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庄湄前脚给前上司王经理去了电话询问情况,后脚卢朝朝的电话就打来了,她雀跃的说:“庄湄,温总去你那边了,你好好和她说,我看你们王经理也想让你调回来的,人事行政部没了你都忙坏了,年尾都找不到什么可心的人。”
“温总的决定,我只能臣服,不能左右。”
“哎。我也想你了呢。没了你这个大美人儿,公司都冷清了。”卢朝朝语气转黯,“可惜温总是临时决定去你那个分公司的,开完会穿上大衣,就说要去。我说要给她订机票,她说她已经让家里的佣人订好了。她去得这么急,是不是你们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是不是总部出了什么事情,她呆得烦了?来新公司这里看看,她不是,每次都要来新公司视察吗?”庄湄慢慢的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她拨开百叶窗看办公区忙碌的同事。
“这倒也是,你们试营业结束了,正式营业的话,好歹要剪彩的。”卢朝朝叹了口气,“温总这几天都在陪朋友,酒喝得太多了,到你们那边,叫你们那个……那个叫赵经理的,千万别再灌她。”
朋友……庄湄脑海里迅速掠过些什么,然而就像清晨叶尖上的露珠,骤然滚落,消失不见。
“咳咳。我偷偷给你讲,我都不知道哎,温总居然有一个那么帅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女的,我的天啊,你是没看见啊,那……”卢朝朝此刻是轻省的,不必和温禧一同出差,所以张嘴就停不下来。
庄湄听着听着便知道她这一通华丽言语描述的人是谁,每一字每一句都让庄湄觉得后背渗出冷汗。
“嗯。朝朝。我这边要忙了。”
“哦。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我跟我朋友说,有这样的女人,他们不信啊。你相信我吧?而且这女的一看家里就巨有钱,温总说她是不需要工作的,我很好奇她家做什么的。”
“我相信你。但我这边要忙了。”庄湄难忍的挂掉电话——所以,她们三个人这几天是在一起的,该死的。
一上午如坐针毡,温禧却并没有来分公司。
中午,她正和赵惠林及公司其同事在大厦内的食堂吃饭,温禧的电话打了过来。
语气是罕见的疲惫。
“你在哪儿?”
“我在公司,吃中饭。”
“我不是让你请假休息几天么。”
“可是……”你要来公司……庄湄想起弟弟的那封信,只能站起来,对其他人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赵惠林看了她一眼,庄湄则笑笑。
到了没人的一隅,庄湄软声道:“还不是总部通知你要来,那我怎么能请假?……我……我一上午都在公司等你过来。”
“请假。立刻。”温禧挂了电话,庄湄只好硬着头皮和赵惠林说身体不适,赵惠林点头应允,说:“刚才总部来电话了,说温总的飞机延误了,恐怕得明天到。”
“哦。那我先回家休息了。”
“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
“我还是开车送你吧,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真的不用了。”庄湄闪身进了电梯,按了1楼,出了大厦,便打车回到住处。
楼下已经站了四五个盯梢的,上了楼,她租住的房子门口,四个脸熟的保镖一脸正色的看着她。
“她在里面吗?什么时候来的。”
无人应答她,保镖们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自从3年前庄湄顺利说服一个近身保镖放她走后,温禧便要求所有保镖不能与她进行过多交谈,尤其是近身保镖。)
拿钥匙开门,房间里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来过,她屏住呼吸,一步步走向床边——温禧正侧卧着,睡颜绮丽,身量修长,一头瀑布般的乌发散落在枕间,衬得这再普通不过的床都如梦似幻起来。像是哪个书生不小心半夜开了窗,放进来一个业已成精的尤物。
“温禧……”庄湄小声唤了一下,见她不应便脱掉大衣,去浴室洗了个澡。
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温禧仍旧闭着眼睛,气息沉沉,显然是困得不行。
庄湄小心的撩开被子的一角,钻进被窝里,小心的往她的怀里靠过去。
阖眼。
一夜未睡的庄湄很快也燃起睡意,迷迷糊糊之际,她听见温禧叫了她一声。
“嗯。”
手指在脸上逡巡,又放在她的唇上辗转碾磨,她又唤了她。
“嗯?”
庄湄微微睁开眼睛,只见温禧已经将她半压在身下。
“怎么了?”
“没事,睡吧。”温禧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直到看得庄湄毛骨悚然、睡意全消。
“温禧……”
“薄湄。”
“!”庄湄睁大眼睛,“温禧,你怎么了,我不是……我是庄湄。”
温禧弯起嘴角,“我刚才叫你薄湄,你应了我。”
“我……我……”
“啪”得一声,温禧一巴掌打在了庄湄的大腿上,“你说,你叫什么?”
“疼……求你了。别这样。外面会听见的,这不是在你家里。”
温禧脸上一冷,掀开被子,“你出去,我要休息。”
“我陪你吧。”
“再不出去,别怪我对你动手。”
庄湄坐起来,低头看向白色浴袍下露出的那截落了个红色巴掌印的大腿。
芊芊*,不消片刻,便开了花。
呵。
“你打我吧。但请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了。”
温禧听她这么说,目露惊诧,她像是躲瘟疫一样的坐到的床的另一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求求你。求求你。”
“你求我什么?”
“不要……不要把我……”庄湄跪在床上,长发散落,眼神哀愁,盈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温禧一阵怔忪,她侧过头去,“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同床。这样不合适。”
庄湄缓慢的脱掉浴袍,她转过身去,午后的阳光从老式雕花木窗里倾泻下来,落在庄湄的背上——映得她整个背部的纹身都异常妖冶。
绚丽的花朵,繁复的枝蔓,这每一个花苞,每一个绽放的姿态,每一块图卷的构思,全都是出自温禧亲手的刺青。
最近一次,温禧为了修改一点花的颜色,硬是将庄湄压在床上一整晚,可惜大功告成之际,一个电话击碎一室狂热,等她接完电话回来,庄湄已经摔到地上——功亏一篑惹怒了她,才将手机砸向她的额头。
那么多日日夜夜,庄湄都是被逼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喊疼的任由她在她后背上刺绘。
而今天……
庄湄脱下浴袍后,便将浴袍踢到地上,她的眼神勾着她,缓慢的趴稳,如同一只温顺的鱼儿,摆出最任君宰割的姿态。
温禧深呼吸着,正要呵斥她把衣服穿上,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向自己伸出细白的手臂来,邀请似的细细呢喃…………
第15章 十四扑蝶
“啪”一声,门外的保镖听见房间里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正要进去,就听见温禧说:“没事!”
温禧皱着眉头,看向一地玻璃碴子,她深吸一口气,侧过头去,说:“我想你误会了,我不喜欢女人。我不是吴洱善。把衣服穿上,今天不刺青。”
“……”庄湄也深吸一口气,她站起来,下了地,捡起浴袍穿上,转过头去,温禧正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温禧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就这么毫无预警的悄然绽开,弄得她猝不及防。
“你说你不喜欢女人。”庄湄微微拽紧领口,“可你明明有别的女人,除我之外的。”
“但我不喜欢女人,我更不喜欢你。只是你这身皮不错。确切的说,我憎恨你,你无法想象我有多憎恨你。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恨不得杀了你,但是我要你活着,生不如死。”
温禧站起来,从头到脚的审视着庄湄,“以后别这样了,你这样,让我恶心。”
庄湄咬紧下唇,她瞪着温禧,一言不发。
良久,庄湄转过身去,穿上衣服便出门去了。
留在原地的温禧先是坐倒在床上,后又疾步走向窗口,看向窗外,目光阴冷的盯着夺门而出的庄湄一步步朝街上走去,她望着她的背影,久久的,蹙眉不语。
冷风吹起浅灰色大衣的衣角,拂起庄湄那一头快及臀的长发,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她越走越快,哪怕光是这摇曳的背影,也蘸满愠怒之气,更何况她的双眼通红,泪水唰唰的从脸颊滑落,眉间没了往昔的愁怨,一股怒气盘踞期间,双颊先是被泪水打湿,后又被怒火炙烤的通红,素日被生活折磨的没精打采的眸子此刻睁得圆圆的,鼻翼的呼吸越来越重。
越来越重。
这时,一个路人男子笑嘻嘻的用当地话说:“哎哟,这是谁这么缺德哦,惹了我们小美人啊?来,告诉哥哥,哥哥替你打得他满地找牙。哎哟心疼哦,哥哥给你擦擦眼泪。”
说着就伸出手来要摸庄湄的脸,庄湄盯着他,在他的脏手快要触及庄湄的脸时,庄湄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将整个手臂都拧了过去,那男子立刻吓得不复刚才的油滑轻挑。
“哎哟,哥哥是心疼妹妹啊,疼死我了,你这是干什么呀,小美人。我带你去兜风好不好?”
话没说完,庄湄就抓着他的衣领,将他的头使劲掼在了一旁的车窗玻璃上,那男人眼前一花,开始求饶,庄湄则完全不予理会。
“嘭嘭嘭”连着好几下,街上的行人已经看呆了,直到那车窗玻璃出现裂痕,刺耳的警报器响彻整条街,鲜血从那男人的脑袋上流出来,才有几个“黑色影子”冲过来拉开庄湄。
“庄小姐,请您住手,会出人命的。”
“是么。”庄湄从一个“黑色影子”的口袋里抽出手帕,使劲的擦了擦手之后,一脸无所谓的扔在地上。
“看什么?”庄湄挽起袖子,指着满是针眼的手臂,“还看什么,给我打麻醉针啊。左手还是右手,你们选一个?”
见他们不动,庄湄摊开双手,笑了笑,说:“电击也可以。”
庄湄转过身,对着布满裂缝和血的车窗。
抬头,好整以暇的整理领口,低头,慢条斯理的整理袖口。
一道光从那伤痕累累的车窗闪过,衬得那一刹那间低头的庄湄,如同一个喜怒无常的倨傲贵族。
见他们仍然不动,庄湄就拨弄了两下长发,从一个“黑色影子”的口袋里抽出一包烟,随即便点了根烟,衔在嘴上,亦不吞吐。
“庄小姐,您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指指点点的,报警的,拿手机拍视频的,路人表情各异,庄湄衔着烟,转身向前走去,留下几个“黑色影子”处理现场,但仍有十来个“黑色影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推开玻璃门,进了漠克里最大的商场,庄湄大步朝奢侈品区走去,不肖半小时,她便扫空了当季新品,眼皮也不抬的刷卡。
刷卡——
刷卡——
刷卡——
刷卡——
刷卡——
刷卡——
拎着大包小包的庄湄出了商场,她继续在街上走着,穿过小巷子,找到一个焚烧垃圾点,扬手就把大包小包的当季新品扔进坑里,点着了。
她做这些时,双眼空洞,没有丝毫可惜的神气,和平时那个谨小慎微,为了拿全勤奖不顾一切的庄湄判若两人。
烧得七七八八之后,庄湄点了另外一根烟,继续在大街上走着,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她干脆跑起来,她一跑,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的“黑色影子”也跟着跑起来。
这情景,像是无数个猫在捉她这一只老鼠,庄湄自嘲的想着。
还是跑累了,庄湄坐在一个无人的窄巷子里,将脸埋入双膝之间,一边喘气,一边掉眼泪。
“庄湄,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的。明天是新的一天。”
“庄湄,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的。明天是新的一天。”
“庄湄,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的。明天是新的一天。”
她浑身发抖,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直到说得声音沙哑,她才仰起头,用手叩击钝痛的胸口,又重复了几遍后才不再说话。
做完这一切的庄湄侧过头去,一个“黑色影子”已经站到她身旁。
“庄小姐,晚上您需要和我们大小姐一起用餐,位置已经订好了。我现在要送您过去。”
庄湄仰着头,眨了眨眼睛,良久,她问:“吃什么?”
“西餐。”
“好。”庄湄伸出手去,那“黑色影子”小心的搀扶着她起来,上车以后,庄湄看见一个纯白色系着深紫色蝴蝶结的纸盒。
“请您换上。这是我们大小姐在来之前给您定制的。希望您能喜欢。”
拉上车内的帘子,庄湄打开礼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件纯白色的透视晚礼服。
她抱着那件晚礼服,斜靠在座椅上。
车子徐徐的向前开去,街景如这薄纱般的晚礼服一般,轻盈的流转起来。如烟似雾的往事充斥心头,她忽然想起九岁那年,母亲邀温禧的继母、吴洱善的母亲、詹半壁的姑妈来家里喝下午茶,那也是除了在学校之外,私下里她第一次同时和她们三个人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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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花开满园,蝶飞烂漫时,她记得那天大她四岁的詹半壁牵着她的手,去园子里扑蝶。
网织得再密,蝴蝶儿又怎是那么好扑的呢,来来回回,也没捕到一只,随后,管家将吴洱善和温禧领过来,她们2人也加入了扑蝶游戏。
玩着玩着,一只呆头呆脑的蝴蝶竟然停在了庄湄的头顶,她们3人叫她别动,吴洱善手最快,一个网兜儿直直的扣在她脑门上,蝶儿是捕到了,她一张小脸也被困在网里。
管家吓了一跳,一干佣人连忙走过来,这里检查那里甄别,生怕庄湄有个闪失。
吴洱善最小,吓得不敢吭声,被他们家保姆带到一边,又被她母亲训斥了半天,最后眼睛红通通的过来道歉,庄湄没有理会她。
詹半壁便在一旁说情,一说吴洱善太小不懂事,二说她性子活泼,玩起来便没了顾忌,要是有任何冲撞的地方,还请她千万不要挂心。
又是说情,又是推搡着她的胳膊请求谅解,温禧也在一旁劝解,庄湄便不再追究,但是仍旧不理会吴洱善。
吴洱善后来就没哭了,只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她薄姐姐,薄姐姐,央着她要一起玩。
那天好像格外漫长,扑蝶只是个意外小插曲,女长辈们聊起天来十分投机,随意训诫两句又放着她们一起玩,庄湄衣服脏了,要回卧室换衣服,詹半壁、温禧和吴洱善就在门口等着。
庄湄知道她们在外面等着,就故意慢慢换衣服,换了足足2小时才打开门出去。
令她意外的是,她们三个仍旧站得笔直的等待着她。
当她们三人同时侧过头,向她打招呼的时候,年幼的庄湄反而为自己“幼稚”的为难行为感到羞怯。
于是温禧建议大家可以在草坪上玩排球,庄湄已经换上运动服,玩排球最合适不过,老管家请示了半天才从库里拿出排球来,又派了几个男佣在一旁陪玩。
哨子一吹,排球的从布满晚霞的天空一跃而起,她和温禧一组,吴洱善和詹半壁一组,第一回 合她和温这一组赢了,第二回合吴和詹那一组赢了,最后一局自然成了一决雌雄的对战,庄湄求胜心切,一个痛击,那排球就砸中了詹半壁的鼻子,她疼得坐在地上,但仍旧捂着鼻子,摆手道
庄湄吩咐男佣赶紧将詹半壁搀扶起来,詹家的佣人也慌忙的走过来,而吴洱善就在这时候,忽然跑过来抱住庄湄,并且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小口。
望着她那张酷似小男孩的生气脸,庄湄生平第一次忍住痛没叫,毕竟误伤别人亦非君子所为,于是她抱紧吴洱善,并没有喊管家过来,只小声在她耳边说
庄湄记得自己当时狠狠捏着吴洱善的脸颊,要不是温禧过来拉开她们俩,她恐怕就把吴的小脸拉裂了。
然而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就是来得这么理所当然,等到晚餐时间,庄湄已经能和颜悦色的和吴洱善说话,一边吃一边冰释前嫌,庄湄就是在那个晚餐的餐桌上加入了她们的三人小团体,从此家里上上下下都以为她和她们三人小姐妹情谊深厚,而实际上……温禧、吴洱善、詹半壁在年幼的庄湄眼中,和那些常会来她家里玩的小朋友并没有什么区别,她有一大把这样的小玩伴和数不清的小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