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这可是父亲的兄弟,你可要喊他叔叔。」她说的认真。
长孙姻姻凡事向着李世民,他说什麽她便信什麽。
「可他看起来与我一般大。」他喊不出口。
李世民大笑:「这是,年纪太近了,九风你可介意?」
长孙姻姻微愣,多看了眼李世民与九风。
「二哥,九风不介意。」他又是一派自然,喊也罢不喊也罢。
「这孩子眼神真坦然。」长孙姻姻看人很准的,她这麽一说倒是让李世民多了份信心。
「他屡次为我化险为夷,还说要让我成天下可汗。」他看着承乾拉上九风到处跑。
「天下可汗! 」有些讶然。
长孙姻姻又看了会儿九风,静静听秦王所述,看着秦王的笑容,她摸上秦王嘴角:「难得见你放下戒心,如此相信一人。」
李世民微愣,揽上长孙姻姻:「这世上我最信的还是你。」
长孙姻姻笑得温柔,靠上李世民,她并未说破。
她心里讶然。
讶於秦王竟会询问一个外人的意见,讶於秦王竟会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
这几日李世民并未让褚风换帐,反倒是让他在自己帐内住下,共讨军情与谋策。
此时,三五大将共坐於帐中,褚风脸色仍是有病白,撑着身子指着山模,说着疾攻之计。
「这雪岩山满布白雪,若是点上火苗,不日便有雪瀑,士兵损失将大於战事,在下认为,山下疾攻,逼敌军上山,断去其粮草,逼和,签下属番之约,乃为上策。」褚风手握暖石,身披狼毛斗衣,可嘴里仍吐着白烟。
「可现下雪地满遍,我军想疾攻也得等雪退,否则这粉雪如沙,跑也跑不快。」李道宗说的实在。
「志玄,你可还记得阴山顶上,你我二人自山顶滑下攻破夏人贼窟?」褚风淡笑。
「记得。」段志玄起身,执笔便画上一张,对各将领道:「先生的意思是让士兵绑上这板子。」
「可这冰天雪地我们去哪找这板子。」将领们还是觉得困难。
「朕知道哪里有。」他看了褚风一眼,缓缓启唇道:「北祈山。」
褚风弯起嘴角,和李世民相视一笑。
对於战事谋策,两人已有默契,稍点即通。
过了一会儿才入座,他微按额穴,确实有些乏,剩下之事便让薛瓘忙去就行,他本想着提前回长安,现在又过了五日,他才得以起身,连马都无法骑上一刻,回城怕得拖上个把月。
「过两日与你一块儿回城。」李世民又递了颗暖石给他,顺手接过冷却的暖石,丢回篮中。
「不是说年过才要回城?」微愣,李世民从未改变行程。
「也该放手让皇子们闯闯,更何况…」更何况他的东宫无法继位。
「二哥,多谢。」李世民对他的话始终深信。
看着褚风动容表情,李世民揉着他的头,眼里也不自觉散着温柔,他弯起嘴角:「谢什麽。」
起身坐在书桌前,一坐便是一个时辰,褚风也要了笔墨,在一旁茶桌上静静写下他未完成的书册。
李全静静站在一旁,忽然一笑。
「笑什麽?说来听听。」李世民依旧执笔书写,并未抬头。
褚风抬头看了眼李世民桌上纸张,跟着笑了笑。
「小的就是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李世民这才抬头,看了看茶桌上满是纸张,和褚风又是相视一笑。
「多年没和九风一块儿写书。」接过李全手上茶杯。
「是啊,小的就是想起多年前皇上与先生在书房写书,先生当时才写下十年策这书。」想想褚风真是为了大唐,为了皇上付出不少心力。
「二哥可是在写书?」动着肩颈,李全这一说话,他才觉得背颈酸疼。
「是。」看了看手上的书纸,又说:「此次遭劫?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二哥本是百世圣主,此书乃为帝之本,若以此书盛传,往後百代,以此为范,乃百姓福安。」他看着李世民,这股情绪说不出口,哽在喉头。
李世民低头整理书纸,将那张帝范纸张放在最上面,便说:「二哥,只是相信你。」
与褚风对视,又是一次相视而笑。
他信褚风。
褚风说了承乾不想也不能成为储君,所以,他做了安排。
李全不语,心中暗叹。
帝王的信任,是多麽沉重的情感,只怕是眼前两人都未有所觉——
九风得令护着杨若儿和王子李恪返回长安,此时他护着马车疾奔,欲甩开隋将窦建德。
只听那窦建德大喊:「你这厮,快放下公主,本大爷还能饶你一命! 」
九风并不理会,令手下快马离去,他调头阻拦。
「李世民怎会派你这娃儿与本大爷对战。」冷笑。
「应付你足以。」他回得冷淡,掐指一算。
杨若儿应是无虑,眉头一皱,抬头一望。
九风低咒一声,二哥怎会来此!
「九风! 」李世民领百名将士奔来。
窦建德冷笑,手一挥,千名士兵困其於中心。
「李世民,死在我隋朝虎将之手,也不算冤枉罢! 」
九风身形虽小,却护上李世民,低语:「二哥,怎麽来了! 」他交代过不能让李世民来此地的。
「二哥无法见你身陷困局,莫不相援!」他知晓窦建德诡计後便赶来。
「你定是揍了段将军和李将军,是我交代他俩阻止二哥前来,你回去可别怪罪他们。」见窦建德已然挥手下令,九风旋身挥剑。
「还敢说,回去找你算帐! 」李世民弯刀已沾上鲜血,又是一挥。
窦建德举起长刀,似有关羽之姿,一身雄将豪气,单刀一挥便挥去五名士兵,李世民见机不利於己,上前阻拦。
敌众我寡,九风燃起火摺放下黄烟,引段志玄前来相救,才赶紧上前与李世民对抗窦建德。
长刀一挥便有百斤之力,九风挡下长刀攻击,马步下沉数寸,双臂微颤,李世民赶紧挥去长刀,拉上九风,退後数步。
「秦王,你俩以二敌一,并非英雄好汉。」语气轻藐。
长刀突刺李世民,他弯刀一转挥去攻击,便与窦建德过招数十,九风伺机助李世民,不过半刻,略占上风。
两人趁胜追击,此下,窦建德单腿跪地,大刀一挥,划破李世民胄甲,九风赶紧拉开他,长剑为他挡下一刀。
李世民见九风陷难,弯刀一掷准确刺入窦建德右胸,他口吐鲜血倒地,手依旧紧握长刀。
「九风,你没事罢! 」
九风摇头,忽地拉开李世民将他护在身下。
窦建德大笑,鲜血满口,大笑:「李世民!你终究是有弱点的!哈哈哈…」
九风左背被长刀刺入,口吐鲜血,李世民按着他的伤口,双手微颤。
「不…你不能有事…」他抱起九风,提起九风长剑又刺了窦建德一剑。
李世民见九风又吐了口鲜血,双手微颤,紧抱九风,见段志玄和李道宗奔来,赶紧上前奔去。
眼里透着弑血愤怒,冷凛地说:「一个不留! 」
段、李一凛,互看一眼,拱手答应,便是一阵厮杀。
李世民虽面无表情,可发颤的手透着他的心慌,紧抱九风,快马奔去。
九风紧捉李世民衣襟:「二哥…」他眼神迷蒙,又吐了口血。
「你闭嘴。」又抱紧些。
「二哥…公主没事…」他知道李世民很是喜欢杨若儿。
「你还有心情管这个。」一愣,更加气恼。
「二哥…九风…会护着你…」他的血染了李世民一身。
「谁让你护着! 」九风伴他征战已有数年,现下想起他身上伤痕,有一半都是为他挡下,抱着的手又是一紧。
「二哥…九风能做的…只有这些…」靠上李世民,已然昏去。
他能为他做的,真的只有这些。
否则,李世民,太过孤苦。
☆、第十二章 两人天下 12-1
万军之势,气势腾凌,吴王李恪领军千里,不过十日已赶至玉门关,与皇上交替,接下平定吐鲁番大任。
帐幕之中,李世民拍着李恪肩膀,看着这孩儿,一脸欣慰。
「我们恪儿,终於可以担起这番大任。」接过李全递上的毛领大衣,并未披上。
「父皇…」李恪动容。
「你这孩子就是这般心善温和,和你娘一般,一点小事都能感动落泪。」又拍了拍李恪肩臂。
李恪低头,笑着。
褚风此时进帐,脸上仍是白如纸。
「先生可是病了?」李恪欲上前扶上褚风,可见父皇已上前,便停下脚步。
「好多了。」手上暖石又转了一圈。
李世民将手上大衣为他披上,便说:「朕得拎这家伙回宫疗养,待你下回进宫,朕必能还你个康健的先生。」
「真病着了?」为何宫内全无消息。
「不碍事。」欲接过李世民手上系绳。
「恪儿,这玉门关镇守恐会拖上一年,切勿心急,缓攻逼退,待你回城,朕自会应了你所求。」依旧拉着细绳,为褚风打上领结。
李恪只觉父皇对褚风的态度有异,却在听了皇上暗允他上回所求,被转移心绪,赶紧作揖答谢。
「吴王,先生等着喝你喜酒。」褚风笑着,梨涡旋起。
李恪一愣,脸上微红道:「先生还真的什麽都知道。」
李世民见褚风笑得开心,背过手,走出帐外,心里有几分舒畅,口吐白烟,弯起嘴角,露出笑意。
对於李恪,他始终委屈这孩儿,褚风这一声道贺,便让他多了份自信,这事,他是做对了。
***
九风拉上马绳,旋身下马,走近李世民,随地一坐。
这山头是他俩打下长安城前,常聚之地。
「你来了。」李世民仍躺在地上,不像个尊贵的皇帝。
「二哥。」他眼里担忧。
「他,太像我了。」睁眼看着蓝天,他已许久不曾如此自由。
九风轻轻嗯了一声,他懂得李世民的顾虑。
「他是我与若儿的孩儿,九风知道的,你二哥恋着若儿许多年了。」他轻笑,也不知为何与九风说起这事。
九风还是嗯了一声。
「对恪儿有太多期待,却也怕着,每每见他坚持,心里又是一阵心慌。」他害怕这般坚忍,会像他一样,杀了自家兄弟。
「二哥。」九风顿了顿又说:「大哥和五哥是九风的错。」
李世民起身靠上他,看着山下的长安城:「你啊…真像他们说的,太过偏袒二哥了。」
九风弯起嘴角:「二哥,你说呢?」
「你这小子! 」勾起手揉着九风的头。
***
千里长涉,褚风体虚易乏,未到凉州便已睡下,李世民揽过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他见褚风小脸依旧青白,微露不舍,伸手摸上他的脸,指尖划过他的唇。
犹豫一会儿,他微侧头将唇印上,舔上他的唇,分离於一寸之间,他伸手抚上他的脸,再次吻上。
马车龙纹帐帘掀起,李全见了车内情景,马上又将帘拉下,转身就担心其他人瞅见。
「李全,撤退下人。」声音极低,就怕扰醒褚风。
「是。」李全让下人们与将士退下,才走回马车边回应。
李世民抱起褚风,斗衣一盖,走进凉州皇府别院。
看着皇上背影,李全心下更慌,皇上这番撤退下人便是为了保住褚风名誉,不让人说嘴。
可就兄弟之情,皇上大可喊醒褚风,让先生自行下车,而非这番暧昧亲昵之举。
碎步跟上,为皇上开门,见皇上走进房,便带上房门。
转身只见皇上为褚风掖被,便坐在床榻上,拉上鼻梁,双手交握,将额靠在紧握的双手上。
一脸苦思。
「皇上…」声音颤着。
「朕知道,你别多说。」看了眼熟睡的褚风,叹气。
他心里清楚,身为帝王,这种不定的情感,必须去除。
让李全拿上几本书,摆上笔墨,他便在房里桌前坐下,欲定神写字,却不时看向床榻上的褚风,无法专心。
最後便背过身子,看向窗外。
今日凉州甚寒,地上满是冰霜,李世民将窗半启,冻得嘴吐白烟,鼻上有些红冻,他依旧站在窗边,似乎觉得如此能让自己冷静些。
耳边传来脚步声,李世民收敛思绪。
「二哥未着斗衣,可是想和褚风一块儿喝药?」笑着缓步走近。
「睡得可沉了你。」他接过褚风给的斗衣。
「是睡得挺沉,现下有些饿了。」身上仍披着李世民给的狼毛大衣,有些过大,穿着看起来惹人怜。
李世民看着心动,杵着不语。
「怎麽?二哥想穿我这件吗?」他解开领结欲还给李世民。
「你穿着罢! 」李世民笑了笑:「免得又病着。」
「谢二哥。」他走近桌前看着李世民写的帝范,细细读着。
「先生可是要指教一、二?」拿起一张靠在桌上,也读了起来。
「不,只是,开心。」眼里尽是感动。
「就说你这心系着天下,比我这皇帝系得更紧。」笑着褚风。
「二哥,褚风虽知天机流年,可却没想到能遇上这般百代圣主,也未想过真能见着路不拾遗,百姓富饶之景,能助二哥开拓盛世,褚风与有荣焉。」他嘴角又旋起好看梨涡。
「这一路走来,甚是不易。」李世民感叹。
褚风看了看李世民,犹豫会儿,便开口问:「二哥,那绦火剑…」
李全进门,作揖:「皇上,晚膳备好了。」
「你说什麽?」李世民没听清。
「没事。」笑了笑,又说:「饿了,草民可能与皇上一块用膳?」
李世民大笑,揽上他:「走罢! 」
看着褚风脸颊上因为睡足而染上的淡淡红粉,李世民别过眼。
外头飘着细雨,淋不湿,却让人觉得冰冷,屋内放上了好几个雪炉,几盏光烛,照亮一室,待着也有几分暖意。
两人吃着晚膳,说着连日风雪,造成粮食不足,此下边塞又遇战事,论着百姓该如何应付徵税。
「…这事我已让房玄龄算着,你也知道玄龄就是爱计较,什麽事都得算得清,这下有得他算。」李世民早想过这冬日雪灾。
「我好似已见到房大人拿秤陀的模样。」褚风淡笑。
「谷仓之事也让户部逐一开仓,可纪王仍只听他母妃的命令,此次回城,又不知这厮还能出什麽纰漏。」李世民又喝了口酒。
褚风为他夹上几口菜:「韦家势力坐大并非一日而成,二哥现下所烦,只是怕铲除太急造成叛变,齐王之事再次重演。」
李世民转着酒斛,不语。
「可纪王懦弱,无法让大臣信服,最後便是韦应超起兵叛变杀了宫中威胁於他之人,踩着皇族鲜血自称为王。」他说出李世民所忧。
李世民又斟了杯酒,却被褚风按下。
「二哥,吃点东西。」酒壶已见底,可却不见盘中菜减。
「修身齐家治天下…」李世民放下酒斛,莫名失落。
「二哥…」褚风盯着他,他了解李世民的苦。
「你说…二哥这打下的天下,可却连自己生的孩儿都得防,二哥这天下打得可值吗?」他苦笑。
褚风不忍,眉头微蹙。
「我为这天下,除去自家兄弟,最後父王也离我而去,接着连身边嫔妃也处心算计,齐王叛变之後,接下来还有谁!还有谁!」他将酒斛摔出,洒了一地白酒。
「二哥…」眼眶转泪,哽咽:「我能帮你什麽…」
褚风无声落泪,他伴了他多年,二哥的苦他何尝不懂。
算尽天机流年,二哥注定背上弑兄杀弟的恶名,所以,他为他杀了元吉,埋葬李建成。
齐王流放、纪王因韦氏赐毒、承乾殒落、而後杨妃病死、才人武氏与晋王…,只因他是李世民,是那个为了建造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唐盛世的李世民,这些苦,都得由他一人承担。
褚风泪落双颊,红唇微颤,他抓上李世民衣袖,哽咽,又说了一次。
「二哥…褚风能帮你什麽…」
李世民颤手,拇指擦去他的泪,心下一动,抱上褚风。
***
那一刀,让李世民第一次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