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二少摸着阿猛的头,疑惑道:“从前可从没教过你这种讨好人的把戏啊,你跟谁学……”
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阿猛身后有一只娇小可爱的狗扭着屁股不紧不慢朝自己走来。毛发虽然比起以没有那么油亮水滑,但海二少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隔壁庄公馆的宠物,小洋狗爱丽丝!再定眼一看,爱丽丝的腰好似肥了两圈,肚子也垂下了不少,像是里面装了个球……
海二少猛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阔别多日的身影。海二少心里笑自己傻,蹲下身子摸了摸爱丽丝的脑袋。
“爱丽丝,你怀上小狗崽了吗?你也没有原先那样香了。”
爱丽丝优雅地摇摇尾巴,也闻了闻海二少的裤脚,然后慵懒地躺下了。
“二少爷。”
是那位会做蛋糕的厨娘。
海二少扭过头。
厨娘道:“这爱丽丝,是原先……” 厨娘停了一会儿,不知道“庄公馆”三个字适不适合在海二少面前说。
海二少倒是大方接过话:“我知道,是庄公馆的。”
厨娘松了口气,说话也不那么紧张了:“爱丽丝是庄公馆搬走后第二天清晨出现在海公馆门口的,我当时与小慧出门买菜,刚打开门就见它乖乖坐在那儿,看它肚子大了,庄公馆一个人没有,我们就想说养着它。爱丽丝身上是穿着衣服的,那衣服……有个口袋,里面收着封信,二少爷,这爱丽丝不是庄公馆不要才跑到海公馆来的,我猜是……庄大少他吩咐人特意送到海公馆来的。”
说罢便将那封信从荷包里拿出,递给了海二少,然后随意扯了一个什么理由,转身离开了院子。
海二少本想撕碎这封信,但瞧见那折痕一道道深深的样子,仍是动了恻隐之心。
宝贝:
你不要原谅我,请你等我,让我回去向你赎罪,讨你的原谅。
庄家原本是紧跟上峰的左膀右臂,上峰与张老虎斗了多年,为了不让张老虎摸清真正实力,庄家便假意与上峰恩断义绝,来到十里镇生活,作为发起战争时最后的援军,在张老虎察觉不到的小镇里韬光养晦。
这两年张老虎势力越来越嚣张,不知什么时候摸透了上峰的计谋,也知道了庄家藏在哪处。这个月,他派人占领了庄家五个工厂,千百个工人的性命受到威胁,以此逼我庄家人现身。宝贝,我身上背着责任,我要保障这些无辜工人的性命,我要为庄家上下,以及上峰下达的命令负责。
我不后悔担上这样棘手的事情,我唯一深深后悔的,是没有尊重你,如实告诉你这些,让你一时冲动,受了这样的屈辱,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我原本以为,你该永远是快乐的,我希望你永远没有烦恼,于是我没有告诉你真相。现在我晓得我错了,你是我的爱人,不是躲在我怀里只要甜蜜的附属,你不仅是我的宝贝,你也是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应当把这事告诉你,我很后悔,后悔得不得了……
我好爱你,我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愧疚,你受的苦在我心中要痛百倍,我不晓得如何向你表达,我只能告诉你,若我还能回来,我想永远陪在你身边,求得你家人的同意,什么绅士派头我一概不要,镇上有哪个人讲你的坏话,我也要握紧拳头替你揍他。
另,我不生气那个谎言,感谢那个“桃花孽障”,将你送到我身边,请你为了破除这个孽障,骗我一世,好吗?
庄
阿猛不知什么时候也躺在了地上,殷勤地给爱丽丝舔毛,那卷卷的毛发在阳光底下又变得亮亮堂堂,好似喷了西洋摩丝。
海二少看完了信,只觉得浑身上下处处痛极,脑袋里乱哄哄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余光里两只狗仍旧在恩恩爱爱,海二少莫名看出了一股邪火,抬起腿就往它们躺着的方向赶。
“起开起开!光天化日的,知不知羞!”
阿猛被吓了一跳,爱丽丝倒是慢吞吞的,极其优雅地扭着屁股走了,阿猛像是不满海二少抬脚赶爱丽丝,说不定还吓到了爱丽丝肚子里的狗崽子,朝着海二少极其凶恶地龇了牙,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声音。
海二少更气:“哎你这破狗!” 说罢举手要打,动作还没做到位,阿猛凶不过两秒,夹起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海二少站在原地,将这封信看了又看,末了用手挡了挡越发强烈的日头,嘴里喃喃自语道——
“抛夫弃狗,坏事做绝。”
番外 名厨庄大少
七夕这天,庄大少神神秘秘地将一个小盒子送到海二少手里。
海二少刚要拆,便被庄大少制止了。
庄大少平日里总爱端着,他身形高大,举手投足之间全是气度,人们都把这样的教养叫作“有分寸”,照海二少来看,这哪里叫“有分寸”,简直是住在分寸里了!
虽然庄大少并不是不苟言笑那一类型的人,但脸上表情的确是敌不过海二少那样多姿多彩。平日里见他对人微笑,即便是再亲切,也莫名地笼罩着一层彬彬有礼的感觉,也怪不得从前他在十里镇的头号敌人海二少无时无刻都嫌他浑身上下都假,毕竟“假洋鬼子”也不是被白叫的。
今日却不一样了,与海二少在一块儿久了,庄大少渐渐变得接了地气。往日一身西装坐在早餐小摊上喝豆浆,那画面简直如同轻描淡写的山水画留白处凭空出现了两道西洋油画笔触,不管上看下看,第一眼永远要落在那样鲜艳的色块上,使人移不开目光;不过十里镇的人们看久了,也就觉得顺眼了,那一块鲜艳颜料在眼睛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竟是将违和感消磨了大半,如今倒是可以坦然地认为这本身就是一幅画,至于留白处那一抹不同,则完全可以当作是彩色的云霞嘛。
彩色云霞庄大少不知为海二少准备了什么礼物,总之盒子还是包得一如既往的精美。再看庄大少的眼睛,里面明显藏着一份不可言说的自信。就等着海二少带回家以后拆开缎带,看清盒中究竟是何物以后感动万分,撒丫子跑向庄公馆敲开房门,搂着庄大少亲两口,摸几下,于是顺其自然地干些坏事儿,度过一个及其浪漫的七夕。水到渠成,好上加好。
——庄大少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这盒子才刚刚送出去,脑海里的海二少连裤子都脱光了,脸上不由自主地显出笑来,一会儿便故作正经地装镇定,十分蹩脚地将那股喜悦硬生生压下去了。
目睹全过程的海二少:“…………”
人真的是会变的。海二少这样想道,再回想起以往庄大少端得一本正经,如同天上的仙儿似的,凡间一点烟火气都能让他打上四五个喷嚏——再瞅瞅现在,海二少真真是感慨万千。
将小盒子带回海公馆,屁股还没坐到板凳上,又被海老爷叫到书房。海二少创业了以后成熟了不少,脑瓜子里除了庄大少就是挣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小九九,海老爷很是满意,从前叫他到书房除了罚跪就是打骂,海二少往往是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已经双腿发软,早想好讨饶的说辞;如今腰杆子挺得比谁都直,踏进房里还没等海老爷说话便主动道:“爹,这个月的账目没出什么问题,晚些我让人送过来给你看看。” 海老爷的老心简直如同放了七八块烧旺的炭火,暖得胸口也软了,老脸上的皱纹也仿佛少了两条。
海老爷心中感叹:儿子长大懂事可真是海家祖上保佑,或许也得益于三姨太每逢初一十五就要捐钱捐米,行善积德。至于与对门那个姓庄的小子,则是丁点关系都没有的。
父子俩聊了半小时,一壶茶喝了个精光,海老爷唤人过来添水时海二少才忽然想起,那小盒子还没拆呢,于是茶也不喝了,急匆匆起身往厅堂去了。
海老爷的“父慈子孝”还没体验够本,就被急忙打断了,心中有气,拿起茶杯灌了口茶,差点被燎出一嘴的泡。
三姨太也在厅堂坐着,细细品茶,那桌子上的小盒子早已经不见踪影。
见海二少来,三姨太笑道:“老二快过来坐,喝茶。”
海二少道:“不喝了,刚刚在书房跟爹喝饱了。三娘可见到桌子上的小盒子了?”
三姨太道:“见了啊,老二啊,你别说,现在人真是脸皮厚了,什么生意都敢做了。”
海二少满头雾水:“什么意思啊?”
三姨太:“就你买的那个肉夹馍,包得漂漂亮亮的,我一打开,瞧见那馍也烤焦了,一点儿嚼劲也没有,里面塞着恁大块肉,也不晓得切个片,那样粗鲁,是想卡死谁?照我说,这个手艺还敢出来卖吃食,明天就要赔个底朝天!”
海二少心中淌泪:“…………那……那好不好吃啊?”
三姨太翻了个白眼:“你能指望这玩意儿好吃得到哪里去?里面还放了酱,那口味怪得不得了,我全给刮下来了,又让小慧去厨房给我装了一碟辣酱,沾着吃才勉强吃光的,那个馍,哎,别说了,我就没见过那么吸油的,你往后不许买了,这不是白花了钱吗?”
海二少只能点头应允,心脏却突突跳个不停,庄大少肯定在家中等着自己表扬他呢,现在不仅没吃到,连长什么样都不晓得!
想了许久,海二少还是去了庄公馆。
庄大少早就等得不耐烦,又偏偏要装作十分从容的样子,收音机开着,里面的歌声本来悠扬愉快,在庄大少耳朵里却好似噪音,是从未有过的难听,不时往窗外望,脖子都快扭伤了,终于盼到了海二少的身影。
庄大少没等到那句“好吃”的评语。原本在心中排演的步骤直接被海二少跳过了几拍,只见他的宝贝小少爷一冲进房门就将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一句话也不说,抱着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庄大少心中大受触动,原来宝贝已经感动成了这样,看来用言语是无法表达了,只能身体力行,切切实实感受这份爱意。
海二少鲜少这样热情似火,今天又好像十分渴吻似的,双唇贴在他的唇上就没离开过,硬是找不到一丝一毫开口说话的机会。衣服转眼间就跌了满地,海二少皮肤白,胸前和肚子又十分敏感,庄大少排除困难,终于离开了海二少的嘴唇,将亲吻向下移动,轻轻舔着海二少胸前的两点突起。
海二少头脑发懵,一寸寸的皮肤发麻,抱着庄大少的头小声地喘息。快活了一会儿,庄大少的话传来,把他从迷离里直接拽回现实。
庄大少也早已情动,但仍旧不忘讨个表扬,边咬着海二少白皙的皮肤边含糊问道:“宝贝好吃吗?”
海二少只能也含糊答道:“好吃好吃,宝贝好吃。”
庄大少笑了,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便又接着道:“那面包我烤了好久……”
海二少生怕接不下话,两手握紧了庄大少的肩膀,一使劲,将他推倒在地毯上面,然后摸了两把庄大少滚烫的坚硬,急匆匆地要往下坐。
庄大少痴痴地望着他:“宝贝。”
海二少简直想哭:“你不要废话了,快点!”
庄大少用手为他扩张:“急成这样?”
海二少也不知是心里着急还是真的觉出了痒意,连话里都带着哭腔了:“进不去……大少爷,吃不进去……”
庄大少不知从哪里掏出了药膏,油脂遇热便显得水光淋漓,情色万分。海二少坐在庄大少身上,已经什么也听不下去,只晓得那发烫发硬的分身挺进身体时,引出了蚀骨的胀意和快活。庄大少的手也牢牢套出自己的欲望,竟不是同以前那般温柔,而是用拇指腹摩挲着坚挺的边缘,不时用指甲去刮动顶端的小眼,海二少禁不住这种刺激,不过一会儿便射到了庄大少的胸口,黏稠的,用手指轻点,还能拉起丝,海二少没眼看,刚想闭眼,庄大少顶到了最销魂之处,背脊都发了麻,瞬间将他激出眼泪来。
庄大少握着他的腰,只管叫他宝贝。
海二少被弄得失了神,不晓得哪里来的灵光一闪,边哼着边喊道:“好吃……好吃得很……”
庄大少实在是控制不了力道,心中只想着永远抱住他,把他吃透了才好,听到海二少的话,顿时更激动了几分,亲吻他的眼角回道:“宝贝儿最好吃。”
海二少迷迷糊糊翻了身,被庄大少压在身下,地毯的绒毛包裹着皮肤,滋生出阵阵燥热。
“太热了……大少爷……”
这话说的如同调情,庄大少于是更用力地冲撞,空荡的房间里回响着肉与肉激烈碰触的声音,把海二少的脸羞得更为通红。背脊那处皮肤被那绒毛摩擦得发了汗,或许已经发了红。
不知羞地流着汗,海二少像是从热水里刚洗了个澡一般,躺在庄大少的胸口喘气。
泄出的白色沾得身上全是,两人累极,根本无暇理睬。
窗外听见了蝉鸣,不时吹来凉风阵阵,庄大少扯来一条薄毯盖到海二少肚子上,担心他着凉。见他双眼发沉,便亲了亲他的额头道:“睡吧,晚些叫你起床。”
海二少闭上眼睛点点头,对那个小盒子仍旧心怀芥蒂,还是找了一个比较稳妥的说法夸他。
“大少爷真是名厨。”
“嗯。” 庄大少很自豪:“会做蛋糕,会做汉堡,还会做小少爷。”
第46章
窗外仍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天上的月亮被雨雾笼得严实,朦胧中印出一团圆圆的样子,月色也温柔了许多。四周静谧,因为下雨的关系,街上的行人没有几个,匆忙踏在石板路上的也是身披蓑衣手持雨伞的归家者,只顾低头赶路,回到屋里喝两口茶,然后趁着舒快凉意窝进被窝里头,枕着雨声做个好梦。
海二少刚刚被灌完一碗姜茶,坐在自己房中,看着桌子上趴得自在的爱丽丝发呆。
昨日归家太晚,光是泡在热乎乎的水中洗个澡都快要睡死过去。三姨太担心他病刚好,淋了两天的雨,身子骨挨不住,又要头疼脑热,咳得厉害;生病不算,还要挨那可怖的针头。西医大夫打一剂针,要两个人按着,既吃了痛又失了面子,总之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事。
海二少休息了一夜,精神头也足了许多。但三姨太依旧不放心,早上逼他喝了油乎乎的鸡汤不算,晚上又翻出厨房所有的姜,用捣药罐碾得稀碎,磨成一碗姜泥,又拿出一块红糖一盒茶叶,料配好,放进锅子里加水煮成一大碗姜茶,捏着海二少的鼻子全数灌了进去。
姜磨成泥,自然要比平日里辣个几倍,三姨太放的全是重料,坚信用料足了效果才会好。于是呛得海二少直咳嗽,那辣味儿顺着喉管一路刺激进肚子里,烧得胃发疼,好似一口气生吃了十几颗辣椒似的,哪里还有什么凉意,全身的血液都要被燎得沸腾,不过一会儿额头便全是汗。
三姨太很是满意,端着空碗走了,出门前还嘱咐他夜晚不要踢被子,免得受凉。
海二少摸着发烫的胃,点了点头,心中则觉得有了三姨太这碗姜茶,莫说是着凉,怕是寒冬往北方走,也可以少穿一件棉衣。
藏在爱丽丝口袋里的信海二少已经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现在闭上眼睛,几乎可以一字一句复现出来。庄大少的钢笔字写得很好,纸张背面留着执笔太用力留下的笔画印迹,不晓得是他本身就爱这样写字,还是写信时心中有那样多的复杂情绪,凡是无法用语言传达的,统统镌刻在了这一道道印迹中。海二少以前甚少观察庄大少怎样写字,若还有以后,他定不忘了要看一看。
他并不很想原谅庄大少,尤其是在被蒙在鼓里,为留住他牺牲了这样多的情况下,那些伤心与痛楚便显得有些不值当了。海二少回想起被大哥踢的那一脚,还有发高烧的夜里,切身体会到何为绝望的凉意。庄大少转身离开时海二少没有睁眼看,头痛得厉害,只能装作疼得睁不开眼睛,糊里糊涂地让庄大少上车走,他是故意的,那个时候紧紧闭上双眼,是为了不恨庄大少。可后来他又有点后悔,常常在心里排演着,想知道庄大少最后有没有看他一眼。
他骗了庄大少,但他没有坏心眼;庄大少也骗了他,同样没有坏心眼。他们俩扯平了,谁都没有对不起谁,只是海二少有些倒霉罢了,两次欺骗的苦果,全数倒在了他一人身上。
海二少活得肆意洒脱,从前穷,被欺负,不晓得是脾气好还是心眼大,鲜少把那些不堪都记在脑海中,常常是海大少帮他揍过了坏孩子以后,不愉快的事情也就忘了个干干净净;为了他钱而来的女朋友们,在他心中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他不愁钱,他只是想要个陪伴,那些美丽的姑娘们完成了任务,于是海二少若回想起来,一个个贪钱的漂亮脸庞也会偶尔显出可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