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津长吁出一口浊气,总结道:“反正,你做得不要过头,我是每天都能同你好的。你要是做得过头了,一个月都没有了。一个月都不许了!”
如此,岑季白肯定能收敛了吧?林津满意地又强调了一遍:“这就叫细水长流。”
岑季白对于自己不钟意的话向来有自动过滤的本事,心不在焉地应了应,打算敷衍过去。只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即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你做什么?”林津被他忽然的动作骇到。
岑季白却是欢喜不胜,一面匆匆忙忙穿着衣裳,一面应他道:“三哥,你说得对。”
他弯下腰提了提靴子,一面高声喊了阿金,“许挽容,传许挽容。”这几声喊完了,也就急忙奔到外头,上了辇车,赶去议政的书房了。
这一日本是休沐,五日一休沐,是个假日。
许挽容昨日抱了凤羽兰,又去应付北狄使臣了,熬到晚膳罢了,这才散客。然而虞国使臣又来找他,揪着欠粮一事,死活要他给个说法。许挽容哭了一晚上穷,悲悲戚戚,满眼红丝,还真把那虞国使臣哭回了驿馆。
这日清晨起身,许挽容倒是呵欠不断的,精神委靡。但一听到夏王传他,许挽容打了个哆嗦,这浑身的倦怠委靡之气也就一扫而空了。
赶到大夏殿后头书房,岑季白倚在长案后竟然在拨着算珠。他哪里会拨什么算珠,眼前几十个珠子,都不知道动哪一颗好。于是索性弃了算珠,挪过几捆竹简来,一边看一边写。像是核算着什么。
许挽容不敢扰他,只静静等着。良久,岑季白猛地一拍桌子,却将手掌拍得生疼,只好呼扇着出些凉风缓缓疼痛。这才看到许挽容已是到了。
岑季白收了手,保持住国主颜面,肃容道:“许卿,卫杨可走了?”
许挽容叹了一声,坦诚道:“陛下,臣哪儿敢就这么放他走了。”没个满意的结果,放了人回国,不是等着起纠纷吗?能拖一天算一天了。
“没走就好!”岑季白高兴得又一拍桌子,那脆响声听得许挽容耳朵疼。
岑季白顾不上手疼,反招了手让他过去,“过来,你来看看。”
许挽容凑上前去,打头的数字正好是虞国人要的粮米,下头却又写了些数字。许挽容不明白这位陛下是在写什么。
“辛煜报上来新安新增赋税足足上浮了三成。”岑季白喜道:“若照此法推行,南境尚不知如何,但只西北、中部地方,寡人核算过,这收成就极是可观了。”
许挽容听了这话也是高兴,但高兴了一瞬,又糊涂。这事情应该找内史、丞相、太尉等人,告诉他一个典客作什么?转而一想,虞国人正揪着他们要粮,便有些明白了。“陛下当真要还粮?”
“这叫什么话,借了的本应3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该还上么,我夏国难道言而无信不成?”岑季白笑道:“寡人不只要还,还要多还两成,如何?”
许挽容面皮抽了抽,本金都拿不出来,还要还利息……又听岑季白道:“分十年还他。”
许挽容这一回面皮不抽了,他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即刻跪拜道:“陛下圣明!”
不管有没有辛煜改进耕作之法,十年之内,夏国也必定恢复元气,还些粮食是没有问题的。每年还一点,还许诺多还两成,这就将虞国给钓住。粮草还尽之前,虞国还会发兵吗?不会的。他们得等着搬了粮再说交战的事。
但只怕十年后,主动挑起战端的,就会是夏国了。
岑季白得意地笑了,一个虞国他还治不住?“……这个,就叫作细水长流。”
许挽容看他笑得古怪,小心陪着轻“呵”了两声,心下倒恶寒了一把,于是赶紧扯过北狄通商之事,与岑季白报说大概。
许挽容虽然于虞国之事上有些无为,北狄的典客还是应付得宜的——岑季白暂且忽略那二十名“美人”,至少,其他条件,北狄多少都做了让步。
通商之事,许挽容虽然与北狄有过试探,但详尽事宜,还得要李牧或是吴卓这些通晓商事的人与北狄商谈。不过昨日拖拖延延,并没出个结果,许挽容是显得毫不着急,兴致缺缺,叫北狄人心里越是发慌,越是心里淌血地退让了。
岑季白满意点头,想到昨日差些夺了许挽容的冠客,便点了几句想要广纳士子的求贤之意,并非刻意与他为难。
昨日颜无与许挽容并列为冠客,故然有林津使坏,不要颜无过于得意了,但更重要的一点,还是保全许挽容与岑季白颜面。
岑季白一时见到故人,心喜之下失了顾虑。许挽容先前已经评了第一,将他撤下来,换上旁人,实在是不妥。昨日上午他赐人二十名北狄壮汉,已很是表达出不喜之意,总不能下午再打压一回。那毕竟是他亲自提上来的人,许挽容也没有什么错处。若是无端叫人议些君臣失和的事,于曾相,于岑季白自己都不是好事。
君臣之间,若只是尊卑,难免让人寒心。
许挽容出自国试,对于岑季白想要求贤这借口,倒是信服得很。昨日又有林津为他说话,他本也不曾多想过岑季白态度微妙的。
再说了些虞国之事,许挽容又是一拜,道:“臣现在就去找卫杨。”他便脚下生风,往驿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果然是放飞自我无拘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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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前的就看不到详细了,总之,谢谢大家~
第98章 怎么样
许挽容刚到门口,就见到了林渡。二人打过招呼,一避一让,林渡便进了书房。
岑季白本是传了李牧,有事相商,但他看着来人,就有些诧异了。仔细看看,眼前确实是林渡,不是李牧。
“陛下,您知道什么叫做休沐吗?”林渡径直坐下,神色不豫。
岑季白无言,便又听林渡语中半是畅想半是懊恼道:“休沐……就是不用见你。”
听到这样不客气的话,岑季白是应该将林渡拖出去杖责二三十的,不过……
岑季白勾了勾唇,再饮下一口茶水,心里想着:要不要告诉三哥,今日李牧来不了呢?
其实岑季白找李牧来,还是议一议官学的事;再有,就是为着他要还粮,要李牧打点虞国几位重臣,若是能再拖些年头,诸如还上十五年,那可是太好了。
官学之事,似乎不必急于今日,虞国之事,让林渡转告李牧,也就罢了。
这厢说着话,少府穆燕凛也就到了。
林渡长叹一声,起身道:“你知道什么叫做休沐吗?”
岑季白唤过阿金来,挥手撵人。
于是林渡就被阿金客客气气地撵走了。
岑季白找少府来,为的还是官学之事。竹简太过沉重,日后办学、士子习书,都是不便。而帛书未免昂贵,便是不用绢帛,棉布亦是不菲。早先吴卓曾言及,缫丝制锦帛,总有些残丝漂絮,晾干后极是轻薄,不耐穿用,用于书写却是上佳。或许不只是丝棉芊麻等物,甚而竹木草叶,皆有此效。
为此,岑季白特意让少府的匠人一试,看看能不能多造些轻便耐书写的絮纸来。昨日宋晓熹提及官学,这件事就愈是迫切了。
穆燕凛多少猜到了岑季白要问他絮纸的事,先前试了几回,草木絮纸颜色枯黄,产量也不足。后面换了竹子,倒要好些,工匠几班倒地赶工,又是改进工艺,昨日才出的这一批,晾了一整天的新纸,看着倒还不错。原是想着明日朝会报来,既然岑季白召他,这便裁了几幅样纸过来。
这样纸看着有些暗黄,岑季白试着写了几笔,倒不是太晕墨汁,做成书册,应该是能用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改善一些,总觉得纸面还有些粗糙。
“工匠正在调试,或许竹子多泡些日子,萃浆时再细一些,应该是能平顺不少。”穆燕凛恭敬中也带了些喜色,絮纸可是比竹简方便太多了,上朝时捧几捆竹简,他都嫌累。
“嗯……”岑季白对此表示满意。看看,穆燕凛这样的,才是为人臣该有的样子。休沐算什么!
不过,林渡说的也有道理,这些臣子们还是该要些闲暇的,连他身为夏王,也该要有些闲暇的。岑季白下意识道:“你说,寡人是不是太勤政了?”休沐日尚且理政,是太勤勉了吧?
穆燕凛正要告退,忽然听到这样一句,有些无措,这让他怎么答?
若说不是,岑季白确实比前一代夏王勤政太多;若说是,比起史书上那些宵衣旰食的君主们,眼前这一位,其实是有点懒的……从前倒还算得勤政的典范,那时候桩桩件件,无比慎重,但自从林津入宫调养,岑季白就开始有些偷懒了,还嫌他们奏章里废话太多……尤其是近些日子,眼前这一位,时常溜出宫去的。不过岑季白虽然偷工,效率却很高,政事不曾误下,也开创了许多前人没有的盛举。
细想来,从前是朝中臣子不堪用,岑季白不得不万分慎重,但而今多了些可用之人,岑季白自然多些闲暇了。
但既然是闲暇,还算得勤政吗?穆燕凛秉性比较实诚,不太会说什么好听的特别让人受用的话,但也实在不好说岑季白惫懒,便迟疑道:“回禀陛下,以臣愚见,陛下算是勤政。”既然是他一手提拔的能臣,便姑且将臣子们劳碌的这些苦劳功劳都算在夏王头上。
而岑季白听了这么一句,倒想一茶杯摔死他……
“寡人这才‘算’是勤政?旁的不论,只今日休沐,寡人却抛下三哥就……就……”岑季白忽然重重地拍了一把长案,这回是真顾不上手疼,惶急惶急地往明华殿去了。
因他这才想起来,林津被他“抛”在寝殿,该有两个时辰了。
明华殿中,林津趴在床上,有些莫名。他不知道怎么一句“细水长流”,岑季白就疯得没了影子。闷闷地气了一会儿,便决定要履行军纪,言出必行,说是一个月不让他近身,就得是一个月。
凭什么岑季白第二天都能活蹦乱跳,他就得躺在床上,半个废人似的?没天理……
岑季白总也不回来,林津独自一人,不免想了许多。虽然是在底下那个,但一个男人在那种事情上体力不济,总是可耻的。他曾经也是威风凛凛的小将军,穿重甲拎长剑,连跑两三个时辰都不带喘气,怎么而今就输给岑季白了?
想来还是这两三年将自己养废了,林津捏了捏腰侧软肉,格外嫌弃自己。
若他还是从前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前将军,岑季白怎么可能在他这里讨得了便宜?
那样的话,林津要狠狠地嘲讽他不济事,要让他趴在床上累得再也起不来,要将他活活榨干!岂止是榨干,还要让他也尝一尝底下这个腰腿酸胀的滋味,让他知道,他的三哥也是个男人……
林津实在爱极了那想象中的画面,捂着脸笑了一会儿,再一会儿,又不高兴了。岑季白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许挽容,岑季白去见许挽容,见什么许挽容?做什么非得在休沐日急慌慌地传了许挽容?
可……许挽容的名字怎么能这么好听……许挽容长得也好……许挽容是国试第一……许挽容这才从政多久,岑季白就给他九卿……许挽容……
林津趴在床上,不觉间已是满心酸酸,岑季白抛下他不闻不问,去见许挽容……眼看着午膳时辰了,岑季白还在见许挽容……
许挽容,许挽容……
岑季白才步入寝殿,就感受到一种凉飕飕的,阴森森的怨念。
“三哥……”岑季白讪讪着上前,继续他没有完成的伟大事业,他要给自家三哥揉捏。
林津瞪了他一眼,忿然开口,却是道:“抱!”
岑季白直教这一眼瞪得春风十里,桨声灯影,犹如薄雾轻拢了月色。心头一荡,回过神来,早已是将他抱了起来,手上正用着巧劲儿,为他的三哥揉着。
林津枕在他肩上,紧紧地靠在他怀里,先前那些胡思乱想才消了些。
“你传许挽容做什么?”说话的调子还是闷闷的。
岑季白听出来一股子酸味儿,急忙解释了一回,又道:“是三哥主意好。”
“主意好……”林津简直被这话气得发笑,“主意好你怎么不听我的?”一边说着,一边往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听,我听。”岑季白乖巧道:“这些日子不闹你了,一会儿让小刀去林府牵了银霜回来。”
听了这话,林津剩下那一点子怨气也就消了,“嗯……”
他想,岑季白还是体谅他的。
毕竟是他的小初。
从前身子不舒服,他自己倒很少动什么念头,小初也一直顾忌他。而今他好了,小初忍了那么些日子,初始一两回,有些收不住兴头,还是喜欢他的缘故。
思及此,林津轻声道:“我喜欢……喜欢你……”
“嗯,”岑季白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我也喜欢三哥。”
林津面颊上热腾腾的,又道:“那种事情……也喜欢……”
“……三哥……”岑季白将他抱得更紧,迫切地想要吻住他,林津却又避开了。
“你听我说完么……”林津含着情意望了岑季白一眼,看他明显愣怔,傻乎乎地盯着自己,林津便又垂了眸子,这才道:“可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寝殿里,你在前朝,在书房,我……我也想去,不要在寝殿等着,空等……”
想要人乖乖听话,总还是要给点甜头的,林津领兵多年,谙熟此道。
可惜岑季白不是他手下的兵,林津有些遗憾,否则就有的是狠法子治他,每日长跑六十里,挥剑三千下,靴子底下绑铁块……可惜。
满心可惜的林津叹息一回,哀怨道:“我想陪着你的,可你……你就只顾着夜里那回子事了。”
“三哥……小初错了。”岑季白心里暖暖的,不就是要他收敛一阵吗?嗯,当然是可以的,等林津练回来,他们一定会非常合契的。
“你喜欢我,怎么是有错呢……等我身子好些……好好疼你。”林津垂了眼看着指尖,婉转了调子,道:“到时候……你想要怎样,就怎样的。”
“真的?”岑季白一时狂喜。但他也意识到这话问得太急切,便即刻收口,讪讪笑道:“我……小初不想怎么样,就是……就是喜欢你。”
“嗯。”林津再次点头,将面容都埋在岑季白怀里,道:“我是你的人。”
岑季白乐呵呵地将林津拥得紧紧的,美滋滋地想着那些怎么样怎么样的画面。而他怀里的林津,那些羞赧的甜蜜的笑意已经全都收了起来,林津忿忿地想着,岑季白果然是个浑蛋……
他还想着怎么样……怎么样……呸,还想要怎么样?居然将他抛在寝殿里不管,居然见一个许挽容就要见两三个时辰……居然还盼着要将他怎么样怎么样……浑蛋,浑蛋!
等他恢复了体力,这个小浑蛋,不定怎么哭呢……等着哭吧!
岑季白毫不知情,因为一时大意,他那些坏心眼子,就被林津给探了个底。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没办法,这章真的太想笑了。
第99章 吵架
第二日,散了早朝,阿金便请了李牧往书房去。
林津照例是在岑季白身边,两人说说笑笑的,李牧原还有的因着昨日林渡入宫的那一丝丝尴尬,倒也不复存在。
岑季白叫李牧过来,自然还是为了官学的事情。他同林津商议过了,宋家想揽下这件事,于国于民,皆是大利,便允了他们。更何况,宋之遥曾经助他良多,即便没有官学之事,他也是要寻些旁的事善待宋晓熹与宋相的。
“陛下之后固然可以撤换学官,但宋家的声望,怕是……”李牧有些迟疑。
“谁说寡人只办一处官学?”岑季白笑了笑,复又肃穆起来,“为学者国之大事,只陵阳一处官学又能顶什么。”
“陛下的意思……那……怕还不只是要办几处官学,就连私学也要一并兴起?”李牧有些明白了。
林津笑道:“不只要兴起,还要一致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