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停滞的刹那,天帝瞪大眼睛,看着发起突袭的烛应龙——
天帝的鲜血划过银白的龙刺,姜雪时神色暴怒,呲出一对尖利地小虎牙。
溶金般的凤目如同烈火般,恨不得将那老头灼烧成灰!
一股阻力骤然出现,龙刺推进缓慢。
“破!”东皇太一一声吼,一股强大的音波几乎震碎宅院与周围地树木,四散而开,方圆百里的野草被波及推倒。
刺入他喉头的龙刺瞬间化为齑粉,时间恢复流动。
天帝反击,无数根法力凝成的利刃从背后扬起,飞袭而出!
姜雪时脚尖点地,闪转腾挪,退出三丈之外,避开利刃。
交战瞬间停止,两人隔着肃杀地空气,遥遥相望。
天帝喉头的伤口迅速愈合。
他哼笑一声:“你这小畜生,自己不慎被狐狸精所骗,倒要拿老夫出气?这是何道理?”
“是你逼她嫁人。”
“老夫说了,那狐女是自愿嫁给魔界之子。”
“最好如此,如若不是,成婚那日,就让魔界之子缝个假脑袋去拜堂。”
龙刺自掌心抽出,在空中飞旋,姜雪时一字一顿地宣告:“我会把他的头颅挂在钟山之巅,您老就等着魔界新一轮的宣战吧!我保证,我发誓!说到做到。”
天帝哼笑一声,摆了摆扇子:“罢、罢,你既不信,老夫也无可奈何,等成婚后,他们夫妻二人会来蓬莱拜见我,你自可当面询问玄仪仙子。”
她叫桑诺,不是什么玄仪仙子。
姜雪时心中有十成把握,就桑诺的实力与谋略而言,肯定逃不掉。
傻狐狸可能会被魔界的畜生关押起来,抱着九条尾巴哭。
那画面真是惨绝人寰,姜雪时脸色犹如北风过境。
天帝见那龙崽子满面气恼,便叹道:“回屋好好反省罢,想通了,再来见我,院外都设了结界,别起逃跑的心思。”
可当天晚上,龙崽子还是不见了。
九黎壶的盖子,也被开启了。
天帝深深叹了口气。
这孩子真是太冲动了。
九黎壶只有天帝能够驾驭,旁人妄图避过壶内的乾坤艰险,那是十死无生。
不过,烛应裂空龙不是旁人,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风刃和火障的袭击,果真在两天内,到达昆仑山。
溜进瑶池大殿后,姜雪时在铜柱的反射里,看见一个灰溜溜的人影——
面庞被火熏得满是黑灰,右肩和左手手背上,风刃割出的伤口还在渗血。
好吧,看这伤势,九黎壶之行,恐怕不算太“轻而易举”。
身为爱美的山里小仙女,姜雪时拒绝相信铜柱上是自己的倒影,若无其事地迈开长腿,踏入主殿。
王母娘娘给义女办订婚宴,昆仑山的小妖都能来蹭一口饭,守备十分松散。
侍女们端着菜肴来来往往。
两日的鏖战让姜雪时又饥又渴,抬手抓住一个路过的侍女,用灰扑扑地脏手抓了托盘上的糕点,塞进嘴里,尽可能的细嚼慢咽,以保持钟山贵族的颜面。
“你干什么呀!”侍女蹙眉掸了掸被抓出五个黑指印的胳膊。
眼前这人面容像是被火熏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下等妖怪,蹭饭也不洗干净再来!
她刚欲发作,抬头却发现这“黑人”五官轮廓十分精致,那双狭长的凤目中,琉璃般淡金的眼瞳,仿佛能吸走魂魄,叫人一时移不开眼。
出于对美色的“双重标准”,侍女压下了责骂的话语,只让那黑人去洗干净手脸再入殿。
“黑人”斜挑凤目扫了她一眼,淡淡吩咐道:“取一壶霜叶芦荟汁过来,不要掺蜜。”
侍女:“……”
黑人拿起托盘上的葛巾,擦拭嘴角的动作满是贵族气。
要不是这黑人浑身上下只有被擦过的薄唇上没有黑灰,侍女差点就被忽悠了。
这小叫花子居然敢命令她取水!
居然还知道霜叶芦荟汁这种高端降暑茶!
侍女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呵斥,就见那黑人微蹙眉心,疑惑地斜她一眼,低沉问:“还愣着作甚?”
侍女满心的怒火瞬间被戳破,被那“黑人”身上浑然天成的气势震慑,开始自我怀疑……
会不会是最近天神界开始流行黑脸妆了?
“遵命。”侍女茫然地颔首,最终选择妥协。
一口气灌下一壶芦荟汁,姜雪时舒了一口气。
身旁有人议论说:“新郎新娘要出来敬酒了!”
姜雪时一抬眼,思忖须臾,拿起葛布,迅速擦了把脸。
“嘶……”右脸颧骨忽然刺痛,她快步避开人群,走至大殿角落,对着铜镜照了照。
右脸不知什么时候划了道口子,小心翼翼清理掉凝结的血迹,伤口还没愈合,但是看不太出来。
将长发捋向脑后,姜雪时一脸桀骜地昂首,垂眸看着镜子里恢复七分姿色的自己。
这相貌,碾压那什么魔界战神,已经绰绰有余了。
傻狐狸看见自己,或许会不顾一切扑过来哭泣,那个该死的“未婚夫”和王母一定会有所行动,所以,得做好战斗前期准备。
姜雪时吃掉三盘菜,以储存体力。
擦干净脸后,钟山小尊上与生俱来的气质,让周围的宾客忽略了她狼吞虎咽的不雅举动,于是开始花痴地议论纷纷。
直到新郎和新娘踏入大殿。
周围安静了。
姜雪时放下鸡腿,拿起葛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转头准备救回傻狐狸。
看见傻狐狸的一刹那。
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席卷而来。
原来,傻狐狸是适合化妆的。
桑诺从前为了讨姜雪时欢喜,每每试图化妆,都会把脸涂成猴屁股。
而此时此刻,她面上只傅了薄粉,眉似远黛,额头饱满,两颊的红晕浑然天成,一张鹅蛋脸宛若透着水光的芙蓉。
“玄仪好美啊!”周围的仙子嬉笑着起哄。
她叫桑诺,姜雪时面色不悦。
似乎是听见了起哄,桑诺脸颊添了丝红晕,更是艳若桃李,羞涩地低下头,朝未婚夫身后缩了缩。
“别怕。”男人高大伟岸,一张英气的脸上,有身经百战的成熟气质,看向桑诺时却格外柔和,低头在她耳边哄到:“你陪着敬完五桌主客就好,剩下的我来。”
桑诺抬起一双桃花眸子,冲男人依恋地微笑。
姜雪时僵住。
所有的桀骜,所有的自信,刹那间,从那双金色的凤目里消失了。
人山人海的大殿里,喧闹声全都消失了,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姜雪时变回那个四岁时,在钟山冰原迷路的小龙崽,茫然和无助都写在脸上。
远处那男人带着桑诺走过来。
渐渐走进时,姜雪时僵硬地踏出左脚,腿侧顶开了座椅,摩擦声引起了桑诺的注意。
桑诺侧头看过来,停顿,扬起嘴角,眯起狐狸眼,对她的龙崽子,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
而后擦身而过。
有侍女端着托盘上前,桑诺接过酒盏,眯眼笑。
就像好久好久之前,眯着狐狸眼撒娇,“尊上,小妖想吃山下的酱肘子!”
第100章
刚踏进殿门, 空气中危险的不安气息就激起了王母的注意。
循着气息望过去,一眼就瞧见那个风尘仆仆的修长背影。
烛应龙?
王母纳闷,天帝又在玩什么花样?
她不禁又有些忐忑。
即使看不见面容, 都能感觉出那龙崽子的无措与愤怒。
怕是要闹事。
顾不上主持订婚宴, 王母带着一众仙子,快步走过去,满面慈爱地招呼:“快瞧瞧这是谁?”
然而, 姜雪时如同雕塑, 僵立在原地,压根没搭理王母的招呼。
王母有些尴尬。
身后,月华、碧沅两位仙子微蹙眉头,正准备上前替王母提醒那宾客, 又听王母笑道:“什么风,把钟山的小尊上请来了?”
月华仙子闻言一怔,惊讶地抬头, 看向那满身灰尘的背影。
竟比她还高出大半头了?
这熊孩子长得太快。
听见“尊上”二字, 姜雪时终于本能地回过神, 茫然转过身。
月华先瞧见了那龙崽子的侧脸——
淡金色的眼瞳斜挑过来,完美的侧脸轮廓,斜眉入鬓, 从额头至鼻尖的弧度美好。
视线一路划过那微挑的淡粉薄唇, 月华怔愣住了。
是那种极富侵略性的美貌,竟叫人忽略了颧骨那道细长的伤口。
见身后站着的是王母娘娘,姜雪时旋即颔首, “雪时偶然路过昆仑,见山中热闹不似以往,便好奇不请自来,有失礼数,望娘娘恕罪。”
“哪里话,老身总盼你来,却见不着。”
王母抽出帕子,上前亲自擦拭姜雪时鼻梁上没擦干净的灰土,“你这是去什么刀山火海了?”
“你手背上流血了!”王母身后的一个仙子忽然惊呼,惹得众人纷纷转头看过去。
月华仙子这才回过神,自知失言,吓得惶恐低头,不知如何解释。
姜雪时只是疑惑地扫了那仙子一眼,目光淡漠,转而回看向王母。
王母则是低头一瞧她手,惊讶道:“怎么伤着的?谁这么大本事?”
“途中不慎擦伤。”
王母忙吩咐:“碧沅、月华,带小尊上去侧殿清洗上药。”
“是。”
——
处理伤口的过程,静得叫人不安。
月华生怕弄疼尊上,所以下手极轻极缓。
半个时辰后,她的关切举动,终于换来这熊孩子的回应——
“麻利点。”姜雪时蹙眉催促,一脸不耐。
月华仙子:“……”
“这可急不得。”一旁碧沅站在月华身后,手中正在搅拌着药膏,满面笑意地开口:“洗干净了好得快,我可不忍心看着这么张俊俏的脸蛋儿破了相。”
姜雪时斜看她一眼,没说话。
月华仙子心想,这熊孩子果然一点都没变。
碧沅倒不尴尬,仍旧一脸笑意的凑近姜雪时,“尊上不记得我了?您当年来瑶池做客的那五天,半夜总背着你娘,跟我要杏仁糕。
咱俩说好,捏一下小脸给一块糖糕、捏一下尾巴给两块糖糕。”
随着那双淡金色的眸子不悦地微微一敛,碧沅立即识趣地住口了,缩起脖子,吐了下舌头。
月华皱着眉头,专心致志的清理伤口,还是禁不住喃喃:“尊上,我去给您叫玉虚神医过来罢。”
姜雪时大概是嫌她大惊小怪,垂眸朝她讥讽道:“我的手断了么?”
“已经很严重了!”月华蹲在榻边,不悦地抬起头急道:“都见骨了!亏得你们龙骨坚硬,换做旁人,必然已经断成两截了!您怎么如此不小心!”
姜雪时对这个陌生女人眼中的关切很疑惑。
碧沅好奇地打量月华,忽然拍手笑道:“瞧把她给心疼的!”
月华脸一红,低下头,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嘀咕:“换做谁都一样的,尊上年幼时来过昆仑,咱们姐妹常年照顾不哭不闹的天珠,却是头一次照料会闹会调皮的孩子,尊上这伤势若是传出去,其他仙子也会心疼的——”
月华抬起头,目光看进姜雪时眼里:“何况,尊上从前还帮过我一个大忙……”
姜雪时眸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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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仙子关心。”靠在软椅上的尊上直起身,忽然变得彬彬有礼,翻手托住月华手腕,将她扶起来,仰头眯眼笑。
瞧见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月华也跟着笑了,虽然没了胖嘟嘟的脸,尊上的笑容还是跟儿时一样调皮又叫人心软。
可气的是,这龙崽子盯着她笑了片刻,显然是还没从记忆里,搜寻出她的名字。
姜雪时最终还是磕磕绊绊地开口:“那个……抱歉?”
“月华。”月华回答说:“您唤我月华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眼前的人是三界第一战神烛应龙,一句“贵人多忘事”,就足以让月华仙子原谅她忘记了自己。
“我叫碧沅。”碧沅说:“尊上也记着我罢!”
尊上蹙眉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忽然变得虚弱,“刚刚没认出二位,许多年不见,雪时心中时常挂念,其他仙子姐姐呢?是否也能来探望我?”
碧沅笑:“她们要是知道您来了,定会抢着来探望的。”
月华又蹲身下去,先让我帮您包好伤口。
“不必。”姜雪时抽回手:“止血即可,包扎不利于伤口愈合。”
当然是假话,伤口得让更多人看见,才更有把握传进桑诺耳里,让傻狐狸心疼。
姜雪时已经从刚刚的无措中缓过神,目光凌厉地看向月华:“娘娘的那位义女,成婚之日定在何时?”
“下个月。”碧沅抢先回答。
姜雪时面色一冷,低下头。
淡色的眼瞳照在阴影里,变得漆黑幽深,似乎为了压抑情绪,起身要去客房休息,很快挥退二人。
——
“尊上何故问起玄仪?”回大殿的路上,月华有些疑惑。
碧沅不屑道:“那狐狸精不过长得像玄仪,才被娘娘收做义女,你还真这么叫她?”
月华白了她一眼:“娘娘认她是玄仪,我们就得认她是天尊。”
碧沅不屑的嗤笑:“狐狸精罢了,你知道尊上为什么问起她?”
月华疑惑:“你知道?”
碧沅笑意不明:“传闻说,尊上下山游历期间,临幸过一只九尾狐。”
月华惊讶道:“这你也信?尊上才多大呢?就算临幸狐狸精,也得是公狐狸,跟玄仪有何干系?”
“龙神本就风流不羁。”碧沅摇头晃脑地说:“临幸母狐狸也是必然的。”
月华讶异:“这话怎么说?”
碧沅见她那未经世事的憨傻模样,嗤笑一声,解释道:“你没发现那小龙崽子特别招女人喜欢吗?我见的人多了,一个人一种气质。
那龙崽子小时候就有一种特别的性格,那张绝色皮囊下,藏着的是危险的烛应裂空龙,炙热而充满攻击性,外表却继承了钟山姜氏的那种纯粹的理智淡漠。
她缺乏对情感的敏锐,外人看起来会觉得孩子气,不由心生怜爱,却又会为她偶尔流露出的野性而颤栗。”
“你知道吗?女人天生有母性,又喜欢强大而危险的配偶,所以我说,尊上的性格更吸引母狐狸。”
碧沅停下脚步,一脸坏笑着凑近月华的脸,小声说:“何止是母狐狸,姐姐我阅人无数,刚都差点把持不住,一见尊上,莫名就觉着身子发酥呢。”
月华瞬间脸红到耳根,斥道:“你胡说什么呢!”
碧沅挑眉:“你臊什么?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再胡说!我就告到娘娘那里去!”月华避开她,气咻咻地快步朝大殿走。
碧沅赶忙追上去,满面堆笑的劝道:“妹妹饶命,我不闹了还不成吗?”
——
订婚宴结束,桑诺就听说钟山小尊上受伤的事情,心中莫名有些担心。
见仙子们纷纷前往探望,她也想去看看。
可她跟姜雪时又不熟,当初在青丘初次见面时,那龙崽子就对她一脸嫌恶。
还是算了。
她的未婚夫这两日应酬太多,于是吩咐仆从,让他们陪桑诺去集市上逛逛。
“这里请,天尊。”仆从引着她走进马车。
桑诺还是不习惯被称作玄仪天尊。
娘娘注入她脑中的一些记忆很奇怪,有年幼时摔跤,被娘娘抱着哄,甚至有喝奶时的画面。
这更像是王母的记忆,不像是她的。
自从经过记忆注入之后,她就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经常会想起一些莫名的回忆,却分不清是真是假,是玄仪还是自己的记忆。
包括那个未婚夫。
梵昊说,她上辈子为了救他,不惜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将他放回魔界。
玄仪大概很爱很爱他。
桑诺大概也是这样,记忆注入后,她的回忆变得错乱而模糊,跟梵昊的过往也很模糊。
她有时会做梦,梦里的她,有个很爱很爱的人,一袭白衣,身上有冰雪般凛冽的气息。
她在梦里抬起头,就会看见梵昊温柔的脸。
她总是在梦里惊醒。
觉得突兀,觉得古怪。
这种莫名的错乱,让她无法呼吸,半夜哭着去找王母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