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许最后一点旖旎的心思也被泼灭了,估计要是长期在这间房子住下去,早晚得成性/冷淡。
他冷眼看着秦淮踮起脚从衣柜最上层拿出新的被子枕头,他踮脚向上时,睡衣也被拉扯着向上,露出了腰腹处的一大片肌肤。
卫许一下看楞了,倒不是因为秦淮劲瘦紧窄的腰身,而是几处浅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灰色痕迹,他知道那是什么。
他一步抢上前去,在秦淮踮起的脚刚刚落地时,一把拉起了他身上的白色睡衣。
秦淮显然被吓了一跳,惊怒交加的转过身并猛的退后了一步,怒斥:“你干什么!”
卫许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这要问你啊,我实在想不到我们一本正经的秦老师,以前是做过什么事,需要用电击的方式矫正行为,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
秦淮脸上的惊怒变成了惊疑,他瞪了卫许一会儿,然后将手上的被子扔到了床上,背对他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咱们玩个游戏怎么样?”卫许也不回答,而是慢悠悠的坐到了床上,微微侧身看着秦淮:“你问一个问题,我问一个问题,公平。”
秦淮没做声,算是默许了。
卫许干脆利落的脱掉了身上的睡衣,露出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他身材修长结实,肌肉却并不夸张,有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美感。
秦淮一眼就看到了他胸前两三处浅灰色的痕迹,心下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我上初中那会儿,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被我家老头发现后,也就干脆利落的出柜了,老头不接受,又不想送我去心理治疗,嫌丢人,最后给我动了私刑,效果嘛,你看到了。”
卫许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过往,好像被电击到受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秦淮也被电击过,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生不如死吧。
“秦老师,说说你的故事吧。”
卫许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双手向后一支,眼带戏谑的仰头看向贴着衣柜站立的秦淮。
以秦淮并没有阅人无数的眼神来看,卫许是他从小到大见过长得最好的人,从脸到身材,妖邪气与男性特有的攻击性意外的在他身上和谐共处,帅的挺惊人。
这样一个人,不管做什么表情动作,都很难让人真的讨厌,何况此时他还是一副坦诚相待的模样,额头散落的碎发微微遮住了他旖旎的眼角,让他自带了一种勾.人的诱惑力。
而且,他还没穿上衣……
秦淮轻咳着转移了视线,暗想,人还真是肤浅的视觉动物,刚才他居然一霎那间失神了。
“我身上······也是私刑,是我舅舅。”
秦淮想到刚才卫许的说法,抽了抽嘴角:“我的问题和你一样,不过,我现在,怎么说呢,算是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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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许勾了勾唇:“你这是在逗我呢,还是侮辱我智商?电击是不是还能把人脑回路给击直了?”他特意咬重了直字。
秦淮又听到电击两字,不适的皱了皱眉,不想再和卫许多说什么,只含糊的回道:“我情况复杂。”
“复杂?催吐药?患艾滋病的大肠横切片?幽闭?还是直接让你亲自参观了什么?”
卫许每往下说一句,秦淮脸色就跟着苍白一分,到最后,连手指尖都开始自发颤抖,看来当年是扎扎实实的将“十大酷刑”体验了遍,心理阴影面积巨大。
卫许着实吃了一惊。
他本来就是觉得秦淮装模作样,恶趣味全面爆发的想要逗逗秦淮,他说的那些花式损招他自己都忘了是从哪儿看来的,从来没想过真的会有人这么惨。
这世上居然还真就有秦淮舅舅那样好学不倦、知行合一的恶棍混蛋!
这么说来他爸确实是亲爸,当年气成那样,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
看着秦淮靠衣柜才勉强没有滑下去的软绵身体,卫许忙上去扶了一下,真正触碰到秦淮才知道他抖得有多厉害。
秦淮纤长秀气的睫毛颤动着,脸色苍白却故作镇定的不愿意失态,卫许突然很后悔刚才劣质的玩笑,这样的秦淮,让他有些……揪心。
同性恋见不得光,很多人当他们是心理不正常的变态,卫许是知道的,但因为他家庭背景和自身的强大,这种近乎冷漠的歧视还真就没怎么影响到他。
但秦淮不同,看他舅舅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他“幸运”的承受了来自最亲近的人最深的仇视和侮辱,这远远比社会上铺天盖地的冷漠还要直戳人心。
别人还可能在自我否定和渴望中挣扎,有朝一日,也可能有希望对家人诉说孤独和痛苦,但秦淮,想都别想了。
这种痛苦卫许不太能懂,但想想都觉得够操.蛋的。
两个人在衣柜旁静默的站了好一会儿,秦淮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他再次张口时,嗓子有些低哑,就说了两个字:“睡吧。”
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近,也许是因为秦淮的声音还有些嘶哑,这两个字像是直直的钻进了卫许的耳朵里,听得他心里痒痒的。
等他再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紧紧握住了秦淮的手。
秦淮的手看起来很白皙修长,实际握在手里却有些小,骨节分明的微凉触感很舒服,比上次那无意间的触碰感觉还要好,让人握住了就不想再放开。
卫许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他跟张扬不一样,他不是那种碰到喜欢的肉/体,立刻就海绵体取代海马体,提枪就干的人。
怎么说呢,就像古代才子逛青楼,那事是主要目的,但上之前,还得弹弹小曲,谈谈人生理想、国际格局什么的。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今晚还真是一再失控。
“那个什么,你没事吧”趁着说话的功夫,卫许不动声色的放开了秦淮的手,假装刚才拉手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你刚才那个声音,我以为你要哭了,哎,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个cv跟你声音还挺像。”
秦淮刚才好不容易才若无其事的镇定下来,突然又被卫许抓住了手,吓了一跳,直觉就是甩出去,结果还没等他甩,卫许又突然松开了,他只能皱眉回头看着卫许,听他怎么解释。
卫许居然污蔑他要哭了,秦淮刚想高贵冷艳的回复一句:“扯淡”,就又听到卫许说:“好像有个cv跟你声音还挺像的。”
不是吧,秦淮抽了抽嘴角,应该不会有男生听耽美广播剧吧,变态不变态啊。
而且他录干音的时候,根本就没用本音啊,刻意装的很攻什么的,他手到擒来的好伐。
“好像叫,嗯,清水?”
噗!
秦淮这一秒真的很想落荒而逃,居然还真特么就有男生听耽美广播剧,这人还是卫许,死不死啊。
“你肯定听错了”秦淮同手同脚的绕过床尾,向榻榻米走去,感觉脖子都是僵的:“我现在,咳,是直男,怎么可能去录那种······”
后面的卫许听到这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秦淮也反应了过来,他这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卫许可没说清水是耽美网配剧cv,他居然傻到间接承认了!
秦淮实在不能再忍,他三两步走到卫许面前,以斜睨的气势仰视卫许说:“不准笑!你要动手吗?”
如果他耳根不红这话可能还有点挑衅的意思,但他现在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实在激不起对手的战斗欲,对手很识相,忍笑宣布:“我们学院派的都不喜欢动手,跟你们经常左右手螺旋定则的野鸡派不一样。”
左·····左右手螺旋定则!
秦淮一下被戳到了痛处,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炸毛,结果卫许还好死不死的故作惊讶:“不是吧?还跟自己左右手作伴呢?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秦淮不再犹豫,猛地揽住卫许的肩膀就向下压,接着左手曲肘击在了他的背部,但还没等他这一肘击实,卫许就突然钳住了他的右臂,用巧劲一翻一抡,将他牢牢压在了床上。
两人都愣住了。
秦淮条件反射的就要将卫许掀翻,但没想到卫许看起来不壮,份量却着实不轻,秦淮挣扎的动了一下,竟又被卫许轻松有力的制住了。
秦淮凌乱的碎发已经有些长了,柔顺的头发擦过耳尖,零零落落到禁.欲冷清色系的枕头上,整个人被压制成了无力无声邀请身上人的状态,但他眼中一片戒备惊怒,这种勾人的巨大反差让卫许心脏猛的漏跳了一拍,他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卫许手下更加用力,同时屈膝想要分开秦淮无声挣扎的大腿,秦淮眼白发红,看起来很想杀了他,但秦淮肯定不知道,这样的他有多像卫许某种梦境中的样子。
卫许喝了假酒魔怔似的停不下来,全身的血液都在沸反盈天,两个人的鼻息慢慢交缠在了一起,就在他略带薄茧的手从秦淮T恤下摆钻进去时,秦淮突然一激灵,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猛地将卫许掀到了地上。
卫许疼的一嘶,抬眼向秦淮看去,就见他煞白着一张脸,连鞋都忘了穿,开门就冲到了书房,使劲将门关了起来。
第5章 第5章
秦淮已经很久没梦到那人了,久到他以为那人再也不会入梦,这次不是噩梦,而是他们第一次偷偷约会。
夏天傍晚,夕阳从玻璃窗洒进教室,给坐在桌子上的少年镶了一个金红的边,那少年坐着也不老实,晃来晃去的,笑得时候总是先微微皱起鼻子,下巴上有一个好看的小肉窝。
秦淮站起来想要抱住他,他却晃着躲开了,笑着问他:“秦秦,你会不会永远爱我?会不会?”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来着,想起来了,他说:“永远是什么鬼?就这辈子吧,给哥抱抱。”
后来呢,少年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衬的两只眼睛大的骇人,他躺在病床上,仿佛一碰就会碎,秦淮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一遍遍的说:“晓然,好起来,哥养你一辈子。”
病床上的何晓然笑了,笑得万分勉强,他说话时喘着粗气,但秦淮还是听清了,他说:“我不要你养我,我要你爱我。”
秦淮可以说谎,但对何晓然,他说不出口,他知道,他不会,也不能再爱他了,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他就那样看着何晓然,看着他期待的目光渐渐暗淡,越来越暗,挣扎着熄灭了最后一点光亮,看着他眼角滑落下了一滴眼泪。
清晨,秦淮在生物钟叫醒他之前先睁开了眼睛,他的脸上凉凉的,随意一抹,满手的湿冷。
迷迷糊糊中看到书桌前悄无声息的坐着一个大活人时,他吓了一跳,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他从懒人沙发上坐起,轻声问了句:“妈,你今天起这么早?”
一般情况下是得不到回答的,所以,秦淮问了一句后,就将身上的毛毯叠了起来,打算出去洗漱了。
“你朋友一大早就走了。”
背后突然传来的略显僵硬的声音让秦淮脚步一顿,他有些惊喜的回过头去。
居然还破天荒的在她苍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
母亲上次开口说话已经是几个月前了,她的心理医生上个月还跟他说,她的精神状态又开始急转直下了,这次突然开口,是精神状态好转了吗?难道是因为昨晚父亲回家了?
应该不是,以前父亲回家时,也没见她笑过。
秦淮心里有些不安:“妈,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洗漱,马上回来。”
说马上,还真就五分钟之内解决了刷牙洗脸换衣服等全部事情。
等他再次坐到她面前时,她脸上的笑意又没了,她张了张嘴,像是很疲惫似的说:“我听见你叫那孩子了。”
秦淮一愣,没吭声。
这一句话似乎耗费了她很多精力,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声音僵硬发紧:“你别恨你舅舅了,我不想你们这样。”
秦淮垂眸,他怎么可能答应?
但她还在殷切的看着他。
“他离咱们这有一千多公里呢”秦淮故作轻松的笑了,打趣道:“我恨不了那么远。”
她闻言目光暗了下去,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你小时候可喜欢你舅舅了,你舅舅也最疼你。”
是,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一直在北方读书,直到高二发生那件事才转校回到星城。
他小时候有多喜欢舅舅,那件事之后,就有多恨。
“那孩子的事,不全怪你舅舅,他自己……”
秦淮握拳的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入掌心,他近乎粗暴的打断:“你别说了!”
然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秦淮又耐着性子补充:“过去了,放过他吧,你好好休息,你要是能好起来,我就不恨他了,好不好?”
母亲今天早上很奇怪,非常奇怪,比她不再开口说话还要奇怪,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何晓然。
秦淮心里乱糟糟的,他想转身离开,母亲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眼中挣扎着最后一点光亮。
他怕死了这种眼神。
“我替你赎罪好不好?你的罪我都替你赎。”
“你在说什么!我有什么罪!”秦淮耳朵里全是嗡鸣声,震的他脑仁生疼,他又近乎乞求的说:“心理医生让你不要情绪激动,不要想太多,今天天气还算好,要不你尝试着出去散散步?”
母亲不再说话了,又变成了眼神空洞,没有丝毫情绪的状态,像是一件雕塑,那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死气沉沉的十分陌生。
秦淮觉得既是无力,又是抓狂。
母亲信上帝,相信原罪论,认为他的性向是一种罪孽,需要赎罪。
赎罪!赎罪!赎罪!
他的整个青春期都在听这两个字,他都特么的快要相信了。
秦淮有些粗鲁的拿起桌子上摊开的《芥川龙之介文集》,看到了左下角的话。
······公主好像要断气了,只是反复地说同样的话:“什么······什么也看不见了,一片黑暗,只有风在吹······只有寒风在吹·······”
秦淮克制的呼出一口气,将书合起来,放回到书架上,他双手压着书架,低垂着头,使劲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以后别看这本书了,不适合你。”
说完,不管母亲有没有反应,他转身离开了。
秦淮有的时候真的很想逃,逃开这一切,或者砸碎这一切,砸碎这生活表面的平静,与深埋海底的惊涛骇浪同归于尽,他都不知道他该怎么做,还能怎么做。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他也知道“李生大路无人摘,必苦”,但那是他非要去摘的吗?他跟别人不一样,彼之□□,吾之蜜糖,他招谁惹谁了?
他真想说,我把命都给你们,把血把肉都还给你们,让我自由,让我做自己,成不成?
但他不能说,他得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他不能再让身边的人痛苦了。
心中涌起的惊涛骇浪很快又被秦淮压了下去,他脸色平静的仿佛刚才只是跟母亲讨论了一下“早餐吃什么”。
秦淮有些恍惚的拿了钥匙,换鞋,坐电梯,沿着长长的小路走向小区东门。
直到到了东门门口,他才猛地看见附近地下车库入口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一早就走了的卫许。
卫许还穿着昨天的黑色机车衣,高高大大的往那一站,就惹得路人不停回顾,他旁边是那辆拉风的改装版哈雷机车。
秦淮心里突然有些羡慕,倒不是因为卫许买得起改装版的哈雷机车,当然这也挺值得羡慕的。
他就是羡慕卫许可以这么肆意,被发现了就出柜,被暴力对待也毫不在乎,一条道走到天黑,撞了南墙也不用回头。
他不行,他得乖乖的蜷缩在柜子里,甚至从缝隙往外望一眼天光的勇气都没有。
卫许这边也看到了秦淮,打个招呼后向他这边走来:“走,请你吃早点。”
秦淮本来见他专门等在这还有些尴尬,生怕他突然提起几个小时之前那场连擦枪走火都算不上的小尴尬,都是男人,那种一时冲动的事,两个当事人都当做没发生过也就过去了,一直纠结也没什么意思。
以后,注意别跟卫许同处一室就行了,说起来,昨天也是自己没考虑周全。
幸好此时卫许看起来毫不扭捏,秦淮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那种事,没准卫许心里已经在后悔了。
秦淮:“我请你吧,债主。”
卫许笑了,表示同意。
秦淮本来想带他去附近的米粉店,但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卫许是北方人,估计不怎么爱吃米粉,林则佑就不怎么爱吃,但星城人习惯早上嗦碗粉,不嗦粉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