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那位拐了不知多少辈的娘舅不亲。”四皇子开口,他不希望因父皇指婚的事和王修晋和隔阂,父皇是想让王家与他更亲近,可对那位娘舅,他是真不熟。
“昨儿母亲去了春大人家,回来后对未进门的大嫂还是夸奖了一番。”昨儿王夫人去春家,王修晋并没有一起随同,虽说他年纪小,可不代表他能被带进女眷之中,不过能得母亲夸奖,至少说明,未进门的大嫂给人的第一印象不错,至少表面上还是让人满意的。
“那一家子除了夫人外,都是深居简出,那位娘舅除了去翰林外,少有和人接触的时候,父……咳,父亲选他,大概便是因为这个。”四皇子说完之后狠狠喝了杯水,“修晋啊!你说人怎么就不能随心所欲呢?”
“赵四哥,有多少人羡慕的你的地位和条件,可别身上福中不知福。随心所欲也就是想想,拥有至高权利的皇上都做不到你有什么可恼。”王修晋不知赵四为何突然有这个念头,必须及时的掐掉。“就算你能避开纷争,寻了个世外桃源,你真的能在那里安稳的生活一辈子?不吃不喝不吃不睡?为了有吃的,你得种地吧!别说什么种地容易的话,太小孩子气,种地是纯靠天吃饭,老天心情好,一年的收成会不错,交了赋后,还会有盈余。若是老天心情不好,这一年便是白中不计,还要借钱交赋。”王修晋喝了口茶,继续道,“别说什么你带足钱,钱不是万能的。”
“……”四皇子张了张嘴,他就是随口感慨,并没有想要扔了身份地位寻个什么世外桃源生活。
王修晋可不管四皇子心里想什么,噼里啪啦的又说了一堆,从钱财说到信念,从信念说到竖立价值观,人生观,总之把四皇子说得自己都觉得他若不好好在京城活着,对不起父皇母亲,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兄弟朋友,对不起百姓……
回宫之后,四皇子身边的一位亲随去了一趟御书房,把今儿王公子和四皇子说的话全数重复了一遍,一字不差。皇上听完后,乐了。“王修晋这张嘴全随了王宰相。”
王修晋可不知皇上的评价,回了家之后,便见母亲脸上带着笑容,手里拿着什么。走过去一看是两张红字,上面写着年月,一张上面好像是长兄的生辰,立刻想到了什么,“母亲寻人合过八字了?”
“合过了,日子也选好了。”王夫人把两张八字的纸放进同一个木匣中。“今年年底有个好日子,那天成婚对两人都好。”
王修晋点点头,“娘,拖到年底能行吗?若是年底是京里办。还是回王村?”若是在京城办,他便要考虑回去一趟,他的产业全都在王村,就算是安排好了,也不能放心,这个时代没有便利的通信,更没有即时办公设备,有个什么事,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接到消息,一来一往的便是一个多月,有什么事也都耽误了。叹了口气,上辈子他应该多学一些,化工,物理,电力,通信都应该学了。
“回王村。”王夫人一锤子定音,她想让大儿早些递假,然后算着日子从京城直接迎亲,返回王村。
王修晋应了一声后,便没再多问,在王村也不错,至少家中的宅子,比眼前临时的地方强不少。“赵四哥那边盖的宅子,已经完工了,等大哥得空去寻上一处便成。”话落后,又添了句,“是按成本算给我,得嘱咐大哥不能出说去。”
“你大哥又不愚。”王夫人乐了,房子有了着落,她心也放下了。“明儿和春夫人见见,把日子说了,咱们娘俩便准备回家。”大儿的婚事算是踏实了,王夫人又开始忧心家里的夫君,“琇芸管不住老爷,也不知家中如何了。”
“出门前我跟长姐说了,若是父亲办了什么糊涂事,除了纳小什么的之外,先忍着。若是纳小,小的敢进门,便让她带人将父亲和小妾拖进祠堂。”王修晋觉得父亲不会干出纳小的事,不过别的什么糊涂事可保不准,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说的便是父亲。
“若说别的事,倒有可能,纳小之事绝对不会发生。你父亲若是想纳妾,早在京城时便纳了。”王夫人乐的戳了戳小儿子的头,“行了,知你在逗乐,去歇歇,明儿你去一趟李将军府中,我不方便去拜访,你该是跑一趟的。”
王修晋点头,想到之前听到的李菻善家中之事,便有些同情他。自家父亲虽时不时的不靠谱,可某些时候还是挺称职的。想着李菻善那张一直没啥表情的脸,“李夫人还真是失算。”
“人都去了,说这些做什么。”王夫人瞪了小儿子一眼,“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明儿你去的时候直接拎着便成。”
“有娘在就是好。”王修晋给母亲倒了杯茶。母子俩又说起回村要带的东西,既然要回王村准备婚事,便得置一些东西回去,还有这边的宅子也得收拾,过完年新婚夫妇要回京的。
两人计划的不错,可有句话叫计划不如变化快,当天晚上王修柏归家,便带了变动。“皇上命我为梧县县令,即日赴任。”
“……”母亲俩呆住。最先回神的是王夫人,圣命已下,哪能不从。忙开始命人收拾行李,让大儿先行赶路,她和小儿子倒可以晚上几天,毕竟还有婚事要细说。一家子忙了起来,王修晋把自己的马车让了出来,还要准备一路上的吃用,王夫人则负责指挥。就在王家忙碌之时,一道圣旨再次光顾这个临时的宅院。
圣旨不是发给即将启程赴任的王修柏,而是给王修晋。圣旨写得非常繁琐,简单的说就是,王修晋聪慧过人,献出良策,虽不愿居功,但朕观朝廷上下无人可比王修晋之才,命王修晋依策建坊,御赐金令一枚,见令如见朕,若人敢阻拦其行事,可以此令调军队百人……之后传旨的太监说了什么,王修晋已经入不得耳,皇上这是想干嘛!
☆、第94章 九四
皇上想做什么?自然是利益最大化。在听过王修晋的计划之前,皇上也做了详细的分析,他所能想到的,和王修晋说出来的一比,落下不是一丁半点,差距太大。皇上自认已经很能赚钱,之前也没把王修晋的那点东西看在眼里,觉得王修晋能扑腾,全是他没有什么见识的四儿白送钱。现在想想,皇上觉得把人看得低了,单是那制冰的方子每年分给王修晋的钱,便够普通农户一辈子的收益,还有零零碎碎给出的方子,皇上忍不住会想,这样的人,脑子里还有多少千奇百怪的想法,这些想法换成钱,王修晋怕是真应了他曾和皇儿说的那句……富可敌国。
皇家之辈,从不觉得行商为低下之事。天下是他们的,可国库的钱却永远不能任他们欲与欲求,行商赚钱以充私库,为己为军为民。天子记得史上有很多敌人来犯,户部却不往外拿银子不给备足粮草、还有因皇帝贪私,以国库为私库,待敌犯时,天灾时拿不出钱充军等等之事。自从大梁立朝后,便有祖训,不可以国库为私用。皇帝想要用钱就得自己赚,因此皇室的成员或多或少都有些产业,像当今圣上把杂货铺开遍全国的却史无前例,这也是天子自豪的地方。但是现在,天子却觉得,他赚钱的能力远不比一个小孩子。
领了圣旨的王修晋整个人都处于懵圈中,明明甩出去的包袱怎么又扣到自己的身上?这个作坊肯定不能算是自己的,可他还有属于自己的产业啊!哪有那么多心思管这摊,他还想搞出豆油和花生油对抗呢?若是管了花生油的作坊,豆油之方是用还是不用?王修晋哭的心都有了。
花生油的事,王夫人倒是知道,小儿在家折腾,她怎么可能听不到消息,进京的路上小儿也说把方子要给皇上,王夫人那会儿也是同意的,若是做成了,以王家如今的地位,即便小儿和李将军家有亲,但仍不见得能守住方子,还不如给皇家,虽不知小儿和皇室如何攀上的,但若是能入了皇室的眼,也能庇护小儿一二。可,王夫人也没想到,这事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小儿的手上。
咬了咬牙,圣旨都下了,怎么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王修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花生油,橄榄油走高端路线,他弄个王家豆油走低端路线也没什么不妥,完全不存在抢市场的事。
拿着圣旨,王修晋将自己关进屋子里,仔细将圣旨读一遍,头疼不比的发现,有很多他没看明白。接着再看一遍,若不是圣旨,王修晋真想摔了,就不能直白通顺的写清楚,非得七转八甩的卖弄学问?连看了几遍之后,王修晋长叹口握,简单直白的意思是,朕出钱,每年分你四分利,作坊什么的全都归你管,谁敢拦路或是指手划脚,拿着令牌去军营调人,将人围了就是。给你这么大的权利,你得给回报,全部用伤残将士,也必须赚钱。
说白了,就是皇上自己带了高帽,又给王修晋下了个套。王修晋虽不在意仁义之名,可看着圣旨里皇上堂而皇之的把名声全捞了去,感觉咋那么不爽,但王修晋也清楚,这话得皇上说,也必须是皇上说,只能皇上说,才能让一些大臣闭嘴。
建立作坊不是今天说,明天工人就能进入作坊开工,从选址到建厂,再到设备,包装,还有寻找伤残士兵等等,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王修晋熬了一夜简单的写了一个计划书,罗列出很多的问题,然后带着仆人去找四皇子,让四皇子再交给皇上。之后本打算去李家拜访的事,被王修晋抛到了脑后,关上门便开始补觉。
王修柏打点好行囊,本想和弟弟告别,看着紧闭的大门,王修柏只能无奈留下书信一封,然后上了马车出城返乡。王夫人送走了长子,也淡了去亲家府上的想法,派个仆人跑一趟,推说今儿事情太多,明日定当拜访。
春家对皇上指的婚事十分的满意,哪想一转眼,王修柏被踢出京回乡做了县令,倒不是春大人看不起小小县令,也不是怕王修柏无回京之日。京城谁不知李王两家的亲事是妥妥的,只要王家兄弟两不离心,王修柏早晚有回京之日。春大人忧的是自家的闺女,若在京城,他虽不是什么大官,可也能压压女婿,给女儿撑个腰,可女婿去了梧县做县令,女儿总不能独自留在京城,肯定要跟着去,到了梧县,这小家里真若是闹个矛盾,王修柏再纳个小什么的,女儿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春夫人远不如春大人细心,完全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听说女婿回乡做县令,再想起之前老爷分析过的李王两家的关系,这回京之事还不是早完的,去做个县令一步一步上来总归是比在翰林院呆一辈子强,别看春夫嘴快,可持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自打接了旨后,春夫人便带着女儿手把手的教导如何持家,待听了女婿的消息后,便又开始教如何发挥内宅的作用,助夫君仕途平坦。
李家听闻皇上下旨让王修晋管作坊的事,便派人把之前李家收集到李家麾下将士的伤残情况,将士之名,户籍所在之处的册子给王修晋送去。送册子的人是李府的管家,管家也曾上过战场,他知战场上的残酷,退下来的伤兵的处境。听说未过门的孙少奶奶的意思,李管家的感激不比主家少,这会儿接了册子,管家不暇他人之手,仿佛手中捧的不是几本册子,而是千金之重的贵重物品。
王修晋打着哈欠,揉着眼角因哈欠而泛出的泪水,将册子放在桌上,向李管家告了罪之后,又扑向床,还是困。李管家却没在意王修晋的态度,看着未进门的孙少奶奶泛红的眼,又听其仆人讲他昨儿一夜未眠写什么计划,李管家心疼得不行,向王夫人告辞之后,便赶忙回府,命厨房煮上补汤,晚些时候给孙少奶奶送去。
皇宫内,天子拿着四儿带回的计划书,看着大写的三字,天子挑了挑眉,慢慢翻阅。计划中没有一句废话,从选址的几个地点,到建作坊的规模,再到需要的设备,出油后的装桶,包装,防伪,如何找伤残的将士,初步需要多少人,后继规模扩大后需要多少人等等,天子看着这么一本计划书,看完之后,再度陷入沉思,没有一句废话,简单明了,看着舒服不说,也准确的给出意见,大笔写上“准”。落笔之后,天子在想,如果臣子送上来的折子能够如王修晋写的计划书一样,他得省多少时间。
王修晋不知天子在想什么,他写计划书完全是上辈子习惯使然,在没自己干事业的时候,他也给别人打过工,写个计划书什么的,完全不费什么劲,若不是考虑到这次看计划书的人是封建社会要人命跟玩蚂蚁一样简单的皇帝老,他的计划书怕是更简明。当然,王修晋是不会写折子,也没见过折子是什么样,若是知道,估计他也会这么简单,拽文弄字什么的,他不会啊!
四皇子松了口气,见父皇写下准字后,上前收了计划书,然后行礼,“父皇,儿子有一请。”
被打断了思路的天子挑了挑眉,看向四儿。“何事之请?说来朕听听。”
“父皇,儿子想着,既然是建工坊,谁建不是建,不如由儿子负责。”四皇子说完之后小心的偷瞄父皇,见皇父的脸色未变,心中七上八下的。四皇子心里苦啊!这边的大院子要建完了,也有不少文人有意向想买,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大富大贵之辈,这样的房子新奇省钱不说,还不失面子,自然受到不少人青睐。
宅子是挺紧俏的,算算价也能赚上一笔,但是想到父皇的园子,四皇子便想哭,等把父皇的分红上缴之后,他赚的那点钱想要建园子,就如同鸟毛掉水面,顶多是泛个水纹,连响都听不着。建工坊,给别人建也得花钱,何不把钱给他赚。
天子看着四儿苦着一张脸的样子,没由得乐了。“行了,这事你跟王修晋去谈,朕既然把工坊交给王修晋,就没打算过问,他若是同意就成。”
“谢父皇。”四皇子乐得不行,然后想到王修晋托他问的话,四皇子见父皇心情不错,便开了口,“父皇,还有一事。”
“你怎么那么多事。”皇上带着笑指了指四儿,“快些说吧!没见朕案上还有那么多折子要看。”
“父皇,王修晋托儿子帮他问一句,他家还有个粮铺……”
“朕难不成还能惦记他家小小的粮铺不成?”皇上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四儿,“还别说,依王修晋之力,那粮铺日后必是不凡。”见四儿一脸的紧张,皇上又气又乐,“不过朕有一处杂货铺便够自库,他那粮铺便由他折腾吧!”
☆、第95章 九五
皇上已经表示对他的粮铺没有兴趣,王修晋便放下心,他没胆子和皇上签什么约,就算签约也没用,皇上的身分让他有权利随心所欲,想悔毁,那一张堪比废纸的契约又有何用。为了环境,为了省钱,还是别浪费纸张了。有了金令,有了皇上给撑腰,王修晋拿着李家给的册子先挑选人,一个工坊里面需要的人不少,尤其王修晋想办的工坊不小,需要的人就更多。除此之外,便是选址。王修晋问四皇子借舆图,四皇子看着王修晋许久未言语,摸了把脸又去寻父皇。
清早,王修晋边打着哈欠边送母亲上马车。这几日王夫人已经和春夫人定好了两孩子成亲的事,又买了不少东西,本想等着小儿一起回乡,小儿独自留在京城,王夫人可不放心。只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王夫人总是觉得心里不安,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王夫人觉得这种不安不是小儿子,那么便及有可能是家中的夫君或是长女,因此王夫人便无法安心在京城呆着,想要赶回梧县。对母亲的决定,王修晋并不反对,不过仍有些不舍,上辈子亲情非常薄,这辈子却相反,他非常喜欢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对母亲是,对长兄长姐是,即便是对时不时做出些让他郁闷决定的父亲,王修晋也十分的在意,分开这段时间,便起了想念的思绪。
依依不舍的和母亲告别,一直将母亲送到城门口,望着马车越来越远的影子,王修晋觉得心里不舒服,眼睛似乎也被风吹进了沙子。
“抱歉,来迟了一步。”一大早四皇子便带着舆图进了将军府,李菻善得知是为王修晋,便先一步出门去寻人。到了王修晋的住处,得知王修晋送王夫人离开,李菻善又赶到城门,不想还是晚了一步,未能与王夫人话别。“搬进我家来吧!这样我就能照顾你了。”不知李菻善脑补了些什么,拍了拍王修晋的肩膀,便提出了搬家的邀请。
“我身边有仆人,母亲还留下两个丫头。”王修晋嘴角扯了扯,“你怎么找过来的?”搬到将军府住?别开玩笑了,进进出出的不方便不说,住在别人家会非常别扭的,不是有说句叫金屋银屋不如自己的狗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