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起身,缓缓地朝他走去。
漆黑的眼瞳凝视着他,直到满满都是他的倒影。
谢童倾下身,无声的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湿润,温柔,如蜻蜓点水,一触即收。
楚歌打量着他,轻笑着揶揄道:“怎么弄得像是王子和公主……”
玫瑰,香槟,蕾丝,金沙……
谢童也笑起来,眼神却很是认真,低沉的反驳道:“是骑士和他的主人。”
楚歌吃吃的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谢童安静的看着他,眼眸里有些微的疑惑。
他那样不言不语,却又乖乖的,湿润的望着人的样子,只教人心里绵软,楚歌微笑着说:“乖,主人接受你的效忠了。”
谢童眼眸刹那间亮起来,仿佛被点亮的夜空,繁星璀璨,交织如雨。
楚歌牵着他,缓缓的走下了楼。
这着实是再新奇不过的经历,在无数宾客的见证中,他们一起走到了台前。
证婚人是从殷家的旁系里挑出来的,谢童亲自去联系的,辈分够高,和殷野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
老人其实并不是很赞成殷野歌与一个男人结婚,但无奈殷野歌是心意已决,谢童又笑语殷殷。眼下站在这辽阔天宇,碧海金沙下,苍老的面庞也变得很是慈祥,就如同一个真正的长辈。
谢童心里轻轻的笑,不过好好的扮演一次证婚人,就可以换回一单大生意,怎么会舍得往外推开呢?
没有永远不变的立场,只有永远不变的利益。
为了这一次婚礼,他可谓是用尽了平生手段,又怎么会容许半分瑕疵。
他们宣誓,交换戒指,彼此亲吻。
宾客们在一旁,见证了礼成。
从始至终,那个向来都显得高傲的、冷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殷家家主,脸上都含着淡淡的笑,看着身旁青年的眼神,纵容又温和。
那样的宠溺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这大概让最后一丝阴谋论都破灭了,一开始,还有人猜测,是不是殷野歌受了重伤,被谢童胁迫着举办这样一场婚礼。
眼下瞧着,分明是陷入其中,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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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馥郁,四处飘荡着优美的歌声,海风清凉,一切都是那么的心旷神怡。
在与四周前来攀谈的人短暂交谈后,楚歌便退了出去,将这一座盛大的舞台留给了谢童,还有什么时候,比眼下的时机更好呢?
豪门俱在,名流汇集,谢童又是这一场舞剧当之无愧的中心,楚歌早已将他引见出去,尔后,路究竟要怎么走,却要依靠他自己了。
无声的回到了休息室中,楚歌以手支住了额头,他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一室安静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沙沙的电流音:“任务达成,现在登出吗?”
楚歌并没有真正睡着,一时惊醒,问询道:“谢童的命运改变了?”
系统回答他:“是的,眼下已经达成了最低登出条件,需要现在离开吗?”
楚歌愣了愣,良久,缓缓问道:“……我离开以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前两个世界中,他都没有询问过,然而眼下,却自然而然的问了出来。
然而系统却没有回答他。
楚歌轻声道:“说话,统子。”
系统说:“你想要听什么回答?”
楚歌反问道:“假话或者真话?”不等系统再说,已然截住:“我要听真话。”
系统说:“一般情况下,扭转目标人物命运后,任务执行者如果死了,一切都好说;如果还活着,就会渐渐从对方生命里淡却掉,直到完全被忘记。”
楚歌只觉得系统在瞎扯;“……殷野歌现在和谢童这个情况,你觉得谢童能把殷野歌忘记掉?”
系统说:“你跟他谈恋爱了啊,正常任务世界结果就是这样的啊……你当谁都会和任务目标搞在一起了是吧?”
楚歌面无表情:“……你怪我?”
系统:“……不不不!”好不容易看着宿主和任务目标都活着,他哪里敢怪宿主呢?
楚歌道:“所以真话是什么?”
系统刚刚查询到结果,一时间都不敢说,打了个哈哈想要混过去。
楚歌强调道:“我要听真话。”
系统没办法,先打预防针:“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楚歌说:“来吧。”
系统深吸一口气,飞快的说:“世界塌毁了。”
一刹那间,世界都寂静了,楚歌茫然的看着窗外灿烂的花簇,看到游走在其中,高大英挺的那个年轻人。
他有些无力的闭上眼睛。
系统小心翼翼的说:“楚三岁?”
楚歌疲倦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等过了今天,再登出吧。”
假如注定眼下的一切都是沙滩上的城堡,会被即将到来的潮水冲塌,那么他宁愿那个时候来的晚一些。
满心期冀与渴盼的谢童,他又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毁灭掉他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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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同时,若有所觉,谢童在人群中,扬起了头颅。
楚歌凝视着他英俊的面容,轻轻的笑了一下。
遥遥的,并看不太真切,谢童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孤身待在那上面的人心情并不太好。
于是他歉意的表示,走出了宾客的包围,径直朝着休息室而去。
不是不知道楚歌把他留在那里的用意的,然而在人生里最美好的一个时刻,那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眼下只想走到楼上去,亲手推开休息室的大门,去见自己心爱的人。
是这样的想着,以至于唇角勾起的弧度都上扬了些许,眼眸中温柔的意味也更深。
将将快要走到楼下的时候,他的助理却突然冲了过来,看着他的神□□言又止。
谢童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自己的助理不是无风就起浪的人,眼下这种时候突然拦住他,多半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
助理说:“您之前交代的,去查的那件事,有结果了。”
谢童眼神凝住,他接过了助理递来的手机。
助理道:“对方刚才又发了一封邮件,被一直守着的技术人员逮住了定位……”后面的话语停住了。
谢童沉声道:“在哪儿?”
助理说:“就在婚礼现场。”
谢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住了手中的通讯器,他的账号是一直登录着的,因为接连不断的骚扰邮件他早就不点开看了,眼下却不得不再看一眼。刚点开图标就看到了那一封鲜血淋漓的邮件,对方沉痛的询问他,居然能够干出来和仇人在一起的事情,简直枉顾道德,丧尽天良,愧为人子。
滑动的刹那又有一封邮件传来,痛斥了殷野歌是如何的虚伪阴险,道貌岸然,使尽手段哄骗他这一个小青年。也亏得他涉世未深,居然就那样被殷野歌哄得晕头转向,连血海深仇都忘记了,不想去报。
一目十行的划过,谢童的面色沉得跟水一样。
助理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道:“谢总,眼下怎么处理?”
心里却疯狂的嘶嚎,眼下谢总这也太恐怖了,刚才眉眼温柔的跟春日一样,现在冷的跟冰碴子比都胜出老一大截。但想想也是的,任凭谁在这么一个大好的日子,被别人这么疯狂的诅咒,心情也是好不起来的啊!
谢童道:“查到他在哪里了吗?”
仿佛是要与他这句话对照一般,又一条邮件发过来,让他到后面小花园的咖啡厅里去,会在这时候告诉他真相。
谢童唇微微勾了勾,笑意却一点都没有到达眼底:“来了,布网。”
婚礼现场布置了大量的人手,以防万一,足以谢童这个时候调动,没有等他再多说话,助理便吩咐下去,一切有条不紊。
他仰头望了望二楼,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踏进酒楼,转身朝着小花园而去。
但他原本就是这场婚宴的主角,方才宾客们以为他是要去见殷野歌,此时见得他回来,少不得又攀谈几句。
时间便这么被耽搁了,谢童好不容易脱身,在走过某一个回廊,进入拐角的时候,有个穿着白西装的人刚好站在他身前。
以为又是想要攀谈的宾客,谢童礼貌而又强硬的说:“不好意思,借过。”
但那人并没有阻碍,身体一侧,就让他过去了,匆匆走向了相反方向。
没有了阻拦,谢童很快的走到了小咖啡厅中,眼下里面有不少前来的观礼的宾客,正在里面交谈,见着情况,谢童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对方给出来的是一个很在里面的位置,就这么站在外面,不怎么看得清,也就是说,只能够进去了。
谢童推开了咖啡厅的门,走了进去,在众人的注视中回以抱歉的笑容,很快就穿梭过人群,走到了里间。
那里,也并没有一个人,只有一杯咖啡,以及咖啡下的文件袋。
谢童的眉头彻底拧起来。
他看着那个牛皮纸文件袋,没有一点要拿起来的意思。
假如说里面又是什么挑拨离间的话语,或者说是对方信誓旦旦的证据,通过邮件直接发过来就可以了,又何必如此作为,多此一举。
周围布置在外面的人,眼下看着,就跟白布置了一样。
他走到了管理处,直接吩咐调监控。
很快,被分成数块的大屏幕上,方才的监控就被调了出来,在谢童所注意的那个桌子旁,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靠近过,反倒是有一个服务生,在不久前朝着桌上放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谢童修眉蹙起,不言不语。
很快服务生就被找了过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轻快地说:“是这样的,经理,我在花园里碰到了一个客人,他说跟人约好了要在咖啡厅里见面,但因为临时有一点急事儿来不了,因此请我帮忙把这个文件袋放在桌子上,他说的他的朋友来了会去取得。”
谢童眉心几乎都拧成了一个八字。
小姑娘见着他的神色,发现了不对劲,有一点惴惴不安。
谢童道:“他长什么样子?”
小姑娘努力的回忆了一会儿,说:“不高,也不胖……大概一米七五左右,长得也还行,很有亲和力,穿着白西装。”
白西装!
谢童骤然想起,自己刚才来的路上,可不是遇见了一个白西装吗?
他飞快的离开了咖啡厅,将命令传达下去,与之同时,手下开始排查,今天到场的宾客,有哪一些穿的是白西装。
尤其是来自于海外殷家的,更是重中之重。
原本在之前就已经暗中提防,眼下排查起来,就简单了不少,很快,就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来自于殷家海外的一个中年人,翻了翻资料,他的父亲兄弟当年都被殷家的老家主给轻描淡写的处理掉了,那可以说得上是深仇大恨了。
几乎是半强迫性的,那个中年人被服务生彬彬有礼的请到了一间屋子中。
谢童在桌前转过身,目中森然逼人。
已经到的眼下这个地步,却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
中年人也不再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大摇大摆的说:“跟仇人结婚的滋味好吗?”
谢童目光如刀锋一般,像是要将人给剖成两半。
中年人瑟缩了一下,一时间觉得自己的皮都被剥去了,露出其下白花花的油脂。
这个小年轻,眼神也太吓人了些。
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没什么好怕的,又见谢童这执迷不悟的样子,疯狂的笑道:“该不会到眼下这个地步了,你还对他死心塌地吧?也不知道殷野歌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这么迷得你死心塌地……”
眼见着谢童因为他的形容眼中冒出的怒火,中年人心中又是扭曲又是嫉妒,嚷嚷着道:“我真是想不通,他有什么好的……你家破人亡全都是他给害的,就这样你还念着维护他?”
——家破人亡。
谢童更加愤怒起来,他怎么能够这样诋毁殷叔叔。
他走过去,不言不语,一脚就踢倒了中年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收敛力道,以至于人被他直直的踢得跪在地上,“咔嚓”一声响,竟是骨头都断掉了。
中年人疼的豆大的汗珠不住滚落,脸色惨白的跟金纸一样,迎着谢童怒火中烧的面容,却疯狂的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咳嗽,神色几乎于癫狂:“到了这时候你还要自欺欺人?他烧死了你的父亲,勾|引你母亲染上赌瘾,连你辍学被逼去地下拳场打拳还债都是他一手设计的……你到这时候,居然还爱着他?!”
浑身几乎发冷,谢童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
“还不信?”中年人牙齿都被打掉了,血沫子渗出来,讽刺的看着他,“你不如去打探一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谢童居高临下,一脚踩在了中年人的腰上,那重重的一脚几乎将人的腰腹给踩断。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的想死唉
本来大纲里写了一个小黑屋囚|禁|调|教的,搞完了以后童童去ICPO拿到他爹当年的消息,知道是他爹当年卧底差点害死殷野歌,然后悲伤后悔痛
不过突然不想搞事了,就让童童开心的当着楚三岁的骑士吧
2917.9.4
第124章 ACT3·罪血
121.
“谁不知道他恩将仇报?谁不知道他心狠手辣, 这样两面三刀、出尔反尔、手段阴|毒的人……”
中年男人脸上肥肉抖擞着, 他露出了一个怪异且淫|邪的笑容,像一条黏糊糊的肉虫一般恶心。
“老男人的滋味怎么样,谁不知道他硬不起来,怪模怪样,也就那张脸稍微能够看看, 糊弄一下人。操屁股的感觉爽吗, 小子……呃啊!”
却是谢童果决且狠戾的卸掉了他的下巴。
透明的涎水顺着合不拢的嘴唇留下,在中年男人身着的白色西装上汇成了一小滩。
谢童脚尖下移,蹭亮的皮鞋重重的踩到了男人两腿之间绵软的器官上。刹那间男人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肥肉层层的脸如金纸煞白。
他毫不留情的用鞋底碾压过, 直到男人汗如雨落, 彻底吐不出那些污言秽语。
谢童抬起了脚,用略尖的鞋头踢了踢男人的脸颊,将将要踢进眼眶的动作终于让他害怕,再说不出来一句话,眼里迸发出讨饶的神光。
“就算他再怎么样, 也不是你这种背后诋毁的小人能够讨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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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映月明。
谢童归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 楚歌斜倚在床头, 以手支颐。
明光下两片眼睫已然垂下,正是酣然欲睡的时候,却犹自强撑着,不令自己陷入梦乡中去。
他的脑袋微微摇晃着, 因为重力的原因,像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的下滑。忽然瞬间蹭落了支起的手掌,头颅一下子撞在床头。
“咚”的一声,便是有再大的瞌睡也醒了。
楚歌一下子惊醒,眼中犹自含着些困倦未醒的水光,茫然的抬起头,四处张望,似乎终于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含糊道:“童童,回来了?”
谢童缓步走到了他身前,轻柔的替他揉着脑袋刚才撞着的地方,刚才那一下冲击颇大,指下按着,似乎都鼓起来了一个包。
楚歌咕哝了两声,被他力度适中的手指按得很是舒服,自然而然的靠近了他的怀中。
随意的,又如此的亲昵。
朦胧暖光中,他的颈项白皙且修长,就像上好的甜水瓷器一样,触之温润而生辉。
那样的不设防,仿若依偎着的,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脆弱而精致,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将他彻底制住,任由施为。
“去哪儿了?”
不经意的询问,却教谢童心里一紧。
也不过是一瞬的事,谢童低沉道:“把那些来的宾客都送走了。”
怀中人调整了一个姿势,埋首在他的颈项,吐出来的话语都带着含糊的鼻音:“……哪里用的着你亲自去送,就算不送也没有什么关系的,童童。”
谢童安静了片刻,道:“我想做的更好一点。”像是迟疑着,又补充道:“和你相配一点,殷叔叔。”
他常年揣度着楚歌的心思,轻而易举的便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说什么样的话。
果不其然,在这之后,怀中人就吃吃的笑了起来,尾音带尽了亲昵:“眼下就已经很相配了啊,童童。”
丹凤眼里溢满了笑,水光流转,潋滟生辉,像有明月照映入了他的眼瞳,满满的都映着眼前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