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淮昼就坐在他的面前,唇角勾着笑,温柔地给他唱着生日歌。
说实话, 淮昼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夜色里呢喃的大提琴,低沉优雅,可他的歌声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但即使是这样,苏锦之还是听红了眼眶。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么一个爱他的人。
淮昼的进度值还没有满,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杀手,是要杀他的人,可是苏锦之觉得就算被他杀死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世界上所有的温暖和美好此刻都围绕在他的身边,哪怕这个时候死去,他也一定是幸福的。
生日歌结束时,淮昼俯身在他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快许愿吧,这是你的生日。”
苏锦之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把眼里的湿气散去,然后闭上眼睛在心底默默地许了个愿望——他许愿,即使他遗忘了他,也祈求上帝允许他千千万万遍与他重新相爱,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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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第二天早早地就来到达城堡,还给他的吉米儿子带来了很多礼物。当然,他也没有漏掉每一次的“检测试卷”。不过这次他决定等吉米过完生日后再让他计算这些数据,毕竟这是他的成年生日,巴特并不打算让他太累。
但是巴特把少年的房门打开的时候,他却纸看到了一张空荡而凌乱的大床,而原本应该乖乖躺在上面睡觉等他来把他叫醒的少年却不见了踪迹。
巴特在原地愣了足足一分钟,才猛然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他一把抓住身后属下的衣领,大吼道:“昨晚守夜的保姆和保镖呢?!快让他们来见我!”
巴特的怒吼声在清晨的城堡里异常响亮,很快就惊来了众人,巴特在人群里看了一圈,很快就发现少了个人——他给他的吉米找的那个亚裔保镖,淮昼不见了。
是谁带走了少年?答案不言而喻。
“找!快去找他们!”巴特肺都快气炸了,他抓着床上的被角狠狠一甩,把床上的被单和被子都扯到了地毯上,一本书也随之落下,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巴特走过去把那本书捡起来,发现这是淮昼给少年带回来的连环画,他下意识地翻开,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就落了下来,静静地躺在花纹繁复的毡毯上,但巴特却无暇顾及它,因为他看到了封面内侧被割开的痕迹,额角顿时狠狠一跳。
他现在简直想把那天的自己揪过来狠狠抽几嘴巴,他到底是多想不开,给了淮昼带走他儿子的机会?更别说他还往这个行动添砖加瓦贡献了一卡车的力气。
“先、先生……”一名属下小心翼翼地喊了巴特一声。
“什么事?!”巴特没好气地回头瞪他。
“您看墙……”那名属下指着他面前的墙,示意巴特看看上面的东西。
巴特猛地转过头去,那面墙上挂着一幅明显出自两人之手油画,画里有着两个人,是那个亚裔保镖和他的儿子。画的左下角写着一道极坐标方程式,他凑过去看,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道极坐标方程式是什么意思。
“先生!吉米少爷似乎留下了一封信!”保镖在屋子里搜查了一番,很快就在桌子上发现了苏锦之留下的信。
巴特马上说:“拿过来我看看。”
话虽然是这样讲的,但巴特不等保镖把信封递给他就从保镖的手里抢过那封信,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信纸上的字迹清秀好看,遣词用句也非常优美,内容大致上就是“爸爸我和淮在一起啦,所以我们出去旅游啦,我会想念你的,希望你祝福我们”这个意思。
巴特看完信之后就红着眼睛把它撕成了碎片,他的属下简直不敢去看他的脸色,小声询问道:“先生,现在我们怎么办?”
“找!”巴特的声音冷得几乎结冰,“去查查那个淮昼的身份,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城堡里的气氛极其凝重,然而引发这一切的不孝子苏锦之刚刚从淮昼别墅里柔软的大床上醒来,淮昼正在小厨房里为他准备的早餐和牛奶,苏锦之在床上等了几分钟,他就拿着奶瓶进来了。
“睡饱了吗?”淮昼把奶瓶塞到他怀里,然后熟练地解着他睡衣的扣子。
这具身体可是有着生物钟的,到点他就会自然醒,不过昨晚他们一起切了蛋糕,还做了些亲密的事睡得晚了一些,所以淮昼才这样问。
苏锦之咬着奶嘴不能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一只手抚着奶瓶,抬起另一只手方便淮昼给他脱睡衣。
“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淮昼给他穿上柔软的衬衣,继续问道。
“没有。”苏锦之吐出奶嘴,然后用还沾着奶味的嘴巴在淮昼的脸上亲了一口。
淮昼笑了笑,也俯身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亲,舔走一些奶迹。
“我们就要走了吗?”苏锦之抱着奶瓶坐在床上,环视了一圈这间屋子有些不舍地问道。
这间屋子的装饰并不温馨,可以从中窥见主人冷漠的内心,但是他的枕头边却放着一只崭新的棕色玩偶小熊,与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一看就是临时加上的。
“是的。”淮昼正半跪在他的面前给他穿鞋袜,听到他这么问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不过得等我们吃完早饭后才走。”
“噢。”苏锦之乖乖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然而淮昼却顿了顿动作,然后忽然问了一句:“小歌会不习惯吗?”
苏锦之问他:“不习惯什么?”
“不习惯以后只有我一个人照顾你。”淮昼给他系好鞋带后就坐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也不能再做你喜欢的事了。”
淮昼说的话很内敛,他其实想问的是少年会不会怀念城堡里富足安稳的生活,在那座城堡里少年就像是尊贵的小王子,享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他每天起来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要做他想要做的事。可是少年和他离开城堡之后,他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每天自由的画画、弹琴或是看书了。
他们甚至需要东躲西藏,几乎永远不能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安稳平静地生活。
然而少年却很疑惑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没有啊,我现在还在做我喜欢的事。”少年晃了晃他们交握的双手,“我很喜欢和淮在一起。”
淮昼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又亲了亲他:“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虽然淮昼说过吃完早饭他们就离开,但淮昼只是开着车把苏锦之带到了离别墅不远的一个小山坡上,就把车子停住了。
“我们不走了吗?”苏锦之问他道。
淮昼转身摸了摸他的头:“怕你想爸爸,所以我们先和巴特先生道别一下再走吧。”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苏锦之就看到这座偏僻的别墅附近驶来了几辆黑色的车,毫无疑问,那一定是巴特找过来了,苏锦之还看到他下车了。
不过他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像是有人偷走了他的很多钱一样,而事实上,淮昼似乎确实偷走了他的摇钱树。
巴特下车后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让保镖们踹开了别墅的大门进去找人,淮昼的车停在他们视线的死角处,所以他们能够光明正大地看着巴特和他属下的一切行动,巴特却无法发现他们。
看到巴特把他的门踹坏了,淮昼也没有生气,而是勾起唇角笑了两声,亲昵地靠过来在苏锦之的脸上吻了一下:“亲爱的,我们和你爸爸告别吧,不过你得小点声。”
“嗯,我会小声的。”苏锦之甚至都没出声,他哪敢出声啊?他现在总算是明白淮昼说的能让他继续看爸爸是什么意思了,早知道淮昼会这样干他就换个答案了,所以他只是象征性地在车里对着巴特挥了挥手算作告别,然后催促淮昼道:“淮,我们快走吧,爸爸看着很生气,被他发现了我就不能和淮一起继续旅游了。”
“好。”淮昼发动汽车,朝着那张地图上标出的第一个目的地驶去。
第149章 如何杀死一个巨婴21
苏锦之当然知道淮昼不是个好人,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淮昼还想杀了他呢,但他最后不是没杀吗?所以苏锦之假装听不懂巴特的话:“可是爸爸,淮对我很好的。”
“他只是想利用你!”巴特对于儿子的冥顽不化感到头痛,也因为他的执迷不悟而渐渐地烦躁起来, “你还记得那个来杀你的杀手吗?你整天把淮淮淮挂在嘴边,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那个杀手!你以为你们现在在干什么?谈恋爱还是过家家?他迟早有一天会杀了——”
“我知道。”苏锦之没等巴特把话说完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抱着他的小行李又往后挪了几步,声音却很坚定,“我知道淮就是那个人,我记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
苏锦之话音一落, 巴特就怔住了,他的脸上还维持着暴躁愤怒的表情, 但在听到苏锦之的回答后他又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所以他的脸有些狰狞和扭曲, 他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你说,你记得他?”
“嗯。”苏锦之点点头,再次强调道, “他的眼睛很特别, 我记得的。”
少年的记忆力有多好, 巴特是再清楚不过的,他见过一次的东西永远也不会忘记,所以在那天出事之后,他其实是想去问问少年是否记得那杀手身上的某些特征, 但是少年却什么也没说。
巴特以为他被吓坏了,根本就没有看清那杀手的模样,也不知道他身上有些什么特征,结果他不仅把人记得清清楚楚,在那个人再次出现的时候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夸了他一句,他的眼睛很漂亮。
淮昼的那双灰色眼睛那么明显,苏锦之当初哪怕提到他一句,巴特都能很快的揪出淮昼是个杀手的真实身份,然而有人想要杀他,苏锦之自己还把脖子洗干净了好方便那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巴特还能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耐下性子和苏锦之解释:“他是个杀手,是来杀你的人,吉米。”
“可他没有杀我,淮很喜欢我的。”苏锦之继续秀着恩爱,“我也很喜欢淮。”
“他喜欢你?”
一个杀手会爱上自己的任务目标吗?
巴特觉得他要么是听错了,要么就是他的儿子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因为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会爱上要杀自己的人,除了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病人。
淮昼不杀吉米,有可能是因为他的确喜欢吉米,可是巴特绝对不会允许吉米喜欢上一个杀手,也不能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吉米,你听爸爸说,你生病了。爸爸先带你回家好吗?”
巴特朝着苏锦之伸出自己的右手,将说话的声音压到最温柔和蔼的那一个调子上,又摆出慈父的模样,说实话,这还是有点欺骗性的。
苏锦之只看了他一眼,想也不想地就摇头。
“跟爸爸回去!”巴特看他不听话,双眉一皱,慈父形象也不装了,大吼一声就朝苏锦之走过来,想要把他强行拖到车上去。
苏锦之哪会站在原地给他抓呢?看到巴特开始行动了,他速度更快,抱着自己的小行李撒开腿地往旅馆里面跑。
巴特见他想要逃跑,也顾不得他的保镖跟上来没有,就跟在苏锦之身后一起往旅馆里跑去。
“吉米!你给我站住!”
苏锦之虽然比巴特年轻,但他这具身体是个软趴趴的巨婴,平日里最消耗体力的运动就是和淮昼游泳,因此他根本就跑不过巴特,没走出几步远就被巴特拽住了胳膊。
巴特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平日里摆出温柔和蔼的模样也都只是因为苏锦之够听话,不会惹他生气。
但是苏锦之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他,已经把巴特的耐心消磨得一干二净,于是他抓住苏锦之后,马上就扬起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打得苏锦之头晕眼花,只能听到巨大的耳鸣声。
“你还想跑?!”巴特揪着苏锦之的衣领,语气森寒无比,“是不是爸爸平日对你太好了,你才敢这样不听话?”
巴特的手劲不小,苏锦之浑身上下都是细皮嫩肉的,这么重重的一巴掌下来,他的脸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嘴角也被打破了,溢出些血珠,就黏在嘴角处。
“呜……”苏锦之觉得自己可能是毁容了,因为他被打的那半张脸就像被人刷了辣椒油放在火上烤一样,火辣辣的痛,疼得他眼泪都冒了出来。
苏锦之其实是不想哭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哭惯了还是天生的泪腺发达,眼泪往外冒了几滴后就跟泄洪一样,止都止不住。
“爸爸告诉过你,要听话。”好在巴特也知道他这儿子是个娇滴滴的巨婴,打哭了要奶嘴才能哄好,而且不知道要委屈几天才会被哄得开心一些,眼睛闭了又睁,半是哄骗半是威胁地还想再对苏锦之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感觉到一个硬而凉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下一瞬,手.枪上膛的“咔哒”声就在他耳边响起了,那声音很轻,但没有人会忽视。
“好久不见,巴特先生。”
淮昼只是问了句好,旁的什么也没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肃,和他那双灰色的眼睛一样,像是一捧冬雪,不带一丝温度,所以很难想象有人会给予这样的一对眼眸“漂亮”的评价。
巴特愣了几秒,就松开了拽着苏锦之胳膊的双手,渐渐抬到脑袋处做出投降的姿势,然后,他就看见淮昼轻轻地勾起了唇角,那双深邃的灰色眼底像是带上一些嘲弄讽刺的情绪,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但他声音的不屑,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巴特先生,你以为……就凭你那些你那些废物一样的属下,在城堡的时候都看不住我,现在就能发现我了?”
淮昼这句话一出口,巴特就知道自己可能落入了一个圈套,一个专门为他设立的圈套——或许淮昼的要杀目标根本就不是吉米,而是他。
他刚刚到这里时没有检查过旅馆的情况,因为他在外面就看到了少年,而他的属下来告诉他他亲眼看到淮昼开着一辆黑车走了,所以他就分走了一批属下去追淮昼,而自己则趁这个时候带走少年就好。
但现在看来,淮昼根本就没有立刻,这座旅馆里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是被他杀了还是关在某个地方,而他分出去的那批手下也一直没有回来。
在这段时间里,巴特的脑海里来回转过许多猜想,他忽然开始后悔那么大费周章地出来找吉米的踪迹了,淮昼说的没错,他既然有本事在城堡里杀人,还能逃得无影无踪,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让他们发现了他带着吉米离开的路径呢?
淮昼明显是用吉米做饵,在他面前挖了个大坑等着他跳下去呢!
“……淮?”苏锦之也被淮昼的这一连串动作给弄懵了,愣愣地喊了淮昼一声。
少年有些疑惑又有些害怕的声音传来,将两个人僵持不下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但淮昼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冷冷地移开了,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少年嘴里那个很喜欢他的人。
巴特的保镖这时候已经赶到旅馆的大门处了,就在他们想要踏入旅馆的一刹,淮昼把抵在巴特脑袋上的手.枪放下,朝着门口开了一枪,又重新上膛架在巴特的太阳穴处。
整套动作用时不过三秒。
保镖们顿时停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全数挤在门外。
“你想要什么?”巴特知道他今天可能是走不了了,而保镖们又不可能贸然冲上来救他,想了想,巴特就直接开口道,“那个人给了你多少钱杀我?我出十倍买我自己的命,或者你想要别的东西也可以。”
淮昼握着枪的手动都没动,他甚至都没眨一下眼睛。
巴特深吸一口气,又再次强调道:“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淮昼轻轻地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反问道。
“是的。”巴特既然都做出这样的承诺了,他自认为是知道淮昼想要什么的,聘请淮昼来杀他的那个人能给淮昼的东西不过是钱,他同样也能给,还能给淮昼其他东西。
比如他的儿子,一个鲜嫩美貌的少年。
他可没看漏吉米的脖子上吻痕,很明显,他们两人所谓的喜欢不仅仅只是口头上的意思。
他能给淮昼更多更好的东西,他没有理由拒绝。
而淮昼似乎也觉得他这个提议很不错,勾着唇角笑道:“我想要吉米也可以吗?”
少年这个时候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他的父亲在说什么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睁大,愣愣地看向巴特:“……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