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江流三人围着火炉,融融火光将他们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五天前他们在照家庄与刘伯钦辞别,并在昨日傍晚到达了两界山下这个山野小店。店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老伴儿去的早,他跟着儿子儿媳一起在这儿开店,生意不红火吧倒也凑活着能过。三个月前老头刚喜得孙儿,儿子陪着媳妇儿刚走了趟娘家,说是本月月中便回,算算也就是今日,眼看下了大雪,他们小两口儿还带着孩子,老头儿实在放心不下,就给江流他们做好了晚饭,趁着天早出去接人了。
可现在,夜色已深,他们一家子还未回来。
“不会……是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朱阳春手里拎着火钳,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火炉里碳。
“能不能别这么乌鸦嘴?”
孙笙抬起腿,本想赏他一脚,却见朱阳春直接拿了火钳挡在身前,唬得孙笙一个不小心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朱阳春正暗自得意,却见对面的江流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看得他直打寒战。
“行,老朱怕了你!走到哪儿都是你有理,在水帘洞里紫鸾护着你,出了水帘洞又有和尚护着你!都是妖精,我为啥就活该爹不疼娘不爱!”
孙笙乐呵呵?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牧伺乃募绨颍Φ们纷幔骸懊话旆ǎ梦艺飧鲂⊙さ煤每戳四敲匆坏愕隳兀 ?br /> 他正想再损朱阳春几句,却听“吱”的一声,店门大开,寒风夹杂着冰雪卷将入来,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风雪中,他缓缓走入,自顾自地拍着棉袍上的雪屑,没打一声招呼便坐到了火炉边烤火。
他脸上戴着一具银色面具,但从他的眼睛便能猜出,这是个很俊的人。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垂下,遮挡了别人想要探究的目光。
“喂,臭小子!没长嘴吗?进来蹭火可以不打招呼?”
朱阳春看来真的被孙笙伤到了,满腔怒火无从发泄,便全招呼到了眼前这年轻人身上。
那人看了他一眼,面具下的脸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是冷笑。
孙笙默默为他俩默哀。因为他目前确实猜不到眼前这人的实力,如果跟死猪精撞上,谁胜谁负他还真闹不准。所以,权且大方一点,默哀两个人吧!
“找死!”
朱阳春朝孙笙使了个眼色,便将火钳在炭火中一搅,随着他的扬手,无数颗烧红的碳粒儿朝着那年轻人脸上招呼过去。
孙笙扯过江流,免得两人被殃及。没办法,猪精还是有脾气的。
那年轻人不慌不忙,随手在地上抓了把土,他朝朱阳春递了个轻蔑的眼神,轻轻一抛,那尘土不仅挡住了飞来的碳粒儿,还因强大的力量携带着碳粒儿朝朱阳春身上砸去。
老朱避闪不及眼看就要中招,一片衣袖轻轻一挡,替他免了灾祸。
“谢了和尚。”
江流收了法术,弹了下衣袖上不小心沾到的尘埃:“恃强凌弱是不好的,再强的人,也有遇到对头的那天。”
那人显然这时才注意到江流。他看了眼面前的三人,冷冷道:“无主之店,为何要打招呼。跟谁?妖精吗?”
呵呵。好吧,果然不是善茬。
“额,小兄弟,你弄错了。妖精嘛,这个先放一边。不过这店确实是有主的,人还没回来而已……”
孙笙拍了拍朱阳春,又拍了拍那年轻人,却换来这两人相同的嫌弃眼神。
“你真的认为,普通人死了之后,还能再回来?”
……
雪越下越大,寂寥的山野上,四个人迎着风雪默默前行。
“我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放弃暖和的火炉。大半夜跑出来寻尸!是正常人干的事儿吗?”
朱阳春裹着大氅一边走一边嘟囔。
他的前方是孙笙和江流,再前方就是那个该死的杀千刀的冷面鬼。要不是他大半夜闯到店里,他们会干这傻事儿吗?
孙笙艰难扭过头,尽管他已全副武装,全身上下也就只有眼睛露了出来,可还是觉得冷得要说不出话来:“别说了猪哥,咱又不是正常人……况且,阿嚏……况且那老头人还挺好,你也不忍心看他们一大家子暴尸荒野吧……”
“我当然忍心!我是妖好不!那些人整天吃我老猪家的肉,我不恨他们就已经够仁慈了!”
朱阳春连看都懒得看孙笙,只是一个劲将脖子和头往大氅里塞,就这样,还是觉得冷风和雪片儿嗖嗖的往怀里钻。
江流也被这妖风刮得难捱。他牵过孙笙,把他脸上的围巾又往上提了提,直接挡住了眼:“别说话,跟着我走。”
也不知走了多远,那年轻人在一棵老树下停了下来。
树下落满积雪,没有半个所谓的尸体。
他皱了皱眉,双手交叉在胸前,看样子是不打算为自己辩驳。
“臭小子,骗妖很好玩吗?”
朱阳春强忍着爆粗口的冲动,咬牙切齿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我叫沙螟。”
他看了眼朱阳春,冷冷道:“以后再让我听到‘臭小子’这个词,你的妖生就自此终结。”
“不打算给个解释?我们之所以顶着风雪出来,可是因为你的一句话。”
难道是因为同样是人,所以就有了差别对待?面对江流的询问,沙螟倒回答的客气:“下午我路过这里时,确实有四具尸体倒在此处。三个大人,一个婴儿。”
“如何能信你?”
沙螟斜靠在树干上,认认真真打量了下眼前的三人,淡然开口:“我是捉妖的,前几日到了两界山,遇到一只白虎妖。本想收了它,却被它负伤逃了。我循着白虎的血迹追到这里,就看到了尸体。现在尸体消失,只有一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沙螟登场~高冷小攻一枚~
第19章 白虎岭
天空似乎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乌鸦叫。
不远处的林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人的脚印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音一般。可大雪封山,哪还会有什么人?
“喂,小师傅,你们怎么出来了?我不是留你们在家里看店吗?”
林子里走出来的,是沙螟口中已经被老虎咬死的老头儿。他看起来精神不错,一步一步走到他们四人面前,看见沙螟时还有点疑惑:“哟,怎么又来个小青年?这面具不错……”
“店家,你不是去接儿子了吗?他们人呢?”
老头儿的脸哭丧起来,抓着江流的衣袖就要往下跪:“小师傅,你们帮帮我老头吧!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在野地里布了陷阱,雪下得大了,我们回来路上看不清,他们一时不慎就掉陷阱里了……这天寒地冻的,我那小孙儿可受不了呀!我本来也是赶回店里想请你们去帮忙的,谁知在这儿遇到了!你们也是我一家的贵人呐!”
江流扶起了老头,淡淡看了沙螟一眼。
“哼,这方圆百里,除了某个突然闯入说是要捉老虎的人,还有谁闲得没事儿去挖陷阱!”
朱阳春斜睨了眼一旁不为所动的沙螟,索性也往树干另一侧一靠:“我老朱可不管这闲事,谁闯的祸谁去救。”
沙螟冷笑一声,站直了身子开始往前走:“我救。”
那老头看看沙螟,又扯了扯江流的衣袖:“小朱师傅不愿去也行,老头我不强人所难。但江师傅,您是佛家弟子,慈悲为怀,看在佛祖的面上,也随我去一趟吧!”
江流看他一眼:“您的意思,最好是两个人去?”
老头儿点头,拉着他往沙螟那儿走:“你们不识路,我带你们去。”
“喂,师父,我跟你一起!”
孙笙小跑几步跟上前面的三人。他一扭头见朱阳春还在那儿杵着不动,就吆喝起来:“呆子,这附近可能有老虎,你确定一个人能行?”
“我是造了什么孽!”
眼见他们越走越远,马上就要进林子了,朱阳春一咬牙一跺脚,迎着风雪追了上去……
林中厚厚的积雪地上,留着他们深深浅浅的脚印。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前方不远的小片空地上出现了一个陷坑。他们紧走几步,老头儿却突然全身颤抖起来,他挣脱了江流的搀扶,疯了般跑到陷坑边缘。
四围的雪地上,凌乱地分布着爪印,可以想象,有一头猛兽,曾在这里徘徊许久。它当时是不是在思考该如何下去啃食眼前的美味?又如何安全身退、不被捕虎者捉到?
又或许,它根本不用费事,如果它就是沙螟曾提到的白虎妖,那事实将显而易见:这陷坑底,不会有活物。
老头儿悲戚的哭声惊飞了一群群林中的乌鸦。
他们四人走到坑边,只在坑底见到了几根带着血肉的白骨。一片片雪花落在上面,立马就被鲜血濡湿……
朱阳春闭了眼睛,不去看这悲戚的场景。但他猛然想到:那孩子呢?
“这些白骨,明显都是成人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孩子还在?还是……被虎妖整个吞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本话中的期冀也慢慢飘零。
“你说的有理。说不定孩子还在。”
沙螟凛凛站在风雪中,他看着鲜血淋漓的坑底,眼中瞧不出丝毫情绪:“我大概知道虎妖藏身何处。”
在一旁痛哭的老头儿,原本眼中已如一片死灰,听了这话,立马有了亮彩。他转身跪在沙螟和江流身前,不住地叩头:“救救我的孙儿!救救我的孙儿!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们!”
朱阳春搀起老头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去!我们一定去!”
所以说,任何时候都不能用有色眼镜去看待别人,当然也不能轻易许诺。因为你不知道一头懒猪什么时候会爆发出英雄主义,更不会知道你许诺出的事情会有多难。
就比如现在,当朱阳春他们艰难跋涉在崇山峻岭中时,他已经后悔无数次了。
天或许还黑着,或许已经亮了。可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分别。因为山中多雾,到处是阴惨惨的一片。
“虎妖的藏身地在哪儿?”
朱阳春忍不住问。
“在这山里,白虎岭。”
“这不废话吗?我问的是具体在哪儿?”
沙螟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像看傻子一样。
朱阳春抱着孙笙的胳膊,委屈道:“我老朱很傻吗?”
孙笙无奈点头:“他要知道了,咱们还会在这儿瞎转吗?”
孙笙的另一只胳膊还在跟江流一块儿搀着那老头。他累得实在不轻,瞪着朱阳春道:“别扯我后腿儿了行吗猪哥,我的胳膊都要被你拽掉了……”
朱阳春置若罔闻,所以他们五人就保持着沙螟在前、四人在后的队形,缓慢在山间行进。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山坳里隐隐约约似乎有灯火闪烁。
“这山间竟然会有人家?”
老头儿也是一脸不解:“不应该呀,山路闭塞,应该没人呐。”
众人互相看了眼,早早在心中有了防备。
“哇……哇……”
几声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穿透浓雾,从远处山坳中传来。老头儿立刻激动起来:“是我的孙子!是我宝贝孙子的哭声啊!”
他不再迟疑,朝着那灯火阑珊处跑去。
“你怎么看?”江流看向沙螟。
“此处有妖。”
沙螟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奇怪,他眼神中划过一丝情愫,像是在庆幸某种解脱。但这情绪转瞬即逝。
灯火越来越近,穿过浓浓山雾,他们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建筑。黑漆漆的几层高楼依着山壁而建,木质的深红色大门湿漉漉地似乎往下滴着水,门前一只白虎雕像静静蹲守。
奇怪,刚才还有孩子的哭声从这里传出,现在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们刚踏过台阶,走到门檐下,只听“吱”的一声,门开了。一种从地底传来的沉闷感扑面而来。
一个年轻妇人穿着素白棉袍,一手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一手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孩儿。她的脸很苍白,不见血色,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端庄而阴沉。
“为何而来?”
“为他。”
妇人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怀里的孩子。她嘴角牵出一抹笑,轻声说:“外面风雪甚大,进来吧。”
众人随着她走进高楼。木门重新关上,大雪被风吹刮着落到门上,立刻被晕湿无踪。门前的白虎雕像眼珠骨碌碌转动,它抖一抖身体,积雪簌簌落下,它张开血盆大口,无声地朝着门内哀嚎一声。一只巨大的虎爪轻轻按到门上,它看着爪子上沾染的血迹,露出个诡异的笑来。
这妇人的住所是全封闭式结构,房内闷得让人透不过气。她引众人到一张长桌前坐下,桌子两旁各是一排忽明忽暗的蜡烛。桌上只摆了两只碗,碗里的肉汤冒着热气,散发出奇异的香味。
她垂着眼,逗着怀中襁褓里的小孩儿,可自始至终,那孩子再没发出一声啼哭。
“是我疏忽,没想到来了这么多。饭备得少了,莫要见怪。”
老头儿自从见了门口的白虎之后,就一直哆哆嗦嗦。此刻他的眼直直地盯着碗中的肉汤,颤颤问道:“这……这是什么肉……”
妇人抿嘴一笑:“当然是人肉……一男,一女……”
“那……那我呢……白虎将军不是说,只要我引了人来,就留我孙儿一命,还可以让我们一家人好去投胎吗?”
妇人看着他,笑得轻蔑:“那是它说,我可不这么认为。”
她素手一挥,一只白净的小瓶儿立于手中,一缕幽魂从老头儿身上溢出,轻易间就被吸进了瓶中。那老头儿直挺挺倒在了地上,他原本完好的身躯这才现出了真形:他的头已经被啃得见了骨,四肢还在,却是残破不全……
传说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后会变成伥鬼,他们会变作诱饵引诱其他人入虎口,也只有这样,才可能使自己摆脱不能轮回的命运。
可惜,他虽然为虎作伥,却忘了虎的身后,还有这样个厉害人物。
朱阳春紧紧抱着孙笙,他们两个真的是被刚才突如其来的情境吓到了。
“可惜肉太酸……”那妇人略带惋惜地看了眼地上的老头儿,轻飘飘道:“白虎,赏你了……”
门外一声嘶吼,那老头的残破躯体登时没了踪影。空荡荡的山谷里,只留下了嘎嘣嘎嘣啃食肉体的声音。
第20章 古楼幻境
妇人惬意地闭着眼,似乎陶醉于门外白虎的咀嚼声。
孙笙摸了摸江流的手,立刻被他反手握住。江流侧身贴近孙笙,说话声几不可闻:“别慌,你要的东西就在这儿。”
孙笙从他眼中看出了更多的笃定与势在必得,只能紧握住他的手,尽量忽略门外那令人揪心的声音。
妇人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四人有些不解:“怎么?你们是在彼此谦让,所以才不喝这肉汤?”
她叹息地摇摇头,一只手在桌前招了招,那两碗汤就平平稳稳地移到了她面前。她俯下身,凑到碗前轻轻吹了吹,端起一碗汤小心地喂起了怀中的孩子:“娘对不起你呀,害你饿得皮包骨头了……乖,娘说过,以后会让你每一顿都有肉汤喝,你喝呀!”
汤汁从孩子紧闭的嘴唇中溢出,她神经质地用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没气了……又没气了……”
她手里的小瓶再次出现,一缕白色的幽魂从婴儿身上飘出,快速被吸到瓶子里。她漠然一笑:“你才不是我的孩子……”
“妖妇!你残害了那么多生灵,今日就是你偿命之时!”
沙螟一拍桌子,飞身而起,一柄银色的降妖宝杖从袖中挥出,直直向着那妇人头上砸去。
妇人冷笑一声,衣袖一挥,闪身没了踪影。两排蜡烛登时灭尽,漆黑的古楼里,只余下嘤嘤惨惨、似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如游丝般钻入人的心肺。
江流的九环锡杖在铃铃作响,意味着这栋楼里鬼祟出没、怨念尤甚。
沙螟一击不中,懊恼之余却觉得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慢慢支配着自己的意念。
“你们发现奇怪了吗?”
他的声音在黑暗的古楼里显得尤为冷澈。
“香味没了……可是我的头好像晕晕的……”
孙笙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桌上的热汤、桌旁的蜡烛、诡异的香味……他们一直以为那惑人的味道来自于两碗肉汤,可照目前所看,怕是并非如此,那一排排黑暗中的蜡烛才是香味来源,而烛灭后的余烟也最有可能是引起他们头晕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