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报官!这样恶性碰瓷的必须抓进去好生教训!”
“好凶悍的好婆子,被这两口子盯上真可怜。”
“姑娘别怕,回头咱们都给你们作证去!”
场面越来越热闹,大家声音几乎一边倒。
老男人赶紧制止了老妇人,示意她看四周。
老妇人眼神阴鸷,立刻坐地上拍着大腿骂:“丧良心的小蹄子哟,家里那么多钱,匀给我婆子几个子养老又怎么样!十五六未出阁的大姑娘,最该温柔心软,哪怕知道我是假的,也不该这么狠踩人手指啊——”
崔盈却已不怕这点骂声,叫夏香上车,继续往家走。
如今这境况,别说给这两口子钱,不报官就已是怜惜,民间舆论口风可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刚刚大家的表情,她看的准准的,这次不会有问题。
此一桩事,崔盈根本没下车,期间只小小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大部分人没在意,可有心人心中,那红唇,雪肤,皓腕……已是印象深刻。
所以很快,田禹授意纨绔们来了。
“这是谁家小姐?真可怜呀,被人这么盯着讹,不告官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就是就是!小姐啊,你别怕,咱们洛阳五虎都是有名的惜花人,你要告官,咱们帮你打官司,你要回家,咱们送你!”
“只是回了家一定要将你父兄请出来见一见,好说以后的事哟——”
……
崔盈心中一沉。
这些纨绔一言一语,声音洪亮又轻浮,看似护她,实则是故意来坏她名誉的!
因别人打着好意旗号,她还不能反对,一反对,没准人家就给那对老夫妻撑腰了,更难处理。
好像怎么做都是错,怎么做都会于名声有碍。
这些人是谁?为什么如此针对她?
见她没动静,纨绔们看了眼街对面茶楼,更来劲了,互相打了个眼色,就打起架来了:“这样美人自然该我送!”
“你滚,明明小姐更中意我的长相!”
“你怎么知道,没准小姐更喜欢我呢!”
“你们不服,好,就把小姐叫出来问问,她到底中意谁!”
纨绔们争女人,固然名声不好,可被他们争的女人,名声会更糟。一旦名字与这些人绑上,日后婚嫁真就艰难了!
崔盈气的直发抖,可想起往日崔俣的话,深呼吸几下,又慢慢淡定了。
哥哥说过,越是关键时候,越要沉得住气,千万记住不要逞强,冲动硬扛。只要好好护住自己,哪怕有不良后果,一切也是可以挽回的……她背后,永远都有哥哥有!
崔盈抚着腕间玉镯,眸底有微光闪过,要不要干脆不动,等着家人过来?
这个时候,照计划,就该昌王出场了。
可惜有人比他还快。
“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大街上调戏良家姑娘,谁给你们的胆子!还洛阳五虎,忘记屁股疼了么!”
一个削瘦老者,端着一柄银枪就跳进了人群,银枪被他使的虎虎生风,挑起银色光点无数,发出深浅不同破空声,打在人身上闷响声声。
还专门冲着屁股!
“是英亲王!”
“专门收拾纨绔的英亲王!”
“英亲王威武!”
……
崔盈悄悄挑起车帘一角,看着须发皆女,眉横目厉,身法却透着潇洒的老者,莫名松了口气。有人来打乱节奏,就是助了她。
英亲王……不就是杨昭那二货的爷爷?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能说崔盈初到洛阳,还不知道英亲王专门挑纨绔揍的怪癖……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 ̄▽ ̄~)~
第165章 卿卿,他们欺负我!
英亲王老爷子打小熬的筋骨, 杀场历练出的铁血硬气,常年揍孙子不留手,打纨绔当然也不含糊。
他老人家一杆银枪耍的极漂亮,招式奇简, 却次次不走空,但有过处, 定要或抽或打或挑或撩,将一干纨绔收拾的鬼哭狼嚎。
“我错了!爷爷饶了我!”
“我们这就走,不敢再给爷爷添乱!”
“求爷爷高抬贵手,我屁股要烂了啊!”
英亲王身材精瘦, 力气奇大, 脾气也不小, 连眉毛都从眉锋分岔, 两缕高高往上扬着炸开,哪会看人求饶就心软?
他一边打一边骂:“叫谁爷爷呢?就你们这怂样, 不配做老夫孙子!”
“你们是给我添乱了么, 你们是给洛阳百姓添乱, 给皇上添乱,给天下添乱!”
“就这几下屁股就烂了?我看是挨揍挨的少,多打几顿就好了!”
……
英亲王在这边揍人, 那边百姓齐拍手叫好。
“老爷子好样的!”
“这群纨绔就是欠教训!”
“替他们爹好好教教他们做人!”
站在人群外的昌王缓缓停了脚。
要说这洛阳城谁最惹不起,说起来不是他,也不是他哥,而是这老头子。老头在当年未建朝时就立下不世奇功, 先帝临去还赠赐紫金鞭,连当今圣上都敢打。偏偏这老东西除了脾气坏点没任何缺点,不管在朝官还是百姓心里,口碑都极好……
如今他跳出来搅局,别人还能得什么好!
昌王目光有些阴郁,心情更是差点极点:“走!”袖子一转,抬脚转身就走了。
田禹也是胖脸一抽一抽,深叹今日运气不好,也不管这头了,赶紧追上昌王,小心哄着。
……
英亲王把一堆纨绔收拾的连小声哭的劲都没了,才意兴阑珊的罢手。
连他孙子抗揍度的三成都没有,这群小白脸真是没用,也不知道家中长辈怎么教的。
他老人家一般揍人只管前奏,意思是只管揍,不管收拾,过完瘾,拍拍屁股就走,管你是叫家中下人还是叫官府,统统不管。
只是今日,有些特殊。
崔盈得了恩惠,而且这恩惠还是一位亲王给的,谢礼另说,下来见个礼却是应该。
她扶着夏香的手下车,来到英亲王面前:“小女柳树胡同崔氏,替家中长辈谢英亲王仗义相助。”
她戴着幂篱,手里握着一方素帕,腕间红玉镯与雪肤相映,福礼行的端端正正,声音也很平稳,话语里透着教养规矩,没半点被吓到的惊慌。
英亲王对着皮小子能随便下手,对着娇滴滴的姑娘就没那么自在了,硬硬绷着脸:“老夫不是帮你,只是看这群小子不顺眼!”
“是,”崔盈也不拆穿老爷子的傲娇,顺着话头往下说,“可您无心插柳,让小女这有缘人乘了凉,道声谢也是应该,否则家中长辈该责小女没规矩了。”
她声音柔柔,不紧不慢,透着种独特的舒缓韵律,很能让人放松心情,缓解气氛。
英亲王脸就没那么紧绷了:“你爹娘把你教的很好。”
“小女父母早逝,是在祖母膝下长大的。”
英亲王听到这回话也不觉得抱歉,反而点头称赞:“那你有福气了,有些春秋的长辈见地更远。”比如他自己,两个孙子都是他教大的!
正顶着一身伤跪祖宗牌位的杨昭开始怀疑人生:爷爷你确定我们不是被你揍大的么!
崔盈:……这英亲王家基因好像有些特殊啊,总能让人不知道怎么接话。
见小姑娘不说话了,英亲王将银枪丢给身后护卫:“我家就在前头,你要不要过去歇一歇?”
崔盈:……英亲王家好像没有主母?这样邀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上门,合适么?
英亲王见她不答,不高兴了:“怎么,怕我揍你?还是怕我杀生太多,家中有很多冤魂?”
崔盈赶紧摇头:“小女子虽初来洛阳,很多事未曾听闻,但您这样的英雄,还是知道一二的,您可不会打女人。”她不知道,但她会猜啊,英亲王一看就极正气,怎会无故欺负女子?再加上刚刚百姓们喊的话……
“您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护的是小女这样的百姓,求的是天下安平,杀生再多,也为正义,家中怎会有冤魂?小女只是想……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英亲王表示这丫头说话就是好听,吾心甚慰,破天荒体贴的往深里想了想:“我看你这丫头方才也受惊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再遇到意外,不如到我王府坐一坐,请你家人来接。”
围观百姓也跟着点头:“是啊姑娘,虽说光天化日的,咱们洛阳街头不会有什么意外,但你今天运气不好啊,谁知道会不会再遇到碰瓷,不如就去英亲王府坐一坐!”
“老爷子看起来凶,其实心眼可好了,有他帮着,保准不会有人敢找你麻烦!”
“姑娘去吧,老爷子人品,咱们全洛阳的人都信的过!”
大家都这么说了,崔盈也只得再次盈盈福礼:“那就叨扰了。”
英亲王手一挥,背在身后:“丫头上车吧,三两步就到!”
于是杨暄和崔俣都没进得了的英亲王府,崔盈就这么简简单单进去了……
不但进了,她还各处参观了一下。
地方很大,花园却很小,各处院子很宽,绿色植物却只种墙角道边,很多处墙上地上都有兵器划痕,给人一种处处都是演武场的感觉……真不愧是武人之家。
唯有老爷子书房外,种了一庭湘妃竹,微风过处,枝叶摇摆相撞,不管景色还是声音,都极美。
“这里我能看么?”崔盈问陪着她的仆妇。
仆妇是王府的管家娘子,手大脚大,笑眯眯非常可亲:“咱们府里没有女眷,主子也不多,没那么多规矩,姑娘来者是客,王爷交待了,只要不是兵器库,您哪里都去得。”
主要是这王府实在没什么好景招待客人,有这么丛竹子姑娘爱看,也是难得了。
崔盈笑笑了,进了这院子,却也不往屋里走,只在竹丛外石桌边坐下:“我便在这里歇会儿吧。”
管家娘见她知礼守份,笑弯了眼睛:“那奴婢为您沏壶茶来。”
“多谢。”
未几,管家娘子不但带了壶清茶过来,还送了坚果点心,时令水果。
崔盈道谢:“麻烦您了。”
“姑娘可莫客气,咱们府里有十多年没招待过女眷了,奴婢们早忘了是什么章法了,您有什么意见吩咐,只管提,还帮了奴婢们大忙呢!”
崔盈微笑,心说这王府里也不是都不会说话的。
清茶宜口,小点模样不够精致,可细品之下,能体会出做者用心,这英亲王府,真是完全不耍表面功夫,过的很是实在。
干坐无趣,崔盈就与管家娘子聊天,管家娘子也是个嘴巧会凑趣的,曾跟着丈夫去过战场,见识很多,趣事讲起来一箩筐,把崔盈逗的不行。
崔盈本身是极有教养的,从小跟着祖母学习,中馈什么的不在话下,管家娘子出身不好,在这方面有些虚,生怕将来遇到大场面发挥不好给英亲王府丢人,崔盈感念老爷子恩德,见管家娘子处处真心,便指点了几句。
二人相谈甚欢。
直到顺口提起府里两位少主时,崔盈问了句:“我记得贵府二公子回来了?”
“可不是,一回来就被老爷子抽了一顿,关祠堂了!”
崔盈微微笑着,感觉并不是很意外呢……那样的二货,惹事被揍一点都不夸张。
不多时,崔枢接到下人传信,一路走到街上,又追到了英亲王府,来接侄女。因孙子们都被揍了一顿关着,老爷子只好自己出来,陪着崔枢找到崔盈。
彼时,崔盈正因日光转移的原因,注意到墙角一侧有盆茶花。
茶花有些不太精神,花瓣蔫蔫的,可枝叶整齐,明明被打理的很好……
英亲王又绷起来了:“怎么,家中都是武人,就不应该养花么?”
“怎么会?”崔盈笑意温婉,“小女只是想起一道点心,与这花色十分相似,味道也有相类。”
“还有这样的点心?”英亲王注意力被转移,摸了摸下巴,“不如你做一碟来予我尝尝,权当谢礼了。”
崔盈怔了怔,才微笑应道:“好。”
直到这时,她才看到脸臭臭的崔枢,行了个礼:“小叔叔。”
“今儿个是谁欺负你了?同小叔叔说,看小叔叔不揍的他满地找牙!”接到下人传信的时候,崔俣不在家,崔晋立时就急了,他让母亲压住崔晋,一路火急火燎的寻来,生怕崔盈出什么事,哪怕听人说她来了英亲王府,都没彻底放心,现下看到人好好的,情绪也不错,气才上来了。
“没什么,就是运气不好罢了。”崔盈走到崔枢身边,再次同英亲王行礼,“我叔叔已找来,小女这便回家了,多谢王爷相助。”
英亲王大剌剌挥挥手:“行,你回去吧,记得给我做点心。”
自家漂亮可爱香香软软的小侄女要给老头做吃的,崔枢心下有些不满。可一事是一事,他帮了杨昭,人给了谢礼,人帮了崔盈,崔盈给点谢礼也实属应当……
反正崔枢心里有些不舒服,连平日最爱看的美人都不打望了,直接护着马车,带着崔盈回了家。
在外人面前不好说话,回到自己家,就不用瞒着了,崔枢一问,崔盈就将来龙去脉,自己怀疑,一块说了。说完还不忘提醒崔枢:“宅子是俣哥哥买的,我同祖母,也是哥哥接来的,我想着,只这两日,不应该被盯上,所以想问问哥哥意思。”
崔枢也懂这个道理,眸底神情略复杂:“是小叔叔做的不够,这些年委屈你们了……这事你别想了,等崔俣回来,我同他商量!”
……
这边崔俣正和杨暄一起在河帮处理点事,听到下面人传话,先是对视一眼:妹妹威武啊!他俩都没成功进入的英亲王府,妹妹轻而易举就进去了!
待听到后面的话,二人脸色一沉。
杨暄:“这事我去查!”崔俣是他的,崔俣的家人便也是他的,敢这么打脸动他的人,定是活腻味了想死吧!
崔俣匆匆回家,到家先去看了崔盈,听她说了很多细节,并细细安慰了她。虽然这姑娘聪慧坚强,并没有吓着。
之后,他与崔枢密会书房,谈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出来后二人分头行事,该干嘛干嘛,并没有太紧张……
两日后。
杨暄送来消息,崔盈接二连三遇到意外的时候,纨绔小团队分头在别处聚着,等候老大田禹指示,而田禹么,一直在茶楼与昌王会面。
崔盈被碰瓷,车停下来的时候,正好对着那间茶楼,而茶楼二楼靠窗包厢,正好是昌王田禹会面之处。
崔盈随祖母一行,乘船到洛阳当日,那田禹也正好也在那里,与崔俣一行人擦肩……
信息如此清晰,根本不用察了,肯定是田禹看中了崔盈,要把她介绍给昌王!
“田家人竟这般没脑子么?也不查一查,我长安崔半仙的妹妹,也敢打主意!”崔俣十分生气,差点摔杯子,“他没脑子,你那弟弟也是蠢货么?越王那么巴结我,我都没给个好脸色,他竟敢朝我妹妹伸手?”
杨暄受这场无妄之灾特别委屈:“他是田氏生的,算我哪门子弟弟?”
崔俣更怒:“你还说!”
“我去教训他!”杨暄立刻举手表态,“保准他不敢再随便伸手!”
崔俣横眉冷目。
杨暄更加小意讨好,扮委屈扮无辜,学小老虎挨挨蹭蹭,最后说了一堆笑话,才勉强让崔俣消气。
“田家人仗着宫中贵妃,一向心比天高,拿鼻孔看人,这次见到崔盈,估计想着外地来的,洛阳没有根基,心里又急,就没细查,立刻找了昌王。”杨暄分析着,“昌王不像那么蠢的,应该是没想到田禹连基本资料都没查清,就把人送到他眼前了。”
崔俣冷笑一声,目光阴凉:“你这是在帮他们解释找补喽。”
杨暄立刻举手:“哪啊,我就是分析分析,对付这样的蠢人,根本不用你出手么!”
崔俣没理他,最后还把他轰出去了,连小手都没摸一下。
如此被迁怒,杨暄心里很不爽,眸底戾光灼灼,牙齿寒光森森,心内为田禹昌王准备了一百种死法……
昌王暂时不能动,杨暄就把田禹给弄死了。反正田禹一死,没人张罗这些恶心事,昌王一个光杆皇子,也干不成什么。至于昌王,一笔笔记上,将来总会让他死的好看!
……
越王催动的舆论攻势至今也出了成效,各样传闻里,说杨暄在长安皇慈寺并不安分守己,有说他好色喜淫,强抢民女一夜数女的;有说他纨绔霸道,街上欺男霸女,随便就打死人的;有说他面若好女,看起来会武强壮,实则最好男色,还偏爱雌伏于人,就喜欢比他还壮的汉子;还有说他不忿被皇上放逐,镇日与混混地痞为伍,甚至加入了山贼土匪,专门做恶事报复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