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已六旬之人,但常年习武,修行又深,这一下偷袭又完全出乎了性空的意料。
待到性空发现如意的身影后还有德缺的身体时,已来不及躲闪,只听他“啊”地一声惨叫,手捂着胸口后退几步,猛地跌坐在地上。
胸口处赫然插着一把极短极细却又极其锋利的匕首,已深至没柄。
这几下有如电光闪过,室内室外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如意哪成想自以为逃离了德缺的掌控,却不料不过瞬间的功夫,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变相成了对方一刀致敌的帮手。
他猛地扑到性空的身前,看着他胸前兀自汩汩流血的刀口,双眼登时便滚出泪来。
性空转瞬间已是气若游丝,命垂一线。
待见到如意在自己面前一副悲伤欲绝之态,便慢慢抬起干枯的手臂,在他脸上轻轻抚摸,又强挤出声音道。
“莫哭了,我…我机关算尽,没想到还是败在师兄手下,也是…也是天意不该他绝。我虽逼迫你做过许多不堪之事,但你心里清楚,你始终是我的心尖之人,我这一生最爱珍宝金银,都密藏在你处,你自是知道在我心中的位置……”
性空又勉力抬起头来,“师兄,事已至此,我亦无话可说,只望你看在多年来我替你保守秘密的份儿上,饶如意一条性命,让他远走他乡,再也不来扰你便是,师兄…求你….”
他说到最后一句上,已是咳血不止,眼见便是油尽灯枯了。
如意起初还晃着他的身体,哭叫不止。待到后来,却慢慢住了哭叫,伸出手去帮性空擦嘴边的血痕。此情此景下,才可见这两人竟然真的有情。
德缺此时已恢复了平日的面色,又变成威严冷静之态。
性空之言,如意之举,他看在眼中,却完全置之不理。
忽然间,只见如意猛地伸出手去,将性空胸前那把匕首用力一拔,刹时间鲜血四溅,喷涌而出,性空大叫一声,彻底气绝身亡。
如意看着他气绝的脸,伸手在他怀中掏了半响,伸出来时,手中灿然一道莹光,竟然便是那圣物舍利子。
他站起身,朝德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和舍利子,凄然笑道,“方丈,你虽然也偷了女人,生了儿子,可惜你这一世,和性空一样,真正贪图的,只有权势,没有真情,罢了罢了,这世界再无我留恋之处,什么珍宝,什么圣物,让它们都永无出头之日吧!性空,如意来陪你了!”
他大叫声中,一边将舍利子塞入自己的嘴巴,一边已将手中那匕首猛地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一头栽倒在性空身畔。
德缺见他忽然自裁,更是在自杀前吞下舍利子,大惊失色,猛地扑了过去,便欲在他口中将那舍利子抠出来。
却不料他身子刚刚俯过来,那看似已一动不动的如意忽地抬起右手,竟然将插在胸口的匕首拔出,猛地刺进德缺的心窝之处。
这一下他是最后设计好的拼死一击,攒尽了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既快又狠,匕首瞬间便连根没入。
德缺望着插进自己心窝的匕首,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却终于跌坐在地上,正压在性空与如意的尸身之上,双眼至死未闭。
从如意在德缺手中挣脱,到德缺借势刺杀性空,再到如意拔刀自杀,及至最后德缺被如意诱杀,这三人连环套般的相继而亡事实上也就发生在片刻之间。
以至于密室内的当午和淳一直至如意最后再次拔刀伤人,才彻底反应过来,却早已经晚了。
看着德缺的尸身最后倒在那二人身上,当午只觉手中淳一的手指在瞬间变得冰凉。
半响,淳一忽然在黑暗中大喝一声,声调悲凉可怖,震得当午的耳膜轰轰作响。
当午明白,从被揭开真相的那一刹,再到德缺转瞬身亡的现在,淳一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良久,黑暗中有一双手慢慢伸出,颤抖着将当午紧紧抱在怀里。
当午没有丝毫的犹豫,也同样紧紧抱紧了他。
距蓝若寺大概几里路的一条山道上,当午叫住了淳一。
“你再回头看一看蓝若寺吧,这一去,山高水远的,说不准,就再也看不到了。”
淳一收住了身形,一袭寻常的青布衫下,宽阔的后背似乎削瘦了一点。
他似乎想要转过身,却不知为何,缓缓摇了摇头,终是没有转过身来。
当午叹了口气,“好吧,不看就不看,既然说好了不当和尚,这和尚庙,不看也罢。”
在刚刚过去的七日里,淳一似乎很快便恢复到了他往昔的模样,沉稳多智,冷淡庄重。
召集僧众,上报官府,处理后事,每一件,淳一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有板有眼。
对内对外,他交待给大家的结果都是一个。就是德缺住持曾经暗示自己,舍利子的丢失应是内外勾结作案,并怀疑可能是性空所为。
而眼下这结局,想来定是德缺住持发现了性空勾结如意的真相,为追查舍利子,追踪二人至如意的住处,被其二人发现,在争斗中最终三人都受伤而死。
这样的一个交待,保全了德缺的生前荣光,也得以让他的骨灰顺利进入寺内的最高级灵塔。
当僧众一致推选淳一为下任住持时,他却没有一点犹豫的拒绝了。
他脱去僧衣,将从如意口中寻回的舍利子交还寺内几位高僧,让他们另行推选适合的人选,而他自己,则只留下一句“从今日起,世上再无淳一和尚,只多了一个红尘中的寻常男子,我与佛门,原是有缘无份”。
不论众人如何苦劝,淳一都摇头不理,定要还俗 ,大家无可奈何这下,也只得罢了。
只有当午一人,虽然在这些日子里每天都陪在淳一左右,帮他料理一应后事,却从来没有就他忽然决定还俗一事,提起过一字。
直到这日德缺的‘头七’事毕,两人终于将寺内一切了结,背上行囊,离了兰若寺,直奔性空提及的妙香镇而去。
淳一与当午商议过,他想在自己出生的地方,择一处远离喧嚣的乡村,平静地生活下去。因为那里,是他多少年梦里苦苦寻觅的根。
去向已定,淳一却看着当午,几番欲言又止。
当午知道,他舍不得与自己分开,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好吧,任务才完成一半,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怀上的迹象,你不舍得我,我也不舍得你呀!
当午:“我四海云游惯了,现下也不知道要去往哪里,不如便先陪你一程可好?”
淳一双眸中顿时精光四射,双臂一伸,把当午抱在怀里转了一圈。
“法师此话当真?说了可不许反悔!”
当午头一次发现,原来沉稳的淳一在狂喜之际,也有着如同青葱少年般喜形于色。
一路行来,淳一见当午仍是一身僧袍,自己却是俗世打扮,倒先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法师,我做这还俗之举,众人皆惊,为何你…却似完全不放在心上一般?”
当午横了他一眼,“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前吃长素,背后偷香油。这样浅显的道理,还用我再给你讲讲吗?”
“淳一,我知道这次在你父亲和性空的身上,你悟出了一些东西。没错,心有慈悲,你便是佛;心存恶念,佛亦是魔。你在佛门清修苦渡也好,在世间行善积德也罢,只要你勿存害人之念,佛性自然便会常留在心中,所以蓝若寺也好,馒头庵也罢,不过都是人们自己修缮出的幻像,你身在此处,还是在红尘这中,其实并无区别。”
系统:“说的太棒了,鼓掌!”
淳一站在路边,默不作声地足足看了当午半晌。
当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听傻啦?”
淳一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在掌心中牢牢握住。
“法师,不知为何,这几日忙碌之中,虽不能时时与你相守,我却常常想起那日你忽然从天而降砸在小僧身上的情形….法师,我说给你听,你不要笑我。我淳一活了二十七载的光阴,可是开心的日子算起来,似乎都没有这短短的几天来得多,法师可知这是为何?”
当午“嗤”地笑了一声,把唇瓣贴到他的耳边,“这还用问,那时候你一直都是处男之身,天天憋得难受,这几天你才开了荤,尝到了甜头,能不开心吗!”
淳一:“……”
淳一被他耳边的热气与身上的体香弄得神魂颠倒,咬了咬牙根儿,将当午的手指用力握了握,“那我正好有一事着急要问你,我已经还俗为常人,可那阳阳交合大法却是佛门的不传不秘,这样情形之下,我与法师还能一起双修吗?”
当午见他脸上明显带着担心之意,便故作正色道,“我佛慈悲!是佛是俗,皆是虚妄,只要你心魔一日未除,小僧便不会抛下你不管。你若感觉心魔入体,想要修炼克制,便尽管说与我听,小僧随时奉陪,你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淳一抓着当午的手指借势向下拂去:“有法师这话,淳一便放心了,只是你看,现下我这身体便已觉心魔入体,那异物亦在蠢蠢欲动,实难压制,法师你说该如何是好?”
当午:“……”
系统:“太长君,友情提示一下,前方三十米外,有一个山洞….”
第二十二章
二人自打那日在如意的密室中彻夜双修之后,数日内忙于处理诸多事务,再未有机会单独相处。
对他二人来说,那夜之前,都是处男之身,按说并无过多经验。
可是一个是画了多年肉&漫的大触,一个拥有天赋异禀的神器,那夜修行伊始,双方都展示出有异常人的功力出来。
当午在事后和系统抱怨,明明淳一是个纯的不能再纯的处男僧,可是怎么就像无师自通一样,上天入地换花样,可快可慢玩节奏,简直像个身经百战的花和尚。
系统却笑他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更黑!’
用系统的话说,“次元长老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你绝逼是最适合完成这个任务的人选,并且没有之一。”
因为无论是吸纳包容淳一骇人的神器,还是配合他勇猛到彻夜无休的持久,当午都表现得更加不像一个此中的新人。
再次引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好多真正的新人要靠先看片来学习经验,可是你的表现,明明比片里那些老师还要熟练得多好吗!”
靠,这句话,当午竟无言以对。
谁让自己,竟然没觉得那神器有多可怕,还他妈的迷上了那一步到胃的感受呢!
只能说,这阳阳交合双修大法原本是自己瞎扯出来的,可是最后,竟然真的修出了火花。
阿弥陀佛!
而眼下,两个初尝禁果后的男人,在山路之上,于你言我语之中,竟然在光天化日这下撩出了心魔。
当午看着淳一双眸中浓烈的欲火和耳边越来越重的喘息,咬咬牙道,“你这心魔来得既如此凶残,若不修法相抗,恐对你身体无益,那边不远处似乎有一山洞,你我快快去往那里运功修行吧!”
淳一早已等得浑身的肌肉和器官要炸裂一般。待听得当午指路前方的山洞,心中狂喜,运气提身,几个腾挪间便已来到那常人难以留意的一处洞穴之前。
他心思缜密,即便已是满身的火苗滋滋作响,却还是先将当午置身在洞外,自己打了火石,先进洞检验了一番,确保安全之后,自己先将外面的衣衫脱了,铺设整齐,才又将当午抱进洞去。
当午进得洞来,却见那石洞仿佛天生一个幽会之所,地面平整,三面皆是石壁,洞口处衰草丛生,遮挡了外面的光线,果然是一个双修交合的最佳之所。
淳一慢慢走近当午的身前,深深凝视了他半晌,目光中有火般的灼热,又有一种异样的尊崇。
他像是一个服侍大法师的小沙弥一般,一丝不苟又温柔细心地为当午一件件脱去身上的僧袍。
正是:
金猴怒举千钧棒,
菊残犹有傲霜枝。
碧浪滔天深无底,
一柱擎天挺且直。
日久始知情如火,
夜深才觉满床湿。
阳阳相合恩爱久,
正是珠胎暗投时。
那洞中的时间过得飞快,待到淳一扶着一步三晃的当午走出洞口,才发现进洞时是艳阳高照,出洞时已是月挂中天。
二人在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便要钻个山洞,明明三五日的行程,倒让他俩走了将近半月有余。
这一日,一路上外八字越来越严重的的当午终于看到了嵌着‘妙香镇’三个大字的老旧牌楼。
那古镇一派江南风光,小桥流水,白墙黛瓦,颇有几分富庶繁华之像。
镇上几条主街,交织着无数条细巷,到处都扯着酒旗,不少店铺门前都立着“本地特色,红烧蹄膀”的牌子,显然这道菜品乃是当地的一道名菜。
当午登时便迈不开腿,站在一家门面最大的酒肆门面,看着那牌子上的蹄膀二字,几欲流出口水。
这倒也不能怪他。
在现实世界里,当午本来就是无肉不欢之辈,哪一餐要是离了肉,都会感觉人生像缺了点什么。
而自打穿越到这个世界,混迹在和尚庙里,每日里不是豆腐,就是白菜,不是木耳,就是黄瓜。
真是够了!
虽然说在后期当午确实迷上了一根千变万化的大黄瓜,可是拜托,精神上的愉悦永远也代替不了口舌的享受好吗!
淳一见他忽然间停在了洒肆的门前,一副小孩子看见好吃的耍赖不走的样子,不禁笑了笑,轻轻拍了他后身一下,“走,带你下馆子去!”
当午喜出望外,几步便率先窜进了店里。
店小二看见一僧一俗两个俊逸的光头男子进来,一时间脑子有点短路,不知道是该给他们介绍什么吃的才好。
淳一择了靠窗的位置,小心地将包裹中一个软垫子垫在椅子上,示意当午坐到那边。
当午瞥了他一眼,心下感动于他的细心和体贴。可是屁股刚一沾到椅子上,虽有软垫子隔着,却还是疼得他龇牙咧嘴,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小声臭骂了淳一几句。
淳一见他一脸狼狈的样子,却丝毫不动声色。只让小二将特色的烧蹄膀来上一只,再多上一点店里其他拿手的荤菜,最后,自己却仍是叫了一客只用素油的斋饭。
小二虽看不懂这二位到底是何身份,见他们点了荤腥,便又向他们推荐店中自家酿的梨花白,淳一却一口拒绝了。
当午好奇道,“你已经还了俗,为何还不敢喝酒吃肉?”
淳一低声道,“我终究茹素了二十七载,一时之间,要改了这个习惯,还当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我想,还是留待日后慢慢去适应才好。你不用理会我,一会菜饭上来,你只管吃,我到另一张桌上用饭便是。”
当午气他迂腐,嘴角一撇,道,“吃点肉心里就过不了关了?那你天天逼人家修练时又吃的那么欢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身上的肉就不是肉了?”
淳一:“……”
系统:“噗!”
店小二先端上来了淳一的斋饭,他正被当午说得满脸胀红,急忙借势跑到隔壁桌上去了。
当午正感无趣,刚想跟系统闲聊几句,小二那边已经用食盒端了几样菜品上来,有鸡有鱼,当中,便是一只香气扑鼻的特大号红烧蹄膀。
当午只觉口水便要流下来一般,急忙撸起袖子,便要先撕一块带皮的大肉下来解馋。
哪知道手刚伸到蹄膀上面,方才还觉得让人垂涎欲滴的味道却像是忽然间变了一样,冲到他的鼻子里,只感觉一股说不出的酸腐、油腻和恶心,倒像是碰到了过期的食物一般。
他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便用力摇了摇头,重新深吸了口气。
“呕……”
好家伙,这深呼吸不做还好,做完之后,当午只觉那股恶心的感觉一下子变得更厉害了,简直就像是闻到了这世上最难闻的气味一般。
他把面前的蹄膀盘子往前一推,捏着鼻子,勉强将那股恶心压下去一些。
“小二,你给我过来,看看你家的东西,这是哪天的剩货,都什么味儿了,还敢往上端!”
一边的淳一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走了过来。
他身强体壮,又面色冷峻,店小二看着便不由有些害怕,颤声道,“客官想是误会了,我家这蹄膀是抢手货,天天都卖得精光,哪里会是剩下的东西,这明明是早上才出锅的新货,客官再好好品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