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面面相觑,无奈退下。
待书房内回归一片静谧,百无聊赖地坐在屏风后吃点心的伏苏方才出声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轻微脚步声传来,伏苏挑起眼尾瞅着绕过高底屏风的李颍上,唇角微勾,指尖捻着块桃花酥:“要来点吗?”
他懒懒靠在榻上,金丝锦被半掩在腰腿处,一袭春衫半解,乌发垂落蜿蜒在白脂玉般的前胸,长而明的眼要弯不弯地斜斜睨来时,一身红尘风流气息。李颍上在榻边坐下,却没接过他手里的桃花酥,而是卡着他的下巴,低头在他唇间尝遍了桃花香气,微哑道:“很甜。”
伏苏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把桃花酥塞到他嘴里:“喜欢就慢慢吃。还有,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要把我圈禁起来吗?”
李颍上把嘴里的酥咽下去,微凉的指尖拂掉伏苏嘴角边一点碎屑:“我不会。哥哥即使禅位于我,仍然是上皇,这天下,包括我,都还是哥哥的。”
这个说法有点新奇,伏苏对弟弟的乖巧表示很满意。
谁知下一刻,李颍上便话音一转,道:“但如果哥哥不听话,我会把你圈禁在我的床上。”他低声笑了笑,仿佛很是向往般:“让你永远穿不上衣服,合不上腿,然后努力让你爽到哭出来、再也射不出东西。你因为我而哭的样子特别好看,真的让我很喜欢。”
“……”
白疼了,你这小变态,整天就知道意淫哥哥,下一个色令智昏的庸帝就是你没跑了。
——
宫变过去的几日后,幸存的宫女内侍都被安置在同一个地方等到新的排制,曾被蒙上肃杀血色的皇宫变得空寂而冷清。
伏苏穿着一身轻薄夏衫在御花园边走边欣赏着夏景,谢德福跟在他的身后,见日头高起,便低声提醒道:“上皇,皇上快下朝了。”
伏苏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便宜弟弟虽然乖,但是粘人得紧,他想出来转转看看能不能搜刮点爱意值都得挑他去上朝的时候。眼见爱意值跌破一半了,这偌大的皇宫里却连根鸟毛都少见,他有些忧心地皱起了眉。
“对了,德福,知道后妃们被关在哪里吗?”
谢德福应道:“皇上都有命人好生照看着,不过奴婢昨日偷偷去看了一趟,殿门口把守的人很多。”
这就是不想让他接触到她们的意思了。
小变态独占欲越来越重了,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真把他圈禁在床上,连衣服都不给穿了。
伏苏不禁开始盘算起刷剩下百分之三十污染值的方法,这两天跟李颍上腻歪也腻歪够了,该做正事儿了。
路过花园小径时,伏苏漫不经心地闲逛着,青石路尽头走来一道深深地低垂着脑袋的身影,身穿普通的内侍宫装,他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直到那个小内侍一不小心撞上了他,往后跌倒的那一瞬间,伏苏眸光微微一闪,谢德福已训斥开了:“走路不带眼睛的吗?要是撞倒了上皇有你好果子吃!”
内侍吓得肝胆欲裂,跪在地上拼命磕头:“上皇恕罪!上皇恕罪!”
伏苏右手拢在广袖之中,只淡淡瞥他一眼,道:“莽莽撞撞,哪个宫里的人?”
内侍哆哆嗦嗦,嗫嚅着不敢说话,谢德福上去就是一心窝脚,他这才抱着胸口边滚边喘着气道:“奴婢、奴婢是天牢的差使下人……”
天牢。
伏苏眸中掠过一丝捉摸不透的意味,很快便挥了挥手道:“算了,走吧。”
内侍方才感激涕零地离开了。
“上皇,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一个下人而已,不必苛责太多。”
言罢,伏苏扬起眼睫,看了眼风高云清的穹顶,然后五指微收,握紧了掌心粗粝的纸团:“快到午时了,回去吧。”
——
李颍上下朝后还去书房处理了一些事务,待闲下来回到寝殿,伏苏已经吃完午膳躺在龙床上午睡了。
他闲在皇宫内没事干,每日不是吃点心就是喝小酒,偶尔出去走走,大多数时候就躺在榻上昏昏欲睡。新皇即位,政务繁多,但李颍上仍然腾出午后一个时辰,坐在榻上陪他,然而这一日——
“哥哥。”
伏苏醒转过来便懒散地耷拉着眼皮,素白纤长的手指绕着李颍上垂落的乌黑发丝打转,听到他叫自己,便扬起了眉眼,自那俊美地无与伦比的面孔上铺张开一丝朦胧而暧昧的笑意:“嗯?”
他的指尖缠绕着黑发,不经意间——亦或是有意为之地搔刮过李颍上微凹的锁骨,一触即分,给人一种似是而非若即若离的感觉,下意识地便想紧紧地抓住那只作乱撩拨的手,事实上,李颍上也的确攥紧了:“——你今天好像很精神。”
伏苏眼眸微弯:“的确是。怎么了?陪我聊天比看我睡觉要无趣?”
“没有,只是有些奇怪,前几天哥哥都不太理我。”
当然懒得理你啊,谁让你每天都跟吃了几斤春药一样折腾我来着?伏苏想起前几日在这张床上的醉生梦死神魂颠倒,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他有爽到,但他也是真的想把李颍上那玩意儿扯下来。
仿佛从伏苏的眼里看出了另外一点隐晦的意味,李颍上收紧了五指,灼烫的手心贴在伏苏的指节上,好似要借相触的肌肤让伏苏感受到他体内奔流不息的炽热血液,以及那逐渐失控的、鼓噪的心跳。
“哥哥,你明知道我对你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的,还要这样刻意引诱我。”他让伏苏压在自己的身上,一手压住他凹陷的腰窝,然后自下而上地亲吻他的下巴,哑着声音低声道:“你在我面前,就已经是最烈的春药了。”
他眸色晦暗,内里似有暗潮涌动:“我这么喜欢你,你可别再让我失望了,哥哥。”
闻言,伏苏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然后低下头,吻了下他紧绷的唇角:“哥哥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嗯?”说着,他作恶的手不轻不重地拨弄了一下李颍上半硬的地方,眼波流转之间卷起无限风情。
结果显而易见,刻意出卖色相的伏苏得到了他应有的回报,夕阳西下之际,系统把他从混沌的睡梦中叫醒了:[老大,干正事儿了。]
伏苏半梦半醒:[记着呢。]
他睁开眼,李颍上侧脸的轮廓在一片蒙了纱一般的模糊之后渐渐变得清晰,他打量了几眼,觉得李颍上确实睡沉了之后便轻手轻脚地从玉枕下拿出一个小布袋,然后放在李颍上挺直的鼻尖下让他嗅闻。
系统:[迷香?]
伏苏:[嗯,强壮如牛的都能晕几个时辰。]
[可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随便进天牢救人吧,计划呢?换囚?]
伏苏漫不经心道:[谁说我真的是去救人来着的——我只是要让这小变态知道,他哥哥忍辱负重地张开腿让他上,只是为了寻找时机把摄政王救出来。做个戏,别认真。]
系统:[我擦你什么时候想好的后招?]
伏苏勾起唇角:[抓蛇抓七寸,打人打软肋,这小变态喜欢我,那他的软肋就太好找了,你猜他知道我跟摄政王其实已经日久生情,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的时候,会怎样?]
系统:[……绝对是人间地狱。]
嗅了半刻,李颍上的呼吸已转深沉,伏苏也吃不准他到底是真晕了还是装的,轻轻推了他几下,没得到回应,心想出卖色相的机会难得,得抓紧了,于是披好外衣,捶了捶酸软的老腰,然后放轻动作下了床。
殿外已是暮色四合,没有人看守着,伏苏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朝天牢走去,一路上竟也没遇到几个人。
这多少在他意料之中。
李颍上并不信任他,这几日只要他不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有人一直暗中监视着他。今天上午遇到天牢的人的事情,肯定早已呈上李颍上的案头,他不过是顺势演出戏,随手刷下污染值罢了。
而在伏苏离开不久,李颍上浓密的眼睫微微一颤,然后掀开了露出内里黑浓一片的瞳仁。片刻后,他抬起手,手背遮挡住双眼掩饰到所有外泄的情绪,只是那摊开的手心里被指甲刻出的几道血痕,还是隐晦地昭示着在前一刻,他内心翻腾的滔天巨浪。
你想做什么呢……哥哥?
第37章 23333
天牢青铜大门缓缓打开, 伏苏跟在一名狱卒后面, 走过弯弯绕绕、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走道, 对里面催命一般的鬼哭狼嚎置之未闻,总算是到了关押魏迅的囚牢外。
“上皇, ”狱卒飞快地瞥了眼被寒铁锁链吊着的人,低声道:“牢内阴气湿重,易入龙体, 上皇说完了话还请尽快离开。”
伏苏嗯了一声:“你先退下吧。”
“是。”
青石板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伏苏推开了散发着一股腐朽气息的木门,吱呀一声, 被两条锁链绑着双手的魏迅似乎从昏睡状态下清醒了一点,艰难地抬起头来, 那双爬满血丝的眼在看到伏苏的一瞬间微微瞪大了些许:“你、你怎么……”
牢内昏暗地只能模糊看个轮廓, 伏苏鼻尖嗅到浓郁而腥臭的血腥气:“我来看看你。”
话音刚落, 从囚牢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伏苏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下, 转头看去, 只见木栏上栓了条红眼尖牙的恶犬,正朝着他们边狂吠边流成串的哈喇子。
“这是谁栓着的?”
魏迅挪了挪僵硬地犹如石块的脚, 声音嘶哑:“你的好弟弟。”
栓条狗这算什么, 恐吓?
“你呢, ”魏迅盯着他:“来看我死了没吗?”
“不,魏卿好歹辅佐了朕十八年,朕是那么无情的人吗?”伏苏不再看恶犬, 踩着铺满地的枯草根子走近,小窗外微暗的夕阳霞光在他身上晕染开一片,显得他看起来比平日的淡漠要多几分温润如水,近乎是温柔的色彩,魏迅微微一怔,不知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还是伏苏从来没在他面前展露过的柔和笑意,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丝恍惚。
“魏卿……是为了救朕,才被抓起来的吗?”
伏苏走到他跟前,目光在他的身上逡巡了一圈,发现他被高高吊起的右手上袖子空荡荡地耷拉着,只凸出一条纤细的弧度,那副样子着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伏苏蓦地想到了还在狂吠不止的狗,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了脑海:“你的手……”
魏迅爬满血丝的双眸突然定住了,暗色的瞳仁缩紧,从深处迸发出某种令人胆寒的意味,仿佛在青天白日之下撞见满手鲜血的妖魔鬼怪一般,憎恶之中又携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惧意。
“——他手上的血肉,被我一点点从骨头上剔下来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从囚牢门口传来,伏苏没料到他来的这么快,蓦地转过身,就见李颍上斜斜靠在木门上,明黄的衣袍在昏暗的牢狱之中镀上了一层暗色,连那面容仿佛也被湮没了,只余露出来的那只单眸回射着些许窗外的冷光。
伏苏装怂,一脸被抓包了的惊慌失措,往魏迅身边退了两步。
看见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李颍上唇角微微一抿,眸中晦暗之色更深。
他一步步朝他们走近:“我每天都会到这里割一片他的肉——血淋淋、软绵绵的,让我惊讶,原来只手遮天的摄政王身上的肉,也跟普通人没区别,用刀划几下,就掉下来了呢……”说着他突然嗤嗤笑了,“而且,肯定非常地美味,让这条狗每天都念念不忘地盯着王爷乞食呢。”
伏苏:“……”
伏苏:[好变态……他到底是怎么长歪的?以前哭啼啼的小可爱呢!]
系统:[被你操练出来……的?]
伏苏冷漠脸:[被我操出来的。]
李颍上停在他们两臂距离之外,然后看向伏苏,露出一个柔情蜜意的笑容,朝他伸出了手,诱哄般道:“哥哥。过来我身边。”
……卧槽我拒绝!谁知道你会不会也拿刀把我剐了喂狗?
李颍上放轻了声音:“哥哥,阿上喜欢你的,过来吧,跟我回去,这里好脏,会弄脏你。”
“你就应该被我抱在床上,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膳食,又干净又好看……你应该跟我站在一起的啊。”
尽管情感上已经无限偏向于抱着便宜弟弟哄一哄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理智又清楚地告诉他,李颍上已经不会再轻易信任他了,以后要刷污染值就更难了。这个想法就像根无形的弦,拉扯着伏苏意欲迈出去的脚,使他定定地站在魏迅的身边,沉默地抗拒着李颍上伸出的手。
“你,放了摄政王吧。”
李颍上五指微微一蜷,仍旧维持着那柔情的笑意,眼底却冷的如二月寒冰:“哥哥说什么?”
伏苏抬起头,复杂地与魏迅对视了一眼,魏迅同样不可置信般地看着他——的确,在魏迅的认知里,他控制了伏苏十八年的人生,伏苏必然是从心底里恨他的,一定巴不得他早点去死。然而伏苏此刻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有一种朦胧而暧昧的感情,经年累月地被黑网束缚,畏缩着始终不敢探出头,在这最后、也许是最后一面的时候,那被困缚的微妙感情,挣扎着要逃逸出来了——
“我说,”伏苏转过头看李颍上,眸中褪去了方才的慌张无措,转为身居皇位经年而锤炼出来的凌人之气:“放了他。朕是上皇,现在朕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命令你。”
魏迅目光凝固了般看着伏苏凛然的侧脸,他的面上褪去了平日里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在意的漫不经心,拂开那层浮华又浪荡的表面光鲜,露出了内里被时光与苦难锤炼而铸就的冷硬漠然,而这,是为了他魏迅……吗?
他不禁低声唤道:“伏苏……”
[叮——收集到魏迅爱意值二十点。]
李颍上瞳孔紧缩,手缓缓垂了下来:“哥哥,你为什么要帮他?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弱小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欺辱你的孩子了,但你……也不屑我的保护了,是不是?”
“我离开了三年,很久了。所以,哥哥在这三年里,”他微微歪了歪头,银制的面具在一片暗色之中显得尤为不详:“原谅了他,或者……爱上他了?”
伏苏沉默。
“被我说中了?”
李颍上用手扶着额头,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那笑从压抑和沉闷逐渐变得放肆张狂,他突地往前迈了一大步,在伏苏来不及闪退的那一刹那,牢牢地掌控住了他脆弱的后颈,炽热的呼吸极富有压迫感地笼罩住他。
“……喜欢我、接受我,都是装出来的?”他的声音又低又哑,仿佛在竭力控制着什么,那只眼里翻滚着扭曲而黑暗的浪潮,稍不注意就能将人完全覆灭:“你迷晕我,是不是想救魏迅出去,然后逃出宫,四处逍遥啊?”
伏苏没有回答,但眼里已迅速掠过一丝被拆穿的慌张。
李颍上近乎失控,拼命压抑着自己才没有把伏苏掐死:“我真是错了,你怎么可能会真心对我,你从小就对我最狠,你对谁都好,你就对我最狠……!”他面容呈现神经质的扭曲,看起来嗜血又残忍,而伏苏却只感觉他下一刻好似就要哭出来:“无论我是像条乞食的狗一样跪在地上求你,还是好吃好喝地把你供养在宫里,你心里,其实还是一点都没有在乎过我,是不是?你为了救他,都可以忍受你最憎恶的人——我,碰你,我说对了吗?”
他的尾音已经颤抖了,狠狠打碎了表面固若金汤的煞气,恍惚间他的眼尾都带上了点血红。
[叮——目标人物李颍上心灵污染值达到百分之八十。]
妈的刷个百分之十,半条命去了。
变态一点都不可爱。
系统:[辛苦一个人,幸福全世界。]
伏苏:[去他娘的。]
而被伏苏一个似是而非的眼神震地犹如僵化石柱的魏迅,在李颍上一番泣血的指控怨言之中终于有了恢复生机的迹象,他张了张嘴,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和震惊砸晕了,焦灼难耐的情绪甚至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李颍上,你要活活掐死他吗!”
他的怒吼就像一根冰冷的针,穿刺过稀薄潮湿的空气,李颍上犹如被盆冷水当头淋下,身体不易察觉地晃了晃,随后松开了手。
但那仍然在伏苏的脖颈上留下了暗红的掐痕,在黑发的掩盖下朦胧出没,李颍上不禁闭上了眼不敢去看,把颤抖的手藏到了身后:“……来人,带上皇回去。”
伏苏仿佛还没从刚刚那一刹的窒息中回过神来,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清楚地意识到所有的希望都已落空,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临走前还转头看了魏迅一眼,深情演绎了一出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