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蹊心中不喜叶随明,知晓他这人性情阴冷难以琢磨,故不愿多言生事端,况且如今他不知身在何处插翅难飞,与其自个儿找罪受,倒不如坦坦荡荡了痛快些,于是也泰然自若道:“那就有劳叶公子了。”
叶随明显然没料到傅成蹊会如此配合,愣了愣,便亲自领他进了别庄,一旁的尺黎君瞧在眼里,冷冷一声笑道:“我说叶公子,殿下如今这副身子不是就要舍弃了么,何苦多此一举。”
傅成蹊闻言心中一凛,沉下心思,试图将各种纷乱的线索思绪理出些眉目来,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年初朝廷按着他生前的样貌四处下旨拿人,难不成是傅宁远打算寻个新的身体作为容器,让他的魂儿重新依附其上?
思及至此,傅成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认识的傅宁远,不是会做出如此荒唐偏执之事的人。
他认识的傅宁远吶——
也不是会做出杀兄弑父之事的人,可事实如何呢?这般想着,傅成蹊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唇角,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够可以的。
而一旁的叶随明眉峰一凛,微微眯起眼望向尺黎君,从齿缝中挤出沉冷的声音:“尺黎君,有些话是乱说不得的。”
尺黎君闻言眉毛微挑,饶有兴味地瞧了傅成蹊一眼,似笑非笑。
*
傅成蹊坐进雾气氤氲添了朝玄花瓣的池子里,感觉凝滞在身体里的湿寒都尽数蒸腾了去,靠在池边闭上眼睛呼了一口气,此刻他除了肚子有些饿外,身体各处都舒坦得很,既来之则安之,在危难关头自得其乐的本事他傅成蹊最擅长,而且他笃定白简行定能寻来——
就阿简那一根筋认死理的混小子,即使知晓自己就是明水城那鬼灵,也决不能允许他不明不白消失了去,定会千方百计寻来,况且,况且我们睡过——
想到此番,傅成蹊竟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唇角。
阿简,你快来罢,别让我等太久——
“兄长想到什么好事儿,竟如此欢喜?”
傅成蹊闻言心中一跳,没想到傅宁远竟来得如此快,还是在这种有些窘迫的时候——
他微微侧过脸去,便瞧见一人穿着月白色锦缎长袍站在池水边,此刻正笑得人面桃花地瞧着他,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隔着氤氲的水雾,傅成蹊也敛去面上的诧异之色,淡然一笑道:“阿远,近来可好?”
横竖已经穿了,就不玩那些虚的,做戏也是累,既然傅宁远想要叙旧,他就不叫他皇上,阿远阿远——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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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远:mmp!!!
(对就是评论区那段话……
本来打算今晚一起贴了七夕的肉,刚才不小心出去撸了个串,所以……恩……没写……
七夕的肉,大概就是阿简从梦里寻到当年的殿下,然后强行啪啪啪的暴力故事→_→
反正与主线无关随便玩儿呗~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73章 叙旧
这一声“阿远”叫得极亲切极顺口, 倒是让傅宁远愣了愣,旋即欢喜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兄长还记得呐。”
傅成蹊也微微眯起眼一笑:“本来是忘了的,可你此番把我请了来,倒是又记起来了。2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
傅宁远弯着一双眼:“朕就是担心兄长忘了干净, 所以提醒一下——”顿了顿, 饶有兴味地瞧着被池水泡得全身泛红的傅成蹊:“兄长可喜欢现在这副身体?”
傅成蹊知他用意, 坦然笑道:“喜欢至极, 用得十分顺手舒坦,所以不打算换了, 阿远莫要替我操心。”
傅宁远微微扬起眉毛, 蹲下身子伸手拨开黏在他额上的湿发, 微微笑道:“可朕看着变扭。”
傅成蹊也不避闪,面上一派从容:“阿远, 你又自说自话了。”
傅宁远也浑不在意, 手指滑过额角停留在左眼的眼罩上, 很有兴致地来回抚摸着:“朕是真的很好奇, 你这副身体的左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傅成蹊耸了耸肩, 直勾勾地望着他道:“恐怕不能让阿远如愿了, 我自己也解不开这眼罩。”这倒是个大实话。
傅宁远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站起身取过手巾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干:“你那小师弟可以罢——?”还未等傅成蹊回答, 又微眯起眼低头道:“兄长,你与那小师弟是什么关系?”
傅成蹊坦荡荡一笑:“阿远你大概要叫他一声……嫂子罢?” 这话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十分利索顺口。
傅宁远闻言嘴角抽了抽, 沉吟片刻,凝视傅成蹊的眼中似藏着利剑:“这么说,你们睡过?”
傅成蹊嗤的笑出声:“阿远你明知故问嘛~”
傅宁远眉头微蹙,预料中的面色一沉,自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声音:“所以朕才看不惯兄长如今这副身体,不过没关系——”
傅成蹊笑着截了他的话:“当然没关系,你已经擅作主张,为我准备了一批新的身体作为容器?”
傅宁远又笑得两眼眯了起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兄长。”
傅成蹊啧了一声,微微笑道:“阿远你别说这些虚的,你若真想瞒我,就凭我是绝对不会觉察到端倪的,当年不就做得很好么?” 他口中的当年,自然是明水城之变。
傅宁远的笑容凝在脸上,从上而下深深凝视着傅成蹊,隔着蒙蒙的水雾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声音有些微颤抖:“兄长,那时朕真没打算把你置于死地。”
傅成蹊仰头靠在池边,沉吟片刻,淡然一笑:“阿远,那时的真相我已经不在意了。”
傅宁远身子猛地一震,全身血液瞬间凝固,心中腾起一片漫无边际的茫茫然,此刻心思就似满心忐忑打开一只宝盒,却发现里面既无蜜糖也无□□,空空如也,所有期待都落了空。
傅成蹊瞧他不言语,云淡风轻道:“我不晓得你现在什么心思,只有两件事要与你说明白,一件是我并不打算抛弃这副身体,不过既然落在你手里,这也由不得我;第二个事是,我现在当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以先让我填饱肚子罢?”
傅宁远闻言怔了怔,旋即朗声一笑:“兄长果真一点儿没变,还有什么要求么?”
傅成蹊迟疑片刻道:“这池水泡久了头晕,你在此处我又不方便起身穿衣服,所以——”
傅宁远挑眉:“兄长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兴趣瞧瞧这副身体了,究竟有何好处让兄长恋恋不舍?”
傅成蹊扶额:“……大男人身子有什么好瞧的?”
傅宁远又笑出两颗虎牙:“兄长说了,都是大男人,给朕瞧瞧也无妨。” 说着竟一屁股坐在池子旁的石塌上,用手托着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成蹊,一副兴趣浓厚绝不会轻易离开的模样。
“……”
傅宁远又含笑道:“难道兄长不知,朕对男人的身子也有兴趣么——?”
傅成蹊倒吸一口凉气,无奈道:“你呀……说实话,在瞧见你与叶云灯眉眼勾缠之前,我是真不晓得你有此癖好。”
“现在知晓也不晚——”
傅成蹊瞧他决不罢休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再这么泡下去自己正要晕在池子里了,索性将心一横,忽略对方意味不明的视线硬着头皮起身走向石阶。心中默默感叹,此刻在他面前撒娇的傅宁远,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铁血冷面的君王气派。
透过氤氲雾气凝视着那副肌肉条理分明的身子,瓷白的肌肤在黯淡的光线映照下泛着柔柔水光,傅宁远突然面上一红,一颗心在腔子里砰砰砰直跳,并不仅仅是被那副好看的肉体所吸引,而是瞧见傅成蹊身上落满大大小小的红点儿,深浅不一,让那副瓷白的身子染上了些许暧昧又隐秘的意味。
心思微动的同时傅宁远也细细琢磨了起来,一晃神不自觉微微勾起了唇角。
此时傅成蹊已经穿戴利索,瞧见傅宁远神情欢喜不禁心生疑惑,迟疑了番又不好直接开口问,担心一问傅宁远又口出惊人之语。
傅宁远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兄长那小师弟还有这爱好,倒是会玩儿~”
傅成蹊晃了晃神,回过味儿来直臊得从脖子红到耳根,他自然晓得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印子被人瞧见有多羞耻……面上讪讪的也不搭话。
瞧出他的窘迫,傅宁远也不再言语,只摆出一副似笑非笑饶有兴致的模样,瞧得傅成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面上还要佯作一派从容淡定,心里直叫苦。
*
一桌子的菜都十分合傅成蹊的口味,傅宁远这样一个心细如发之人,怎会不知晓傅成蹊的喜好?
深知傅成蹊口淡,菜肴清一色的少油少盐,皆是蒸煮煲炖之物,煎炸菜色少之又少。
傅成蹊也老实不客气地埋头吃了起来,算来他已经两天没正经吃东西,早就饿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此刻虽然身处险境生死未卜,也能端出一副既来之则安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洒脱姿态。
傅宁远屏退左右,端坐在傅成蹊对面,自己也不动筷,直勾勾地凝视着吃得津津有味又有条不紊的傅成蹊,一脸淡淡的,淡淡的,似笑非笑……
吃了六七分饱,傅成蹊搁下了碗筷,傅宁远一挑眉:“兄长吃好了?可还和胃口?”
傅成蹊微微颔首,不冷不淡道:“多谢款待。”
“不知那位小师弟,可知晓兄长的口味偏好?”傅宁远取过一盏茶,瞧了傅成蹊一眼,漫不经心地道。
傅成蹊淡然笑道:“日日相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事儿,就算现在不清楚的,以后定会知晓,来日方才嘛。”这话自然是说来让傅宁远不痛快的,其实他自己内心也不确定,这来日到底能不能长久,真不好说。
傅宁远笑而不语,片刻,唤人来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便有宫人端了一只瓷碗儿进屋,恭恭敬敬地放在傅成蹊面前。
不知傅宁远又玩什么花样儿,傅成蹊有些疑惑地抬眼瞧他,傅宁远只眯眯笑道:“兄长打开一看便知。”
傅成蹊闻言,毫不迟疑地揭开了瓷盖儿,一阵淡淡的乳香扑面而来,再仔细瞧那青瓷盏里白莹如玉的一汪,竟是冰酥酪,心中了然,不禁展眉一笑:“阿远,你还记着。”
傅宁远也笑,一双眯成月牙儿的眼睛温柔得似能渗出蜜来:“怎舍得忘记?”
二十多年前的上元灯会,大雪初歇。夜色愈浓,京城的灯火就越繁华,晃晃夜色,明明圆月,街市上人山人海,舫间箫鼓鸣动,似要狂欢到天明。
不足十岁的傅宁远拽着少年傅成蹊的手,在荆宁的协助下悄悄溜出宫逛灯会。
北锣巷的张记冰酥酪店门前人声鼎沸,伙计从松木桶中舀出一勺莹白的乳酪汁,盛在小小的青瓷碗里浸入雪中,洒上几片糖渍玫瑰,不消片刻便凝固成吹弹可破的冰酥酪,雪白如玉,一抹玫红点缀其上,乳酪馥郁的口感中浸着淡淡的酒香,当时他们两人足足吃了五大碗,仍意犹未尽。
“兄长,那日你吃了三碗,也不嫌腻。”傅宁远笑道。
傅成蹊想了片刻,模糊有那么个印象:“最后一碗本打算留给阿宁的,可惜那夜他闹肚子,吃不得冷食,我是替他吃了。”
傅宁远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小小的虎牙露了出来
傅成蹊还依稀记得,一向不生病的荆宁那夜破天荒地闹肚子,直蹲了半夜的茅房,一场灯会下来几乎是他与傅宁远两人逛的。
傅宁远自小黏他,一夜牵着他的手不放,眼睛直弯成了月牙儿。
“我说阿远,莫不是你给阿宁下泻药了罢?”傅成蹊的语气像是漫不经心的说笑。
傅宁远抬起眼似笑非笑:“兄长你猜。”
傅成蹊笑着摇了摇头,心中了然:“我怎猜得透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肉炖好了@菊长大人呀
不知不觉写了4K字orz……
大致是这样一个故事:阿简梦里遇见还是太子的傅成蹊于是说了一堆情话醒来后和殿下情话都懒得说了直接不可描述科科~
嘛~最近阿简持续掉线中只能暂时在番外给他戏份了,毕竟是七夕嘛~
讲道理七夕原本真不是情人节orz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撒欢吃狗粮呀~
第74章 石室冰棺
瞧着傅成蹊将一盏冰酥酪吃得干干净净, 傅宁远弯起眼, 心满意足眉花眼笑。
他这副样子, 实在让人很难生出恨意来:“朕带兄长去看个东西罢?”
傅成蹊抬起眼,锋利的视线似能将傅宁远的脸看穿:“你为我这魂儿准备的新壳子?”
傅宁远的嘴角动了动,闲闲一笑:“兄长懂我——” 顿了顿,侧过脸深深地看了傅成蹊一眼:“当时送到朕跟前的, 约莫有五百多人,朕替兄长粗略挑选了一番,如今只留下了三十个尚可入眼的, 勉强作为新躯壳倒也凑合, 至于最后的选择权,朕就交与兄长了。”
傅成蹊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 微微闭上眼睛颤声道:“那些被淘汰掉的人——”
“自然处理干净了。”傅宁远回答得云淡风轻,似乎心情很不错。
傅成蹊抬起眼责难地看向他:“我以为你不是这般草菅人命之人。”
傅宁远微微皱了皱眉,神色莫测地瞧着傅成蹊道:“朕本不是, 但——” 他忽然苦涩一笑, 片刻方道:“所以说,朕这个位置, 兄长坐不来。”
愣了片刻,傅成蹊也轻轻一笑, 齿缝间挤出冰冷的声音:“这位置有什么好稀罕的。”
*
雨过天晴,月照中庭。
穿了月门,行过几处院落,傅宁远领他来到一处偏厅前。还未推门进屋, 便有宫人领了狐氅来,傅成蹊面露疑惑之色,这七月天的要这狐氅做什么?
傅宁远瞧出了他的疑问,也不言语,微微笑着从宫人手中取过狐氅,亲自替傅成蹊披上:“屋内冷,还是仔细些好。”
那宫人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哪里见过以冷面严苛著称的皇上如此柔情似水的模样,顿时诧异得瞪大眼睛,又怕被皇上瞧出端倪,只将一张小脸深深地低了下去,所有惊讶的情绪都隐匿在夜色中。
推门进了屋,借着幽暗的烛火,傅成蹊抬眼望去,古玩字画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不过是寻常书房模样,无甚特别。
傅宁远推了推东南侧的书架,只听咯吱一声响,墙上开出一道暗门,入口极狭,只能容一人侧身进入,探头望去,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隐隐透着渗人的寒气。
傅成蹊摸进暗门内,沿着阴冷冗长的暗道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仍黑漆漆一片看不到尽头,遂无奈笑道:“阿远你还真能折腾。”
傅宁远笑而不语,又行了片刻,寒意渐浓,隐隐瞧见前方有些微亮光,傅成蹊裹紧狐氅,这寒冷不同寻常,比腊月的化雪天更难捱,直感觉全身的肌肉关节都冻僵了。
转过一个弯道,暗道变得豁然开阔,顺着石阶蜿蜒而上,眼前竟是一派冰天雪地的光景,傅成蹊被突如其来的雪光晃了眼睛。
“作为新容器的三十副身子都在此处了,兄长尽可细致些挑——”傅宁远深深地回望他一眼:“毕竟,兄长可是要用它一辈子的。”
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傅成蹊抬眼望去,如冰窖般冷彻骨的石室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三十具冰棺,石室四角皆缀以夜明珠,光明如烛,幽幽冷光映得石室有如晨曦。
每个冰棺下都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皆面色红润有血色,傅成蹊瞧着他们不似死尸,不禁心中微动,怀揣着一丝希望,随手推开一具冰棺盖,朝棺中人鼻间探去,却没有一丝鼻息;又不甘心地探了探他的脉搏,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才心灰意冷地收回手。
他早该料到,傅宁远办事哪里肯留后路,毕竟人活着,夜长梦多。
傅宁远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却不言语。
“阿远呐,你又让我背了一大笔人命债,罪孽深重啊——”傅成蹊苦笑道,此事因他而起,这些少年人因他而死,就如当年明水城之变一样——
那些曾信任我待我好之人,最后都因我而丢了性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