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间,康斯坦丝的房间再无任何保护。
爱德华深呼吸了几秒,坚定信心稳步走进病房。
望着床架上挂着的病历本,爱德华的脸色波澜不惊,但是捏着病历本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瞧了瞧康斯坦丝那张憔悴苍白的面容,爱德华铁青着脸轻轻放下病历本,走近过去抚了抚那只正输着液的手臂,一眼就看到手背上的针痕。
一瞬间,脑海深处又开始回荡着很久没有体验过的细密疼痛,于是他白着脸坐下来想喘口气歇息一会,看起来十分疲惫。
阿尔弗雷德说过,康斯坦丝是因为不明的精神药物而变得十分狂躁,到处伤害人,被药瘾折磨的时候还会口吐白沫,只有服下镇静剂才能够像现在这么安静。
那个不明的精神药物就是Fuerte。
“你会好起来的。”
爱德华轻声说,但他知道康斯坦丝不可能听得到他的话。
想起早上阿尔弗雷德的那番话,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爱德华皱了双眉,然后弯着腰身揉了揉突然疼起来的太阳穴。
缓下来后,爱德华静静地望着那张仿佛与世无争的睡脸后忍不住轻叹一声,然后严肃地捏起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给予了一个庄重的吻,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为床上与病魔作斗争的无辜少女向他最敬爱的天父祈祷。
祈祷完后,爱德华站起身离开回家。
丽贝卡见爱德华回来后就关上正在看的肥皂剧,立刻凑到面色苍白的爱德华面前打趣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难道你被阿尔弗雷德榨干了吗?”
平时听到丽贝卡这种玩笑话,爱德华都会不甘示弱地认真反驳,但今天却意外地避过了她径自上楼去,沉默得有些可怕。
丽贝卡也跟着上楼,“卡斯珀,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待爱德华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前,他终于停下,转过头对着满脸困惑的丽贝卡说:“贝卡,我是邓肯的孩子,你会不会很恨我?”
丽贝卡立刻僵在原地,翠色双眸闪过一丝惊恐,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卡斯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快告诉我,我来帮你!”
爱德华挣脱了丽贝卡的手,“我只是累了,你当我只是胡说。睡一觉之后我就好了。”说完就不等丽贝卡开口,直接进房锁上房门。
丽贝卡对着紧闭的房门后思量了一会,随后才神色凝重地走去自己的房间。
……
“你跟凯瑟琳利尼恩希长得真像,就像是她的模子印出来似的——可惜啊,你的漂亮脸蛋被我的人砸坏了,看着真是让人心疼极了。”
正冲着紧张地绞着衣角的卡斯珀微笑着的夏尔查克曼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那个脸色苍白、低垂着头的金发少年慢慢走去。
“妈的,你的这双眼睛居然跟他一模一样,还以为你只像那个疯婆子!——不,你连脾气都和他一样!——都他妈爱惹我生气!都他妈喜欢自寻死路!”
本来笑眯眯的夏尔查克曼陡然变成了一个易怒的暴君,冷不丁怒吼眼前的卡斯珀几句后突然拿起玻璃茶几上的镶金边白瓷茶杯往他的脚边砸去。
卡斯珀见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瞥了一眼羊毛地毯上碎裂得不复原样的瓷片后才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来直视起那个狂怒中的□□者。
“年轻人,我告诉你,你在我的房子里最好安分些,到时候我就不是让人好好教你‘学规矩’,而是直接送你去下地狱见你的好爸爸和好妈妈!——你再去找莉莉求情送那个疯婆娘回艾雷纳,我他妈立刻杀了你!”
警告完毕后的夏尔查克曼收回了自己可怖的表情,转眼间又变回笑吟吟的模样坐回了沙发,但直视着卡斯珀的深紫色眼睛依旧狠戾无比。
卡斯珀深呼吸了一下后挺直腰背,按压住嗓音里的恐惧故作镇静地继续哀求:“求求您了……求您让妈妈回去,夫人说她也想妈妈可以回家安眠……”
蓦地,卡斯珀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含着泪继续哀求道:
“老爷,您叫人打我也没关系……只要您肯点头让妈妈回艾雷纳,您和桑斯少爷想怎么折辱我都可以!……您让桑斯少爷直接打死我也可以!……”
“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好筹码了?”夏尔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你在这里三年了还是这么看得起自己?”
怒不可遏的夏尔又站起来走向瘦弱的金发少年猛地揪住他的衣领,随手拎起他往玻璃茶几上狠狠摔去。
身体失去平衡的卡斯珀直接把玻璃茶几撞得完全粉碎,整1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个脊背都被碎裂的玻璃扎得满是血印,就连那头漂亮的金发也染上了些可怖的血迹。
痛得龇牙咧嘴的卡斯珀不敢大喘气,只能忍耐住后背一阵阵的刺痛咬紧牙关缓缓起身,试图再次向那位不近人情的暴君乞求些微怜悯。
“为什么你这个人这么自私,你居然想要去挑拨我和莉莉的关系!——”
气急败坏的夏尔单手把沾上不少碎玻璃的卡斯珀拎起来,直视着他那张毫无血色又痛苦异常的面孔继续愤怒地威胁,随后还突然气冲冲地掐上他的脖子。
“我不准你再去刺激莉莉!我不准你再去跟她说闲话!——你再去,我就立刻杀了你给你那对神经病父母陪葬!”
被老查克曼死死钳制住的卡斯珀无力挣扎着,失神地看着夏尔的那双残酷的双手正一点一点地剥夺自己的氧气,不禁痛苦地抽搐起来,蓝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爸爸——爸爸!——你赶紧停下!——”
桑斯皱着眉头进了门,见自己的父亲生气得完全不顾形象后有些不满,直接就上去拦住了那个如狂怒雄狮般的络腮胡老人,随手让摇摇欲坠的卡斯珀直接摔在柔软的地毯上。
“这个金发□□还不能死。”桑斯耐心地安抚着气得气喘吁吁的父亲夏尔,“我要好好和他玩玩。”
夏尔整理完衣服后挑了挑眉,“你又想干什么?”
桑斯微笑着地瞥了一眼在羊毛地毯上浑身抽搐、满身是血的金发少年。
“我想带他去实验室,让他继承他父亲的遗产。”
……
“不……不!……”
出了大片冷汗的爱德华突然从梦中醒来,脸色苍白得厉害,还喘着粗气。
平复好呼吸后的爱德华抬手随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从枕头底下翻出那条银色十字架项链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并紧紧地捏着它闭上眼睛,接着在胸口划了几个十字后又躺回了床上。
看了看床边柜子上的闹钟,此时不到下午三点半。
浑身还在微微发抖的爱德华紧攥着胸口的十字架怔怔地看向窗户外的天色——蔚蓝色的天空里缀满了无边无际的柔软白云,而温暖的阳光正透过玻璃投射进了房间,在暗褐色的地板上映出一片亮光。
爱德华亲了亲手里的十字架后默默地下了床,毫无预兆地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用颤抖着的右手抚摸着那块被亮光烫得发热的地板。
“我是……我是罪人……”
爱德华迅速地红了双眼,紧抿着发着抖的嘴唇使劲地亲了亲胸口前的十字架,瞪大着蓝眼睛对着那只老旧的十字架喃喃自语道:
“Padre……我不想骗阿尔,我不想失去他……只要我现在去跟他解释,他肯定会像之前那样听我解释的,是吗?……”
蓦地,爱德华转而痛苦地拼命摇了摇头,松开手里的十字架痛苦地捂住了头闭紧了双眼。
古旧的十字架晃了晃,被阳光照射得无比刺眼,上面的擦痕暴露无遗。
良久,爱德华终于松开了手睁开了眼,露出了个惨淡的微笑,颓然坐在床上怔怔地盯起地板上那抹愈发黯淡的亮光。
2
“贝卡,我们能谈谈吗?”
午睡完的爱德华看起来还是很憔悴,冰蓝色眸子看起来疲惫极了。
坐在沙发上的丽贝卡点了点头,“你说吧。”
“你上次不是说那个药的问题又回来了吗?”双眼放空的爱德华径自坐在丽贝卡旁边,“我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丽贝卡顿时有些为难,“其实是小姐得到风声后特地安排我过来的。我不能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因为小姐嘱咐过我不能说,就算是少爷,我也不能说。”
“现在康斯坦丝的事情已经越闹越大了,塞茜莉娅还是不肯告诉我吗?”
爱德华直视起丽贝卡,他注意到那双翠绿色眸子有些惊慌。
“贝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爱德华直接发问。
“卡斯珀,对不起。”丽贝卡站起身来转过头去,“我不想你出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爱德华连忙凑过去把丽贝卡扭回来,“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有人盯上我了,他想带我回皮埃德拉?”
丽贝卡点了点头,“他就和当年的桑斯一样可怕,他想要你回去皮埃德拉帮他……当年夏尔、桑斯和费尔南德斯都是死在他的手里!——如果不是上帝保佑,莉娅小姐差点就要被他算计死了!”
“不过你放心,他不知道安娜的存在!”丽贝卡忙不迭攥爱德华的双手,“他真的以为阿纳斯塔西亚邓肯早就死了,他只知道你在这里而已!”
爱德华听到丽贝卡这番话后顿时安心了不少,径自松开了丽贝卡的手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安娜还活着就好。”
“贝卡,我们回皮埃德拉吧。”爱德华轻声说道。
丽贝卡完全没想到爱德华会这么容易答应,一下就傻眼了。
丽贝卡回过神后忙不迭摇了摇他的手臂,“你有没有考虑过安娜的感受!万一她知道你又去皮埃德拉,那不就——”
“如果我不回去,他迟早会知道安娜的存在,然后安娜就会受伤。我答应过妈妈,不惜一切都要好好保护安娜。”
爱德华无意识地瞥了瞥电视机旁边的花瓶,那里正插着清丽的白色马蹄莲。
“那阿尔弗雷德呢?”丽贝卡不敢置信地质问道,“你不是正和他谈恋爱吗,你想害他伤心掉泪吗!难道你要瞒着他静悄悄地跟我一起回皮埃德拉吗!”
“我打算把安娜的身份掩盖好,当作她就是西蒙妮阿姨的亲生女儿,但我并非失踪多年的长子爱德华,而安娜 只是看在我母亲和西蒙妮阿姨是大学同学的份上答应让我用爱德华的身份躲避警察追捕,然后我再告诉阿尔弗雷德我在皮埃德拉经历过的事。”
爱德华收回了目光,轻轻抚了抚胸口前空落落的位置。“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安娜和帮助阿尔结束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不能再继续像个鸵鸟一样活着,我要去背起解决灾难源头的责任。除了康斯坦丝,还有很多人也深受其害。”
“父亲没办好的事,我得帮他,而且也只有我才能帮他。”爱德华的眼睛望向了别处,“贝卡,我觉得乌莫城已经不安全了,为了保护安娜,你能和卡尔一起带她去安全的地方待一阵子吗?”
“绝对没问题!”丽贝卡握紧爱德华的双手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把阿纳斯塔西亚的安危看得比我的命还要重要,我绝对不会对不起你和夫人的委托!”
“那我就放心了。”爱德华苦笑道,“估计安娜又要发我脾气了。”
见丽贝卡开口说些安慰的话,爱德华摇了摇头。“我是时候去还债了。”
“卡尔曼,卡尔曼,醒醒!……快醒醒!”
正趴在康斯坦丝床边歇息的卡尔曼忽然被床上的康斯坦丝摇醒,弄得卡尔曼顿时有些惊慌失措地瞧了瞧康斯坦丝。
卡尔曼着急地问道:“怎么了吗?是不是又头疼了?我立刻就去叫医生——”
说罢卡尔曼正想出门唤来医生护士,却被康斯坦丝猛地拉住并对一脸困惑的卡尔曼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不要叫任何人,你听我说就好。”
看着卡尔曼越发纠结的眉间,康斯坦丝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是谁给的药了。”顿了顿,连忙凑在卡尔曼的耳边说:“那是个女人,叫多洛蕾丝考克斯,扎着一个大辫子盘在头上。她是黑房子的女主人!”
卡尔曼十分惊讶康斯坦丝现在如此正常的模样,回过神后便激动地抱住了她,感叹道:“康斯坦丝,你终于好了是吗?太好了!……太好了!”随后松开了康斯坦丝,追问道:“你所说的多洛蕾丝到底是谁?黑房子又是什么?”
“多洛蕾丝是给我和那些试验者注射药品的人,制药的是她的丈夫,叫雅各布,他长得瘦瘦高高的,皮肤有点黑。”
康斯坦丝费力地思索着,“我也不知道黑房子具体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和其他试验者一直待在阴暗的房子里,每隔几天就会轮流安排我们进行一次对打竞赛,伤到快死的时候就会给你打针,让你继续打下去,中间空下来的那几天就拿来调整休息或是体能训练。在那里,我们那些试验者活得比底层士兵还不如。”
“看来‘黑房子’是取自漆黑的房子之意。”卡尔曼听得背脊发凉,“你们的斗殴听起来就跟历史上那些贵族喜欢看的斗兽场表演非常类似,看来考克斯夫妇真是残忍无比。”
“那种残忍的比赛目的就是为了测试Fuerte不断改进后的药效情况。每次比赛都不会伤重不治的人,只有药的副作用过大而引起吐血身亡的人。”
康斯坦丝顿了顿,随后撩开自己左臂上的袖子,对着卡尔曼指了指上面密密麻麻的青紫针印。
“七年来,我打过无数次针,每次副作用都害我差点丢了命,但都被多洛蕾丝用Fuerte救回来。”康斯坦丝叹了口气把袖子拉好,“可是这么积累下去,我的身体所需要的剂量就越来越大,而副作用发作也就更厉害了。”
“你别担心,这里的医生都很厉害,他们绝对可以帮你戒掉Fuerte,帮你把身体落下的所有的毛病治好。”卡尔曼忙不迭安慰道。
康斯坦丝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
见卡尔曼还想继续说些安慰的话语,康斯坦丝只是连忙按住了他,“卡尔曼,你就别管我的事了,你听我继续说下去。”
“多洛蕾丝手里有一本花名册记录了所有试验者的名字,我刚好排在第十四个,所以她会叫我十四号,当然也会喊我康斯坦丝。我凑巧偷看过花名册内容,发现一号的名字只是写着‘C.D.’,登记的时间是十八年前左右,他似乎是最早服用禁药的人,因为从二号开始的登记时间是从七年前开始。我从未看到过这个叫C.D.的人,我猜他早就死了。”
卡尔曼暗自记下这个疑点后,康斯坦丝继续说下去:“多洛蕾丝虽然做出了很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但我觉得她不是幕后主使人。因为有一次她给那些躺在地上被副作用折磨得不停吐血和抽搐的人注射药的时候突然就和雅各布吵起架了,说她不想再和雅各布继续残害无辜了,她想要去报警自首。”
“那她有这么做吗?”卡尔曼问道。
康斯坦丝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雅各布跟她说海伦娜还在那个人的手里,劝多洛蕾丝赶紧冷静下来继续办事,只有继续服从那个人的命令才能保住她。”
“海伦娜?”卡尔曼转眼思考了起来,“难道是考克斯夫妇的女儿?”
“我猜也是这样。”康斯坦丝点了点头。“他们没有说幕后主使人的任何信息,诨名也没有。而且那个神秘人完全没有在黑房子里出现过,这么多年来我只见过多洛蕾丝他们和一些喽啰打手。”
卡尔曼思索了片刻,“多洛蕾丝有提过希莱尔这个名字吗?”
康斯坦丝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后立刻说道:“有!我有听到这个名字!……有一次多洛蕾丝埋怨雅各布制药害人害己,迟早会害到希莱尔!……然后雅各布就说,将来他和多洛蕾丝下地狱的时候,希莱尔也少不了,雅各布的话气得多洛蕾丝直接掀了桌子,那时候真吓人!”
卡尔曼微垂着水蓝色的眼睛,“看来Fuerte的出现跟希莱尔可能有些关系。埃斯特雷拉的人果然去到哪里都无法改变害人害己的本性。”
“康斯坦丝,那你还听过别的名字吗?”卡尔曼眸色一深,“比如,琴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