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心里很苦又能如何?没和林允琛闹翻,这些苦,早晚有一天会补偿回来的。
轻轻揉着自己的腿,陈煜觉得,他已经不想和季洋进行这种小打小闹了。想要诛心,他还有更简单的更直接的法子。而且,完全可以杀人和诛心一起来。
原本的打算是,等季洋和林允琛闹翻之后再来下一招、用这下一招让季洋彻底心死。但现在看来,这下一招的实施时间得提前了。因为季洋根本不会和林允琛闹翻,再拖下去,无论他这边怎么折腾,那都是隔靴搔痒、不得要害。
陈煜狠狠地想着:“季洋,十天之后,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十天,在苏思瑶和阮芳不间断的攻击下,足够林允琛染上瘾了。
国外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一个月后,他将离开这座城市。踩着季洋的尊严、踩着林允琛的虚伪。
他要让季洋付出代价、要让林允琛付出代价……一定。
深夜,墓园里安安静静的。陈煜拖着疼痛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王鲲鹏的墓碑前。
指着自己的腿,给在月夜下笑得灿烂的人看……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其实他就是个烂货!十足的烂货!你以为他骄傲么?呵呵……那不过是因为他没看上你。他认准了林允琛是个大金主,就往死里缠,证据摆在面前他都能忍。你说,这样的人是你喜欢的么?鲲鹏,你到底有没有真正认清他?你说说,你自己死的值不值……为这么一个人,失去了生的希望,你值不值?”
初秋的夜里凉风瑟瑟,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恍似来自于天际的某种回应。
可这回应,是什么呢……是什么……
陈煜拖着疼痛的腿,无力地、缓缓地坐在墓碑边,靠着墓碑坐着。
他知道,每个周六季洋都会过来,可能是在下午、可能是在晚上。不过他却是在早晨,从没有遇见过。
可是季洋只有每个周六才会过来,可他,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陪鲲鹏。而且每个周六周日的早晨都有花,好像情人之间的周末约会。
季洋呢,就只是周六下午过来,给鲲鹏送一盒烟、送一瓶酒,敷衍一般,一点儿不过心。
“鲲鹏……你都死了这么久……九十一天了啊……应该看明白了吧?”
“你到底……看明白了没有?你到底……懂不懂……”
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让鲲鹏懂得的,到底是什么。
他就只是想着,他得让鲲鹏看清点儿东西,他得让鲲鹏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所珍视的,其实并不是一颗珍珠,而是一粒沙,一粒低贱到尘埃里的沙。
就和他们这些许许多多匍匐在尘世的泥沙没什么区别,脏着呢。
季洋,我会让你的身体,和你的心一样脏。我要让你再也抬不起头。
那些你从我身上夺走的,我会十倍、百倍、千倍地还给你!
你让我失了尊严,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绝不。
这几天阮芳也不知道怎么了,每节课我都会给他和季洋买水。林允琛觉得挺纳闷儿,笑着问了一回。阮芳居然说——
“我不想让你忘了子明。如果子明还活着,他也会这样照顾你和季教练的。我只是你想报答他,允琛,给我这个机会。”
林允琛不知道子明到底对阮芳有什么大恩,但从之前一起回去给子明上坟、到之后每一次提起子明阮芳的样子,都可以看出,阮芳对子明真的很感激,几乎把子明当成救命恩人一般来看待。
还有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记着子明,真好。
所以他也就不再推辞,每次都欣然接受了。只想着等中秋节的时候,和季洋一起请阮芳出去吃顿饭,算是帮子明照顾她。
后天就是十一假期,林允琛和季洋商量好了,回B市他家去,好好过个相恋一周年的纪念日。
去年他俩就是十一假期的时候勾搭成奸的,这个小假期对他俩而言,可是有着相当特殊的意义,绝对不可以含糊着过。季洋也是相当有觉悟,早就请好了假,什么事儿都要为这件事情做让步。
和林允琛在一起,虽然每天都像过情人节,但遇到年啊、节啊的,还是很想过。整个人生,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忽然变得有滋有味儿,活着有盼头儿、日子有奔头儿,真快活。
“允琛,你快点儿,咱早点儿去看鲲鹏,还能多陪他一会儿。”今天是鲲鹏的百日,季洋打算带林允琛一块儿去。
“好了好了!”林允琛从卫生间里出来,边说话边提裤子,抓了床上的手机就往门口儿冲。
季洋也就开门儿出去了,由着林允琛跟上来。
林允琛跟在季洋身后走着……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道:“我落了样东西,这就去取,你到车里等我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很不好的那种。
“全儿……”回到寝室,就把郝全儿从洗漱间里拽了出来,“我麻烦你点事儿。”
第215章 狂风起
“我去!咋还跟我客气上了?有什么吩咐你说!”知道林允琛和季洋的关系之后,郝全儿对林允琛的崇拜更多了几分,觉得这是能搞定他偶像的男人,太神奇!
“我给你个东西……”林允琛给了郝全儿一个优盘,“等下我给你发个电话号码,中午十二点,如果我和季洋还没回,而且电话也打不通,你就把这些东西导出来,给这个号码发过去。能救命的,记住了吗?”
“干嘛啊……弄得好像拍警匪片儿似的。”郝全儿接了,一点儿也提不起重视。
林允琛觉得这二愣子空有一番热心,实在没啥危机意识,就对正在刷牙的段文轩道:“文轩,你记着点儿,中午十二点一到,如果我俩没回,可千万要按照我的交代做。没问题吧?”
段文轩用手给他比了个“OK”,拿出牙刷,满嘴牙膏沫地说道:“行,没问题!”
交代了这些,林允琛还是不放心,给之前联系的私家侦探去了个电话:“哥们儿,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可能会有麻烦。我把地址给你发过去,你找几个兄弟,尽快跟上去。一旦有情况,立刻出手帮忙。价钱你随便开,但事儿可要给我办好,找的兄弟一定要是机灵能干的、真有本事的,而且要尽快,行不?”
“呦呵,林公子,您这话说的可就生分了啊!明哥的弟弟,我还能谈钱?放心吧,事儿一定给你办妥。”
“好,我信你啊。但是,一旦出了咱们这边无法解决的问题,立刻报警,成不?”
“行……放心,我们平时也不少接保护人的单子,今天这可是咱自家的事儿,准保提起十二分精神来,一定保住您的安全。”
“我不要紧,主要是跟我在一起的人,一旦出了事,先保他,明白吗?”
又交代了几句,对方也把时间地点、可以问的具体情况又确定了一番,看起来是相当专业的。但挂断电话,林允琛还是觉得有些心慌。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从今早就出现了,且和季洋出门儿的时候,更强烈。
不仅是心慌,身上也很难受,一阵阵冒虚汗。
虽然从来不迷信,但却也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今天是鲲鹏的百日忌,陈煜对鲲鹏这么有心,要真有什么打算,一定在今天动手。正如他们两个,也打算在今天和陈煜摊牌、逼迫陈煜收手。
可,到底谁快谁慢呢?
一旦被陈煜抢了先,他俩的筹码亮不出来,陈煜要有什么疯狂的举动,就凭他们俩,肯定应对不及。还是先做好了准备,谈判成不成不要紧,重要的是,可别让他宝贝儿有危险。就是刮破块皮儿,他也心疼啊!
“你干嘛去了?怎么这么久啊……”季洋在车里都等着急了。
“哎呦,肚子有点儿不舒服,又拉了泡屎”,林允琛一屁股坐进车里,催促道,“快开吧!辉哥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吧?”
“辉哥和大跃今天要去外地谈生意,他们几个结伴儿早去了。估计就剩咱俩……东西都带了吧?如果能遇到陈煜的话,直接和陈煜摊牌……”季洋说着,小声道,“到了墓地,如果发现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千万别吭声,是我找来保护咱俩的。”
“哦……”林允琛点点头,心想原来他宝贝儿也是这么想的啊!
这样一来,三管齐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只是,可别两方人不认识,再出什么乱子。
“宝贝儿,我也觉得,不只是我们要在今天做一个了断,陈煜也会有动静。所以我也找人保护咱俩了。这样,你把你那伙人领头的电话给我,我给老程他们发过去,让他们两方联系一下,以免自己人打了自己人。”林允琛道。
季洋惊喜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行啊,还有这脑子呢!”
“嘿嘿……”林允琛有些心虚,道,“还行吧。主要是陈煜和咱不是一个路子上的,咱做事情讲求的是个理儿,陈煜做事,出手就只看结果,不得不防啊。”
想想真觉得惭愧啊,他宝贝儿一定早就安排好了,他却是在今早临时抱佛脚。一和季洋在一起吧,脑子就不太够转,每天光顾着看他、怎么看都看不够,想不了别的。这是个病啊,得治!
林允琛帮着两方建立了联系,再加上郝全儿和段文轩那边的安排,就觉得没什么事儿了。陈煜就算敢玩儿阴的,武力上有人拦着、理智上有人用那些证据拴着,谅他也成不了气候。
墓园离学校可不近,路上又遇到一起车祸,堵了好一会儿,到墓园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下葬的、扫墓的,早就赶早儿做完了,大辉他们也已经看过鲲鹏走了,这一会儿,墓园里一片安静。
以至于王鲲鹏墓前站着的那个人,格外明显。
陈煜已经到了。
季洋和林允琛就暂且当他不存在,将带来的酒和烟、还有花,给王鲲鹏放在墓碑前。和已经放了一排的花放在一起,摆得规规整整的。
“季洋,你对鲲鹏可真不用心。”一直站在他们身后阴测测看着的陈煜,终于开了口。声音也如他的目光一样,阴测测的,让人光是听着,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为免陈煜是有备而来,季洋不打算和他多说。打算在他动手之前就吓唬住他,直接给他看自己的筹码。用那些证据堵住他的嘴、堵住他可能筹谋好的那些脏事儿。
“我对鲲鹏上不上心,都与你无关。你要知道的只是,你没有为他报仇的资格。”季洋一伸手,示意林允琛把证据拿出来。
摊牌自然也要在墓园里,因为这里有他们埋伏好的人。如果离开了墓园,他们就不占主导地位了。
林允琛将手机递了过去,却是忽然手上一松,那刚要递到季洋手里的手机,就掉落在地上。
陈煜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迅速捡起。季洋着急去看林允琛的情况,也就懒得和他争,忙抓了林允琛的手来看:“怎么回……”
只见林允琛的手腕上,有一根细小的针。但一句问话还没完,后脖颈上就是一阵刺痛,紧跟着,眼前一阵模糊……
“允……”晕倒之前,季洋及时抓住了林允琛的手。
但最后的感知就是,林允琛也倒下了。
陈煜阴阴地盯着他们俩,冷笑一声,从季洋的兜里搜出了手机。把季洋的手机、林允琛的手机,同时关机,随手扔在王鲲鹏的墓碑前。
深深看了墓碑上笑得灿烂的人一眼,暗道了一声:“我今天就要让你看看季洋有多贱。我今天就毁了他,为你报仇。”
鲲鹏,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希望你能喜欢。
陈煜一招手,几个穿着黑色冲锋衣、黑裤子、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从不远处茂密的树林里钻出,还有两个人是直接从树上跳下来的。一齐涌上来,迅速将季洋和林允琛背走,塞进了停在树林边的一辆面包车。
而另一边的树林里,两辆喷着“墓园作业”标识的面包车,静静地停着。司机、满车的人,都是昏迷着的。每个人身边的矿泉水瓶里,都有喝了一半儿的水。在车窗的反光下,看起来和普通的矿泉水没什么不同。还有几个手边水没动的人,脖子上、或是手腕上,都有一根细小的针。
忽然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季洋这才有了轻微的醒转。
头很痛、浑身无力,意识很难在短时间内聚拢。
对方好像知道他不容易清醒似的,紧跟着,又是两盆冷水。
带着冰块儿的几盆冷水接连浇下,季洋这回是彻底醒了。
睁开眼,只见自己是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
林允琛被扔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下,有两个人也在往他的头上浇冷水。
看到自己和林允琛都不是被绑着的,季洋反而没觉得情况有多好。忙用力抬了下手,果然发现自己一丁点儿力气也使不上。
整个身子,就像是一滩烂泥,跌落在雨后厂房肮脏的水坑里,无论怎么努力都聚不到一处、站不起来,就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劲。
厂房里有几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冲锋衣、黑色的裤子、头上套着一个黑色的头套,只留两只眼睛和两个鼻孔在外面。
呵……好家伙,阵仗够大的啊!
“允琛……允琛……你有没有事?”见林允琛醒了,季洋也没心思叫陈煜滚出来,先问了林允琛。可一出口,就连声音都是极其微弱的。但好在还是有声音的,好在这厂房里也安静,除了屋顶滴答滴答漏水的声音外,再无别的嘈杂。
林允琛一见身处的地方,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听到季洋的声音,拼了命的要往他身边去。可是挣扎了几下,却只爬出了非常非常短暂的距离,连正常走路的一步都不到。
季洋看到林允琛的情况比自己的要好些,至少他还能动,总算稍稍放心了些——这也算是厄境里的乐观了。居然只是看到林允琛还能动,就觉得欣慰。
“嗒、嗒……”几个脚步声响起。
季洋和林允琛同时吃力地循声看去,只见是陈煜,带着几个与他们身边的这些人一样装束的人,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第216章 暴雨落
“陈煜……你别胡来!我们手上握有你害死姚小姐的证据……”
林允琛吃力抬头之时,已经从自己身边的一个黑衣人的手表上,看到了时间。
十一点四十了。
“如果我们下午一点半不能回到学校,就会有人将这些证据送到警局……还有,还有你和姜何上床的视频,一点半,会有人传到校网上……”
他们被弄晕的时候,是刚到墓地,那时候应该是九点。可是现在才被浇醒,可见这个废弃的厂房距离墓地至少有两个小时。如果疾驰到学校,差不多也需要这些时间。
“呵呵……”陈煜却是一点儿也不害怕,笑得悠然。
身后跟着的那六七个黑衣人还挺给面子的,一直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手里拎着一个木头椅子,在他走到他们面前之时,把椅子放下了。
陈煜颇有派头地往椅子上一坐,环抱着手臂翘着二郎腿儿,含着笑看了他们俩好一会儿。这才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儿,笑道:“这点脏事儿,你还抓起来没完了。这世上,能好好活着的,有几个人是干净的?你对尤娉婷做的事儿,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吧?季洋还不知道吧?”
“那不是我让人做的!是秦皓让人做的!”
“呵呵……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所以啊,你真是这世界上最虚伪的人……在你认真地向我道歉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是么?”林允琛的声音是虚弱的,但冷笑的气势却是不弱,十足的嘲讽:“不是这样吧?陈煜,你是在王鲲鹏死后,才发现自己不喜欢我。陈煜,你想报复我和季洋,到底是因为我们真的犯了罪,还是想买自己的心安?”
“陈煜,你该报复的人,不是我和季洋,而是你自己。是你,是你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是你面对感情之时太懦弱,才造成了鲲鹏的惨死。如果你没有逃避、如果你肯放低自己拼尽全力去缠着他去爱他,他不会走到今天。你爱他,救他、就是你的事。我和季洋只是他的朋友,我们不是必须要尽到爱人一样的义务。”
“所以我们纵然有错,错也不及你的大。是你没有尽到身为爱人的本分,这才让他走上了歧路、这才害了他……是你害死了他……”
陈煜原本还是含笑听着,就好像一只抓了老鼠的猫,在看老鼠垂死挣扎似的。但是,听着听着,那嘴角的笑容就渐渐僵硬了,拳头紧紧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