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镜顺着浅言的推测,在脑子过了一遍,并用手当枪对着自己的眉心,测量枪械距离,再回想死者照片里,眉心表皮外翻的程度,摇了摇头,“这并不符合逻辑,近距离开枪表皮外翻会更深一些,显然开枪人至少距离死者五米以外,除非在你身后有十几个人,拿着他们的枪射杀后再放在死者手里。”
“我可以肯定,当时就我自己。”这是浅言最想不通的地方,“他们听见枪声就直接过来了,从外面到案发地不到三分钟,如果我身后真的有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丝线索都没有,就连龙彪都找不到。”
“难怪你的人看你都有些畏惧。”白镜内心的惊讶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转言道:“如果龙彪并没有逃跑,就在现场,那可以说是尸骨无存,只剩下一滩污血。”
浅言起身从酒店的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白镜。
白镜见她一条手臂吊着,起身帮她打开一瓶,递给她道:“你之前因为头部中枪吃了很多药,现在普通的伤口愈合的比正常人要慢,这一枪估计要很久才好了,最近千万别在让伤口裂开了,知道了吗?”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真像个医生。”浅言接过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我打算回去重新整理一下这些案子。”
白镜对于自己是不是医生并不是很在乎,回坐沙发上拧开自己那瓶,挑挑眉梢,“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莫裴老公那边调查的结果,你知道多少?”
“没结果,事发时他确实在国外,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白镜抿了一口矿泉水,放在桌子上,“而且两个人的感情对外宣称也很好,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莫裴本打算下周去找万文复,顺便一趟欧洲行过周年纪念日。”
“纪念日?”浅言目光微疑,直视白镜,一字一句地道:“是这个月吗?”
白镜回忆浅言第二次喝醉的时间,眨了下眼睛,闪过一道光彩,“我记得你那次喝醉穿的跟个熊一样,这个男人果然有问题,纪念日都能记错,可是警方有查,莫裴确实定了机票。”
“要是早有预谋呢?万文复是莫裴的老公,帮她订票来混肴警方,证明他们感情很好不是不可能。”浅言双眸微眯,细细遵循着这条线,慢慢摸索和延伸,“又或者……莫裴确实定了机票,但不是过什么纪念日,而是……”
见她话到一半又收住,白镜微笑着接过了浅言吞下去的后半句,“而是去解除婚姻,如今她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想回来和你双宿双飞。”
听到这个答案,就算猜到白镜是玩笑话,浅言的脸上也不由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讶:“胡说八道什么,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回头。”
“这话怎么说?”
“你会吃回头草?”浅言错开白镜的目光,意味深长道:“其实在两个月前,她曾经找过我,问我过的怎么样,她不希望看见我不好。”
白镜嘴角勾着笑意,身体微微前倾,“我就说吧……她心里有你,无奈她想先选择生活。”
“鱼和熊掌怎能兼得?如果事事都能依照自己的心思而定,那么这个社会,会少了很多凶杀案,我就真的可以下岗了。”
“下岗之后,你打算找块儿地去种田吗?”白镜单手托腮,打趣道:“帮隔壁阿婆找丢失的猫狗,或者鸡鸭鹅,生活肯定很丰富。”
“我都下岗了,你自然也没活干,到时候可以一起,你的技能别浪费了,去给隔壁阿婆杀猪宰羊,肯定是无痛死亡。”浅言回击完,见好就收的岔开话题,“我现在住的地方,房租随着市价又涨了,来g市前我还在想,要不要找个合租的人,可是我的朋友就你一个,我怎么好意思拉着你陪我住那么小的地方。”
“拉我合租?不如你来我这里住,我家又不是没地方给你。”
“你住的地方太远,每天浪费在路上的一两个小时,都够我一天的休息时间了。”浅言摆摆手,“还是我那里好,骑车五分钟。”
“找人合租。”白镜斜了浅言一眼,“那你不是又要把省下来的钱捐给福利院?”
“有什么不好吗?”浅言端了下肩膀,“你也说了,我无亲一身轻,而且做我这行的有今天没明天,要房子车子不如把钱给有需要的人。”
“就是因为你总有这样的想法,我才认为你根本就是一个一直去找死,却每次都没死的人。”白镜一说到这件事,就有些生气,挑眉道:“我真的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收了你,或者给你活下去的目标,至少有一天,你这找死神探怕死了,就证明你找到了。”
“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并不需要……”
“话别说的这么死。”白镜抬手止住想要澄清的浅言,示意她听自己说完,“我赌一顿深海刺身,你肯定会遇见让你对生活有希望的人,而且会很快出现。”
浅言不理她,起身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里?”
“我想再去一次案发现场……”浅言抬手摸了摸脖颈,“去看看也好。”
白镜明白这种感觉,小学时一个姐姐送她的卡通头绳,她到现在都还留着,那是她人生第一份生日礼物,何况是对浅言这么重要的红绳和玉坠呢?
“你受伤了,我陪你。”她起身来到浅言跟前,“反正不找一下,你肯定不死心。”
“还是你了解我。”
“别和本小姐套近乎,我可不吃这套。”
“你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看来也需要找人帮你收一收了。”
“你可以说我刀子嘴,我何曾豆腐心?”白镜瞥了她一眼,“本小姐不恋爱,是觉得世人太俗。”
浅言只笑不语。
第十三章 生日礼物
回到z市的两个人,很快投入了有节奏的生活当中,因为浅言在g市立了功,外加肩膀受伤的缘故,局里给了她一个星期的时间,让她先好好在家养伤。拿了假期的浅言并没有休息,而是去调查有关莫裴和爆炸案的事情,一边跟踪莫裴的老公万文复,一边调查爆炸案幸存者在医院的记录,顺便通知中介寻找合租人。
另外一边,难得的周末却不得不回家的白镜,一下车就看了那个败家二哥,李邵储。
“呦,这不是我那个大名鼎鼎的法医妹妹吗?”李邵储虽然这么说,嘴角却勾起一丝不屑,“好好的医生不当,去当什么法医,晦不晦气?”
白镜拎着包,对着李邵储淡淡一笑,“二哥应该清楚,我当法医有那么一些原因是因为你。”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你整天桃色新闻那么多,万一有一天被情杀,我这个当妹妹的肯定要出力,帮你找到凶手不是吗?”白镜没等李邵储反应过来,先一步离开了。
李邵储站在原地对着身后的助理,怒道:“她……她竟然咒我死?”
……
李家在z市是有头有脸的世家,一句话就可以弄垮一间上市公司,一个决定就能让百姓寻到商机。涉足产业十分广泛,小到家电百货、进出口,大到地产建造。白镜之所以不愿意回这个家,是因为这个不负责任的家,只认她不认她母亲的存在。
佣人带着白镜走进别墅内,没走多远就听见嘈杂的声音,佣人听闻三小姐脾气一向不太好,立即解释道:“三小姐,大夫人觉得前院太空旷了,所以找了工人建个绿篱小院儿。”
白镜没有言语,但当她看见那个有一人多高,七八十公分宽度的绿篱时,脚步不自觉的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带她去公园里,在绿篱中玩捉迷藏。
不管她怎么躲怎么藏,母亲都能找到她,为此还怄气,觉得母亲耍赖,在她身上放了定位器。
母亲听她这么说,反而笑出了声,俯身直视小时候的白镜道:“母女之间本就有心灵感应,女儿不管走到哪里,妈妈都能知道。”
……
那样的时光早已成为白镜的记忆,她静立在原地,左右看了看,这里确实很宽阔,不过面前就是高层林立的别墅,哪怕建造再浓密的绿篱,也挡不住有心人探视的目光。
“三小姐?”佣人站在身后轻唤一声。
回过神的白镜面无表情的朝着佣人那边走去,跟着她直接前往别墅正厅,还没走过去就听见男人们欢乐的笑声,不断的从里面传出来,虽然是笑声,在白镜耳朵里听起来,特别的虚伪。
虽然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倒霉,会跟她那二哥有这门亲事,不过既然来了,就算对这个家再不满意,为了母亲她都会忍过这一天。
佣人的开门声,唤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白镜的目光直接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因为太过特别。
“小镜你来了,快来和你苏伯伯问好,这是你苏伯伯的女儿苏秧,比你大三岁,你应该叫苏姐姐。”李晟手里捏着雪茄,笑容谦和的直起身,对着自己的小女儿介绍道。
不管白镜认不认自己这个父亲,在李晟眼里,这个女儿都是这三个孩子里最优秀的一个。
白镜从苏秧身上转移目光落在苏满承身上,礼貌道:“苏伯伯好。”
“好好好,老李真是有一个好漂亮的女儿呀,我要是也有个儿子就好了。”说完后,两个男人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白镜根本不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而是快速把这客厅里的人都扫了一遍,最终又落在了苏秧身上,她今天身穿深蓝色的长裙,舒适大方,一头乌黑的长发落在两边,在阳光的呼应下,显得特别文静淡雅。
一想到二哥那纨绔子弟的样子,还有私生活的种种不堪行为,白镜就有一种亵渎神圣的罪恶感。
白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按理说以往的她是从不管李家人的事,想着二哥就在后面不远处,她不管他们之前有没有见过,直接来到苏秧面前,拿出她多变的表情,微笑道:“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你,我房间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不知道苏姐姐有兴趣吗?”
看见白镜的苏秧也很惊讶,更没想到她会这么称呼自己,左右看了看有些为难,毕竟这不是自己家。
李晟听见这话,吸了口雪茄,问:“小镜,你们认识?”
“……算认识。”白镜嘴角一直勾着弧度,对着苏秧伸出手,“一会儿我二哥来了,你就没时间抽身了,我也不忍心打扰你们,借用你一点时间,可以吗?”
“你们去玩吧,在这里反而让你们拘谨。”李晟将一切看在眼里,笑笑道:“苏秧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午饭的时候过来就好了。”
白镜到父亲的指令,没等苏秧反应,已经牵起了她的手,转身离开,可以说与李邵储是擦肩而过。
苏秧任由她拉着,望着白镜的背影,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
两个人来到别墅三层,在一间房门口停了下来,白镜犹豫了一秒才把门推开,看着里面的环境,目光微怔,原来这里一直收拾的很干净。
“你带我来这里,想给我看什么?”房间虽然十分干净,在苏秧看来却少了几分人气,看的出白镜已经很久没在这里住过了,“还是说,案子有进展了?”
“没有。”其实白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她会带着苏秧来到这个……她不愿再进来的房间,神色有些尴尬的抿了下唇,“你同事的案子,我们还在查,可惜一直都没什么进展。”
苏秧将白镜的表情尽收眼底,微笑道:“真没想到,白小姐会是李伯伯的女儿,那为什么……”
“我跟我母亲姓。”白镜来到书桌前轻声应着,盯着框架里的照片,有些出神,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她母亲的样子了。
“你母亲真漂亮,你像你母亲。”苏秧站在白镜身边,同样看着框架里的照片,眉心皱了皱,觉得照片里的女人很面熟,“她现在还好吗?”
“……她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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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苏秧转身倚在桌沿,看向白镜,“你拉我来这里,是不希望我见到你二哥么?”
白镜回视苏秧,没想到这个女人观察力这么强,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苏秧清亮的眸子,直视白镜,又问:“你觉得我和你二哥不合适?”
白镜望着这双黝黑清澈的双眸至少三秒,错开目光,浅笑一声,“感情上合不合适,这些要问过自己,我只是觉得……如今还有这样的婚事,很荒唐。”
“谢谢你。”苏秧薄薄的唇角微勾,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父亲和你父亲是同学关系,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和我说,我这辈子的人家在我还没出生时,还没娶我母亲前就定了。”
白镜神色一僵,这不是一点半点的荒唐。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承诺特别不靠谱,万一李伯伯只有女儿,没有儿子怎么办?”苏秧盯着白镜,见她听的认真,眉梢微挑,“那我岂不是要娶了你?”
“为什么是你娶我?”白镜说完愣住,立即纠正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呀,我来这里也是在想这个问题,他们的承诺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苏秧说着,目光落在眼前远处书架上摆放的一张旧照片,迟疑了一下,“你也是星光小学的吗?”
白镜“嗯?”了一声,顺着苏秧的目光看到那张更为久远的照片,点点头:“是啊,我小时候一直住在星光路。”
“这么巧,我小学也在这里读过一年。”说到这里苏秧沉了一下眉,回看白镜手边的那个相框,眼前一亮,惊叹道:“白老师,音乐班的白老师?”
很多年都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白镜回看手边的照片,迟疑的看向苏秧,“你……认识我母亲?”
苏秧眸中晃着光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白镜,忽的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跟在白老师身边,那个特别不喜欢说话,从小就酷酷的小女孩儿。”
白镜眨了下眼睛,她对她小时候完全没什么印象。
“白老师当时带音乐班,我跟了半年的时间,后来因为我父亲工作的关系,我们家要经常搬家,所以光小学我就读了好几个地方。”苏秧抿着唇角,满是回忆道:“我记得我走的时候,还送了你一个头绳呢。”
“……送我?”
“嗯,你肯定忘了。”苏秧抿了抿唇,“我记得那天是你的生日,白老师决定下了课带你去吃好吃的,我碰巧听见了,就把我母亲刚给我买的头绳送了你,印象深是因为那个头绳我特别喜欢,不过送你我却一点都不心疼。”
白镜:“……”
“白小姐?”苏秧见白镜表情有些复杂,以为是说到过往,让她想起了母亲,恢复表情安抚道:“抱歉,我光顾着回忆,忽略了你的感受。”
“没有,我在感慨世界真小。”缓过神的白镜,唇角牵起笑意,“既然我们从小学就认识,目前还有这层关系,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好,白镜。”苏秧顺着她的话,提醒道:“那以后你也不要叫我苏姐姐了,这样好奇怪,叫我苏秧就好。”
“嗯,苏秧。”
第十四章 怀疑
午饭时,白镜和苏秧来到餐厅,单从李邵储的表情上来看,他是第一次看见苏秧。饭桌上摆着各色美食,吃饭的过程中由于两位长辈都在聊正事,晚辈们都乖乖的吃着喝着。
说是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在白镜眼里这更像是一场精心布好的局,什么李家和苏家的联姻,不过是两家人手上都有彼此需要的牌,而小时候的承诺就这样被搬到台面上罢了。
自古联姻哪个不是为了钱权,白镜只是想不明白,如今的李家有钱有权,苏满承不过就是考古学院的院长,以父亲做生意上的果决,想成为李家的媳妇比登天还难。
难道说苏满承手上有父亲想要的东西,而这东西在某个死人的墓里吗?
一顿饭白镜脑子里全是这些,无意中瞥了李邵储一眼,才发现这个名副其实的大色狼,眼睛一直盯着苏秧,真是丢人。
“二哥,好歹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绅士一点的好。”白镜拿起干净的白瓷勺盛了块儿豆腐放到苏秧碗里,直言不讳的打趣道:“豆腐不能随便吃,小心烫着。”
苏秧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李邵储,回视身边的白镜,只是微笑而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