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郝突然觉出问题好像还挺棘手,他看了一眼同样一头雾水的小文,说道:“你说的我都能做到,那什么,连叔叔阿姨也不能告诉吗?”
“废话,尤其不能告诉我爸我妈!”
“那李泽雨呢?”
胡锐一听“李泽雨”的名字,脸上马上变了色,他十分郑重其事地对路郝道:“更不能告诉他!我爸我妈还有李泽雨,他们三是重点防范对象,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于是这么着,胡锐什么也没交待就在路郝家住下了,并且睡在挨着主卧的次卧。
当天晚上路郝和文寒在被窝里折腾的时候,做零号的那个一不留神就泄露了几句呻/yin出来,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一般般吧,胡锐第一次听见两个男人搞实战,总觉得那声音听起来仿佛像是幼猫呜咽的声音,他猜测应该可能是挺疼的吧,反正他既没看过G片也没听过别的实战,于是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胡锐大晚上的就被震惊出了神经衰弱。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一双熊猫眼对路郝说:“你们俩晚上能小点声吗?”
文寒的脸立刻红成麻小色,当时他们仨正在吃早饭,路郝听了话脸不红气不喘特平静跟小文说道:“甭给二胡乘豆浆了,今天中午做饭也没他的份。”
胡锐听了马上叫嚣道:“凭什么啊?”
路郝:“吃我的住我的,还不告诉我为什么离家出走的人,没权利管我晚上干什么。”
胡锐狠狠咬了一口油条:“小文,快把豆浆给我端过来。”
文寒递给胡锐一只碗,二胡当着路郝的面很得意地喝了一口。
路郝也不管他喝什么,就拿话挤兑他:“我知道你羡慕我,你要是眼热就去找你们家郑柔柔练练去”。
胡锐顿时萎靡起来:“吹了……”
“什么?!”
“我说我跟郑柔柔吹了……”
路郝一脸好奇:“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们俩不是都快结婚了吗?”
“滚/dan,谁特么要结婚了啊?那是她妈妈逼婚我不同意。”
“就因为这就吹了啊?”
“不是。”
“那是为啥?”
“说来话长……算了不说了,一想起这事就倒胃口。”
原来二胡变成了单身狗,路郝吃了一口咸菜,道:“在这住,以后天天给你发狗粮。”
胡锐:“卧槽……”
路郝看胡锐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决定不再逗他了,天天都被秀恩爱糊一脸血的单身狗也挺可怜的。
胡锐不像文寒和路郝这两个社会闲散青年清闲,晚上还得值夜班,所以白天需要充分休息休息,但他躺在床上换了无数个姿势都觉得难受,甭管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李泽雨的脸总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胡锐用脑袋撞枕头,真希望自己可以撞出个失忆症玩玩。
他开了房门,踢踏着一双拖鞋,在卫生间找到了落单的文寒。
胡锐靠着门框说道:“小文,我想问你一件事。”
文寒手里正摆弄着一摊床单被罩之类的东西:“什么事啊,锐哥?”
“做零号是不是很疼?”
小文蓦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胡锐这问题问的太直白了,他脸上烫的厉害:“也……也不是,还好吧。”
“哦,那看来就是不疼了。”
“怎……怎么说呢,第一次会很疼,但是后来……后来习惯了就好了……”文寒的说话声越来越低。
胡锐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哦!——”于是又踢踏着拖鞋走远了。
文寒心想一定是自己昨晚叫/chuang声音太大了,要不锐哥怎么会问我疼不疼呢,他暗暗下决心,以后的几天都不能再让路哥得逞了。
抱着被子玩手游的路郝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几天的幸福,都葬送在了胡锐手里。
晚饭前路郝接了个电话,是胡锐妈妈打来的,问自己儿子在不在路家?路郝守口如瓶,说没在。胡锐妈妈那头儿就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餐桌上路郝正在教育胡锐这种离家出走的行为很可耻,没想到门铃响了。文寒透过猫眼一看,是李泽雨,他走回厨房告诉了路郝和胡锐。
胡锐如一只被猎人追杀的野兔一般,万分惊恐地对路郝嘱咐了一句“别说我在这”,就以光速逃进了次卧并反锁了房门。
文寒给李泽雨开了门,李泽雨一进来就问他:“胡锐在吗?”
文寒说“不在。”
李泽雨不信,在客厅和卫生间都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没有二胡的影子。他又去厨房瞥了一眼,发现路郝他们正在吃饭,又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冒失,正要告辞的时候,余光瞄见餐桌上有三副碗筷……
李泽雨优雅转身,一屁股坐在了路郝对面,说:“路郝,我知道胡锐在这。”
路郝:“他不在。”
李泽雨指指多出来的那副碗筷,说道:“这就是证据。”
路郝看看文寒又看看李泽雨,瞬间就败下阵来,真不是路郝不仗义,而是面对着李泽雨这个细心的敌人,实在难以招架。他叹了口气,起身到次卧门上敲了敲,说道:“二胡,出来吧,大雨太牛13了,我和小文根本瞒不过他。”
同一阵线
不管是暑假两个月的假期还是寒假一个月的假期,对于上班上学族来说总是弥足珍贵的。时间总在指尖不经意流过,哪怕放上一年的假期,可能还是会有人嫌短,因为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实在令人满怀期待、心旷神怡。
文寒在校门口跟学生们一一道别,竖起衣领正要一路小跑到公交车站,身后却传来汽车喇叭的鸣笛声,他回头一看,路边停靠的某辆车上下来一个人。
“我送你回家吧。”孙志智走到文寒的面前,特别自然地说道。
文寒坐在副驾驶上,车里放着一段舒缓的钢琴弹奏,可他还是全身紧张。他与孙志智并不算相熟,仅可算是点头之交,可是自己为了什么坐上小孙的车,他也搞不清楚。
“那什么,我叫你小文哥吧。”孙志智一边专心开车,一边对文寒说道。
两个人从同车而行,大概都沉默了有一分钟的时间,还是孙志智主动开口了。
“嗯……好啊。”文寒略显机械地达道。
孙志智:“今天风挺大的……”
文寒:“是啊……”
孙志智:“你们学校的校服挺难看的。”
文寒:“还……还好吧。”
“哥最近还好吗?”
文寒知道小孙问的是路郝好不好,他答道:“挺好的。”
孙志智点点头:“嗯,那就好。”
虽然路郝不许小孙再叫他“哥”,但路郝人又不在这儿,当着文寒的面,孙志智在背地里还是叫的挺熟练。
文寒心想孙志智应该关心他自己好不好,而不是关心路郝,他抿着嘴什么都没说,低头假装玩手机。
“路叔加你微信了是吧?”
文寒猛地抬头:“是啊。”
“他经常找你聊天吗?”
“偶尔吧。”
“你们都聊些什么?”
“也没什么……”文寒仔细想了想,确实没什么,基本上都是路老头主动跟他说话,大多也是分享一些养生类的帖子或者是各种鸡汤,非常明确的主题,从来没有过。
孙志智把钢琴乐的声音调小了一些,说道:“我明天要去外省集训,大概要去一个半月。”
“哦。”文寒显然不太关心孙志智去哪,而且他们两人也称不上是朋友,他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我希望你没事多和路叔聊聊天,他挺寂寞的……”
文寒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孙志智今天来找他的目的。他想这个小孙还挺孝顺的……
孙志智没得到文寒的回应,只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妈……我妈走了以后,路叔特别孤独。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心里一直想和哥亲近亲近,只是郝阿姨……算了,这个不该由我来说。”他转头看了一眼文寒,有点疲惫地笑笑。
文寒一时反应不来,大约过了五六秒,才后知后觉咂摸出来小孙嘴里蹦出的那个“好阿姨”不是“好阿姨”,而是“郝阿姨”,指的是路郝的妈妈。他见小孙不再说话,张嘴又附和了个“哦”字。
孙志智好像也很清楚文寒的性格,他得了这么一个回应,又开始说话:“反正我来找你没有别的事,就是希望以后你能多跟路叔聊聊天,那天他从你们家回来之后心情特别好,还直夸你做饭好吃。”
文寒从小孙的嘴里听到路爱国的夸奖,不好意思道:“谢谢。”
“谢我做什么,是路叔夸的你。”
文寒一下子面红过耳。
“大年初一哥和我们吃了一顿饺子,路叔特别高兴,那是我妈过世之后他第一次那么高兴,第二次就是从你们家回来之后……”孙志智轻轻笑了笑,又道:“不过听路叔把你夸到天上去,我也挺想尝尝你的手艺的。”
“嗯。”
“哥好像挺喜欢你的吧?”
“……”
“我希望你能多劝劝哥,叫他原谅路叔就好了,这么些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不是哥心里想象的那样,但是路叔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这个学期开始我就不住校了,但是你看开学才几天……我就得去外地,剩下路叔一个人在家我真的不太放心……我也是挣扎了好久才来找你的。”
文寒心下迷茫,嘴上犹豫道:“也许我不太能帮上你的忙……”
正是等红灯的间隙,孙志智转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文寒:“我觉得你能。”孙志智说完这句话,右手食指轻轻点着方向盘,一下又一下……
这个红灯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文寒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拒绝小孙,长到他心里觉得很空,又很满……
终于等到绿灯,孙志智驾驶技术很稳,期间两人又说了很多直奔主题的话,基本上都是小孙在说文寒在听,不多时,汽车就驶进了路郝家的老小区里。
小孙的话一直萦绕在文寒脑子里,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跟孙志智有什么过多的接触,但是刚才那个姓孙的年轻人跟他说了那么那么多的话,以至于让他今天完全不用数台阶就走上了六层,信息量太大,文寒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超载。可见人的注意力一旦特别集中,就会完全忘了那些自己平时过分关注的琐碎。
隔着一层布料,文寒摸到临下车前青年人给他的一个硬皮本,心里觉得很不真实。那是小孙的日记本……他原以为会是路爱国的日记,迷迷糊糊打开了防盗门,直到踏进玄关,他心里总才找到一些实感。
文寒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只要有心事就睡不着觉。当他第六次翻身的时候,路郝终于张口问他“怎么了?”
本以为那人早就睡了,却不想到底还醒着,小文只闷闷地答了一句“没什么”,心里还没想好要怎么完成小孙交给他的那个艰巨的任务。
一次谈话就让文寒对小孙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那个青年心思细腻,暗藏着时下年轻人不具备的成熟老成与稳重懂事。
“如果他是路郝的亲弟弟就好了。”被成功洗脑的小文,心里默默地想。
路郝一条手臂揽上小文的腰身,说道:“没什么就早点睡,你明天不是得上六节课呢么。”
文寒听对方那么一说,才想起周三的惯例是炼狱一般的日子,亏得路郝把他的课表背了个滚瓜烂熟,否则他一糊涂忘了带金嗓子喉宝,明天又要跟姚大姐蹭薄荷糖吃。他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眼皮沉重地不行,可是迟迟不能入睡,令人焦躁不已。
五分钟后——
“路哥,你睡了吗?”文寒推推路郝的胸膛,轻声问。
“正要着了,怎么了?”
“你……你是不是挺恨你爸的?”
“……”
这个时候北方已经停止供暖了,初春乍暖还寒的夜里,李泽雨发的电暖气又派上了用场。卧室的温度不算凉,但文寒还是后悔问了刚才那个问题,因为路郝难得沉默。
文寒既不敢翻身也不敢大喘气,他知道路郝不想说话,也就盼着那人能早点睡着,待到明日一早,两个人就能把今晚的事情假装忘个一干二净。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路郝打破卧室里的低气压,说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音度很平,叫人听不出喜怒。
文寒终于彻彻底底地意识到自己从小孙手里接到手的,是个任重而道远的烫手山芋,但他不能扔,也舍不得扔,为今只能用各种可以想到的法子,慢慢卸下路郝的心防。
他怕冷似的栖在路郝怀里,那人用手臂把他圈的更紧,文寒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我觉得你爸挺可怜的。”
路郝顿了几秒,而后缓缓说道:“说实话,小时候特别恨他,恨他不要我妈跟我;也恨别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说我爸搞破鞋;更恨他走了之后一次也不来看我,明明都在一个城市里面生活……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对老头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也许还是恨他,可能只是没有小时候那么强烈了。”
“要是他曾经想来看你,却不能来呢?”
路郝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他抚着文寒的后背,又道:“脚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就去哪,谁也管不着吧?”
“万一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路郝斩钉截铁:“不可能。”
郝文慧式思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路郝,这么多年已经在路郝脑子里形成了一种较为固定的思考模式,路郝所信奉的一切都是他妈告诉他的,在面对路爱国这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棘手的问题上,他对自己说出口的话十分笃定。
文寒想到小孙给他的那本日记,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只觉出“难”,真难啊。
对话到这里已经很难再进行下去,而目前这个时间段显然也不适合再发展什么言语上的沟通。午夜时分,对于从事一般性工作的正常人来说大概更适合休养生息,来以应对明天白天一天的各种生存之战。
有人说生活就像是一场未知的旅程,而文寒觉得生活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跟自己作斗争,跟这个世界作斗争,跟既定的命运作斗争,一切条件都像高等数学一样神秘复杂,等待着探索者去解开一道又一道的谜题。也许这就是他读大学时选择历史系的原因,大概所有过去的既定的事实,会像一面镜子一样,倒映着似曾相识的轨迹,让后人有迹可循。
路郝轻拍文寒的后背:“我困了,睡觉吧。”
“嗯。”
次日一早文寒边呵欠连连的煮粥,边被路郝以开玩笑的方式心疼地训了一句“没事就知道瞎操心”。
上午艰难地挺过四节连课,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文寒依然精神不济,姚大姐问需不需要下午和他换下课?他摆摆手说不用,等吃完饭走出饭堂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是“远山”发来的——
“小文,傍晚下班有时间吗?”
文寒快速地回了个“有”字。
“五点半,你们学校对面的奶茶店等你。”
“好。”
日记
2007年5月18日 星期天 天晴
路叔想去参加我的家长会,我不同意,妈妈说我不懂事,我心里很不高兴。
看《圣斗士星矢》的时候也不高兴。
2007年5月20日 星期天 天晴
不明白老师为什么叫我们写日记,不知道写什么好。
2007年6月1日 星期五 阴天
今天我知道了一个秘密,原来路叔有个儿子!真没想到啊。
2007年6月3日 星期日 小雨
我讨厌上补习班,要不是我妈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就能偷偷跟在路叔后边去看他干什么去了。叔叔一大早就出去了,我猜他可能是找他儿子去了,不知道他儿子几岁了?
……
2010年9月5日 星期日 阴天没雨
当升旗手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多打两局CS有成就感,老妈就喜欢跟外人吹嘘,我听着都烦。客厅里那帮叔叔阿姨真是吵死了,作业写不下去,不想写,大不了明天早点儿去学校抄一下数学课代表的。真羡慕王之荣,他姐姐还会帮他做作业。
2010年9月24日 星期五 阴
我妈又在和路叔吵架了,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是吵架,真是烦死了,以前明明不拌嘴的,我要是路叔一定不会找我妈这样的女人,她胡搅蛮缠的样子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看不下去,我将来一定要找个温柔贤惠的女朋友。
……
2013、9、1 星期日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