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纹之风起云涌完本[强强生子]—— by:落叶归途

作者:落叶归途  录入:09-24

说完,一脸肃然地从座上起身,尔后一揖到底,俨然一副誓死如归的神态。
李然被他那模样怔得又一愣,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未几,却听江诀闷笑一声,道:“此事朕亦十分庆幸,好在小然只告诉你一人。朕相信以纪卿的忠心,必定不会泄露如此机要之事。”
这么一顶高帽下去,但见纪闻人眸中噌地一闪,活似点了盏一百瓦的白炽灯一般。
李然暗道一声上帝,侧脸去看江诀,见身旁那人越发笑得温良,无语地揉了揉眉眼,暗忖这厮果然有一套,竟然能把一个个大好才人制得如此服帖。
他正兀自纠结,那头江诀沉咳一声,正色问:“句瞀形势如何?”
纪闻人神色一肃,压低了声音禀道:“微臣离开之时,城中一切皆井然有序,二十万西平守军毫无异动,似乎并没有大举进攻的迹象。”
江诀点了点头,眉眼间忧虑之色渐浓,沉吟片刻,又问:“项启呢?”
纪闻人想了片刻,回道:“此人自被擒之日起,就被尹谦奉为上宾,大鱼大肉地伺候,日子过得十分快活。”
“哦?姓尹的这次倒沉得住气!”
“这点微臣亦百思不得其解,边境句瞀太过平静,只怕会有大动作。”
“你的顾虑朕明白。”江诀了然地颔一颔首,目中满满都是深思,李然叩指在桌上敲了敲,皱眉道:“项启的玉玺已经在他手里,还有什么好等的?”
此话一说,纪闻人与江诀目中皆一闪,江诀眯着凤目想了良久,抬眸直直望向御案下的纪闻人,道:“此事你与曲烈先商议一番,明日一同来回话。”
老头儿应下,叩首告退而去。
待他离去,李然见江诀面有忧虑,正要劝解,那头丁顺领着孟兆坤进来,他暗自叹了口气,侧脸扫一眼江诀,见对方已收敛了神色,神色变化之快,令人咋舌称叹。
孟兆坤朝他二人行了一礼,道:“陛下,向化郡的人头点算已告罄,统共一百八十三万六千四百七十二口。”
江诀点了点头,皱眉问:“死伤多少?”
孟兆坤神色一黯,低声道:“十八万二千一百口。”
李然浑身一凛,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风起云涌第三十五章
三人长久沉默,终是江诀先回了神,沉声问:“疫情控制得如何?”
“回陛下,已运送了药草前去救急,也派了大批大夫前往,可向化死伤甚众,又正值酷热之季,染病之人已不下三十万,且尚在蔓延之中。”
李然暗自心惊,江诀凝眸想了片刻,又问:“可有祸乱?”
孟兆坤垂首,低声道:“因死伤众多,难免有人生事。”
江诀了然地点了点头,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沉思良久后,一脸决绝地说:“派人通知殷尘,就说是朕的旨意,若有人带头闹事,一律杀无赦!”
“陛下?”
“不必多劝,照旨去办!天灾人祸终究避之难避,大战一触即发,向化乱不得!朕也不能让他乱!”
他一脸狠绝,眸中有杀伐的冷意,孟兆坤哪里还敢争辩,躬身应下,想了想又道:“微臣尚有一事请示。”
“说!”
“据医官回禀,病重伤残之人大多无法行动,恐怕……无法忍受迁徙之苦。”
“你有何建议?”
“以臣之见,不妨将这部分人口转移到周边郡县,如此既能避免长途奔波,也不至于拖累大队人马,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江诀不应,只一脸莫测地问:“这部分人口有多少?”
“回陛下,八万有余。”
就地安置这主意倒也靠谱,江诀却沉默着没有点头,沉思许久后,淡淡道:“你该明白,一旦瘟疫蔓延,死伤的就不止是一个郡的人口。”
孟兆坤握着奏折的手一抖,听语气瞧什么隐约猜到了那位天子的意思,结巴着不知如何回话。
李然先是一震,继而浑身冷意大生。
八万相对于一百八十万来说,或许并不是多么庞大的数目,孰轻孰重,他当然也掂量得清楚,可这并不表示,他能赞同这种丢卒保车的下下之策。
自然,舍了这些人,江诀也会伤感,也会觉得可惜,可倘若牺牲一部分人就能换来更多人的平安,江诀必然会舍,纵使换了苏沫或岳均衡,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说到底,对于身处高位之人来说,人命并非头等大事,江山稳固才是首选!
李然垂眸良久不语,心中不可谓不复杂,尔后侧脸望一眼那身着蟠龙常服之人,见他剑眉紧锁,下颚紧抿,眸中虽有忧虑,亦不乏狠绝。
他暗自叹气,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去,江诀忙着跟孟兆坤商谈后续事宜,见他要走也无暇顾及,只以眼神示意丁顺跟上。
丁顺跟着李然后头走了片后,见他们这位殿下神色有异,小心问:“殿下可是在为死伤之人感怀?”
李然皱眉,淡淡道:“算是吧。”
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越发令丁顺心怀不安,跟了几步又道:“殿下若有心事,不妨说予陛下听听。”
这话正中问题关键,李然脚下一顿,站在廊下驻足不前,凭栏向天际眺望。
丁顺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处,颇不安地陪了片刻,低声劝:“殿下,这会儿日头毒,小心受了暑气。”
李然不应,依旧停步不前,没有半分移动的意思,沉默良久后,问道:“你跟在他身边多久?”
丁顺不解,转动滴溜溜的缝眼想了想,照实道:“奴才是北烨三年进的宫,侍奉陛下已逾十五载,殿下怎的有兴致问这些?”
李然叩指在蟠龙望柱上敲了敲,道:“那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殿下?”
“没事,这儿就你跟我,说说看。”
“奴才……不敢妄言,陛下乃真龙之身,奴才能仰仗这盛事光芒,不甚感喟。”
“说实在的。”
他神色淡漠,眉眼间并无喜色,丁顺想了想,暗自咬了咬牙,低声道:“殿下,陛下处在那个位置,总有许多无可奈何,总要取舍。”
“无可奈何?取舍?”
“无论取或舍,总难免会有无可奈何。”
“你小子很聪明,难怪能在他身边混这么多年。”
他不欲多说,丁顺自然也不敢乱开口,二人静默着待了许久,又劝:“殿下,身子要紧。”
李然望着艳阳下的广袤殿宇又瞧了良久,目中是一天一地的耀眼光芒,汉白玉廊柱和砖面在烈日下折射着烈日的熠熠生辉,衬着这整个明华宫高远恢宏,却也毫无人气。
这就是帝王身处的牢笼,连带着一颗心也如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般,冷漠得不近人情。
李然慢慢往后退了退,最后瞧了眼墨色大理石尽头,端坐在鎏金龙椅上那人冷酷无情的脸,继而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了去。
丁顺在他身后小心万分地跟着,一刻也不敢懈怠,总觉得这位殿下神色异常,有别于往常。
江诀与孟兆坤将向化之事商量完毕,回到内殿找了一圈,竟没见到李然的身影,问了小六子和老嬷嬷,二人均说不曾见到,暗自一惊,立马着人四处寻找。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头李然带着丁顺进来,见了他只淡淡一笑,问道:“谈完了?”
江诀边点头边迎了上去,道:“如今暑气已生,无事尽量少在殿外走动。”语毕,冷冷扫一眼丁顺,丁顺吓得缩了缩脖子。
李然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示意那小子下去,继而将手中的书册交到江诀手中,江诀一脸纳闷地接过,也不急于翻看,抬手示意丁顺去端解暑的汤水,李然径自挑了张椅子坐下,指了指身旁的位子,道:“坐下再说。”
他神色郑重,江诀神色一肃,问道:“何事?”
“向化的事商量得怎么样?”
“大致有了决断,但此事非同小可,还需深思熟虑一番,方才你在殿中应该也听了个大概,为何还有如此一问?”
听语气,似乎并不觉得那番决定有何不妥。
李然暗自叹了口气,伸指在那本书册上点了点,道:“这是丹丰北部八个郡的资料,你看看。”
江诀依言翻开看了看,边看边道:“这册子朕一早看过,可是有何不妥?”
“放心,这东西没问题。”
江诀点头,李然垂眸想了片刻,少顷抬头直直朝他望过去,问道:“如果抽调一部分丹丰百姓去北烨,你看行不行得通?”
江诀下意识皱了皱眉,李然没等他开口,继续说:“这八个郡的情况我大致看了,条件不错,但被项启屠城后就毁了个七七八八,而前方打仗,他们在后面也没什么安全感,不如调一部分去北烨。”
“也不是不可以。”
江诀沉吟良久,终是点了点头,眉眼的疑惑之色却一点未减。
“你去见过子辛?”
“是,跟他商量点事。”
“向化的事?”
“是。”
江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起身在殿内踱了踱,末了一个站定,皱眉问:“小然,你是否有话要说?”
李然抬头迎向他探究的视线,斟酌一二,终是开口问:“八万人不是小数目,就凭你一句话,这么多人只能活活等死,你舍得?”
江诀半是了然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改往日的迁就神色,坚持道:“朕就料到你会为此事烦恼,但瘟疫一事不可小觑,一旦生变,周边郡县无一能幸免,朕不能拿数百万人的性命当儿戏。”
李然摇了摇头,道:“这也未必。”
“倘若可以选择,朕也不想下这样的决断。”
李然也不急于反驳,从身后取了地图过来,点了点上头的某处,道:“这是向化,离乌沙江的源头只有半天的路程。”
“正是,可二者有何干连?”
江诀一脸困惑,李然伸指在乌沙江上一敲定,道:“既然他们经不住长途奔波,那就走水路。”
“水路?哪来这么多船只?”
江诀方问完,李然就笑了,但见他在先前那本书册上拍了拍,道:“不够,可以问丹丰借。”
江诀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眸光一闪,道:“你是说?”
“丹丰北边山多树多,最近伐了批木材,原来是要用作重建,现在调了一部人去北烨,也用不着这么多,运去南琉可谓一举两得。”
“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东西是丹丰的,南琉想要可以,但得拿现钞来买。”说到此,只见他一脸奸诈地勾了勾唇角,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有钱的主多少得意思意思,更何况瘟疫这东西一天不解决,他们活得也不踏实,有钱买个放心,也算值得。”
江诀听完,愣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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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赚的好事,丹丰这边应该不会不干,向化的问题也能顺利解决。”
语毕,他失笑地摇了摇头,暗忖到关键时候,人道主义这东西还真他妈能派点用场。
江诀自然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李然也不解释,叩指在桌上敲了敲,正色问:“这点子怎么样?”
江诀颔首,面有深思之色,道:“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李然见他面含犹豫,凝眉问:“怎么?有问题?”
“也不是。”
江诀矮身蹲下,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腹上,叹道:“你是出于何种考虑,朕心中十分清楚,可处在这个位子,总有太多无可奈何,朕有时候甚至都不敢想,如此做究竟是对是错。”
李然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有你的难处。”
“你不怪我?”
“跟子辛谈了谈,明白很多。”
“原来如此。”
江诀久久不语,搂着他的双手紧了紧,道:“纵使天下人都嫌弃朕,你也要陪着朕。这辈子,朕只有这么一个奢望。”
“我说过会陪着你,就不会食言。”
语毕,低头一瞧,见对方明黄的蟠龙常服耷拉在墨色大理石砖面上,又道:“起来,衣服拖地上了。”
江诀不应,沉默半晌后轻声道:“朕继承大统那日,曾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发过誓,为我北烨大业,什么都可以抛却。这一路走来,虽有许多无可奈何,但双手沾满血腥已是不争的事实,但事到如今朕不会退却,这一世朕不求其他,只求你好好陪在我身边。”
“你不在的那些日子,我只觉得脚下的九重宫阙那么高,高得身边空空荡荡,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然,我也会觉得寂寞。”
这最后一声叹,化成一柄青铜宝剑,重重击在李然心头,让他于瞬间从心底泛出疼痛。
他抬头望了眼这华贵的宫殿,不自禁伸手抚上了江诀的发,低声道:“我明白。”
正这时,丁顺慌慌张张地领了曲烈进来。
曲烈一进殿来,稍稍行了一礼,低声道:“陛下,业楚出兵了。”
“何时的事?”
江诀边说边站起身来,神色一敛,又是那冷静自持的帝王。
曲烈也不废话,直言道:“昨晚子时,二十万兵马尽数出动。”
江诀眉眼一凝,又问:“西平可有动静?”
“暂无异动,恐怕还未收到消息。”
江诀沉吟片刻,沉声吩咐:“会宁那边,让元烈加强防范,以防季睢丰乘火打劫。”
曲烈颔首,眸中并不见慌色,冷静道来:“冉駹(mang二声)有二十万大军镇守,以元烈的能耐,纵使合会宁全国之力,要攻破关口也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盘龙踞有文岳的四十万大军镇守,相信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倒是临阳这边,四面劲敌逼近,业楚的二十万大军一到,西平若乘乱夹击,只怕难以抵挡。”
江诀良久不应,末了沉声道:“元烈大军不能动,文岳那边也得好好守着。至于这边,传令下去,让临关的十五万大军火速赶来!”
曲烈应下,立马去办。
江诀也不耽搁,立马传了厉子辛等人来商量,直至上灯之时才谈妥。
李然用完膳,李远山如往日那般拎着药箱来例行每日的看诊,彼时江诀正在外殿与厉子辛等商议业楚出兵之事。
李远山诊了片刻,伸手在李然腹上按了按,目中忧色难掩,末了小声禀道:“殿下近来太过劳神,如此大不利于静养。”
李然皱眉问:“是不是有问题?”
李远山沉吟片刻,越发压低了声音回道:“老臣原想以针灸之法纠胎位之不正,但殿下常日来思虑太重,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疗效并不明显。殿下,请听老臣一劝,有陛下在,您且放宽心就是。”
李然点了点头,李远山从袖中掏出一段布帛交到他手中,凑近了低声与他耳语一番,李然面上一红,继而略一颔首,道了声知道,挥手示意他下去。
那头老嬷嬷端着药膳进来,边走变笑着问:“李太医,殿下近来身子如何?”
李远山稳一稳神,半真半假地说:“尚算安妥。”
老嬷嬷放心地点了点头,李远山又低声吩咐一二,老嬷嬷一一应下,继而端着汤盅进了来。
她进殿来时,李然正拿着李远山交给他的东西在细瞧,面上的神色着实怪异,老人家了然一笑,将血燕盅搁在案头,道:“殿下若觉得为难,老奴帮您就是。”
李然面上又一赧,将那卷两掌宽的布帛扔在榻上,道:“再说吧。”
老人家知道他一向面皮薄,也不多说,径自揭开汤盅的盖子,舀了碗血燕递给他,一脸慈爱地说:“来,尝尝看,小六子熬一晌午了。”
李然接过碗,凑近后闻了闻,道了句挺香,舀了勺送进嘴里,只觉口感极好,不禁又舀了口,如此这般,很快就将小半碗血燕吃了个精光。
恰逢江诀从外殿进来,原本还有满眼满脸的心思,见他胃口不错,神色一舒,笑道:“什么东西如此美味?”
李然伸手指了指一旁搁着的汤盅,示意他自己去看,老嬷嬷矮身朝他行了一礼,眉眼间满是笑意。
“回陛下,是血燕粥。”
江诀边走边笑着点头,丁顺跟在他后头,一个劲地朝李然使眼色,李然了然地点了点头,继而轻咳一声,道:“也给他盛碗。”
老嬷嬷得他吩咐,笑着应了声是,丁顺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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