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整颗心脏都悬起来,顾不上别的,大步走过去,只见到谢童整个人都埋在了水下,仿佛再无生机。
这样的一幕把他完全给惊住,几乎都不敢想象谢童是在做什么。
他这是在做什么?
想要把自己淹死吗?
他还活着吗?
无数问题窜上了脑海,楚歌几乎是颤抖的伸手去够谢童的身躯,他没法想象万一触碰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驱壳。
就在他手将将触碰到人体皮肤的刹那,一股剧痛传来,泡在水面下的人闪电般伸出手,恶狠狠的钳制住了他的手腕。
淅淅沥沥水声中,响起来“咔嚓”的细微声音,是人的腕骨被捏断了。
剧痛使得楚歌面色惨白,但更加让人担心的是谢童这个时候的样子。原本全身泡在水下的人终于抬起了头颅,他闭着眼睛,手脚不住痉挛着,身体不停哆嗦,连牙齿都咬出了咯咯的声响。
一刹那间他骤然睁开了眼睛,原本漆黑的眼瞳仿若无机质般,冰冷无情,就如同猛兽看着自己的猎物。
那其中甚至有浅浅的血丝,弥散在了眼瞳里,说不出的可怖。
楚歌一时几近毛骨悚然,他不由自主想起来自己看到的资料,还有系统给出来的可能。
是丧失理智了吗?还是说变成离不开药物的瘾|君子?
楚歌颤声道:“童童……”
狠狠钳住他手腕的力度似乎轻了一瞬。
下一刻,谢童蓦地闭上了眼睛,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骤然放开了楚歌的手,整个人都窜到了浴缸的另一侧,将自己牢牢地贴了上去。
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浴缸的边沿,因为难耐的痛苦,整个人的面庞都扭曲起来,谢童连睁开眼睛都不敢,拼命的克制着身体想要侵|占、撕碎、破坏的冲动,嘶声道:“走啊……别过来。”
剧痛让他的意识模糊,只有片刻的清醒让他分辨出来人,谢童颤抖着,只听到“咔”的一声手脚一轻,那被他掰着的浴缸沿壁竟硬生生被他掰断。
水流顺着破开的口子汹涌的泄出,谢童拼命的将自己埋在水下,想让冰冷的水珠令自己清醒一点。
眼睛闭上后,感官敏锐到了极致,水波的流向让他意识到了有人在朝着自己靠近,谢童仓皇的退后,刹那间身体用力,竟然直直翻到了浴缸外面去。
巨大的响动后他牢牢地抓住了沿壁,睁开了眼睛,唯有的一丝理智让他哀求的看着那一侧的人,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祈求他不要过来。
脑海里两种不同的念头在轰然对撞,一会儿想要驱使他过去,狠狠地折磨闯进来的这个人,把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全部施加上去,一会儿又牢牢地束缚他,警告他一步都不许动,就乖乖的待在这里,不要让这具已经变成了怪物的身体带给对方伤害。
朦朦胧胧的水汽中,他看到了楚歌的手腕不自然的垂下,形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那是被他刚才下意识的动作,给硬生生捏断了。
谢童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腥咸的血液的味道弥散过整个口腔。
他的眼睛停留在那一段看上去软软的、再没有力气的手腕上,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手腕给拧掉。
在“水晶宫号”上就察觉到、在醒来后更是进一步的确认,自己的力量已经远远超乎出了正常人的水准。如果以训练营中精锐学员作为标准,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超出到近乎于三倍。
而他的神经一片灼烧,连控制住这股力量的能力都没有。
有无数庞杂的念头在喧嚣,恍惚间竟然以为自己是回到了七年前的时候,伤痕累累的被带回殷家,因为戒断症状哭泣乞怜,像一滩烂泥,又像一块朽木,从内到外散发着衰败的气息。
如果不是早已经经历过一次,他连把自己自我囚禁在浴缸后都做不到。
不敢过去,无法靠近,他只怕自己这一具再不似常人的躯体,会给人带去难以承受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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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处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光是看着便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楚歌看着几乎要将他包成一个粽子的护士,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不用这样吧,不过是手腕断了而已。”
老管家在一旁,闻言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全是恨他这不在意:“伤筋动骨一百天……您都多大的人了,还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楚歌自知理亏的低头,管家骂他那语气,活脱脱就是个担心晚辈的老人。
他没想到自己都活了这把岁数了,还有人把他当小孩子般担心。
系统说:“那就是年龄都活到了狗身上。”
楚歌:“………………”
医生说:“殷先生,您可要好好的休养,平时没事不要动这只手……眼下您身体的恢复速度,也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
作为一个遵循医嘱的病人,楚歌点了点头,然后他问系统说:“统子,咱打个商量,?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帘瘟送淳鹾寐稹!?br /> 系统说:“那万一你手骨头没正对,拆了石膏长歪了不要找我。”
竟然不能反驳。
楚歌被谢童直接捏断的是右手,正是他的惯用手,眼下这只手伤着,什么都做不了。
若有所觉,他抬起头,就看到谢童跟个雕塑一样站在门口,嘴唇抿的紧紧的,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楚歌朝着他招了招手,道:“童童,过来!”
管家恶狠狠的飘给了谢童一个眼刀。
谢童跟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床边的。
楚歌对着管家说:“梁叔,我想吃虾滑蔬菜粥。”
这摆明了是有话要对谢童讲,因此把他给支出去。老管家又恶狠狠的剜了谢童一眼,对着楚歌也没有好气:“吃什么虾滑蔬菜粥,现在只有猪骨黄豆汤!”
楚歌:“………………”
说是这么说,老管家还是去准备餐点了,临走前依旧没有忘记关上门。
于是偌大的房间内,又只剩下谢童和楚歌两个人。
调整了一下倚靠在垫子上的姿势,楚歌挑眉,含笑道:“童童,结果怎么样?”
先前给他处理骨折的时候,谢童也被推着去做了个体检,不过他眼下捏着的这张报告单可不是这么会儿体检就测出来的,是从“水晶宫号”上回来后抽了一管血,进行的血检。
在谢童得到结果之前,就早已经报给了楚歌,是以他眼下心里略略有个底,还能稍微轻松的问出来。
谢童捏着手里的报告单,早就把这薄薄的一张纸给捏破了,闻言,声音沙哑:“医生说,眼下的情况比七年前好。”
七年前是什么时候,两人心知肚明。
楚歌笑起来,声音很是温和:“所以七年前你都能熬过来,眼下也可以的,是不是?”
谢童眼珠子定定的黏在他被打了厚厚石膏的手腕处,嘴唇抿的死紧,没说话。
他看上去想要伸出手碰一碰,却一点都不敢,只能够克制住,手指紧紧地捏在一起,连抓一旁的床沿都不敢。
楚歌笑了一下,温声说道:“童童,没事的,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回去,你不要胡思乱想。”
明明是安慰的话语,却让谢童更加痛苦起来,他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破碎音节落出来,隐约能辨认出说的话:“是我的错,对不起……殷叔叔,都是我的错。”
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无休止的内疚中,忏悔折磨得他神色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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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童是故意孤身深入,上到“水晶宫号”那条游轮上去的。
楚歌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今晚不回来,就永远都不用回去,他却偏偏不那么做。
早就知道斯图加特家族与殷家有这么一场军|火|交易,他干脆的就顺水推舟定在那天晚上,尔后孤身一人上了“水晶宫号”。
他其实想的很好,他身手不错的事情一直都没有暴露,就算上了“水晶宫号”也有自保之力,到时候可以见机行事,小心周旋。
殷家的名号在外,斯图加特远道而来,便是强龙也不压地头蛇,何况殷家的势力,比远在他国的斯图加特,只有强的,没有弱的。
他只想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境,然后让撂下狠话的楚歌去救他。
如果能够稍稍受一点伤,让他心软,答应自己的要求,那就好了。
想法很好,哪里知道,斯图加特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想想也是,在活人身体上做实验,幕后主导研究Pandora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正常人呢?
谢童算掉了两点。
第一,斯图加特与特立尼加安达卢西亚雨林地有联系,他知道谢童的身手。
第二,斯图加特很早以前就认识殷野歌,他知道当初的一段往事。
第一点让他被算计,被注射了松弛剂,暴起之时斯图加特已经有了防备,不但没有控制住对方,反而让自己憔悴不堪。
第二点让斯图加特几近疯狂,言语肆意的折辱谢童,却也教谢童的精神几近于崩溃。
在“水晶宫号”上,若不是斯图加特太过于癫狂,竟然不管不顾的给他注射入Pandora试剂,恐怕他还是被松弛剂控制着,浑身无力,只能等待楚歌到来,将他带出豪华的囚牢。
然而斯图加特居然会是这种罪恶药剂的幕后主导一事,谢童也始料未及。
Pandora,神话中的魔盒,无上的诱惑后,带来无休无止的灾难。
一柄双刃剑。
“水晶宫号”上,给予了谢童力量,让他暴起反制住以为胜券在握的斯图加特。无数算计最后回到原点,剧本仿佛依旧按照他想象中的那样走,却在细节上出了再也回不去的偏差。
“水晶宫号”下,被注射的后遗症彻底爆发,他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力量,却控制不了这股力量,与之同时,连神经也趋近衰弱起来。
在醒来,发现身体异常变化后,他就想要将自己隔绝起来。
谢童让自己陷身于冰冷的水体中,他锁上了门,藏起了钥匙,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浴室内。冰凉的水花能够稍稍缓解内心焦躁不安的暴|虐|欲|念,是以他将自己沉在水下,拼命地度过那难熬的时期。
无数可怕的念头在心中翻滚,不管是哪一个都足够他被抓进号子里,把牢底坐穿。
Pandora给他的神经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刺激,在片刻的轻飘欢愉后转为痛苦,曾经的戒断心瘾居然变成了肆虐的杀|念。然而在那其中更有一个声音在无时无刻的诱惑着他,劝说他臣服在美妙的药剂之下。
他竭力的抵抗,沉在水中,意识趋近混沌,甚至身体出于本能反应,拧断了楚歌的手。
那一刹他就清醒过来,尔后,在难熬的发作过去后,谢童再也不敢靠近了。
归根究底,都是他的过错。
自以为是,终究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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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童的剧烈的心理活动楚歌并不知晓,他以为青年是在因为无意间捏断了他的手腕而愧疚,尽管手腕处还是很疼,但楚歌依旧温声安慰起来,替谢童消解他心理上的压力。
然而他越是说,谢童便越是痛苦起来,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与否认之中。
见状,楚歌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道:“童童,你被它干扰了。”
谢童轻声说:“被什么?”
楚歌道:“Pandora。”
那个词语让谢童垂下了头颅,脊背微不可见的颤抖。
“自我否定,自我怀疑,自我归疚,将自己陷置于消极情绪中……童童,第二页第三条写着的第四个症状,你看一下。”楚歌柔声道,“不要让这种念头占据你的内心,你想要被药物征服吗。”
桌上放着一叠资料,楚歌示意谢童去看,青年抬起手,极为克制的,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那一叠资料,又抽出了第二页,看到了第三条上的黑字。
楚歌无声无息的看着他,眸光安静。
这一叠都是被斯图加特家族传过来的、与Pandora相关的资料,被全部打印了出来。谢童一页一页,仔细的看着,楚歌也没有打扰他。
实际上所有的内容楚歌都已经提前看过了,又结合被传回的、谢童的检验结果,微微有了个底。
系统说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恢复正常,斯图加特家族的资料上显示,百分之九十九都会疯掉,会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恢复正常。
楚歌不会告诉他前一个希望渺茫的数字,他坚定的相信第二个。
厚厚的资料被翻到了最后一页,最终,被全部翻开,放回了原本所在的桌上。
“童童,你不想做那百分之一吗?”
漫长的黑夜里,依旧有一丝希望的曙光,就是那一点点光亮,也足以踏在荆棘上的行者伸出手,朝着希望靠近。
谢童小心翼翼的点了一下头。
楚歌示意谢童过来,在青年僵硬着的身体里,揉了揉他的头发。
谢童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想要离开又舍不得离开,整个人定定的,如同雕塑。
“头低一点。”
楚歌催促着谢童,然后看到青年僵直着身体,缓缓将脑袋垂下来。楚歌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下一刻谢童忽然重重的压上,伸出舌尖疯狂扫荡过他的口腔,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以及对未来希望的期冀渴求让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只想狠狠地吻住心爱的人。
内心的情感如同火山口的岩浆几欲喷发,灼烫的他双目发红。谢童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舔舐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最初那点鲜血的滋味让他兴奋到几近发狂,在一声浅浅痛哼后,谢童却蓦地清醒过来。欲|念像潮水一样褪下,他蓦地仓促撤退几步,动作之剧烈甚至撞倒了一旁的椅子。
舌尖上依旧有一丝腥甜,然而他的舌头却是完好的,没有一点点伤口。
楚歌的眉浅浅的蹙起,唇上有一丝鲜血的红色,那让谢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在方才巨大的兴奋感中,他情不自禁的用牙齿咬过楚歌嘴唇,却把他的唇给咬破了。
那个伤口极其醒目,赤|裸|裸的提醒他,刚才控制不住做了什么。身体里的力量何其之可怕,甚至推到了楚歌的手,让将将才包扎好的手腕又传来剧烈的疼痛。
谢童站在一旁,神色几近于惶恐,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有种近乎于厌弃的意味。
“掌控不了力道?”
他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楚歌叹了一口气,便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在听到来人的询问后,楚歌表示可以进来。
去准备粥的管家终于回来了。
食物的香气勾得人饥肠辘辘,在看到自己刚才点的虾滑蔬菜粥后,楚歌心里笑开。虽然管家说着要给他准备猪骨黄豆汤,但最后还是准备的他想要吃的嘛。
然后楚歌就看到管家开了一个小餐盒,撒了一把葱花到虾滑蔬菜粥上。
楚歌:“!!!”
他不吃葱!
管家打开最后一个铁质的餐盒,露出了其中的筒子骨与漂浮的黄豆,他十分严肃的说:“为了早日康复,手断了的人不能挑食。”
楚歌:“………………”
要命了!
他猜自己的脸色现在一定很精彩,因为看着那一撮葱花,闻着刺激的气味,楚歌简直想要吐。
管家是肯定说不通的,楚歌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谢童,刹那间谢童如有神助,拿起瓷勺以一种肉眼都难以看清的速度,刮了一勺子塞到自己口里。
虾滑蔬菜粥的表面上,除却被勺子刮走后塌下的小小窝陷外,一粒葱花都没有。
谢童睁眼说瞎话:“我先给殷叔叔尝尝烫不烫。”
管家:“………………”
谢童认真的说:“一点都不烫,温度刚刚好,可以吃了。”
管家的脸色黑的大概跟锅底一样了。
楚歌憋着笑,又憋不住,最后放声大笑起来,眼泪都要笑出来。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状态不太好,神色郁郁,陡然这么舒畅的笑开,让管家原本绷紧的面皮也渐渐和缓下来,看着旁边捏着瓷勺的谢童,忽然觉得也不那么碍眼。
楚歌一边笑,一边说:“童童真贴心。”
那语气,整个跟哄三岁小朋友一样。
葱花楚歌是从来不吃的,管家撒那一把也压根就没指望过,纯粹试一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