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忙罢,我不扰你了。”林玦含笑抬脚:“我去见母亲。”
贾敏屋里也在拾掇东西,摆件衣裳、细软首饰,尽数都要细细地收起来。琳琅统领着侍婢办事,林玦进了门扫了一圈却未见着贾敏,因问道:“母亲何在?”
“大|爷回来了。”琳琅上前行礼,旋即道:“这里乱作一团,太太又怀着身子,唯恐惊扰,秦妈妈在里间陪着太太呢。”
林玦颔首:“我进去瞧瞧,忙你们的罢,不必通传了。”
说罢,径直往里间去了。穿过隔帘,便见贾敏懒懒地坐在小炕上,有个唤作蓓晟的侍婢蹲着给捶腿,秦妈妈坐在炕另一侧,正举着小银锤子砸核桃,桌上另放着一只琉璃盏,里头已放了许多核桃仁。
林玦忍不住笑道:“嬷嬷砸核桃呢,莫不是也贪嘴了?”
贾敏嗔怪道:“贫嘴!连你秦妈妈也敢说嘴了,仔细我打你。”
口中如此,却招手唤他上前来,与自己一道在炕上坐了,又取了桌上的核桃仁来喂他。林玦吃了两口,便叫蓓晟:“去小厨房端些小点来。”
“哎,这就去。”
蓓晟起身出去,贾敏揽着林玦,一面抚他脑门,一面问:“在前头用得不好?怎么回来就叫吃的?”
林玦摇头,自取了桌上的核桃仁来吃:“不过是吃酒胡闹,能用得进什么?打量着我在那里也没趣,便推诿身子不爽,早早地回来了。”
“照我说嘛,咱们玦哥做得很对。”秦妈妈敲着核桃,目光慈爱:“咱们玦哥才多大,还未及冠呢。这种时候就吃酒胡闹浑玩,算个什么样子。酒这东西是助兴的,拿它当饭吃怎么能够?”
说话间蓓晟便与另几个侍婢端了点心上来,也不是正经用点心的时候,只上了一碟子茶食刀切、一碟子合意饼,一碟子奶油菠萝冻,兼并一盅荷叶膳粥。
奶油菠萝冻林玦一贯不爱吃,一口也不曾动,只取了荷叶膳粥,并上合意饼,热腾腾地吃了一盅,再将茶食刀切用了大半。
贾敏自有孕便爱用些酸甜的东西,只这菠萝冻性寒,她略掰了一小块吃了,秦妈妈便将碟子挪开,不许她动。
林玦吃了这些东西,方才放下筷子,懒懒撑着小桌子,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去?”
“急什么呢?”贾敏抿唇笑:“前些时候大件已然渐渐地搬了过去,箱笼等物,不打紧的也挪了。如今不过收拾些细软摆件,今儿夜间略熬些时候,明儿用过午膳,咱们就走。”
“我已想了许多,娘却说说,怎么不急?”眼见着贾敏伸手又要去够那道奶油菠萝冻,忙命蓓晟拿下去。“父亲预备什么时候着人去接黛玉回来?咱们回了府,妹妹总也要在,一家人和和暖暖,方为正理。”
“你妹妹才去孝义王府,再容几日罢。”贾敏又道:“今儿夜间用了饭记着去老太太那里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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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0049
.0049 林子景辞别荣国府,合睿王赠礼贺乔迁
月上枝头,烛光点点。
贾母正搂了宝玉说话,鸳鸯进来道:“老太太,林大|爷来了。”
“快请进来。”
林玦自外头进来,先与贾母见礼:“给外祖母请安。”
贾母笑着朝他招手道:“快过来。”
林玦应声上前,在另一侧小炕上坐了。贾母又命鸳鸯,端新作的黄金紫薯酥卷上来与林玦。
“方才宁国府才送来的,我因才吃了晚膳,便放在那里未动。”
说话间鸳鸯便捧着一碟子黄金紫薯酥卷上来,笑道:“尚且温热,这酥卷甜糯可口,老太太也是爱吃的。”
那酥卷做得实在精致,闻来又觉香气扑鼻,林玦虽已用过饭了,仍觉食指大动,取了一个吃了,果然很好。
宝玉也笑着取了一个,边吃边说:“到底老太太心疼玦表兄,我在这里坐了一刻,也不见老太太拿了与我吃。”
“瞧瞧你这嘴。”贾母自然知道他不过说着玩,嗔了一句便不再多言。反有转头去看林玦吃东西,看了一时,便低声道:“我知道你今日来是为着什么。”
林玦见她怅然,不由将手中酥卷放了,唤道:“外祖母……”
贾母伸手过去,抚着他额头道:“不必多说,我都明白。你们在贾府住着,原不合理。是我念你母亲,又想时时见着你和你妹妹,便叫你父亲和母亲住了来。如今你们自家的宅子已经拾掇好了,便搬过去罢。只别忘了我这老太婆,时时地来看看我,寻常时候也叫你妹妹来我这里住两三日。”
林玦心中发苦,舌尖未麻,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当说些什么。他虽因归家欢喜,到底也很舍不得贾母。旁人心底怎么想他不能十分明白,贾母却是真心实意,将他与黛玉疼至肺腑。
一时贾母又拉着林玦的手,细细交代了一回。林玦皆细细地听了,间或应答两声。一番嘱咐下来,已至贾母歇息的时候。平日里她到了时候便觉困顿,今儿也不知怎么,竟精神很好,也不见乏累。
鸳鸯不时在旁看两眼,又将目光收回来。倒是贾宝玉眼乏目涩,视线迷蒙,揉了揉,竟不能睁开。袭人恐他揉疼了眼睛,上前拉了他的手道:“好好地说话,揉眼睛做什么呢?可是乏了?”
林玦扫了一眼,便站起身来,朝贾母拱手道:“表弟既乏了,便叫他歇息罢。外祖母白日里劳累许多,也当早早地安置才是。我不多叨扰,这就退下了。”
贾母方说:“是了,你明日搬家,想必事也许多,我也不留你了,你回去罢。”
说了这话,林玦缓缓退了出去。贾母见宝玉十分困顿,命袭人晴雯将他搀下去安置。
鸳鸯上前来扶她,她起身往里间走,又想到一茬,道:“我方才见玦儿对那道黄金紫薯酥卷倒还喜欢,他们明儿用了午膳才走,你叫小厨房做了当小点,给玦儿带了路上吃。”
“不过一刻的路,哪就要老太太这样费心呢?”鸳鸯一面扶她进屋一面笑着说:“老太太舍不得,常常地叫林大|爷来就是了。”
一时四下安置,寂静无声。
袭人并晴雯伺候着贾宝玉在碧纱橱外歇息了,缓缓地放了床帐与隔帘,慢慢地退了出来。
袭人因道:“原只当着林姑娘不过被王府接去住几日,谁曾想竟就是这时候林府修葺好了,林家举家都要搬过去。今二爷还好好的,明儿醒了,精神上来了,想到这一茬,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晴雯取了银剪子,踮起脚尖在一侧高架子上剪灯芯,听了这话,便说:“伤不伤心都是姑娘和二爷他们的事,你又瞎操心个什么?”
“我不过是忧心宝玉,只恐他痴病又上来。”
“恐什么,又慌什么。聚散离合,去了总还有再来的时候。老太太最是爱林姑娘的,念了接过来住两日就是了,再没痴病这一说。”
说吧,晴雯将剪子放下,一扭|腰出去了。袭人也只是在屋里叹了一声,另又想到宝钗已住了进来,明儿湘云想必也是要接来的,许能解宝玉的忧思。
第二日凌晨,林玦才吃了早膳,院子里就来了人,将东西一样样搬出去。林海今日休沐,在家中未曾上朝。三人坐在一起,用过午膳,入目之处,皆只余贴身之物。
吃过饭后又静坐片刻,再过了一时,琉璃进来道:“鸳鸯姐姐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鸳鸯挎着一个红漆木盒笑盈盈地进来,“给林姑老爷、姑太太并林大|爷请安了。”起身了才上前走到林玦面前,将木盒子打开。
林玦朝里望,却见里头放着一双乌木三镶银箸,一碟子昨儿吃过的黄金紫薯酥卷,另又有枣泥山药糕一碟并上四个鹅油松瓤卷酥。
林玦心下生动,轻声道:“外祖母有心了。”
鸳鸯说:“里头的黄金紫薯酥卷是老太太吩咐的,说是大|爷昨儿瞧着爱吃的模样。今儿搬家,想必吃食用得不细致,故而叫奴婢送过来。鹅油松瓤卷酥是宁国府里的蓉大|奶奶使人送过来的,说是叔叔你来得时间紧凑,也不及见面,偏又搬出去了,唯有赠此小点,略表她这侄媳妇的心意。”说着,再指向那碟子枣泥山药糕,“我去厨房的时候遇着了琏二|奶奶身侧的平儿,平儿知道了,又说好歹琏二|奶奶也要给一份心意给表弟才是,又叫添了这个。”
此番话听罢,却是贾敏出声:“几位都有心了,我们骤然搬回家去,很应该叫玦儿去各处略辞。只玦儿如今年岁渐长,再往里四处走动难免叫人闲话,故而只叫他昨儿往我母亲那里辞了。还请鸳鸯你为我带个话回去,叫蓉儿媳妇并琏儿媳妇再别放在心上才是。”
鸳鸯听了便笑:“姑太太说的哪里的话,姑太太你原是长辈,哪里有叫长辈去辞小辈的理。又说林大|爷,辞了老太太也就是辞了旁人了,分什么你我他呢?”
说了这一刻话,便听外头有人来说:“老爷、太太,外头轿子已到院门外了。”
“在外候着罢,这就来。”贾敏回了这一句,又与鸳鸯说:“劳你走了这一趟,我都记下了。”
鸳鸯知她欲走,便往后退了一步,屈膝道:“恭送姑老爷、姑太太、林大|爷。”
至此,林玦并上父母一行三人方才起身,林海打头,贾敏其次,后为林玦,依次走了出去。
林玦送贾敏上了轿子,又细细交代琉璃:“母亲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你须得小心地瞧着,这轿子不能颠了。姐姐也时时地问一问母亲,可还稳妥才是。”
琉璃笑着应了:“知道大|爷忧心,一早记下了。”又抬手轻推了他一把:“大|爷快上轿罢。”
他才上了轿子,一路轻晃。初时仍在荣国府内,虽偶有话语声,却也细微琐碎。后自正门出了荣国府,又走了一时,便听见街上传来喧闹之声,略掀了身侧的小帘望出去,目之所见,皆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前头转了弯,又绕过一条街,再走了半条街,便是林府。
林玦从轿帘间里隐约抬头望,只能瞧见模糊的林府两个大字。林府的宅子办得大,走了许久方才进垂花门。
三人下轿,林海扶着贾敏道:“原先在苏州老宅正房院子取的是从善院,今也未曾改,仍是这个。”说着,引着贾敏并林玦二人进了从善院。
院中亭台楼阁,秀丽婉约,颇有江南之风。
贾敏颔首:“此处甚好,老爷费心了。”
林海又说:“玦儿虽未及冠,到底也堪长成了。娶妻生子指日可待,我便将院子择得略远了些,取的是圆鹊轩。”看向林玦:“也能使你静心念书。”
林玦忙道:“多谢父亲为我想得周到。”只想起黛玉,便又问:“先前母亲不放心黛玉,只叫她跟着住在碧纱橱里。如今年岁渐长,母亲又是双身子了,父亲可为黛玉择了住处?”
“你妹妹虽年岁略长,身子却还弱着,还是住在你母亲的碧纱橱里,时时照应着,叫人更安心一些。”林海扶着贾敏跨过门槛:“夫人小心。等黛玉再长一些,她住的绣楼我也一早择了,届时再挪出去就是了。”
林海同贾敏一贯怜黛玉羸弱,爱她入骨之至,不肯叫她太早挪出去也是寻常。
林玦陪着二人看过从善院,林海便命人领他往圆鹊轩去。霏思并霏椋等早已经拿着东西先去了,待林玦来时,已收拾了大半。住的里屋已收拾妥当,只余下外间并侍婢等住的屋子仍未拾掇。
林玦进屋子看了一圈,又上前去,将窗子开了。屋外却是一片水光,流光潋滟。微风轻来,虽有凉意,到底带着几分舒爽。林玦被风吹得不由眯起双眼,心中开阔。
才站了一时,偏又听人来报:“合睿王、皇长子皆赠礼以贺大|爷乔迁之喜,另有孝义王妃奉礼一份,贺林府搬迁之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接受批评,但是我不接受挑刺。我不是古代人,也不是厉害的红学家,出错是必然,不错是偶然。可以有异议,但是我可以不接受挑刺者的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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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0050
.0050 林子景挥毫问枯荣,皇长子试说饮淡酒
来报信的是个小厮,温柔见林玦仍在窗口站着,便转身出去,问道:“可是老爷和太太叫我们大|爷往前院去?”
小厮便道:“奴才是来传话的,孝义王妃的礼太太已往前头去领了,另有合睿王并皇长子的,乃是指明了给大|爷的,老爷命人领了来,估摸着也是将到的时候了。”
说来也巧,花才刚落,便见蓓晟领着两个婆子并两个侍婢往这里来了,温柔拿眼去往,正是欣馥同钟杏。忙提着裙子迎上去,笑说:“两位姐姐来了。”
欣馥笑着拧了她面上皮肉一把:“瞧瞧你养得油光水滑的,可见林大|爷不叫你做重事。”又说:“王爷知道今儿林府乔迁,偏又往城外的庄子上去了,不得空,便命我来送贺礼。林大|爷可在里头?”
“在的。”温柔引着二人到门前,侧身请二人进去,又命银苑取赏银来打发了传话的小厮。
林玦已自窗前转过身子,转头望向二人。他待欣馥倒还肯露个笑,因道:“两位姑娘一向可好?”
欣馥道:“都好,劳烦大|爷还费心记挂着。”
林玦往前走了两步,在小炕上坐了,命人看座。自提了冬青釉茶壶,倒了三杯茶。欣馥并钟杏二人已在他身前略矮一些的凳子上坐了,他端着茶盏,先给了近一些的钟杏:“吃茶。”
钟杏接过吃了一口,便语笑嫣嫣道:“果然是趟好差事,竟能吃到大|爷亲手倒的茶。”
林玦只噙着笑,也不说话,另又给了欣馥一盏茶。他指尖白|皙,手色胜雪,容貌几能入画,一举一动做来,都是一副好景致。
欣馥也吃了茶,轻声说:“骤闻大|爷乔迁,王爷不及准备,也没什么好东西。今儿因庄子上有些事要处置,便往庄子上去了。正巧有头水牛,是能处置的时候,思及水牛肉安胎补血,便割了一方腿肉,命奴婢带了来。那东西脏得很,便不拿起来污大|爷的眼了。”
水牛肉确能安胎补血,又有温补之效,林玦也在书上看过。想必是合睿王想着林玦之母贾敏有着身孕,年岁又大了,胎不大安稳,便命人送了来。能想到这一茬,也实属不易。如今这牛肉却是难得的,寻常人家一生也不一定能吃上一回。
“替我多谢王爷费心。”这一声谢却很真心实意。
欣馥颔首,又招手命身后一个侍婢上前,将她手中的红漆木盒拿过,一手覆在盒盖上,轻声说:“另有这一样,是王爷赠给大|爷的。也不曾告诉奴婢是什么,只说大|爷只消见了,便能明白。”
林玦望着那只木盒,眼中似有异状,不及分辨,便转瞬即逝。只见他转眼将目光移开,望着一旁的花瓶摆件,轻声说:“知道了。”
见状,欣馥往前送了送,温柔见他仍不肯伸手,只得上前接了。
一旁钟杏也命身后侍婢上前,也未拿起来,只就着侍婢的手将盒子开了。里头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玉箫,上头挂着一个四喜蝙蝠的大红络子,下头垂着同色流苏。
“大皇子说了,他如今这样,也没什么好的能送出来。林大|爷本不是俗气爱金银的人,送那些东西出来,也恐污了大|爷。左思右想之下,便赠了这方玉箫。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只当日|他说要学箫,沅妃娘娘便送了这个来。今与林大|爷你一见如故,权赠此物,以作念想。”
说罢,命那侍婢上前。林玦将那支玉箫在盒中看了一回,因见其玉质细腻,可泛柔光,心下生喜。不由伸手进去,将玉箫取了,握在手中。这玉箫不过两掌有余,莹润可爱,玲珑小巧,又极精致。他摩挲箫身,又觉偶有参差之感,便将玉箫倒过来,却见络子一侧,箫身上正刻着一行小字,写的是“二十四桥明月夜”。
林玦将玉箫握紧了,再又缓缓地松手,仍放回盒中。轻声道:“多谢大皇子的心意,这玉箫我喜欢得紧。”一面命人收着,一面又唤温柔:“我前些时候写的那张字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