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了六分钟之后,电话那端的人终于忍无可忍地接起。在接通的那一刻,路浩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动,眼神似乎也变得更加宠溺。仿佛刚刚的戾气,全然不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
“宝贝,我今晚有急事,就不过去了。你要乖乖在家,我有空就会去找你的,不要太想我哦!还有,”红酒一般低醇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中响起,停顿了两秒钟,路浩继续道:“我爱你。”
“啪——”地一声那端的电话被主人挂断,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路浩却是毫不介意,脸上宠溺的表情还夹杂着几丝笑意。
对着话筒处,印下一枚轻吻。“宝贝,我爱你,真的,很爱你。”唇贴着冰冷的金属的那一刻,路浩在心中这样想着。
“嗯——”苏晓梦惨白的嘴唇在双眸紧闭的情况下发出一个单音节……
“快去叫医生,说病人醒了。”对着门外大声说道,路浩起身握住苏晓梦放在被下的手。
“苏苏,是浩哥哥,是浩哥哥呀!苏苏,你睁开眼睛看看浩哥哥!”握着苏晓梦的手不知为何竟然微微颤抖,路浩发颤的声音在苏晓梦的头顶回荡。
“医生,你快过来看看,我妹妹刚才动了,她发出声音了。”这次过来的还是刚才那位金丝眼镜框医生,路浩也顾不得什么,一个劲地催促着。
“先生,病人刚才只是因为疼痛而产生的无意识感知。如果要等病人醒来的话,恐怕要到后天下午。”
再次握着苏晓梦的手,路浩低着头专注着看着病床上的人儿。顿时,病房内,悄无声息。
“那么,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若是途中病人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叫我们。”知道此刻坐在床边的男子肯定不会回答自己,医生还是敬业地说着。
在等了两分钟还是没听到路浩的声音后,转身离去。
“苏苏呢?”病房的门突然被人大力地推开,身穿白色病服的林琳大步走了进来。
“对不起,少爷。是林小姐非要过来,我们实在拦……”一名黑衣男子面露无奈之色,垂头说道。
“好了,你们就在门外守着吧!让她进来就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看向门口一眼。
“是,少爷。”
“晓梦怎么样了?!怎么还在睡?!是不是惊吓过度?没事吧,没事就好!”美丽的脸庞失去了常人所见的光彩,本就暗淡的双眸在看到病床上人儿苍白的脸颊时,更加暗淡。凌乱而焦急的语气处处透漏着说话人的关心与不安。
“没事的,苏苏怎么可能会有事。医生说,后天就可以醒来了,你不用太担心。你没事吧,我正想去看看你,没想到你就跑来了。”
宠溺的话语毋庸置疑,路浩能这样说,就表示苏苏真的是没事了。心中的不安得到缓解,“呼~,幸好没事。”
其实路浩没说的是,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不会让苏苏有事的。他会为她请医学界最好的骨科医生来为苏苏医治,他就不相信,他一直捧在掌心里,真心呵护的天使会在她最美好的年华中折翼?
不管对苏苏好,是不是出于最终的阴谋。但是在看到病床上苏苏毫无血色的脸时,路浩就已经明白,不知何时,他已经把这个如天使般纯洁的女孩真心地当成自己亲密的家人。
不想让她在最美好的年华中失去双翼,不想让她在最亮丽的青春中失去笑容,不想……
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病床上的苏晓梦,林琳淡淡地微笑着,带着视如珍宝的宠溺抚摸上苏晓梦惨白的脸颊。
“苏苏,对不起,是琳琳姐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以后再也不会了。”纯血统的西方蓝眸在手指抚上苏晓梦脸颊的那一刻,发出更加幽深的眸光。
究竟是谁
看着床头另一方,林琳看着苏苏时宠溺的表情,路浩欲言又止。凭着自己敏锐的感知力,他绝对不会相信,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中所包含的感情,仅仅只是多年的好姐妹情意而已。
不知为何,路浩此时心中竟然生出想要林琳离开病房,甚至是远离苏苏的念头。路浩向来是手随心动的主,心里这样想着,大手自然而然地拉着林琳没受伤的那一只胳膊,就往外走。
“路浩,你,你干什么?!What are you doing?What are you doing?I want to ……”在一直说地道中文的情况下,林琳由于路浩怪异的行为,而不禁用自己的母语表示诧异及反抗。
虚脱的身体根本没什么抗击力可言,就这样一路被路浩强拽了出去。直到被拉到加护病房外一处隐秘的拐角,路浩这才松开林琳被牵制住的胳膊。
“路浩,你把我拉出来干什么?Why?Why?”由于是在医院,所以林琳的声音有了明显的压低,但是仍能明显地听出,颤抖的语气中,充满着对面前男人的不满与不解。
“苏苏需要休息,再说林小姐也没有必要负伤照顾苏苏吧!若不是——”
“嘟——嘟——嘟——”路浩的手机再次响起。
抬眼看了看林琳气愤的表情,神色自如地接起电话。
不知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只见路浩另一只没有握着手机的手,拳头绷紧。半分钟后,又舒展开来。食指揉了揉太阳穴,墨色的眸光带着阴狠的气息,低声说道:“把资料带来,记住,是所有资料。当然,人也要带来。地点你知道。”
等到路浩挂掉电话,林琳再次说道:“路浩,我没事的。我现在需要去照顾苏苏,你就让我——”
“Stop!林小姐,你是聪明人。难道刚才我说的,你还不够明白吗?”
“哈?!What?What did you say?I think I don’t know.”睁大的蓝眸,全是疑惑。
“林小姐,我想我没必要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最清楚,不是吗?”斜眼看了一下林琳,目光中全是不屑。
“路浩,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这次的事故是因我而起?对,当时和苏苏在一起的人是我,是我没能保护好苏苏。可是,难道你以为我就看不出来,那些想要伤害苏苏的人,不是因为你路浩而起的吗?你自己在外面做的事情,我没有权利也没有任何兴趣管。但是我也请路大少爷你,别把你的那些私人恩怨带到别人身上。你以为你随便在苏苏身边派两个暗影就能保护得了她吗?你也太……”
“林小姐,我想我的事似乎还轮不到让你来指手画脚!再说,苏苏是我的亲妹妹。你以为我会舍得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吗?到是林小姐你,凭什么来管我们的家事?!”
“我,我凭什么?凭我是苏苏多年来的好姐妹!我一直都是把她当成我自己最爱的妹妹……”林琳真是觉得路浩这人,不仅颠倒黑白,还冷血残酷。
“No,No,No,林琳。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吗?我路浩还不至于白痴到这种程度。”伸出食指在林琳的面前晃了晃,慢慢走近她,微俯下身,两人的头交错开,邪魅的声音在林琳耳边响起:“原来是最爱的妹妹啊!那到底是最爱?还是妹妹呢?又或者说是最爱的——”
“你——”一把推开面前高大的男人,不断游移的眼神无不透露着主人此刻的慌乱。
“林琳,你最好只记得,你永远都只是苏苏的姐姐。不要试图拿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污染我纯洁的小天使。”凌厉的目光,王者般的语言,昭显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掸了掸胸口微微皱起的衣服,看着高挑女子越垂越低的头,充满不屑地朝加护病房走去。
至始至终,路浩都没有注意到,那低垂着头,双手捂住脸颊的西方女子从指缝中流淌出来的晶莹泪滴。
也许,只有她一人才能体会得到,那水滴带着来自于心脏的温度,灼伤手指时的痛楚。当全身的热源渐渐被抽走,留下的,仅有心如止水般的冰冷。
其实她真的有下过决心,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默默守护。可是,日子久了,爱得太深,以至于无法自拔。她就实在忍受不了了。为什么她就要爱得那么辛苦?为什么她的爱就不能见光?为什么她要默默付出,却永远都不能让自己所爱之人知晓?
“爱她,就大胆地告诉她。”这是林琳的经纪人兼闺蜜Diane得知她的心事时,在沉默几分钟之后,对她所说的一句话,也是仅有的一句。
可是,林琳做不到。
她不能,也不忍心。
因为她知道,她的苏苏是那样的可爱美好,她不能就这么毫无良知地毁了她。难以否认,每次看到苏苏灿烂的笑颜,林琳的心中,就会涌起一股酸涩……禁忌的爱情,对于这个天真无邪的天使来讲,太过于残忍……
也许,也许等到苏苏找到最好的归宿时,自己才会死心,才会罢手。天晓得,今天当那辆货车撞过来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保护好苏苏。
无力地抬起手臂,摸了摸仍有些微微犯痛的额头,苍白的脸上泪痕依稀可见。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林琳竟然轻笑出声。
“还好,她没事。”转身走向自己病房的那一刻,林琳在心中想到。
“苏苏,你醒醒啊,是妈妈来看你了。苏苏,乖女儿,你,你……”泪眼模糊,声音哽咽,实在不忍心见到女儿这般憔悴的模样,脆弱的女人随即瘫倒在旁边沉默的中年男子身上。
当路浩昨晚向美国的那个“家”打第一次电话,告知他们此事后,就立即挂断电话。谁曾想,第二天一早,平时极爱化妆的路母(苏苏的亲生母亲,前面提到过)竟然生平第一次以素颜出现在众人视线,可见路母对其宝贝女儿的疼爱与重视。
当然,那个一直陪在路母身边的中年男子,不用解释,必定是路父。虽然已快到知命之年,岁月也在他的身上留下或多或少的足迹。但是,眉宇间的英气,刚毅的侧脸,和依旧挺拔的身姿,可谓是魅力不减当年。甚至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烟草味和沧桑岁月的味道,反而使这个一直沉默着的男人,更平添了几分魅力。
“阿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早就说过无论你做什么事,我都无所谓。但是——”男人刚毅的侧脸在看到怀中哭到瘫软的妻子时,变得更加紧绷起来。伸出手轻拍着怀中女人的背部,以行动代替语言,进行无声的安慰。
本就讨厌女人的泪水,再加上那个中年男子的话语,而后又看到这样的情景,一时间,路浩怒气直冲头顶。
“既然不管我,就永远都不要管我。我知道这次苏苏出事全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她。不过你也用不着在这个女人面前装什么好人,再来指责我一次!”
看着路父温柔地抚慰那个女人是宠溺的表情,路浩不禁在心中讥笑。当初你也不是也曾这么温柔地对待妈妈吗?说什么真心相爱,那为什么又要在妈妈去世的不久后,就立即娶回这个女人?看来,你所能给予的爱,也不过仅此而已。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那个女人?她也是你妈!你——”怀中的女人此刻已经从路父的怀中坐起,伸手拉着路父的胳膊,以示劝阻之意。
“宗明,你就少说两句。阿浩又不是故意的,苏苏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你别又发火。”因哭泣而略微沙哑的嗓音,让路母显得格外脆弱。
“呵,当然更用不着你假好心!你以为,这次苏苏的车祸,除了我之外,某些人会逃脱得了关系吗?”厌恶地皱起眉头,看着苏颜(路母)脸上的泪水,不屑道。
残废?!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做的那些事惹出来的祸,怎么,现在又想着要推卸责任?”路宗明蹙眉,抬头看着路浩,语气严厉地指责道。
“哼,有些人,她自己心里可明白得很。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些事,即使是逃到再远的地方,也不会抹杀掉它事实的存在吧!”路浩说这句话时,特意往苏颜的位置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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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那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僵硬起来。煞白的脸扭向一边,两只手交握在一起,食指不断抠弄着。
对于苏颜会出现这样的反应,这早已是在路浩的预料之中,鄙夷蔑视的眼神更是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阿浩,你不要总是——”
“叩——叩——叩——”加护病房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明知那个男人已经动气,但路浩愣是依旧我行我素,不理不睬。眼角的余光再次看向病床边那位低垂着头,肩膀僵硬的女人,缓缓地说道。
从门外进来一位医生,两名护士。依旧是那个带着金丝眼镜框的“呆板”医生,路浩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个时间段,医生是来查看病人身体状况,撇撇嘴,也就没说什么。
等那位医生检查好之后,看着病房中每个人“怪异”的表情,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框,缓缓说道:“病人虽然只是暂时昏迷不醒,但是仍然需要静养。所以,还请各位家属,能保持安静。”
虽然刚才站在门外,他就能嗅到浓浓的火药味,但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医生,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为病人的身体健康着想。所以,在仔细权量之后,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就在气氛正尴尬的时候,院长突然推门而进。
“路先生,刚刚我与美国那边的医院联系,他们说他们那边现在正好有一个在骨科方面十分杰出的人才。那位医生前不久请假回了中国,但是那个医院的院长告诉我,明天下午,那位医生就会赶到这里的。到时候,苏小姐醒来之后,就可以马上和那位医生一起回美国接受治疗。”可能是因为激动,再就是来时的路上走得太快,导致院长的脸微微红,说话的气息也不是很稳。
“这是真的吗?医生?我女儿的腿真的还能再次站起来?!”虽然在飞机上丈夫就一直安慰自己,说是女儿的腿肯定会没事的。但是,能得到医生的确定,苏颜才能真正地得到心安。
“路夫人,我们已经说过,小姐的腿只是有可能会瘫痪。但是如果她能接受到最好的治疗,那么病人恢复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带着金丝框眼镜的医生再次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架,认真地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医生,苏苏的腿怎么可能会瘫痪呢?是不是你们搞错了?对,一定是你们搞错了!路浩明明对我说,苏苏没事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正准被悄悄来苏苏病房,偷偷看她一眼就离开的林琳在加护病房外,听到这样的对话时,失控地大力推门而入。颤抖的声音,表明它的主人此刻伤痛以及难以置信的心情。
“林小姐,你怎么又来了?”看到林琳异常担心的表情,路浩的心不知为何,竟猛疼一下。但是,说话的语气仍是十分地不待见人。
“阿浩,怎么可以这样对琳琳说话?!”路宗明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近20年来,自己真的是疏于对他的管教?
“琳琳,你别伤心,医生说苏苏的腿只是暂时的,等明天我们回到美国,进行最好的治疗,苏苏的腿就会好起来的。”路宗明为了缓解尴尬气氛,一向不爱说话的他,只好出声说道。
看着病床上人儿苍白的脸颊,林琳的蓝眸再次湿润……
午后三点半,暖暖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悄然进入到病房内。在病房的每一个角落,洒下希望的热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