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让她回来的方法,便只有如此。
我是多么想她,日日思之入骨,夜夜辗转难眠。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但是我明白,她不会呆太久。
哪怕是看我一眼,我也很满足了。我望着她的轮廓,日日夜夜的在心底一点一点的临摹着她的温柔笑脸。
我请她品酒。
在天庭看遍万世浮光的地方,我递给她酒,我想对她说,天宫里有无数奇珍异宝,只要你在我身边,这万世风光无边疆土,都是你的。
但我没资格。
因为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她的,我连留住她的资格都没有。
我生平头一次喝醉了。
落英缤纷,盘古坐在我的对面,眼看着花开花落,落英缤纷,落在她温柔的脸上,落在她手上的酒坛上,从她的唇瓣旁一拂而过,沾染了的尽是鲜美的花香。
我望着她,忽然就有晦暗不可言的念头生了出来。
我站起身来,靠在石桌上,撑了手撑在石桌上,趋近她,支起上半身,靠近她的脸,轻轻的拎起她手上的酒坛。
盘古看着我,依旧是表情温柔,花瓣从她的发间落下,美不胜收。
我将那酒坛倒过来,将酒倒入她的手中。她手心里捧着甘甜清澈的酒酿,上面浮动着一片粉色的花瓣,充满了旖旎而暧昧的香味。
我脑袋里像是有根弦突然断了。
我俯身下去,喝尽了她手中的酒,在酒酿将近的时候,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心上残留的酒香。
盘古身上的香味,是我从未察觉过的暗香。
我凑近了她,鼻尖抵在她的虎口上,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心,舌头灵活,将那一枚桃花花瓣卷入口中,满口余香。
我从未喝过那么醉人的酒。
我心跳的那般快,脸上绯红发烫,几乎连自己都能感觉到。那些晦暗的念头像是在阴暗中生长的花藤,这几万年来,尽管我竭尽全力去压制它的生长,可它还是这样顽强而倔强的长满了我一整个心房。
如今,它终于见到了第一丝光,竭尽全力的开出第一朵花来。
可盘古表情依然淡淡。
她看着我,表情温柔,在我舌尖即将沿着她的手腕往上滑的时候,她收回手,坐直了身子,笑意微微的朝我看:“龙神,你也好几百万岁了,为什么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呢?”
唇齿留香,可是再也品尝不到了。
脑袋里像是有绚丽的花朵飘落,我昏昏沉沉的看着她,眼前的盘古依旧是那么娴静温柔,可在我眼里却是千万种美丽,我撑起身,看着她,终于像是下定决心的迈出了最后一步,按住她的肩膀,想要吻下去。
我对她说,袒露了十分十意的真心真情,我对她说,盘古,我爱上你了啊。
是啊,盘古,我爱上了你啊。
每一个字,都是我从心窝里,从血肉模糊的痛楚和爱意里割舍出来的。
盘古似乎很不解。
她看着我即将落下的唇,终于身形一变,让我扑了个空。
手中的一切尽化作了虚无。
我狼狈的从石桌上坐回来,转过头,朝着站在旁边桃花树的盘古,即是狼狈着遮掩自己肮脏的心思,又装作满不在乎的笑。盘古看着我,她的神情极为复杂,但是又带着一丝迷惑和不解,望着我的目光满是迟疑。
半响之后,她才皱眉,带了丝不确定的开口说道:“龙神,我也爱你,就像爱这三千世界一样。”
我捂住脸,哈哈大笑起来。笑容间,大风吹过,三千桃花落尽,落英缤纷好似下了一场艳丽的雪。
我头一次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我的眼眶中溢出。
我捂着脸,放声大笑,任那眼泪夺眶而出,从我的指缝间流淌而下。我大声的笑着,捂着脸仰起头,笑着道:“是啊,我爱你,盘古,就像你爱三千世界一样。你放心,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天帝,就像你所期望的一样。”
那一刻,我是决心当个好天帝的。
我知道我犯下了滔天大错,打破了三界平衡。我回到了黑曜双城,向魔族的臣民子民们道了歉,我重铸了黑曜双城,甚至是许下承诺不会再偏向任何一族。可他们望向我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敬畏和虔诚的信仰,而是彻头彻尾的恐惧害怕。
他们怕我,他们惧我,我已经失去了魔族的民心。
盘古和我携手重新建立的黑曜双城。
然后,她便离开了我。
我知道这将是结局,我知道她对我已经失望过一次了,我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当好天帝这个职责,我想,虽然盘古永远不可能爱我,但是她爱着三千世界,只要我好好的维持着三千世界的平衡,让三界富饶繁盛,盘古终有一天,会看到我的一分好。
但我没想到,盘古还会再回来。
不过几个月后,她便捧着那盆绿色的青萝,回到了我的天庭。她看着我,依旧是离开时那般温柔而忧郁的模样,她对我说,龙神,你做了错误的决定,我想了许久,你已经不配再做魔族的帝王了。
她说,我考虑了许久许久,到如今,我决定了,让青萝,去替你当魔族的帝王。
自此之后,魔族的事情,不再由你做决定。
我看着她,原先满是期待的脸上,笑容一寸一寸的冷下去,心像是被她抛下万丈深渊被飓风割得血肉模糊。
我忽就笑出声来。
我以为我在她心里好歹能占一分的位置,我甚至还偷偷窃喜过,我想,盘古没有因为我对魔族动手,打破了三界的平衡而责怪我。
那时我的心底是多么快活,在思念着盘古的每一个深夜里,我辗转反侧的时候,都告诉自己,盘古心里是有我的,至少,她没有责怪我,惩罚我。
直到如今,她捧着一盆青萝,告诉我,这个普普通通的一盆青萝,将代替我成为魔族的王。
原来这几个月来,青鸟回禀,说盘古时常对着那盆青萝发呆,我也在想,她走时那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我甚至还痴心妄想,是否是盘古在想我。
等了百万年,日日夜夜,等到这样的结果。
我知道我不配再做魔族的王,但我心底却恨意滔天。
原来我在她的心里也不过是如此,甚至抵不过一盆还未成形的绿青萝。
盘古抱着那盆青萝,站在凝霄殿前,站在所有朝她臣服朝她下跪的子民面前,声音坚定而温柔的宣布,从此之后,魔族的领袖不再是我这个天帝,而是这即将化作人形的青萝。
像是有无数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当着四面八方万民来朝,盘古抱着那一盆绿色青萝,硬生生的将我的三千世界意志之力抽去了三分之一。
我没有反抗,因为我不想让盘古失望。
尽管我已失望到近乎心灰意冷,怨恨滔天。
她抽掉了我三分之一的鲜血,将血液浇灌在了那盆青萝之上。那绿色的藤蔓在我的鲜血浇灌下瞬间枯萎,化作黑色灰烬的土壤中,却突然开出一朵重紫色的花朵。
那朵花从花盆中飘落,落到盘古的怀里,化作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婴。她眨巴着漂亮的眼睛,脖子上系着一条紫色的锦带,咯咯笑着,朝盘古伸出了白嫩短小的胳膊,手指蜷缩着,和盘古咿咿呀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盘古抱着她,极尽温柔。她将那绿青萝化作的婴孩带下魔界,朝怀中的小婴孩笑弯了眉眼,将她放在黑曜双城。
那个小婴孩见盘古要走,急的眼里眨巴出了泪。她抱紧了盘古的一根手指,嗷嗷大哭,就是不让盘古走。
盘古还是没有任何留恋的抽出了手指,就如同当初开天辟地之后,第一次见到从蛋壳中破壳而出的龙神一般,温柔有爱,却永远不会留恋任何人。
眼看着小婴孩委屈的大哭起来,盘古俯身,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朝她温温柔柔的说道:“小荆萝啊,快快长大吧,从此以后魔界由你来守护,你要尽心尽力,让魔族繁荣昌盛,风调雨顺。”
停顿了片刻,她略带忧郁的轻轻道:“不要再像龙神一样,犯下滔天大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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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梦中醒来。
外面日上三竿,门外早已候了一群婢女,正捧着衣裳,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着。
赤炎早就醒了。
她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紧紧的蜷缩在我的怀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下意识的便伸过手,想要抚着她的头发。赤炎没躲,只是睁着红红的眼睛,望着我,可怜的打紧。
我搂紧她,俯身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好休息吧。不要紧,我陪着你。”
赤炎眼眶里又蓄上泪,哭的嗓子嘶哑,轻而缓慢的说道:“重华,你说阿娘她们真的就不在了吗?”
我心里一酸,抱紧了她,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蹭着她的额头,言语间也带了一丝酸楚:“血债血偿,我会替你报仇的。”
赤炎紧紧的将头埋在我的颈脖间,似乎是在寻找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我们紧紧的相拥,似乎就能驱散她心中的伤悲。
可我不能,我只能共同承担她的悲伤,却无法做到让她心中平复这创伤的地步。
赤炎埋在我的怀里,声音又低又哑:“重华,我一定会强大起来,我............”
她又哽咽了起来。
我抱紧她,我明白她现在的痛苦,甚至是怨恨。
当初二哥死后的千百年里我都无法释怀,我日日饮酒买醉,心底充满了怨恨,唯一能支撑着我活下去的,便是复活二哥。
但现在,我有了赤炎,更有了复活二哥的机会。
我甚至怀疑着龙神对我说的那番话到底是我自己的幻想还是真实。
赤炎呜咽着,鼻息渐渐平复。我怜爱的抚着她的头发,轻轻的在她额头上烙印下了一吻。
反正我不需要进食,就这样陪着她便好。
在休息几天,便可以和樊篱一起动身,去往人间拿到那轮回珠。
不过说起来,金乌帝君和东乌帝君都在龙神的身边,那龙神现在又到底在哪里了呢?
我抱着赤炎,哄着她,想起来又问她道:“你现在肚子饿不饿?”
赤炎摇头,她支起上半身,起了身,抱着膝头坐在一边:“不饿,我想起来了,重华。”
顿了顿,她回头看我,尽管红肿着眼睛,却还是朝我竭力的挤出一个笑来:“没事,已经好多了。我明白我现在要做什么,既然阿娘她们已经不在了,我就要更加努力的替她们报仇,我不能一蹶不振,我要替她们活着..............”
她说着说着,眼泪却还是滴下来。我起身,将白色的衣裳拢在她单薄的肩头上,从背后拥住她,让她贴在我的胸口,蹭着她的头发,温柔而心疼道:“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赤炎哽咽着点点头。我正欲说话,外面便已经传来了荆月那不咸不淡的声音:“重华殿下,尊皇殿下请你过去。”
不知为何,这个荆月的声音我总觉得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尽管她说的这么正常,我却依旧觉得那话里面隐藏着一股非常欠揍的感觉。
我回身,朝外面的纱帘后的人影不耐烦道:“樊篱找我做什么?”
听到樊篱这个名字,赤炎情不自禁的咬了咬牙。
荆月站在纱帘后,一副过不过去随意的模样,淡淡道:“ 尊皇殿下说找您有要事相议。”
赤炎拉了拉我的手,朝我摇头道:“去吧,重华,我不要紧的。反正以后也会报仇的,你要是被他看出破绽就不好了。”
我本想拒绝,但是听到赤炎这样说,也认同了她的想法。毕竟现在我还不能和樊篱撕破脸,还是得去看看,他到底在弄什么幺蛾子。
外面荆月等的百般聊赖,我朝赤炎道:“那你呢?”
赤炎摇摇头,坚强的令人心疼:“我在这里等着你。我.........我怕等会儿见到了樊篱会控制不住冲上去杀他。你让我静一静,过几天,等我稍稍平复下来,再见樊篱。”
我点了点头,再次吻了吻她的唇,拉着她起身:“我来给你梳洗一下。”
赤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红着眼睛笑起来:“你快去啊,给我梳洗什么?”
我将她抱起来,裹了一件单薄的衣裳,站起身赤着脚,将她抱下床,大步走出这床榻四面围着的水池。
荆月候在纱帘外,见我抱着赤炎出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我随便披着一件衣服,把赤炎放在梳妆镜台前,周围一排宫女手上都捧着各色的洗漱用品。我拧干了水盆里的白色帕子,开始笨手笨脚的给赤炎擦脸。
赤炎没想到我真的会给她来个梳洗,有点惊讶,但也乖乖的坐在梳妆镜台前,闭上眼睛任我给她梳洗。我把帕子拧干,又重新张开,小心翼翼的擦着赤炎红肿的眼睛。
尽管我已经很小心翼翼,但由于往日只是那倒拿枪,洗脸沐浴不过就是一个清通诀而已,从未用过这些真的拿来洗脸的东西,一时控制不好力度,擦得用力了些,竟然把她的脸给擦得红了起来。
赤炎低低的喊了一声疼,抓住了我的手。我笨拙的收回手,抬起帕子,紧张道:“第一次弄,不大会,我轻?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恪!?br /> 赤炎难得的笑了起来,我给她擦了擦眼睛,又擦干了脸庞上昨日残留的泪痕,把脸凑到她的旁边,一同看着梳妆台上镶嵌的镜子,透过镜子,看着她美丽而泛红的小脸,温柔而甜蜜的说道:“赤炎,你真美。”
镜子里反射出我们两个面容,一个白皙美丽,就只是眼眶泛着红,而另一个容色寻常,不过是眉眼黑白分明,带了丝叱咤风云的凌厉。
可如今这凌厉全化作了满江春水绕指柔。
赤炎转过头,亲了亲我的脸。我看着镜子里的她,又慢慢的说道:“答应我,陪在我身边。”
赤炎点点头,转回头来看着镜子。
镜子的一角,映出一个毫无耐心的人脸。荆月靠着墙站在,闲闲的望着我们两,不冷不淡的说道:“重华殿下还要打扮多久?”
我懒得回头,赤炎却有些不安的朝荆月回了头,脸色有些疑惑。我知道她是在询问这个荆月到底算是哪一边的人,如果知道了赤炎得知她家人的事迹之后会不会禀报给樊篱。
我站直了身,从她肩上滑下,握住赤炎的手,一边又拿起旁边的眉笔,朝赤炎说道:“不要紧的,她是我们这方的。”
我以前从未见过人画眉,更别提给自己画眉了。
但是我也能大概想象一下,画眉该是怎样的,一撇一捺,一转一撩,笔画峰回路转之间,净是风情。
我拿了只眉笔,拧开,黛色的眉笔落在赤炎的脸上,我轻轻的沿着她的眉峰画着:“别动..........赤炎,这个荆月现在是可信的,我和荆家做了交易,她现在回保护你的安全,我和你说的话,但凡是关于魔界的,都不需要怎么避讳着她。”
赤炎立刻善解人意的眨巴了眼睛,示意她明白了。
她的眉毛本就生长的极为完美,赤炎看着我在镜子里将她的眉毛化成了一个毛毛虫,有点想笑,又有点奇怪:“重华,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给我画眉啊?”
我专心致志的给她画着眉,加粗了眉形,放开手一看,虽然看起来乖乖的,但是化的粗,还觉得挺有气势的。听到赤炎这样问,我愣了愣,朝着镜子里的她笑一笑,自然而然的说道:“赤炎,我以前觉得,人伤心的时候,就会不顾外表,不修边幅,整日里披头散发形如鬼魅,那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希望你即便是现在身处在这样的逆境,心里再伤心,也不能将自己的身体拿来作践。现在你伤心,你难过,可你依然要画眉,要装扮的美美的,就要给那些希望打败你的人看,过去的事情是不能挽回了,但是我们依然可以勇敢的活下去,就这样漂漂亮亮的活下去,眉要画,饭要吃,活出更好的样子来,谁都不能打倒你。”
我放开了手,撑着她的桌子上,隔远了看,越发觉得赤炎这个眉形哪里有点怪。
赤炎握住我的手,从镜子里温柔而感动的回望着我,慢慢道:“我知道,重华,我会振作起来的。”
旁边的荆月站在纱帘后,朝这边瞥了两眼,便笑了起来,走到我旁边来:“重华殿下,还是让我来给你心爱的小狐狸画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