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幸好没有吐在辛沐身上,若是他因为这样讨厌了我,那可真是冤枉。”
“王孙殿下真是有趣。”容华觉得此人蠢得有点好玩,于是便不再开口,让他一个劲儿说,特别下饭。昭月这里虽然是景美人美,但确实是有些无聊,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尔及阿托的存在,实在是极大的缓解了容华的无趣。
尔及阿托的笑话看完,这早膳也用完了,到天黑还早着,总是要找点事情来做。
容华辛沐昭月可有什么好玩的消遣,得到的答案是比武。
两人光着膀子互相摔来摔去,这有什么好玩的?容华完全没有兴趣。
辛沐谨记昭月王的交代,要把这二位客人招待好,细想了一会儿便说:“侯爷可喜欢下棋?我一点儿你们汉人的围棋,虽玩的不好,但可以陪侯爷解闷。”
容华摇头道:“那是风雅之人的爱好,我不喜欢这些,不好玩。”
“那侯爷喜欢玩什么?”
容华顿时来劲儿了,翘起一只腿放在凳子上,道:“在我们大昇有许多好玩的,围猎、看戏、听书、听小曲儿、斗鸡、斗狗、斗蛐蛐,什么好玩的都有,可比你们这儿要繁华多了,有趣多了。”
辛沐没有见过他说的这些东西,但都在汉人的书里看到过,知道只有那些浪荡子才爱玩这些。辛沐沉默不言,没有任何表示,反正容华想要的这些东西,这里是绝对找不出来的。
尔及阿托听了倒是一脸向往,仰着头回忆往事道:“我记得啊,小时候在越州瞧见过,天-朝果然是这天底下最为繁华,也最为有趣的地方。仅仅是越州都是如此,可不知京城该是什么迷人的模样。”
容华看着他,戏谑地道:“你且好好努力,等你做了西夷王,向我大昇称臣纳贡,再去京城朝拜皇上,可不就能见到京城盛景了?”
“对啊,可这些都还早,得等我阿爷死了再说。”尔及阿托兴奋地鼓起掌来,他身边顺从的侍卫都看不下去了,连忙上来捂住这个活宝的嘴,让他别再瞎说。
容华笑得弯了腰,而后瞥见辛沐皱了皱眉,知道他大约不喜欢这样,便岔开了话题,道:“三王子,我们总得找些乐子来消磨时间吧?”
“侯爷请讲,若是我能作陪,一定不推辞。”
容华想了想道:“我教你们玩骨牌吧?规则很简单,玩几次便能上手。”
辛沐还没什么表态,倒是尔及阿托奋力挣开了死抱着他的侍卫,跳得老高说:“教我教我,我想玩!”
容华立即转头吩咐至真去把骨牌拿来,已容不得辛沐拒绝。
容华接着说:“赌钱可就没意思了,得找些别的,有趣一点儿的彩头。”
辛沐点头:“侯爷高兴就好。”
容华拿起一根筷子,晃悠着说:“若是输了,赢家便用这银筷抽输家的的胳膊,输了几点,抽几下,如何?
尔及阿托立马附和,但想了想,又说:“可别把人给打坏了,轻些,消遣一下即可。”
“这是自然。”言罢,容华便看着辛沐笑了。
第5章
***
几人就在这小厅中的软榻上围成一个圈儿落座,加上至真正好四个人,其余的奴婢便在旁边伺候着。容华把规则讲了两次,这便开始了第一局。
骨牌并不复杂,但对于尔及阿托这种活宝来说,容华尽管一直让着他,他的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开头的几局都是他一人输,容华还是悠着在他的小胖胳膊上抽,还是把他的胳膊给抽红了。
尔及阿托完全不会生气,倒是十分会活络气氛,玩得很是起劲儿,几局之后,辛沐也很是熟练地掌握了规则,居然赢了一局,容华输了他六点。
容华看着他,露出赞赏的微笑,道:“三王子真是聪明,只玩了几局就上手了,还会如此利用规则制胜。”
辛沐道:“侯爷承认。”
“那之后我便不再让你。这次就让你抽我,一会儿,我可得赢回来。”说着容华便拉开袖子露出小臂,把内侧朝上对着辛沐。
辛沐当然不会真的抽他,便只用那银筷子象征性地在他的手臂上轻轻点了六下。
容华笑道:“三王子用力便是,反正一会儿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这么轻,可是舍不得?”
辛沐再次忽视了容华递过来的秋波,道:“王爷不必手下留情,本就是赌局,也应当认真才是。”
“那好,那我便不再给各位留面子。”
言罢,众人便开始重洗骨牌,开始了新的一局。
从这一局开始,容华便不再有所保留,不管辛沐多聪明,也不可能和他这种纨绔子弟比这些消遣。于是从掷骰子开始容华便用了技巧占了先机,容华完全掌控了这个牌局,很快这一局结束,容华算准了,至真与尔及阿托不输不赢,辛沐输了一点。
容华捡起银筷子晃晃,对着辛沐眨眼睛道:“三王子,抱歉了。”
辛沐没什么表情,伸出左手,挽起了袖子,莹白的小臂就露了出来。
尔及阿托立刻心疼地说:“侯爷,你且轻些,别打坏了。”
容华没回答他的话,倒是伸出一只手把辛沐的胳膊给拉了过来,然后另一只手扬起了银筷,利落地下手,“啪”的一声,那嫩生生的胳膊就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痕。
“嗯……”辛沐突兀地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吟,那仿佛被冰冻住的表情再这一刻陡然出现了裂痕,他面颊变得通红,眼中甚至有些水雾漫起。
被容华抽到的皮肤又麻又痒,倒不是有多疼,但就是让人受不了地浑身发颤,辛沐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当即便满心惊惶,目光闪烁地看着容华。
“哎呀,可是抽疼了?”尔及阿托猛地站起来就想去拉辛沐的手。
容华眼疾手快,一筷子打在尔及阿托的手背上,让他吃痛地收回。
“干嘛啊你……”尔及阿托有点委屈。
容华拿着筷子轻轻地在桌上敲,慢悠悠地说:“并不是很疼,我知道分寸,方才三王子才说了既然是赌就要认真的,可不会这样被抽一下就食言吧?”
至真这个小机灵也立马帮腔道:“侯爷不会把人给抽疼,只是看着红而已。不过若是三王子受不了,小人这便去给您拿点消肿止痛的药膏。”
说着至真便作势要起,辛沐摇头道:“不必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辛沐再多说倒是显得自个儿矫情,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臂,道:“其实是不疼的,侯爷尽兴就好,继续吧。”
容华挑眉轻笑,放下银筷又重新洗牌。
但辛沐这会儿心里还有点慌。虽然是不疼,但这比疼更让辛沐害怕,这感觉太陌生了,辛沐从来没有体会过,他总觉得被容华那么抽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可就究竟有哪里不舒服,也实在说不上来。辛沐只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出脑子,专心在下一局里。毕竟比起容华没完没了地找话和他硬聊,玩这个游戏能让容华闭嘴,辛沐觉得挺好的。
在辛沐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容华和至真交换了一个眼神,至真有些嗔怪,容华则满脸都是得逞的笑意。
方才辛沐的种种反应,让容华差点没乐得笑出声来。
容华可是风月老手,他故意用了床笫之间助兴的小手段来逗辛沐,那一下抽的非常有技巧,并不会让人疼,反倒是会勾得人痒痒的,辛沐没尝过这种滋味,当然会被吓得不轻。
那无法掩饰的慌乱不安,让辛沐本就明媚的脸更为生动,看得容华心里不住地冒坏水,更想欺负这不谙世事的辛沐。
于是下一局,再下一局,一连四局,容华都一点儿没有让着辛沐的意思,每一局他都把控地很好,辛沐永远输给他一点。
于是这一连五局,容华便那么无耻地抽了辛沐五下,这五下抽的是相当有水准,就是算那些什么手段都见过的小-倌怕是也受不住要浪-叫出来,别说这从未与人亲近过的辛沐。
他不知该是多难受,能强忍着在容华抽他时不叫出声来,已是十分有定力了。
“哎呀,可是有些疼?”容华似笑非笑地问。
辛沐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的胳膊上被抽出来五条红痕,身体也在发热,额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渐渐察觉了不对劲,但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他偷偷观察了容华的表情,见对方根本没有一点儿不正常,便觉得是自己没见过世面,也许这也是他们汉人某种厉害的武功,会让人这般难受。
再怎么样,容华应该也只是开个小玩笑。辛沐想着,他不过是方才输了我六点,公子哥的脾气上来,心中气不过罢了,不至于是真的要害自己,若是自己反应太大,倒才是真的出丑。不如忍一下,让他赢过这六点,他也当不会胡闹了。
于是辛沐只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压着心脏狂跳和身体燥热的不适感,继续下一局。
一局结束,果不其然,又是辛沐输了一点。
但这应当能解脱了,辛沐如释重负,把胳膊伸出来,轻轻喘息着。
容华拿起银筷,盯着辛沐的胳膊说:“都这样了,我有些不忍心下手啊。”
尔及阿托跳起来,着急地说:“别抽了,多疼啊,侯爷你也真是,完全不知道怜香惜玉,可不许再抽了,让我来代辛沐受这一下,或者你换个彩头,不管怎么说,可不许你再抽他一下。”
至真也说:“是啊,侯爷,您看看,这白嫩嫩的胳膊都被您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您换个彩头吧。”
“这样啊……”容华做出苦恼的样子来,拉起了辛沐的手腕,皱着眉。
辛沐正想开口说让他再抽一些也无妨,突然容华就俯下了身子,在辛沐被抽红的腕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而后他抬起头,眼含着这一春所有的暖意,轻柔地对辛沐道:“这样可好?”
霎时间仿若空气和时间都凝固了起来,辛沐只感觉被吻到的地方如同烈火焚烧一般滚烫,然后那滚烫把全身都给点燃了,烧毁了辛沐的理智,让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木头美人,全然傻掉。
而这罪魁祸首已放开了辛沐,退回了自己的位置,满眼都是笑意。
直到这一刻,迟钝的辛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容华这是在当众调-戏他。
作为药人的十年来,辛沐学会了无数种压制情绪的办法,但此时的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以平静。从未有人这么对待他,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才是合适的,他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茫然无措到了内心惶恐的地步。他的眼瞪大了,不安地盯着容华,带着些许哭腔,颤抖着开口:“你……你……”
“你可是生我的气了?”容华伸手想要去摸一下辛沐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但辛沐就要触碰到时,辛沐猛然反应了过来,他不敢再让容华碰自己一下,于是一把打开了他的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顾不得容华的身份尊贵,顾不得君上的交代。
他很害怕,只想躲起来。
而后,辛沐便逃走了,那匆忙的背影似乎都还在诉说着他的羞愤。
而此刻在一旁看着全程的尔及阿托更是目瞪口呆,只等辛沐都摔门而去,他才被惊醒。
反应过来的尔及阿托气得眼冒金星,当时就跳上了桌,指着容华气急败坏地道:“你……你……你竟然调-戏他!”
容华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翻了个白眼道:“你才看出来啊?”
尔及阿托怒道:“我说了我要他的,你为何要与我争?你明明答应……”
“我可没答应你,一向都是你自说自话罢了。”
尔及阿托说不过,顿时气得更加无法理智,他当即抽出自己腿间的匕首,准备和容华打一架。他的动作容华全部看在眼里,但容华依然是好整以暇,躺着没动弹,只是轻描淡写地伸手把至真给拉倒了自己身后。
这蠢胖子,也倒是个情种,容华想,拿他的家国父君开玩笑,他都不生气,倒是为了美人能冲冠一怒,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一众奴婢吓得尖叫逃走,尔及阿托的随从猛扑上来,进行每日都需要做的重要工作,那就是捂住这小祖宗的嘴,抱住这小祖宗的腿,防止他做蠢事。
一随从小声在他耳边说:“我的殿下啊,您可别惹事了,那可是□□封的平安候,越国公府的人!”
这几句话让愚蠢的尔及阿托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他不再试图冲上去,停下来僵硬地站着,在心中权衡利弊。
容华便一直看着他。
许久之后,尔及阿托总算是想好了,不敢伤容华,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在嘴上讨便宜,叫嚣着说:“你再也不是我的兄弟了!我本当同你决斗,但这是在昭月,这是昭月王的寿辰,我为了顾全大局,便饶了你这一回!但你休想从我手里抢走辛沐!”
容华对他说的那么长一串毫不在乎,根本都没有多看他,而是站了起来,直挺挺地站着,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才在尔及阿托耳边低语的侍卫,沉下声冷冽地道:“我不是什么平安候,也不是什么越国公府的人,我就是容华。”
言罢,他便带着那一身冷气,拂袖而去。
第6章
***
容华把辛沐给得罪了,他也不着急,回到楼里便让至真伺候笔墨,他要给辛沐写封信告罪。
容华提笔,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千字,说是给辛沐告罪,可那信写得倒像是又一次的调戏。
什么“佳人如此,实在情难自禁”,什么“仍觉唇边留有余香”,什么“若是美人不愿原谅,只好把本侯的胳膊给美人亲一下”。
至真看着容华写完,一边笑一边说:“侯爷,这样可以吗?怕是三王子看了会更生气。”
容华笑道:“你只管找个奴婢给送去。说来,辛沐也在十八岁,还是个孩子,那般老气横秋怎么行?他生气也好,高兴也好,总要有点情绪才像个活人。”
“侯爷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看啊,就是觉得人家三王子生气的样子特别好玩罢了,故意惹人发怒呢。”
容华当即大方而且不要脸地承认道:“还是至真懂我。”
至真捂着嘴笑说:“唉,这三王子啊,长得太好看也是苦恼,还得被您给这样欺负,侯爷,您可知道,您真是特别讨厌。”
容华听了这话,正要发作,至真娇笑着,立马拿着信笺就溜。
***
收到奴婢送过来的信笺的时候,辛沐正提起笔要抄《金刚经》。
他倒不是不知道容华和尔及阿托快打起来了,外面闹成那样,这小楼又隔得近,他能听见。
但他这会儿根本不想管那些破事儿,他心里郁积着好大的气,还不能发出来,已经自顾不暇,只管随他们去。
往常遇到些让他无法控制情绪的事情,他便会躲在屋里练字,这最能平息他的心境。每每只是研墨时闻到墨香,他都能平静下来。但这一回,心跳却始终无法恢复正常,都回去许久了,还是这个样子。
辛沐很少对人有什么感觉的,不管是好或者不好,都与他无关,作为药人,他就需要这样淡漠。可现在,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心里对这个才认识两天的平安候,有了不同于别人的感觉。
他讨厌这个人,非常讨厌。
昭月王很仰慕汉人的文化,所以辛沐从小就学汉字,学汉人的礼仪,学汉人琴棋书画,他看过许多汉人的书,读过他们的诗词歌赋,先贤古籍,在他的想象中,那些汉人或文采风流,或潇洒豪迈,怎么都不该是容华这个样子的,这个人……实在是一言难尽。
从前越国公容征也曾来过昭月,虽然他是武人,但也十分温和有礼,可容华这个弟弟却完全不像他。
真的非常讨厌。
“不该这样的,不要想。”辛沐深呼吸,一边研墨一边自言自语,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把刚才嘴唇落在自己手臂上那种痒痒的感觉赶出脑海。
然后他准备抄一遍《金刚经》,以佛经洗涤心灵。
接着,奴婢便轻叩房门,说是平安候送了一份信笺过来,要给他道歉。
“我不要,退回去。”辛沐开口的瞬间,又意识到了自己这是在赌气,在奴婢准备转身离开时,他又开口了,“等等,还是给我吧。”
奴婢把信呈上来,辛沐便把人给打发走了。
辛沐原本是做好了准备的,可在看到信上的内容时,还是忍不住再次生气,拿信的手直哆嗦,偏偏容华还在最后一句写着“本侯极为恳切,想必三王子大人有大量,不会同本侯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