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任何力气的梵殷,听见诛魂咒抬起了无力的眸子,一口污血喷出,整个人无力的跪在了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住玄洛,并将手里的五色玉放在她的手中,随后用力一推,“快走,没时间了。”
因为她察觉出有更多的人,闯了进来。
衾影听见这话,先看了眼已经消散的银川,赶忙定神过去扶起玄洛,“公主殿下。”
此时的玄洛还没有留意到周围即将发生的危险,更没有完全从银川的事情上晃过神。
直到脑海中浮现了银川的声音。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义务和职责,我想眼前的这一切,就是梵殷前辈的职责,而主人的职责,还在等您。”
“还在等我……”玄洛紧抿着唇,用尽所有力气强迫自己摒弃杂念,不然银川的牺牲就白费了。
本能的看向梵殷,没想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这双黝黑眸色中,没有任何惊恐和失望,反而掀起一丝释然和解脱的波澜。
有了答案和决定的玄洛,紧握手中五色玉,对着衾影只言了一个字,“走!”
衾影赶在下一批人到达前,开启了第三幅画的暗门,看着极黑的空间,两个人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在暗门关闭后,成群的黑色蝴蝶快速飞过,停留石门的屏障外,化作人形轻盈的站在了梵殷面前。
幽冥看着周遭的狼藉,却不见玄洛的身影,俯身道:“其他的人呢?”
梵殷根本没有理她的必要,倚在厚重的石门旁闭目养神,等待自己烟消云散的时刻,没等幽冥再言,隧道中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正一步步临近。
从黑暗中走出的是一名婀娜多姿的身影,而在幽冥眼里,眼前的女人并不陌生,甚至不解,那个本应该早早被炸死在渔村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梵殷,你真是个老顽固,这阴阳阁早已消声灭迹了几千年,你为何还要如此执迷不悟?”女人先看了眼幽冥,来到梵殷面前,微笑道:“你晓得的,若不是你处处与我作对,你依旧是我心中一直敬仰的冥殿大祭司。”
梵殷抬了抬眼,看着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孔,淡然一笑,“没想到竟有人心甘情愿让你寄魂,不过……变来变去还是这幅丑样子。”
鬼貅眉睫微动,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容加深,“这模样我是不满意,好在身材不错。”
“噬人魂寄人躯,你就不怕遭天谴么?”
“此言差矣。”鬼貅抬手理了理身上褶皱的衣服,“你有所不知,这幅躯壳的主人早就死了,在我之前寄存的人呢……她心甘情愿的让我寄魂,目的就是让我帮她杀一个人,她人呢?”
“恐怕这个人并不晓得,唯有这样的残躯,你才能完好的寄存吧?”梵殷勾起不屑的笑容,“所以你才无需五色玉。”
幽冥站在原处,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道蛊会屡次帮陆离,就是为了给鬼貅寻找寄魂体。
毕竟被寄魂的魂魄要被寄魂者吞噬,意味着永不超生。而陆离面对玄洛,不管何时都是一个结果,必败无疑。心灰意冷下,自然会心甘情愿让鬼貅寄魂。
“这些我可都是从阴阳阁所学,我至今还学以致用,阁主她老人家在天之灵,自然会更开心才是。”鬼貅呵呵一笑,俯身挑起梵殷的下巴,“我的五色玉呢?”
梵殷算着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玄洛已经离开了东璃山,“我能留下,自然不在我身上。”此话说完,梵殷察觉鬼貅的脸上浮现一丝,是她读不懂的笑容。
“早就猜到你狡猾的很了,所以我也早早有所准备。”鬼貅说着,回看了眼身后的幽冥,“这里的幻境门我改了位置,现在去古墓那边来得及。”
得到指示的幽冥,原地消失。
鬼貅看着梵殷毫无血色的脸,就忍不住的开心,“怎么办,本想把你丢进去喂给那些冤魂,现在见你这般,我真的不忍杀你了。”
“又不是没杀过。”
“啧啧啧,我那次要杀的分明是沐子卿,是你自己找死,这也怪我吗?”鬼貅笑了两声,“可现下没了那五色玉,你也没的活了,何苦呢?”
梵殷察觉自己的身体被鬼貅横抱了起来,实在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无奈自身也没了力气,任由她抱着回到了寝殿。
鬼貅面带笑意,将梵殷放在石塌上,“我晓得这是沐子卿闭关的房间,虽然我讨厌她,但是我并不讨厌你,算是结束一场同门的情谊罢。”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鬼貅两条腿重叠的坐在一旁,颇有现代人的气质,“沐子卿曾经可以做的事,我鬼貅自然也能做到,而这天下早晚都是我的,等我拥有了阴阳神赋,就会像她一样,如神一般的存在。”
“像子卿?”
“怎么,你觉得我做不到吗?”鬼貅不理梵殷质疑的目光,那是因为她心里明白,沐子卿在梵殷内心的形象有多神圣和不可侵犯,直起身略带遗憾道:“只可惜,你看不到那时的我了。”
听脚步声,鬼貅已经离开了,不用猜也知道,她去了魂冢。唤醒的冤魂,如果没有五色玉,必须马上封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一切,对于此时此刻的梵殷,已经不重要了。
天花板的颜色越来越亮,梵殷选择闭上了眼眸,那张本以为模糊的脸庞,变的异常的清晰,光是看着,嘴角就忍不住抿了起来。她整个身体轻到了极致,漂浮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子卿……”倾吐出的最后两个字,梵殷的魂体就如昙花一现般绽放后,消陨的无影无踪。
……
……
……
另一边,衾影和玄洛通过幻境之门,本以为他们会离开东璃山,却不曾想,他们所在的位置,竟是十二具悬棺所在的螺旋洞内。
“怎会是这里?”对此地再熟悉不过的衾影,转身回看玄洛道:“跟我走。”
玄洛没有言语的紧跟在衾影身后,却又觉得他们已经被人监视了,加快速度与衾影并肩,“去悬空镜所在之处。”
衾影惊讶的盯着玄洛,“公主殿下。”
“五色玉不能落在他们手上。”玄洛紧抿了下唇,一想到五色玉就会想到银川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幕,握紧拳头,“不然梵殷前辈和银川的牺牲岂不是太不值得。”
“可是……”
“没有可是。”没等衾影开口,玄洛眉头紧锁,“悬空镜若没有命启,就不会被人窥视,那里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衾影明白玄洛的意思,但是一想到悬空镜的可怕之处,伸手拉住了玄洛并挡在她的面前,“公主殿下,我奉小主人之命保护你,若您信的过我,将五色玉放入悬空镜的事,交给我。”
“交给你送死吗?”玄洛红着眼睛看向衾影。
衾影愣在原地。
“我若不甚进去或许还有出来的机会,你若进去的话,会彻底迷失在悬空镜内。”玄洛实话实话,从口袋里拿出安雅给自己的铃铛系在手腕上,“我并非意气用事,也不会就这样的进去,而是把五色玉丢进悬空镜内罢了。”
衾影刚要开口,再次被玄洛打断,“边走边说,附近有人。”
身为下人,衾影自然会听从玄洛的安排,或许正如玄洛所言,面对悬空镜,自己的存活率几乎为零,而玄洛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几率,或许都能发生奇迹。
更何况,玄洛并不是要进去,而是将五色玉投入在悬空镜内,周围形势多变,如此当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思考的过程是短暂的,当衾影站在封锁悬空镜的甬道外时,停下了脚步,“打开那扇门,就是悬空镜所在的位置了,这扇门的背后我也没看过,公主殿下一定要多加小心。”
就在玄洛转身去推开那扇石门的瞬间,身后无数蛊针袭来。
衾影掌风四起,暂时挡住了蛊针,转头提醒道:“公主殿下,快去罢。”
厚重的石门,被玄洛徒手推开,让她惊讶的是,这扇厚重的石门背后却是无比的漆黑,玄洛回身看着挡在门外的衾影,敛眉从身上拿出了五色玉。
封闭的甬道内,瞬间劲风四起,容不得玄洛和衾影反应,一股强大的吸力,直接将他们吸进了门后的黑色深渊中。
当幽冥出现在甬道外时,这里的一切,均消失的无影无踪。
幽冥面露不安的盯着那扇已经紧闭的石门,抬手抑制住不安的心跳,她本想用蛊针来阻止玄洛,却不曾想会发生这一幕。
“玄洛……”
……
临近傍晚,天色暗沉,林间别院内灯火通明。正在书房和苏秧研究东璃山的浅言,突然身体不适,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担心的独葵抱着浅言和苏秧第一时间前往药圃院找唐宋,推开房门入目的是安雅和白镜,床上躺着的正是已经昏迷的唐宋。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伤感。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幻境
圆月辉映之下,玄洛的身影就躺在湖岸边, 清风拂过, 掀起层层波澜。
有了知觉的手稍稍动了一下,触手的是湖水的冰凉, 迫使玄洛眉心微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四周雾气缭绕的环境, 如同幻境一般。
特别是头顶的圆月,让她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今日是初一, 新月不可见, 为何这里会有圆月?
可是一想到, 她所处的位置,玄洛惊恐的看着四周,这里到底是哪里?
是幻觉?
还是自己被送到东璃山别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的玄洛, 可以肯定,她不在外面, 这里虽然有山有水, 但是空气死气沉沉, 一点都没有朝气。
发现不远处躺着的身影,玄洛可以确认是衾影,本想闪身过去,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在这里她什么都不能做。
玄洛垂眉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确认了她所处的位置,就是悬空镜内,用呼吸来平复复杂的心情,迈着步子跑向衾影。
“衾影!?”玄洛扶起衾影,唤了几声都没反应,检查脉搏和呼吸,一切安好,就是醒不过来。
一阵风吹来,周围的环境只在瞬间,就换了一个模样,她与衾影竟身处在一座风雅别致的庭院内。
周围鸟语花香,这里不仅空气清新,还有人间烟火的气息。
本想将衾影扶起来,左边的房门突然打开,玄洛眼见着衾影的身体,慢慢的飘了进去,平躺在木塌上。
玄洛站在原地,看着床榻上的衾影,恍然看向四周,如果这里是幻境的话,就应该和自己的镜花水月一样,她的一举一动全在有心人的眼中。
“请问……”玄洛对着空气清了下嗓子,“请问,有人吗?”
“我在后院。”一个空洞的声音,从四周传来。
玄洛听见这声音,左右看了看,并找到方向,一路小跑而去,穿过回廊站在水池边,她果然在对面的梨树下看见了一个人影,身着白衣暗纹长褂,静坐在那儿。
她是谁?
这是玄洛内心生出的第一个问题,满载疑惑的她,穿过木桥朝着那个身影走了过去。
“你好。”玄洛礼貌问候道。
女子抬手顺了下鬓角的长发,抬眉对着来人稍稍打量了一番,恍然道:“原来是你。”
玄洛听见这话,有些意外,敛起眉头,“你认得我?”
“算认得,你差点死在我手里,忘记了吗?”女子不理玄洛的反应,执棋落下,笑容也随之敛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动我的五色玉。”
以上对话,迫使玄洛直接愣在原地,甚至对安雅的推测感到惊喜和意外。
那晚的对弈中,安雅说起过有关玉玲珑的事,她乃长生树种子的化身,若她自己不想死,这世上没人可以杀了她,复原不过是时间问题。
本以为这个推测只是推测,但看着眼前人,玄洛肯定她就是玉玲珑。
“玉……”玄洛张了张口,后面的两个字,她并没发出来,直接改口道:“沐子卿?”
沐子卿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道:“算是。”
“你真的是……”玄洛不可置信的确认道:“你真的是她?你不是……”
“为了我阿姐,我自然不惜牺牲自己来救她,但不代表我就是死了。”沐子卿直起身,来到玄洛面前,抬起手就从玄洛身上直接拿回了五色玉,看着上面的光泽,似有些失望,“果然五色玉也无法将她恢复。”
“并非如此。”可能在这里她无法使用镜花水月,也可能是沐子卿与生俱来的强势,在她靠近时,一股难耐的压抑感迎面而来,迫使玄洛偏移目光,道:“我见过梵殷前辈。”
沐子卿敛眉严肃的拉起玄洛的手臂,让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你说谁?”
玄洛正色道:“梵殷前辈。”
听见梵殷二字的沐子卿先轻笑一声,随后又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原地走来走去,思考几番,再问:“你确定,你所见之人是梵殷?”
“确定。”
“那她现在人在何处?”沐子卿迈前一步问,“为何这五色玉没有她丝毫痕迹?”
“恐怕已经……遭鬼貅和道蛊的毒手了。”玄洛说完,马上见沐子卿脸色微变,僵在了原地,“你还好吗?”
“鬼貅?道蛊?”沐子卿似信非信的看着玄洛,没了方才的压迫感,“他们做了什么?”
见她急切的想知道外面的事,玄洛反而没有着急回复她,后退一步,交涉道:“回答你也好,不过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沐子卿听见这话,恢复清冷的表情,“在这里,你竟敢威胁我?”
“并非是威胁,我来此本就有很多问题想问,如今可以问你本人,更好。”玄洛对此事没有让步,是因为她已经被逼到悬崖边,只能前进。
“话虽如此,但我从不喜欢被人要挟,我习惯了交易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沐子卿说的轻巧带着不可一世的自信,转身回看树下的棋盘,“敢不敢和我弈棋?三局两胜,你若赢了我,我便先回答你的问题,你若输了……就别指望从我这里知道任何事。”
玄洛站在原地,眼见沐子卿已经轻甩衣摆坐在树下的棋盘边,抬手一挥,棋面的黑子和白子便消失了,心中不由的盘算着,‘她这么自信的要与自己弈棋,莫不是棋艺高手?’
带着这份疑惑,玄洛坐到了沐子卿的对面,决定全力以赴的与沐子卿对弈。
沐子卿虽然算得上是才华横溢,从她一手创办阴阳阁开始,到现在她所有的一切皆可以被认定为步步为营,哪怕把命献给唐宋,也能有办法存活。但她对棋艺的了解,却还停留在初学者阶段。
第一局下来,玄洛基本摸清了沐子卿下棋的路术,所以接下来的一局,根本没用全力,就能让沐子卿托腮拧眉,沉思许久。
棋毕两局,沐子卿完败。
玄洛面目认真的收起棋子,提醒道:“我赢了。”
“你也别得意,这些年我都是自己与自己下棋,才让你有机可乘。”沐子卿面子虽然有些挂不住,倒还十分平静,“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命启。”
沐子卿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命启?”
“没错。”玄洛忍着涌上的情绪,正色道:“为何道蛊和梵殷如此迫切的想用命启来打开这悬空镜,到底何为命启?”
沐子卿双手架在胸前,沉思了几秒,突然轻笑出声,“你是说,道蛊和鬼貅找到了侯府的小娃娃?”
玄洛见沐子卿对尚岢有印象,紧抿着唇吐出两个字,“正是。”
沐子卿将玄洛的表情尽收眼底,直起身淡淡道:“命启确实存在,但那小娃娃并非是打开这悬空镜的钥匙,而是我的替身。”
玄洛脑袋嗡的一声,有些缺氧的僵在原处,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替身!?”
“当年天机殿算出阴阳阁会有一劫,我也晓得继续下去,不仅不会事成,还会搭上自己,正巧此时陇西侯求我此事,那小娃的八字和天地星辰均与我相生,为了以后着想自然要在她的八字上写下寄生符,我若真的死了……不论她转世投胎多少回,都能成为我重生的寄体。”沐子卿轻飘飘地说着以上问题,单手背在身后,“你与那小娃娃是何关系?”
玄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起身追问:“寄体?”
沐子卿没想到玄洛的问题这么多,而自己想知道的事,她一件都没回答,瞥了眼棋局,轻笑道:“三局两胜就让你问这么多,不划算,明日我们再亦,你若能赢了,我会再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