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二太太也是气狠了,一时说话不防备,如今被林黛玉这般顶对回来,虽气恼林黛玉得理不饶人,亦是越发恨起了湘云。
贾母听着黛玉说话也不成个样子了,史家毕竟是自己娘家,也不好干这么瞧着,便道:“黛玉少说两句,史太太毕竟是你的长辈,如何还顶起嘴来了?”
第057章 薛姨妈犹悔嫁宝钗
贾母原不过是嗔怪罢了,并没有怨怼黛玉的意思,可分明已经受了委屈的黛玉却多了心,登时双目含泪,哭道:“老太太只说我与史太太顶嘴,难道就听不出史太太拿着长辈的身份来压我?我原是来给二嫂嫂贺喜给老太太请安的,如今看来竟是惹人嫌得很,一个两个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于我,往后我也不必来了。”
说着跪下给贾母磕了个头,“黛玉这里给老太太磕头了,外孙女以后不能再来孝敬您了,您万务保重身子。”
贾母从未见过这样的黛玉,一时有些傻了,待黛玉拉着方嬷嬷起身要走,方才忙忙拉住黛玉。
“我的好玉儿,这说的是哪里话,谁嫌了玉儿外祖母也不会嫌弃了我的玉儿。如今这家里竟已是这般了,连我最疼爱的外孙女都容不下了,哪里还有我这老婆子的容身之处了?罢了罢了,我与黛玉一起走便是了,省的在这儿惹人嫌。”
一听贾母如此诛心之言,史贾两家的太太姑娘媳妇丫头婆子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王夫人看着抱头痛哭的祖孙俩,亦哭道:“老太太这话直戳到媳妇心里去了,媳妇们哪里就嫌了老太太,便是心里想想,都要遭雷劈的。老太太说这话,可不是要了媳妇的命了么!”
尤氏也跟着哭道:“老太太可是我们的主心骨,没有老太太,我们能做好什么呢,可不都指望着老太太呢么,老太太可再不敢说这样的话了,倒叫媳妇们无地自容了。”
此事毕竟是娘家人惹出来的,贾母不过是寻个台阶下,哭了一会儿便止住了,哽咽着对黛玉道:“此事原是你婶娘和你妹妹的不是,好孩子,你婶娘一向是个泼辣性子,她说话不受听,我叫她给你赔罪了,你可别真生了她的气了。史家好歹是你叔叔家,如何能真生分了呢?便是不看湘云,史家你还有其他两个妹妹呢,她们都是好的,你以后也只与她们一处玩便是了。湘云这孩子一向口直心快,今日是叫别人带坏了,日后我叫她在家中好生学规矩,再不叫她出来了。好孩子,你别哭了,哭得老祖宗的心都疼了!”
林黛玉忙道:“原也是我气的狠了,方有些口不择言了。”又给史二太太赔礼道,“史太太别怪我,我小孩子气性大些,原心中也不是那般想的,只是一时气话,史太太见谅。”
史二太太还有什么话可说,只得道:“原也是我说话不好听,贤侄女莫要与我生气才好。”
到底心内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与林家这门亲,是休想结了。狠狠瞪了眼史湘云与薛宝钗,都是这两个小贱蹄子惹事,否则焉何至此。
薛姨妈瞧着史二太太脸色,心下一颤,别人不在意贾母话中意思,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史家乃是贾母的娘家,如何会错,错的只是挑拨之人。那挑拨之人是何人,正是宝钗。若是宝钗不说出那句话,史湘云不会往下接。不往下接便不会出这档子事。如今史林两家说开了,史湘云回家便会被关在府内不得出,那宝钗呢?
薛姨妈从未如现在这般后悔,将薛宝钗嫁入贾家来。
原本一场好好的戏,在众人哭哭啼啼中散了。史大太太尤且不知,若是知晓了,怕都不是直接抽史湘云一巴掌那么简单。史二太太出身武勋世家,史大太太亦不遑多让,便是现在,时不时还要拿起枪棍与保龄侯切磋一二,时有小胜。
若不是这两位太太都出身在这样的人家,如何会拿捏不住一个小小史湘云,由着她在贾母面前随意编排?
送走了史家两位太太,薛姨妈便是再不愿,也不得不告辞离开了。离开前少不得要拉着女儿的手好一番交代,深怕女儿又做了糊涂事。如今薛家朝中无人,薛蟠只是一介皇商,且无其父的手段之一二。薛宝钗在贾府又不过是个侧室,便是贾府想打想杀,薛家亦是毫无办法。
薛姨妈暗暗叹气,当初自己便不该纵着女儿嫁入贾家,如今女儿小产之因尚未寻到,又在这样大喜的日子犯了糊涂。便是破坏了宴会又如何,给了贾张氏没脸,难道她就能得了好处去?贾张氏的孩子,还能因着这一场宴会的好坏而有无?实在糊涂,糊涂得很哪!
薛家如今已搬离了梨香院,住在自己京中的宅子里,薛宝钗便是想递消息给薛姨妈亦是做不到,否则薛家如何会才知晓宝钗小产之事?薛姨妈亦是无法,女儿自甘堕落与人为妾,薛姨妈是连贾家的门都不愿登的。若不是实在惦记女儿,薛姨妈如何会去贾家。
想到家中月份渐大安心待产的探春,和如今越发争气的儿子,薛姨妈冰凉的心底可算有了丝热乎气儿。外孙没了,可孙子还在。外孙总归是别人家的,孙子才是自家的,因着有宝钗的教训在前,薛姨妈待探春越发金贵了,很怕自己的孙子再出了事儿,倒是叫探春有些受宠若惊。
从薛姨妈带去贾府的下人口中听说了薛宝钗干的蠢事,探春冷冷一笑,自己尚未出手薛宝钗便上赶着开始找死了,实在是好得很哪!不过探春可不信薛宝钗只是单纯想要折辱黛玉,想到当时的情形,探春不禁心下一凛。
想要给黛玉递个信儿,只是薛姨妈如今盯她盯得紧,探春左思右想,想到了善仁堂。
“太太不知,这善仁堂的大夫医术甚是高明,听说便是雍和郡王亦是常常称赞。我最近总觉得浑身乏力,找了几个大夫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想着不如去善仁堂瞧瞧。”
薛太太亦是听说过善仁堂的医名的,到底心疼探春月份大,不忍她颠簸劳顿,“不如派了帖子请大夫过来,也免得你来回奔波。”
“太太有所不知,他家大夫是素来只坐堂不出诊的,如何会因了咱们坏了规矩。且他身后有郡王府撑腰,咱们小门小户,还是莫要招惹为好。不过是坐个马车罢了,来回几步路的事儿,如何非要请了人家过来,徒惹厌烦。”
薛姨妈想想也是,便叫薛蟠备了马车,亲自送他媳妇去善仁堂瞧病。
薛蟠自是无异议,且探春肚子里的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亦是十分紧张。
探春到了善仁堂,便寻了个借口将薛蟠打发出去了,见了谢锦轩,将一封信交给他,要他交给林珏,方自去了。
谢锦轩不识得探春,只听她说是林珏的表妹,拿了信,惊得目瞪口呆,心内暗道:果然小舅兄魅力惊人,一个已为人妇的表妹亦要透过他来递信。只是这般私相授受到底不好,待见了小舅兄还要提醒他,千万莫要再这般了,被人知道了恐惹是非。
黛玉自贾府回来,并未将此事说与林珏,亦嘱咐方嬷嬷莫要说出去。左右自己也未受什么委屈,有仇有怨的当场就报复了回去,说与哥哥听,也是平白惹一场闲气罢了。
黛玉在贾家发火,其实并不是因为那两人将她比作了戏子。因着林珏的言传身教,黛玉亦是懂得了许多世道艰辛,也并不会觉得做戏子是如何下贱的行当。亦知许多戏子身世都极为可怜,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做这样下九流的行当?
黛玉之所以发火,却是因着薛宝钗的挑拨。薛宝钗明知史湘云的性子,那是个蠢笨得厉害的,却将话说一半留一半,引得史湘云这般折辱自己,此其一。
其二,黛玉隐隐觉得薛宝钗并非完全针对自己,虽说不好是如何,但自己如今与薛宝钗并无什么瓜葛,她如何会特特地在宴上点出自己与那小戏子相像。她不过一个侧室,座上这许多人,哪里能轮得到她说话了,偏偏却是她引出了这个话题。
林珏是事过几日之后放收到的探春的信件,谢锦轩拿着书信犹豫了几日方去找的林珏。
将信件递给林珏,谢锦轩道:“小舅兄,我总觉得这般私相授受不好,何况她一个已经成了亲的妇人,你这般与她通信,倘或叫别人或他丈夫知晓了,可如何是好?”
林珏看了一遍信,抬头看了眼犹自谆谆劝解的谢锦轩,道:“我也觉得私相授受不好。我这几日不在家中,你可千万别求了我家下人帮你给我妹妹递东西。坏了我妹妹名声,我可找你算账。”
林珏说完,不待谢锦轩反应,一溜烟跑进了内院。谢锦轩不好入内院,在门口急的直跳脚,直守到天黑,不见林珏出来,才不得不离开了。
林珏进了内院,先是将黛玉批评了一通,又教育了一番,中心意思是,以后不许去贾家了,一家子一个好人都没有,黛玉皆好脾气地应了。在林珏的要求下,黛玉少不得要将当日的情形又复述了一遍,林珏听着自家妹子确实没吃什么亏,这才罢了。
不过林珏仍有几分生气,薛宝钗竟然拿她妹子做筏子,想将贾张氏的视线引注到黛玉身上来,以此换得喘息的机会。她大约也没想到黛玉反应竟这般激烈,直接使得史湘云被关在家中。
贾母恐怕当时便反应了过来,否则不会说出湘云是“叫别人带坏了”的话来。林珏冷冷一笑,对黛玉道:“这薛宝钗着实可恶了些,你且看吧,她不过一个侧室,竟然这般折辱表姑奶奶,不说老太太,便是贾张氏,亦不能轻易饶了她。”
果然,没几日谢锦轩便递了探春的另一封信过来,探春将贾家是如何惩治薛宝钗的一五一十地交代给林珏,林珏立马拿去与黛玉看。谢锦轩这次可是什么话都没敢说,老老实实地把小舅兄“私相授受”的信传了过来,结果又被小舅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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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珏自打被擢升为从六品翰林编撰后,便一直留在皇帝身边当差,负责起草诏书,分发内阁奏折。零零总总的一些闲活,多是他来做,虽繁琐些,却是皇帝近身行走,又是在内阁当差,端的是体面。
林珏以从六品编撰的身份在内阁行走,虽不合规矩,但却是圣意难为,左右他接触不到核心之处,几位内阁老臣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太子也入了内阁跟着几位阁老学习辅政之事,皇帝陛下大有撒开手的架势。皇帝不死抓权柄不放,且有意锻炼太子的能力,几位阁老欣慰的同时,更是下了大力气教导太子。
林珏虽不能跟着一起参政议政,且多是被指使着干这干那的,偶尔听那么一耳朵,也觉受益匪浅。
林小探花机灵懂事,兼之年岁小,这让看惯了家中皮孩子的几位老大人着实体会了一把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一方面,林珏很会做人,只不过在内阁做了两日,便记住了哪位大人爱喝什么样的茶,喜欢什么样的水温,哪位大人爱饿肚子,需要隔多久上一次点心,哪位大人眼神不大好,阅读奏折时需要他在一旁轻声念读。这般作态,饶是最挑剔的左相,亦觉得心内熨帖。
有一种孩子,叫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着实出色,将自家孩子比的越发猪狗不如。看着这样的林珏,再想想自家的泥猴子,实在是痛并快乐着!
虽痛并快乐着,林珏仍要在内阁做下去,几位大人只能仍一边享受着林珏殷勤的服务,一边暗暗骂林如海忒会□□人,再一边回家继续教训自家猴崽子!
宏正十三年的冬天,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侵袭了京城。京郊的民居接连被压塌,不少百姓尚在睡梦中便被压死,一夜之间,鳏寡孤独者比比皆是。
太子李易阳奉旨赈灾抚恤百姓,前番南方亦发生了多场雪灾,户部拨了不少银子赈灾,正是六皇子去办的。六皇子表现得虽不出彩,却也无大过,宏正帝尚算满意。如今京中发生灾情,宏正帝便有意使太子来办,也好让太子了解民生多艰。
因着前次赈灾户部拨了不少银子,今年年景不好,宏正帝免了几个州县的税银,户部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了,宏正帝便从内库拨了二十万两白银,做赈灾之用。
太子向宏正帝要了林珏,林珏又向太子举荐了齐文昭,宏正帝便特批了二人协助太子一起办差。齐文昭善于算数,林珏长于工事,有这二人从旁辅佐,办起事来自是事半功倍。
林珏长日在内阁打闲工,瞧着体面,实际上却算不得什么。毕竟内阁是一个看资历的地方,内阁大臣均是翰林出身,身上没个三甲功名,都不好意思往出说。林珏唯一一点可与之相提并论的,便只有一个小小年纪便中了探花的虚名罢了。且这探花如何来的,说白了,皇上看重的并非他的才华,反而是他的年纪。想一想,十五岁的探花郎,休说本朝,便是上数两朝,亦是没有的。
所以林珏现在缺少的,并非皇帝的赏识,而是自己身上的资历。积累得资历越多,他才越能在内阁说得上话。如今皇上已经破格将他塞进了内阁中,若是他自己再不寻着机会增加资历,恐怕长此以往,也只能是个打闲工干零活的。皇帝的宠爱又能持续多久呢,他年纪尚轻,本朝帝王可以宠爱他,那么下一任帝王呢,再下一任帝王呢?
且林珏作为一个后代人来说,他本身并不缺少才干,甚至可以说,他看事情想事情往往更深更远。这并不是说他比别人能耐多少,只不过现世之人往往受时代的局限,而林珏却可以不受此限制,做起事来,便显现出了他的与众不同。
林珏现在缺少的,只是机会而已。
而太子,恰恰为林珏提供了这样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
接到皇帝的命令,赈灾三人组便先碰了个头儿。太子李易阳是个讲究实干之人,他与林珏本就相熟,倒是齐文昭不算熟悉,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此次赈灾的重点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疏漏了,便分头去办差。
赈灾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钱,有了钱才好办事儿。所幸此次雪灾面积不算大,只京城及附近的两个县城受灾比较严重,其他地方当地官府便能安置妥当。
冬天雪灾是常发生的,也有往例可循,如六皇子先前去南方赈灾,便是直接遵循旧例,因而虽不出彩,亦无大过。林珏三人,都是第一次办差,虽是太子点的他们,若是办不好,亦是抬不起头来。
灾害发生了,官府基本是不会出人救助的,主要还是靠当地百姓自救,官府主要负责灾后的赈灾事宜。
因是发生在京郊,又是皇帝内库出的赈灾银子,无须层层盘剥,正是可以大展拳脚之时。若是此次机会利用不好,林珏都想锤死自己。
太子三人分工合作,太子总览全局安抚百姓情绪,齐文昭负责调集米粮布帛,林珏则负责灾后重建工作。
因着大雪是自半夜下起来的,人们正值熟睡之际,房顶塌陷时,不少人仍在睡梦中,压死压伤之人不计其数。
好在第二日天便放晴了,不过白日间有阳光尚且还好,到了晚间天气干冷干冷的,灾民无处可居,若是直接宿在外面,怕是第二日又有许多人醒不过来。这时节土地都已经冻实了,想要挖地洞御寒都不可能,林珏的意思,左右郊外除了平民便是一些皇亲贵戚的庄子田园,能不能发动这些人空出一部分田舍,暂且供这些人居住。
因着不能使灾民进城,以免有人趁乱生事,使民心不稳,许多人都赞同林珏的提议。不过真到了行动之事,响应之人却是寥寥无几。
□□皇帝宸妃当年带发修行的道观念慈菴亦在京郊,林珏原想将一部分女眷及孩子安置在那边,只是一来大雪封山,并不易行,二来庵内亦遭了灾,虽不严重,但是亦安置不下太多人。
自家的温泉庄子距京中着实有些远了,灾民过去实在是不大方便,京中侯爵勋贵,只两家十分合适。一家是忠顺亲王老千岁的温泉庄子,另一家则是陈太后的娘家,老国舅陈临的田庄。
一听说是这两家,三人集体陷入了沉默。
忠顺亲王不必说,乃是太子的长辈,他自己不出头,太子亦不好张口提出要求。陈家与太子关系微妙,不过倒是可以从陈也俊那处着手,思量想去,到底还是林珏去寻了谢锦轩,谢锦轩又托了北静王水溶,方找到陈也俊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