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出来了。”赫尔曼若无其事地说,“我是说,你的蛋糕,挺及时的。”
西奥罗德终于意识到赫尔曼在说什么,鉴于他也是一个柜中人,有些事他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哦,原来比起我的人身安全,你更在意那块蛋糕?你这个医生还挺敬业啊。”
“身为你的心理医生,我确实应该更加在意蛋糕。”赫尔曼瞥了他一眼,那种眼神让西奥罗德保持沉默。
接下来,他又拿出绷带,开始一圈一圈往他脖子上绕,这下,西奥罗德无法保持沉默了。
“我认为也许创口贴更好?”
“没错,但是绷带的视觉效果对某个人的作用比较明显。”
就算赫尔曼没有“某个人”的方向看一眼,西奥罗德也能明白他说的是谁。他往纳特尔的方向瞥了一眼,果然,他的脸色都白了。看到这里,西奥罗德皱起眉,抓住赫尔曼的手腕让他停下来。
“算了,给我创口贴,这种玩笑最好不要开。”他说这句话时,赫尔曼那几近面瘫的脸上闪过几分玩味,他刚刚挑起眉,就听见西奥罗德一脸严肃(?)和训斥(?)地接着说,“你多大的人了,赫尔曼,纳特尔还小,他知道错就行了,拿其他人的健康开玩笑不是一个长辈应有的样子。”
“……我知道了。”他总算明白这两人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在一起。赫尔曼强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低头在药盒里找出创口贴。
也因为这一动作,他错过了西奥罗德嘴角一闪而过的恶趣味笑意。
第170章 Mine
那一天, 纳特尔都不知道自己踌躇了多久,才下定决心走到西奥罗德面前, 看着他脖子上淡淡的伤疤, 还没说些什么,手就不由自主地摸了上去。
他摸就摸吧,只是这“情不自禁”的时机抓的有些不到位, 至少正站在西奥罗德斜后方审视他此刻形象是否需要改进的造型师卡尔米勒,看着纳特尔的眼神立马就有些不对劲了,而他这脸色的古怪,也正好被吓了一跳的西奥罗德从镜子里抓了个正着。
“哦,我终于想起来还差什么了, 亲爱的,我去拿点眉粉。”和西奥罗德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卡尔的反应速度快得令人惊奇, 又将自己的头发染成粉红色的他(据说是受《搏击俱乐部》的泰勒影响)冲西奥罗德挤挤眼(或者说是抛了个媚眼),转头看了看纳特尔,窃笑着走出化妆室。
“……”
“……”
留下的两人在镜中对视一眼,纳特尔刚刚接触到西奥罗德的眼神便移开眼, 从镜中望向两人身后的壁画,他也反应过来刚才的动作有些唐突, 于是尴尬地抬起那只手, 虚晃一番,最终决定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
“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但是你真的非得挑在这个时候下定决心?”西奥罗德无奈地将贴身的高领毛衣拉上,柔软的羊毛不仅温暖了他的脖子,也遮住了那道浅浅的伤疤,“我从来没有怪罪过你,纳特,也只怪我太过大意,没有考虑到昨晚的生日惊喜放在平时就是典型的入室行窃。你身为主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然有保护家园的权利,幸好你刚刚下飞机回来,不可能带着枪。”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放在化妆桌上的眉粉,挑了支眉毛刷自己动手填补卡尔的“遗憾”。
“你在开玩笑吗?严肃点,西奥!枪?如果我真带着枪,那个时候,说不定我都对你开枪了!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难道你认为这样也无所谓?”西奥罗德无所谓的语气将纳特尔的尴尬转化为愤怒,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总之当西奥罗德说出这席话时,他本想说出口的道歉就变成了怒斥,这让他更加焦躁,因为这有驳他的本意。
但西奥罗德知道他在气什么。
“抱歉,我并非不尊重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如果我的语气让你误会的话,我只是相信你不会对我这么做。”合上眉粉的盖子,西奥罗德慢条斯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边琢磨着配上他的造型师今天为他打造的禁欲风格,他应该拿出怎样的气场参加今晚的首映礼,一边补充说,“而且,就算你手里有枪,我也不可能那么轻易遇害身亡。”
西奥罗德说着,顿了顿,突然抬眼直视着纳特尔的双眼,歪嘴轻笑,声音也陡然压低几分:“Believe me。”
就算造型师不再他身边,西奥罗德也是不会让马歇尔担心造型的那类人。将眉毛刷成锋利的剑眉显然是一个非常点睛的选择,至少在他那浓密如扇的睫毛抬起来的一刹那,那宝刀出鞘的锐利蓝配上那抹危险而压抑的笑容,在那一瞬间,让纳特尔的思维凝滞。
如果他对gay圈足够了解的话,此刻他一定会选择供气逼人或者抖S气场爆棚来形容此时的西奥罗德,然而除了性取向是西奥罗德莱希特以外,这孩子的日常表现还是相当“直男”,自然也不可能去钻研gay圈。
后知后觉意识到气场上的弱势让纳特尔陡然惊醒,他几乎有些气急败坏无理取闹地说:“就算如此……谁他妈知道你会在那个时候回来!昨天晚上你不是应该在休斯顿的酒店睡觉吗?行程表上今天下午你才能抵达纽约!”
“你应该相信我的工作效率,纳特,这可是你的生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当然会赶回来。”西奥罗德这前半句话直接让纳特尔红了耳朵,然而,他的后半句话又让他气得红了脸——
“况且,难道这里不是纽约?难道我不是今天下午才抵达这里?”
“Son of a……你他妈应该是今天上午从休斯顿飞去纽约而不是一大早爬起来从洛杉矶横跨北美洲大陆赶去纽约!”纳特尔直接炸了毛,“而且,差点就要缠上绷带的人现在竟然直接取了创口贴?你这个蠢货给我先贴上创口贴再说!”
这话题前后差距太大,也不知道纳特尔是怎么又把问题生生折个对折。他直接将西奥罗德压制在椅子上,一手扯住他的衣领,一手掏出他随身携带了一天的邦迪。坐在椅子上的西奥罗德不好发力,而纳特尔除了用蛮力外还几乎用上了自身重量钳制他,这让他更加不易挣脱,他只好抓住纳特尔的手腕,试图制止纳特尔破坏衣领造型的行为。
“我说过这伤就跟纸片划破手指差不多,现在已经结疤,用不着……”
西奥罗德话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推开。
“呃……啊,我想起来我还忘了拿我的定妆粉,你们…嗯,接着聊,嗯。”卡尔说着,再次关上门。
而他的定妆粉,就摆在两人面前的化妆桌上。
“……妈的,你给老子滚回来!”房间内,传来纳特尔愤怒的咆哮。
半个小时后,造型全部完毕的西奥罗德披上深灰色的长西服,坐进片方派来迎接他的劳斯莱斯,和凯特一起前往《天才雷普利》的首映礼。
“真是个令人神往的人,对吗?”
纳特尔刚准备走向自己的车,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那位和西奥罗德合作多年的造型师的声音,那种语气让他警铃大作。
“你说什么?”他转过身看着模仿着《搏击俱乐部》中泰勒最后的形象,顶着一头扎眼粉毛的卡尔。
“我是说‘My Lord Theo’。你看看他,不仅仅演技好到就连一些在圈里混了多年的老手都会妒忌,而且长得俊美漂亮,身材又棒,特别是那翘臀,嘶——”提起西奥罗德的翘臀,卡尔还夸张地倒吸一口气,“说实在的,他现在已经取得了不少人六十多岁都得不到的成就和关注,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不同的影片里当龙套,而咱们西奥呢?他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让女人和男人都会为之疯狂神往。”
卡尔连连感慨,摇了摇头,看向纳特尔几乎降到冰点的脸色,又暧昧地笑了:“哎,帅哥,我明白你目前的感受,你也这样想,不是吗?我们可是同一类人哦!~你瞧,西奥可不会和我们这种人‘玩一玩’,要不,咱们俩约个时间一起吃个饭?”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试图将手搭在纳特尔肩上,他的神情他的肢体动作他的语言无一不在表达同一个意思——帅哥,约吗?
然而卡尔试图捏一捏纳特尔三角肌的不良企图落了空,纳特尔没等他手掌落下,就直接揪住他的衣领,足有一米九的他直接将一米八不到的卡尔脚悬空一只手拎起来。
“‘我们这种人’?”纳特尔冷笑着,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下颚,让一脸惊惧的卡尔直视自己冷色调的灰蓝双眼,“你是哪种人,我又是哪种人?米勒先生,你最好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你永远都不可能和我,是同一类人,至于,‘Your Lord Theo’,呵,他也永远只能是,我的人。如果你再这么口无遮拦,我相信你会知道,我是哪种人。”
纳特尔说完,竟一反常态地没有动手打人,反而松开手,落地之后的他还有些脚发软,趔趄几步,而纳特尔竟然还帮他稳住身形,又慢条斯理地帮他理了理衣领,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转身拉开车门,扬长而去。
西奥罗德并不知道在自己走后,纳特尔还和他的造型师来了一次“友好交流”。毫无疑问的,凯特今晚是他的女伴,他上车和早已坐在车里的凯特打了声招呼后,就听着他们两人的贴身助理分别叮嘱两人在走红毯时和之后接受采访时应该注意什么。
这些都是两人早已烂熟于心的东西,嘱咐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剩下的更多的时间,两人都在不顾他人地“秀恩爱”,至少在凯特的助理和班尼特眼中就是秀恩爱,瞧他们俩聊得热火朝天全然忘记他人的劲,他们不禁对视一眼——难道他们真的在闹绯闻?
“怎么会?就算你不认为你能拿到小金人,拿个金球的愿望总不过分吧?”聊到这次的颁奖季,听到西奥罗德本人其实对奥斯卡没有任何需求和愿望,凯特有些惊讶地瞪着他,“别这么没出息,朋友,和你在一个剧组呆过的人都知道你有这个拿小金人的实力。”
“这其实并不仅仅是靠实力就能解决的问题,我美丽的小姐,而且,我还以为你也并不在意这些?”
“这与在不在意无关,我绅士的先生,属于自己的,就应该拿在手里。”
凯特的观点到让西奥罗德有些意外,他沉默片刻,又笑了起来:“属于也好,不属于也罢,人生在世你能得到多少,只与你的抉择有关,其实在一开始,没有任何事物能被戳上属于你的标签,所谓的属于或不属于都只是主观的印象在作祟,而这一生,也总会得不到许多‘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瞥了眼窗外,脸上那类似于看破红尘的浅笑又被一种耐人寻味的淡笑取代:“我走到这里是我的抉择,无论未来它会让我得到什么,亲爱的布兰切特小姐,在这之前,难道我们不应该先解决眼下这个首映礼吗?等着看《天才雷普利》笑话的人,恐怕能从纽约排到洛杉矶横穿整个北美大陆。”
西奥罗德说的没错,因为当他们俩携手走完整个红毯,来到记者采访区,西奥罗德绅士地将长西服披到大冬天还露出两条胳膊的凯特肩头时,一个记者努力挤到前头,看到他便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几乎将话筒戳到西奥罗德脸上,脸上隐约带着恶意的笑容先他的声音一步,展现在众人面前——
“莱希特,请问你对影片中的同性恋情节有何看法?鉴于雷普利是一个同性恋,你当初是抱以怎样的心态接演这个角色?你真的认为你凭借这样一个角色,能在这届的金球奖和奥斯卡奖两项大奖中,让这样的电影突出重围,甚至不可思议地取得奖项吗?”
凯特脸上优雅从容的笑容当下就淡了几分。
挤在周围的记者倒吸一口气,这是砸场子,这他妈是来砸场子的啊!在人家的首映礼上,竟然问出这样一连串尖锐的问题!那些记者躁动了,眼睛里都冒出如狼般的绿光,饥渴难耐地齐齐看向西奥罗德,就等他如何作答。这些问题可不好回答,一个不注意,那都是能变成大新闻的!
但是,让所有记者大失所望的是,面对这些可以称得上粗鲁的问题,西奥罗德竟然还是那样一副优雅冷傲的样子。不过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当这位平日里的优雅王子配上今日这身搭配和冷傲的气场,更让人为之侧目。
他并没有如同这些记者想象中那般,或垮下脸掉头就走,或怒气冲天口出狂言,或强装淡然圆滑辩驳。至少他们看不出来他脸上的漠然是否是伪装,而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圆滑地和记者打太极绕过同性恋这个话题。
令他们惊愕的是,西奥罗德竟然笑了,当然,这个笑不是他的标志性温和笑容,而是一种与以往大不相同甚至有点邪狞的,压迫感十足的暧昧浅笑。
在众人的期盼下,他终于开了口——
“两个问题。一,请问这位记者先生,雷普利是哪样一种角色?”西奥罗德竖起右手食指,然后又慢慢抬起了中指,“二,请问您所说的《天才雷普利》,是哪样的电影?”
被西奥罗德反问两个问题的记者哑口无言地看着他,他张嘴张了半天,刚想说出一个字,却被西奥罗德打断:
“一个回答——这是我的角色,这是我的电影。”
他说完这句话,就出乎在场所有人预料地,缓缓放下他的食指!
这下,就连凯特,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171章 你凭什么?
众所周知, 媒体人士都是一群记忆力超群的狼,他们的大脑里就像有一间档案室, 存放着各种各样的档案资料, 一旦涉及某件他们熟悉的事情,不出多久他们就能给你翻出来龙去脉各种历史。
这一次他们也这样做了,在西奥罗德变着方冲记者亮出自己的中指时, 他们本能地在大脑中翻箱倒柜,将有关于西奥罗德的档案扫了一地,除了在表演中因角色所需他会做出这种手势之外,在日常生活中,他是一个标准的绅士, 如果有什么不雅的动作——例如上次《搏击俱乐部》首映礼上的主创中指捏裆秀——那也绝不会带着侮辱人的性质。
没错,当初他们还为一个洗心革面的社会渣滓竟然还能有这种修养而惊讶呢, 此刻, 他们又为这个前社会渣滓的不良手势而讶异不已,这是多么讽刺。
上帝在上,他们没有看错吧,那就是“西奥罗德莱希特牌”中指吧?在日常生活中几乎不曾爆粗口, 哪怕他人咄咄逼人也能温和待人的西奥罗德居然……朝别人竖起了中指!当着一群媒体闪光灯以及粉丝的面!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位记者!
瞧他脖子上挂着的牌子,还是一位来自《波士顿环球报》的记者!一个出自波士顿最大的报社的记者……这下可就有意思了。
被出了名好脾气的西奥罗德如此针对, 那位记者气急, 当下就想甩出更加不客气的质问。可惜西奥罗德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在他刚刚开口吐出一个“你”字时,站在他面前打扮无限接近于黑手党大佬的西奥罗德淡定自若地转过头, 对同样目瞪口呆的凯特说:
“布兰切特女士,这边请,我们可不能让其他人等太长时间,对吗?”他优雅地向凯特伸出胳膊,如同一位正在邀请女士于他同行的君王,不仅仅是他嘴角那漫不经心的淡笑,他的举手投足间都彰显着一种从容不迫又孤傲十足的气质,让凯特几乎本能地将手放在他的臂弯处。
下一秒西奥罗德就转身带着凯特走向剧院。这时那群记者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疯了一般争先恐后地大喊出自己的追问,他们想知道说出刚才那些话的西奥罗德是否已经对这部电影和自己的拿奖信心十足,而他之前的举止又是否意味着他对那位来自《波士顿环球报》的记者的侮辱。
若不是他们身前还有隔离带阻拦,说不准此刻早就将西奥罗德围得水泄不通。
一直不远不近跟在西奥罗德和凯特身后的两位西服保镖——毫无疑问他们一位是纳特尔的人,一位是凯特的保镖——见事情不对,立刻冲上前,张开双臂,将那群几乎要将隔离带挤断的记者往后压。饶是如此,仍有不少双手试图推开保安,将手中的话筒递向西奥罗德的背影。
这些家伙们疯狂的架势惹得一些离得比较远不明真相的粉丝或者媒体频频侧目交头接耳,就连见多了记者们疯狂一面的凯特,都忍不住回头张望一番。不过朝前走去的西奥罗德倒是对自己身后和身侧发生的疯狂挤压事件以及那些七嘴八舌的追问不闻不问,在狂风暴雨中他的背影犹如一棵挺拔的白桦,任由那树叶沙沙作响,他岿然不动,充耳不闻,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