
“还是别这么叫了。”闵珺笑了,“很别扭啊,杨老师。”
杨音希把车子交换,摆起老师的架子,“闵同学,路上要遵守交通规则,小心一点知道吗?”
“嗯。”闵珺冲她招招手,“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