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清高自傲,之前又与佛界走的近,此事……我只能尽力而为。”李聃放下了玉杯,笑着说道。
天帝满意地看着他:“你说的尽力而为,在我看来,就是一定能成了……”
走出凌霄殿,李聃招来凤凰架着流霞而去,在飞至瑶池时,忽听的下方有人在轻唤。
“道祖请留步……”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个青衣仙女云鬓高悬、袅袅立于浩渺瑶池之上。
他轻抚了下凰儿的头,那凤凰便悠悠然向下方飞去。
“仙子何事?”
青鸟站在瑶池的巨大荷叶上,手扶着碧绿的荷茎,娇俏地望着李聃:“自五百年前,道祖除魔之后几乎未出过兜率宫,今日怎么来九重天了?”
李聃一笑:“可是王母相问?”
青鸟眼中闪过一丝流光,轻言道:“您是娘娘的师叔,她确实想念您……道祖风华天地间难有,姐姐曾经能侍奉您左右,也算不枉此生……”
李聃的眸光暗了暗,那凤凰便低了头,轻轻吻着他的手。
“诛魔之战时,姐姐惨死在妖王手下,若非道祖手刃那邪佞,我青鸟的余生都将在仇恨中度过……为此,我应该谢您……”
“仙子多礼了。劳烦代我向娘娘问个好,我就不去见她了。”李聃言罢,便乘着凤凰翩翩而去,独留青衣仙子怔怔然望着那远逝的云霞。
花果山下的陈家庄,白幡飘扬,纸钱翻飞,整个庄子的人几乎都白衣素服、神色怆然。瑟瑟秋风中,莲儿哀戚的立在庄外,望着从花果山延伸下来的小路发呆。
“傻妹子,你还在等那个和尚吗?”一个农妇走了过来,看着她无奈说道:“那和尚不是凡人呐,又岂是你能留得住的?前一日,我家那胖子托梦给我,说是他已经死在了花果山,多亏一个大师超度,才送他去了轮回……谁知今早醒来,庄里的姐妹都说昨夜梦到了她们的男人……唉,咱这陈家庄,真快成寡妇庄了……”农妇越说越难过,最后终于泣不成声,掩着面又哭起了她那早死的男人。
落日余晖下,荒原上缓缓走来三个人。孙笙裹着件黑色披风,一声不吭地只顾低头往前走。江流持着锡杖,慢悠悠跟在他身后。朱阳春摇晃着一身肥肉,有气无力地挪着步,他看了看前方越走越远的那两人,气得往地上一坐,两手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朝前怒吼道:“不走了!我老朱走不动了!”
孙笙听了步,回过头看了眼那瘫成一团的朱阳春,接着便直愣愣地瞪起了江流。
“我早说过了,三个人太重,这锡杖载不动。”江流朝他摊了摊手。
“那上午路过陈家庄时,它怎么就载动咱三个了呢?还是和尚你跟人家小姑娘余情未了、舍不得她受离别之苦?”
这番话一说出口,孙笙就意识到了气氛的尴尬,他打着哈哈从江流身边跑过,照着后面的朱阳春就是一记狠拍:“小朱,看见了吗?不是兄弟我不爱你,是那和尚太狠心了!咱这才刚出了傲来国,索性离得不远,你要真受不了,就早点回去吧,说不定还能赶上给紫鸾姐姐打个下手,做个饭呢!”
孙笙佯装要走,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就被朱阳春紧紧地抱着,他委屈着一张脸,悲悲切切道:“孙笙,你可不能不管我!走的时候,紫鸾可是让你照顾我的!”
孙笙无奈地和江流对视一眼,戳着朱阳春的肥脑袋,咬牙切齿道:“服了你!既然不想回,那就快点走呀!咱好歹还是妖,别让和尚看扁了行吗哥?”
朱阳春哼哼唧唧一番,小声嘟囔道:“呵呵,这和尚可是佛界的,咱这俩妖精,在他心中还有形象吗?”
江流默默接道:“有的。一棵竹,一只猪。”
这下轮到孙笙和朱阳春无奈对视了。
江流看着那两只小妖愁苦的模样,轻咳了一下:“徒弟,你看前方不远有炊烟升起,咱这是运气好,赶上人家做饭了,还不赶紧走!”
“哪儿?哪儿呢?我咋看不见!”朱阳春一听见吃饭,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拽着孙笙的衣服就哼哧哼哧起了身。
顺着江流手指的方向,果然见荒原上的不远处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朱阳春瞬间有了精神,两手捧着肚子,便火急火燎向着那村庄奔去。
江流瞧了眼孙笙,故意重重叹了口气:“本想着这一路走下来,定能积累不少功绩,没想到,却带了个拖油瓶……不,是两个……”
他说完就也跟着朱阳春往村舍那边走,浑然不顾孙笙在身后对他呲牙咧嘴、挥拳挥脚。
朱阳春一阵小跑,等他气喘吁吁终于到了地儿,还来不及喊人,就见离他最近的那户院落内,枯叶满地,一派萧索,一个满脸胡茬、衣衫破烂的男人,神色艾艾地靠在树下,见人走近也无反应,活像个死人一般。
“哎!你家做饭了吗?”朱阳春大剌剌地探过栅栏,高声询问。
孙笙和江流刚好走到,他冲着朱阳春的后脑就是一拍:“傻呀你!这家一看就是个破落户,他自己吃饭估计都难,招待不了咱的。”
孙笙话音刚落,一个提着野兔的中年猎户顺道而过,见了他们三人凑在这门口,便走上前拍了拍江流的肩膀:“小师傅,你们跟我走吧。”
夜已黑尽,荒原上万籁俱寂、秋风呼号。农家小院里,烛火轻轻地摇着,江流三人盘腿坐在炕上,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猎户的婆娘往炕上的小桌中一盘盘上着饭菜:煮的稀烂的白粥里夹杂着些许红萝卜屑,一颗颗晶莹剔透、亮的可爱。白生生的馒头还冒着热气,米面的清香直直地往他们鼻子里钻。一盆白菜豆腐上桌,馋的他们简直就要流口水,朱阳春拿起筷子,迅速从盆中夹了一块软糯的白豆腐,吹都来不及吹,就径自放进嘴里,烫的他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流,还舍不得吐了嘴里的吃食。
那中年农妇见他们一个个馋的可爱,禁不住笑起来:“不用客气,你们先慢慢吃,还有一盆香喷喷的兔肉马上就来……”她刚说完,看了看炕边靠着的江流的锡杖,又连忙陪起了不是:“小师傅,不好意思,我是见你们吃得开心,也就差点忘了你的忌讳……你放心吃,这白菜炖豆腐也好吃的紧呢!”
江流嘴里还嚼着米饭,他一边连连朝农妇点头,一边不忘跟朱阳春和孙笙抢豆腐吃。
农妇乐呵呵地去催她老头上兔肉了,朱阳春放下筷子,冲着江流一顿好笑:“我说和尚,这豆腐呀,我跟阿笙让你了……可怜呀,谁叫你们这么多清规戒律呢!”
江流一耸肩,也不说话。孙笙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师父,虽说我是你的徒弟,但自古妖佛不两立,我呢,该吃肉还是得吃的,毕竟,这是我们妖界的传统!”
不一会儿,那中年猎户端着一大盆热腾腾的兔肉上了桌,他热情地冲着孙笙和朱阳春说:“两位久等了,赶紧吃吧,这肉呀,我炖的烂,绝对好吃!”
他俩人默契地向江流投上一记同情的目光,之后便再顾不得其他,争前恐后地夹着肉大快朵颐起来。
江流扭过了脸,忽略他俩的丑相,他见那猎户已经落了座,开始吃起了饭,便问道:“之前的女施主去哪了呢?”
那猎户叹了口气:“她呀,去给她外甥送饭去了。唉,真是可怜呐!”
“此话从何说起?”江流停了筷子,一脸疑惑。
“傍晚你们见得那人,是我们的外甥,名叫刘伯钦,这孩子呀,本来是我们庄数一数二的好猎手,人聪明又勤奋,一年前刚娶了亲,本来这日子该是过的红火的……可气呀!后来庄里路过个从南瞻部洲来的人,趁我那外甥出门打猎,就把他的婆娘拐跑了!伯钦本来就气,再加上庄上人的闲言碎语,这孩子就颓废成这样了……”
秋风萧瑟,刘伯钦怔然坐在床上,望着桌上摆着的饭菜出神。可怜了他姑姑和姑丈,一把年纪还要再照看他,可他能怎么办?谁能告诉他,他的宝钥到底去哪儿了?月光朦胧,他望着窗外的无边黑夜轻声呼唤:“宝钥,宝钥……你要是可怜我,就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铛~我的男神出场了~~
第9章 来斤苹果
月色凄迷,透过窗户照在通铺上,朱阳春蒙着被子正呼呼大睡,偶尔有一两只秋蚊子在他耳边骚扰,他睡眼朦胧中大手一挥,也不管蚊子死了没死,就继续扯起了呼噜。
孙笙躺在朱阳春和江流中间,已经来来回回翻了好几次身,最后终于忍耐不住,将身上被子一掀,照着朱阳春的头就蒙了上去。这下,那呼噜声果然小了起来。孙笙喜滋滋地正想继续睡,却突然发现身上冷得很,他无奈地看了眼朱阳春,纠结再三后,还是下定决心把那被子留在他身上挡了噪音。
“这都半夜了,你折腾什么?”江流也不睁眼,无奈问道。
“师父,我也不想啊……可现在没了被子,冷得很呐!要不您老人家被子借我一角盖盖呗!”孙笙一边说一边就摸摸索索准备钻到江流的被子里。
江流按住他的手,有些无语:“自古妖佛不两立,你我虽是师徒,这点还是分清的好。”
孙笙心中诽谤了他很久,还是决定妥协。他不舍地从床头摸出个小碗,两手恭敬地递到江流面前。
“这是何物?天暗看不清。”江流将脸扭到一边。
孙笙耐心扳过他的脸,一脸虔诚地说:“好师父,此乃人间美味,炖兔肉是也,我特意为您留的……你吃了这肉,咱俩的小账就一笔勾销呗!”
月色下孙笙的眼睛聚满了流光。江流假意嫌弃了一番,终于在孙笙的百般恳求下,勉强把肉吃完了。
“师父,你这和尚当得也怪,破了荤戒,就不怕佛祖怪罪吗?”孙笙美美地躺在微暖的被窝中,低低说道。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孙笙睡得安稳,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江流默默看着他,一只蚊子悄悄飞过来,落在了他的鼻头,江流凑到他面前轻轻一吹,那蚊子就被迷得五迷三道,晃晃悠悠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他们三人又美美地蹭了顿早饭,这才心满意足地辞别了猎户夫妇,踏上前往南瞻部洲的路。
“师父,咱能飞着去吗?”孙笙和朱阳春互相搀扶着,冲着前方不远的江流喊道。
“刚吃过饭,三人太重,飞不动。”
他两人望着江流那挺拔俊直的背影,皆暗暗赏了他个白眼。
“问问后面那人,跟着我们何事?”
听了江流的话,他两人这才扭头,果然见身后约十米距离,有个年轻男人默默跟着他们,这会儿见他们停了步,男人也驻足不走了。
“喂!你是谁?”孙笙朝着那男人大喊。
那男人抬起步,快速走到他们面前,他双手抱拳诚恳说道:“昨日我们见过,我是刘伯钦。”
孙笙和朱阳春听了他的话,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怎、怎么会?原来你是这么英俊的人呐!”
孙笙话音未落,便被朱阳春拽着往前跑。
“哎,干嘛干嘛!”
朱阳春跑得气喘吁吁:“傻呀你,他肯定是来讨债的,咱白吃白喝他姑姑家两顿饭,他受不了了呗!”
“仙人留步!我并非讨债,但确实有所求。还望三位念在我姑姑好心招待的份上,带我一起去南瞻部洲吧!”刘伯钦急急地追了上来,直接跪在了他们三人面前:“一年前,我的妻子就是被南瞻部洲的人所骗,至今杳无音讯。我曾无数次想去找她,可山高路远,我一人能力实在有限,如今得遇三位仙人,你们都说了可以在天上飞,定是法力无边,求你们带上我吧!”
他一遍一遍地叩头,只把额头磕得红肿一片。孙笙和朱阳春互看了一眼,又望向江流,只见江流微倾了下身,稳稳扶起刘伯钦。
“好。”
那俩人本来也无所谓,见江流答应的痛快,也凑了过来,拍拍刘伯钦的肩膀,一副欢迎入伙的得意模样。
旭日高升,秋高气爽,果然又是难得的人间一日……
因为有凡人的加入,孙笙和朱阳春也不再随口就是飞来飞去了,他们四人一路走走停停,路途虽远,倒也没有什么妖魔邪佞,毕竟离妖都还远着呢。等终于到了南瞻部洲,已经是初冬季节了。
清风拂渭水,明月满长安。天都盛景果真非同凡响,酒旗飘摇,画舫参差,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宝马香车,行人如织。初冬时节,天气已冷得厉害,他们四人到了裁缝铺,各加了件冬衣,这才觉得适应了长安的干寒天气。
孙笙自到了长安,就一直水土不服,再加上气温变冷,又染了风寒,一路咳嗽个不停。眼下别说是天都长安,就是把天帝的凌霄殿、如来的灵鹫山摆在他面前,他怕是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他缩着肩膀,病恹恹地靠着朱阳春,刘伯钦背着大家刚换下的衣服,和江流走在前面。
他们刚出了裁缝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乞丐便扑到了江流腿边,一双脏手扯着他的素白棉衣,讨好地说:“师傅,天冷了,您赏我点钱,让我也加件衣服吧!”
江流看了他一眼,不恼却也未理睬他,继续持着锡杖往前走。
刘伯钦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江流,但也只能跟着他走。
小乞丐见这二人不理他,也不气馁,又转头抱住了孙笙的腿;“好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你可怜可怜我,赏我点钱吧!”
孙笙有气无力地趴在朱阳春的肩上,刚想说话,就忍不住又想打喷嚏。他戳了戳朱阳春,那乞丐见有了成效,就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们,双手高高地捧到他们跟前。
“你这多管闲事的死竹子!好名头给了你,钱却是我老朱出的,你说我冤不冤!”朱阳春一阵骂骂咧咧,还是在袖子里左掏右掏,终于在那乞丐期待的眼神中,拿出了一文钱……
“这位叔叔……这,是不是……有点少?”乞丐尴尬地看着他们。
“呵,这小破孩儿!凭啥他是哥哥,到我就成叔叔了?嫌少就别要啊!”朱阳春正想把钱塞回去,谁知那乞丐手还挺快,一把从他手里拽过了铜板,笑嘻嘻地一顿道谢后,就屁颠屁颠跑远了。
江流和刘伯钦就站在不远处一个苹果摊前等着他俩。卖瓜果的老太婆颤巍巍地喊了很久,才有一两个路人停下来向她询问价钱。
“这苹果怎么卖?”
“十文钱一斤……您要多少呀?”
“啧啧……太贵了……”路人摆了摆手,在老太婆失落的眼神中离去。
沉默了良久的江流突然开口道:“给我来一斤吧。”
“好嘞!”那老人浑浊的眼中立马有了神采,特意挑了个儿大鲜红的苹果,给江流包上。
“这是我跟我老头自个儿种的,好吃的很呢!”
刘伯钦接过了纸包,看着那老人又颤巍巍回了摊位,招揽着路上的行人。
他们四人慢悠悠地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朱阳春从纸包中拿了个苹果,胡乱用袖子一擦,一口咬下去,把他甜的心都是颤的。
“好吃!真好吃!”他一边吃一边夸,嘴里的还没吃完,就又从刘伯钦那里拿了一个。
“小师傅,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刘伯钦啃着苹果,一脸认真地望着江流。
“什么意思?”孙笙挎着朱阳春的胳膊懒懒问道。
“刚刚那小乞丐来行讨,我还在疑惑,小师傅是修佛之人,却为何对弱者视而不见?直到刚刚我们在大娘那儿买了苹果,我才明白……真正的助人,并非施与,而是平等相待。”
孙笙的脸上有了些深意,他看着江流那好看的侧脸,轻声问道:“师父,伯钦说的是你心中所想吗?”
江流侧过头看了看他:“阿笙,我佛慈悲,众生平等。何为平等?对不劳而获者的施与,就是对辛勤劳作者的不公。”
朱阳春笑呵呵道:“依和尚这么说,其实我连那一文钱都不应该给他是吧?哼,都怪这死竹子,明明是妖,还一副圣母心……”
孙笙狠狠地掐了他腰上的肥肉一把,疼得朱阳春嗷嗷直叫,直接撒了手,就往前跑:“老朱不管你啦!我先回客栈睡个回笼觉去!”
孙笙一时没防备,身子刚斜了一点,就被一旁的江流伸手扶住。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孙笙:“你呀,这处世之道,还有的你学……”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过渡,穿插讲一个小道理,算是江流小师傅给孙笙小妖的人世之道的科普。。相信很多人都会在街头遇到有乞丐乞讨这事,当我们随手给了乞丐一块钱时,可曾想过,就在这乞丐旁边,那些卖烤串什么的小摊贩,他们会是什么感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