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杨音希前头还会抽空打量一下手表,后来全部心思在做题上面,不知不觉中把空白答题卡填了大半,显眼清晰的2B铅笔痕迹在阳光下微微泛光。
“还有十分钟。”监考老师提醒了一句。
杨音希如同梦里面一样做不完。
但是她很平静——做题多了,她明白自己的优劣势,既然数学不好且十算九错,干脆直接蒙不擅长的数量关系,专心攻逻辑和资料部分,完不成所有题目是肯定的。
杨音希会做的都做完了,检查一遍该写的谢了没有,折回去看一看,若非十分肯定绝不改题,静静等到交卷铃响。
七分钟后,她木然走出考场,打开手机给闵珺发了条信息,“出考场啦。”
闵珺回了电话,“我在门口等你。”
“哎?”杨音希惊讶,“你没回家?”
“回了一趟,然后又来了。”闵珺笑道,“咱们回家休息。”
考场偏远,她们一来一回要费不少时间,杨音希躺了半小时就要起床,初醒时迷迷糊糊,洗把脸之后倒是恰好,不疲累也不会睡过头昏沉。
下午写的字多,杨音希有着丰富地赶教案经验,加上思维不卡很快写完,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
她发现今天早上算是正常发挥,下午的字写得相当整齐漂亮,已经赢了几分。
杨音希刚报名时那一股迷之自信又回来了,弯起嘴角,托下巴盯着手表倒计时,想着等一会儿拉着闵珺好好约个会,弥补一下这段日子天天对着考试资料的苦逼。
考试结束,她第一个冲出了考场。
杨音希顾不上开机,脚下不停地往门口奔,不需打电话就找到了闵珺的车子,叩叩车窗,粲然一笑,“我考完啦!”
正拿着手机给她打电话,闵珺吓一跳,见到是她马上放下手机开车锁,“怎么不开机。”
“凭我们的心有灵犀,哪里需要手机这种身外物。”对话完全不一样,杨音希更坚信噩梦的结局跟她无关,乐呵呵开门,“我们晚上去……”
她话没说完,才坐定,突然看到后视镜里的另一双眼睛,“嗬!”
“哈喽。”倪曼从后座冒头,“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你你你……”杨音希懵了,“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你没注意而已。”倪曼摊手,“只盯着闵珺看,哪里会注意到其他呢……”
杨音希打断倪曼的吐槽,“你不去接兰雪吗?”
“中午堵车,她觉得麻烦不让我接,等会儿再会合。”
“会合?”杨音希听不明白了。
倪曼笑眯眯一拍手,“好不容易考完了,我们庆祝一下,去城郊吃烤羊排吧!”
“为什么……”杨音希有些回不过神。
闵珺总算开了口,“一起聚一聚,我想把你介绍给朋友认识。”
第80章 1.1.3.22
“朋友?”杨音希吓着了, 一把拉住闵珺要启动车子的手,“现在去?”
闵珺转头瞧来, “是啊, 怎么了?”
“太突然了吧。”杨音希皱眉。
“是有一些,不过有个朋友明天早上的飞机,只在S市停留一天。”闵珺叹气, 柔声劝说着她,“我跟她很多年没有见了。”
久别的友情牌打出来, 杨音希顿时不敢说自己不想去了, 纠结片刻妥协道,“去就去吧, 但是我想先换一件衣服。”
她穿的是大学时买的一件卫衣。那件卫衣样子普通, 却陪着她经历过各种考试,哪怕时间久了图案褪色样式变形,之于她也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杨音希图的是舒服和吉利,无所谓这件衣服看着灰扑扑的质感极差, 现在闵珺要带她去见人,她就不得不在意了。
“换衣服?”倪曼冒出个头来, 插口道, “这件挺好的啊,我们去的是农庄, 不是酒店,穿好衣服刮破了多可惜啊。”
杨音希扫了下倪曼身上的精致连衣裙,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陈旧卫衣, 嘴角一抽。
“那我们回家一趟吧。” 闵珺下了决定。
杨音希点点头。
“我打车先去。”倪曼忽道,“这样肯定会迟到,兰雪一个人在那里多可怜啊。”
对啊!会迟到!
当真没有考虑到这个情况,杨音希纠结了:是早早到了,让闵珺的朋友看到她随便套一件衣服套上的狼狈样子,还是晚一点到,打扮一下却成为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迟到的人?
真是一道送命题。
杨音希陷入沉思,咬的下唇要破了,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保温杯。
“喝点水。”闵珺体贴道,“下午一直没喝吧?”
乖乖接过,杨音希不再咬唇喝了一口,清新的桃子果香沁透唇齿,茶水滋润适口,把她定坐一下午的烦闷与纠结回不回家的焦躁给扫去了。
“啧。”倪曼看在眼里,替她们下决定,“我去打车啦,你们慢慢换衣服。”
话音刚落,杨音希便从后视镜看到车门一开一关,后座空了。
杨音希懵了懵,抿抿唇问,“咱们还回家吗?”
“回。”闵珺微笑,“校门口人这么多,倪曼打车估计要半个小时,一定比我们还晚到。”
杨音希傻眼。
意思是有个人垫底,她们就可以轻松愉快地迟到了吗……
在她愣神的时候,闵珺启动车子,慢慢划出门口的人山人海。这个学校处于城郊,算是偏僻的考点,之所以堵车全怪学生太多,两公里以外便能开到绕城的高速路,一路通畅。
仅仅25分钟,杨音希已经站在衣帽间摸下巴纠结穿什么了。
“别太紧张。”闵珺没出去等她,从后搂着附耳道,“想穿什么穿什么。”
杨音希严肃了,“不行,你很多年没有见的朋友哎……”
“所以无所谓啊,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闵珺笑了。
杨音希斜眼,“这是什么歪理啊。”
“别怕嘛。”闵珺抱得更紧,微微弯腰将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声音闷闷的有点耍赖的意思,“我们就是去吃个饭,不要管他们。”
杨音希听出话语里的稚气,觉得太难得了,偷笑着从镜子里瞄闵珺垂下来的脑袋。”我说真的。”闵珺抬眼,也从镜子里与她对视。
没忍住笑出了声,杨音希哄着突然开启幼稚模式的闵珺,“好好好,不管他们。”
“那就这件吧。”闵珺拿了一件长款米色针织衫,在她的身前比划。
杨音希抚上闵珺的手,嘀咕,“这是你的。”
“不好吗?”闵珺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
捉到闵珺唇角意味不明的笑意,杨音希明白了,抿着唇接过衣服低声说,“好,我这就换。”
松开手,闵珺站直了却不动。
“你出去等我吧。”杨音希转身,傻了吧唧地直说一遍。
“为什么?”
“……”杨音希脸上发烫,恼羞成怒地轻轻捶去一下,“哎呀,再这样下去就迟到了。”
闵珺逼近一步,淡然道,“已经迟到了,晚一点无所谓。”
“啊?”杨音希瞪大眼睛,本能地后退,却把自己送到了方便壁咚的衣柜拐角。
不过闵珺也没有壁咚。
杨音希被抵在角落,昂头承下由浅入深的亲吻,后背隔了一层衣服在衣柜凹凸不平的花纹上磨蹭,捏着针织衫的手无处安放,半晌才回过神委屈地单手提着垂在身侧,空下的左手抵在闵珺肩上,没什么力气地推着。
她推到第七下,闵珺才远离了一些,舔了舔唇角,轻巧的指尖掀起下摆。
杨音希考试时抓乱的马尾辫被卫衣小小的领口锢了下,彻底散了,歪歪地垂在肩头,但她没时间在意头发的乱,眯眼不敢看讨好她的闵珺,下意识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不懂该放在哪里。
闵珺拿过了她手里的针织衫。
杨音希听到衣服落地噗的一声闷响,想着还是从了吧,都是要迟到,久一点算什么呢。
然后那件柔软的针织衫便套下来了。
领口挺大,杨音希的头发不会再被勾到,却仍然变成了目瞪口呆的傻样,木头似的看着闵珺,“啊?”
“梳一梳头发就可以走了。”闵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慢条斯理帮她整一整领口。
“喂!”杨音希很生气,如同一碟热腾腾的刚出锅的佳肴在鼻子前晃过,光闻到肉香尝不到味道一样生气,“撩一半就跑,你……”
闵珺挑眉,“我?”
“你……”杨音希委屈,“不是说晚一点无所谓吗。”
闵珺从容点头,看了下手机告诉她,“的确是晚了一点,刚才用时4分钟左右。”
“停!”杨音希听不下去这么羞耻的计时,捂住闵珺嘴巴,“我现在去梳头。”
说完,她放下手,左看右看没敢推开杵在面前的闵珺,极其丢人地侧身溜走,头也不敢抬地走到梳妆台前,解开马尾辫想再梳一个。
“我来。”闵珺跟来,拿过梳子。
杨音希有点慌:哎呀,她头发爱打结,别人梳的话是活生生的血泪史。
闵珺却是一手端着一手慢慢梳顺,不会扯到发根。杨音希发现不会疼,马上不挣扎了,笑眯眯看镜子里老婆大人垂眸给自己梳头的样子。然后,她发现闵珺梳完了马尾辫没有停……
“嗯?”杨音希呆呆看着闵珺拿过夹子,“这是做什么。”
闵珺没答,手上动作没有停,最后给她扎了个丸子头。
杨音希震惊了,她曾经试过丸子头悲惨失败,有卫兰雪帮忙咿咿呀呀喊疼未果,一直惨痛地觉着自己是没有办法扎丸子头的人,结果就这么让闵珺实现了?
“有意思。”杨音希背过身照镜子,没忍住捏了一捏。
闵珺却从小抽屉拿了上回送的项链给她戴上,点一点上头的圆形宝石,“好了。”
“喂。”杨音希对着镜子打量一番,眯眼,“你让我穿这件衣服,帮忙扎丸子头,是为了更好地凸显这条项链吗?”
闵珺搭了她的肩膀跟着看镜子,“不一定。”
“骗人。”杨音希刚遭遇撩完就跑的流氓行为,怒气未消,扁嘴吐槽一句。
闵珺被骂还笑,忽而低头在她后颈项链扣处吻了下。
温热轻柔的,杨音希登时忘了什么衣服什么发型,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一吻上头,再有耳畔一句“是为了这个“的呢喃颤入心尖,浑身发软。
然而,她的媳妇坚持“撩完就跑”的思想到底。
“走吧。”闵珺转身去拿包。
杨音希嘴角一抽,“哦。”
她们到农庄的时候,倪曼果然还没来。
杨音希刚有一丝“有人比我们更晚”的庆幸,对上闵珺朋友好奇的目光,登时怂了,捏着提包的手悄悄用了力——幸好闵珺坚持让她拿个包,不然她现在都不知道把手往哪放。
“这是杨音希。”闵珺介绍,“这是许书艺,王笑柳,傅俪。”
草草介绍一遍,杨音希也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道一句,“你们好。”
“你好。”其他两个都是微笑致意,唯有头发特别短的许书艺大声招呼,“别干站着,坐啊。”
闵珺带着她坐下。
她们坐的算是农庄的大包厢,竹楼二层的独立天台,有花有草,吹着夜风挺爽快。因为倪曼打电话说堵车,大家没有急着点菜,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多年没见的朋友正是许书艺,长得清秀斯文,打扮中性偏帅气,不开口会让一些人有点混淆性别的感觉。杨音希不知怎的辨认得出来,而且她发现,许书艺是心思最细腻,最照顾她的一个。
比如,她们多年没见的朋友,说起一些以前的经历或者圈子里的梗,杨音希是插不上话的,本来是认命好好听着,许书艺却能够说些大众话题带着她参与其中,不让她干喝茶尴尬。
杨音希十分感动:多好的朋友啊!
不一会儿,倪曼来了,大家热闹点菜,农庄老板问,“要不要看羊排怎么烤的?”
她们兴冲冲跟过去参观,瞧着土灶各种新奇,然而再怎么看也就是泥巴、生肉和炉灰,瞧不出花儿,不知不觉一个跟着一个走了。
到最后,留下来的竟然是杨音希和许书艺,并肩站着盖起来焖烤羊排的大灶。
“呃。”杨音希回头,才发现闵珺不知何时走到一边接电话。
许书艺瞧了她一眼,没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
杨音希不好马上走,默念着“老婆快回来”,定定盯着土灶发愣。
正好,一个农庄员工端着卤水经过,杨音希不由自主想闻一闻,却听到了身边同样响起了吸气声。
她们不约而同转头,笑了,“你也……”
同是吃货,相逢何必曾相识!
第81章 1.1.3.22
对视一眼, 杨音希与许书艺便有了吃货间的默契:原来对着香辣卤水犯馋的我不是一个人!
霎时,杨音希如同找到了知己, 抓紧了机会跟许书艺搭话, “咱们去看看?”
“嗯!”许书艺答应。
杨音希特别感动。
来这以后,她一直特别紧张——先是跟闵珺回家换衣服迟到了,再是对上闵珺的朋友, 没怎么记住名字,之后一度对着她们说的旧事茫然, 插不上话, 就算许书艺有心引导,不过能跟着说一些时事八卦而已, 跟她们的同步率总差那么一点。
也难怪, 闵珺的朋友大多是S市本地人,生活经历相似,比如农庄上的茶水,她们能说出整碎汤色净度之类的评价, 杨音希顶多能回一句干巴巴的“好喝”。
杨音希控制不住地感到沮丧。
现在不一样,她觉得和许书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往前走几步, 垫脚抬头眺望着农庄员工提走的腌肉卤水,颜色暗红, 气味辛辣咸香,飘浮在上头的配料能辨出一二,却又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分量凑出的滋味。
“应该会很好吃。”杨音希说, “焖烤最入味了。”
许书艺点点头,“几年前我去老街吃的烤羊排,太干了,一股子膻味。”
“你说的是不是旺盛摊子?”杨音希眼睛一亮。
许书艺点头更快了,“对啊对啊,你也去吃啦?”
“去了,”杨音希嘿嘿一笑,“早早去,饿着肚子排了四十分钟的队,太让我失望了。”
“我也是,朋友直接丢下我走了。”许书艺哀怨。
杨音希扑哧一笑,“不错了,我同学直接不肯跟我去。”
“哈,”许书艺拍拍她的肩膀,“以后咱俩一起去。”
颇有同感,她们又聊起些别的,发现都是吃货里的博爱党,不管什么能吃绝对会试一试,只有不爱吃没有不能吃“前面好像在摘野果子。”许书艺忽然被拿着筐子走过去的工作人员吸引了。
这个刚才她们等人的时候吃过,杨音希乍一看果子瘦小泛青,叫不出名字有些迟疑,咬一口才知道酸甜清新很是开胃,立马把另一碟糕点的甜腻中和,多亏这货,她们等待倪曼前来的时间没有太难挨。
杨音希看点点头,与许书艺对视了眼,一起走过去。
不管到哪里,闵珺认识的人总是VIP待遇,农庄这里也不例外,员工看到她们跟来,不会说“闲人免进”之类的话,打开栅栏热情招呼,“采果子咯,要不要试一试?”
“嗯。”杨音希和许书艺小鸡啄米式点头乘以二。
果树是内部员工在厨房院子自己种的,与她们饭桌上吃的不一样,个子更小,酸味更浓,却因为亲手摘下而多了一番风味。杨音希没有许书艺高,并肩站着只碰那些触手可及的,而许书艺也照顾着她,主要抬手去摘高处。
毕竟是人家的树,她们没有听员工的话,尝了两个再摘了几个就停下,捧在手心乐呵呵去洗干净。
“呐。”杨音希首先送到闵珺眼前。
闵珺恰好打完电话,眨眨眼接过,“哪来的?”
“刚摘的。”杨音希笑眯眯说。
许书艺默默在旁边啃果子,在闵珺的目光扫过来时,放开了用玩笑调子侃道,“就这么几个,她能给你的是真爱,你就别指望我分你了。”
杨音希和闵珺:“……”
她们三个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吃果子,没怎么说话,杨音希注意到许书艺拿出手机,不经意间看到了熟悉的界面,惊讶,“你也玩这个?”
“嗯。”许书艺答,“七点半了,想去答题赚经验。”
杨音希一拍手,“对噢,可以答题了。”她把果子三两下啃完了,拿手机开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