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崔俣的计划得以更精准。
……
之后,崔俣杨暄又在义城逗留两日,把该安排的一一安排下去,才启程赶往长安。
因不赶时间,走的是水路。
这也是第一次,杨暄向崔俣展示自己的实力。
五丈高船,角灯长桅,足以乘风破浪。左右前后皆有数艘轻舟,每条船上都有不少河帮汉子,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些汉子们衣着整齐,表情端肃,无论站姿,神情,还是排列方位,都有种特殊的精气神。
积极的,向上的,充满活力的,一改往日暴戾冲动风格,他们就像正义之师,威武之军,脱胎换骨,做的活儿都与往常不一样,有特殊意义了一般。
连对杨暄崔俣行礼,都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场面很大,人很多时,所有人同时,整整齐齐冲你行礼,这种场景是很震撼的,崔俣略顿了一下,叹为观止。
“你很会调|教人。”他诚心诚意的夸奖杨暄。
杨暄一个抬手,所有人礼毕,回归待命状态:“那是,近墨者黑,也不看我同谁走的近。”
“调侃我?”崔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杨暄拉他上船:“哪啊,这是夸奖你。”
水路略慢,却比马稳多了,空间也大,该有的东西都有,哪怕不常用的,吩咐下去找一找,也马上有了。崔俣表示,这行路方式非常舒服,以后可多多体验。
冬日河风略寒,因房间里炭盆很热,开了窗子,倒是正好。
崔俣坐在窗边,捧着一盅茶赏往外看,船驶进主河道,水波粼粼,与天相接,时有飞鸟掠过蓝天,宽阔的河景,让人的心都跟着豁达宽广了。
难得如此闲情,崔俣颇有兴致。
杨暄去外面巡视一圈,回来看到崔俣表情,也挺高兴:“喜欢看?”
崔俣点点头:“嗯,很不错。”
“以后常带你来。”
“这些人—?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杨暄坐到崔俣对面,学着他的样子,也倒了一盅茶揍着:“不安全的,我不会送到你面前来。”
崔俣眨眨眼:“还有很多?”
杨暄点头:“非常多。”
崔俣看着杨暄,眼神略复杂:“你还真是……长大了。”本事不错!
杨暄入鬓剑眉扬起,眸底闪过亮光,略得意:“不能总让你专美于前么。”
河风徐徐,雕到异兽的香炉轻雾袅袅,满室生香,安静无比。
两人就这么静静赏景,谁也没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
“崔俣。”
良久,杨暄突然发声。
“嗯?”
“你好久没教我东西了。”
崔俣讶异:“你不是拜了王老山长?他的学识,你还嫌不够?”
“老山长很好,可我还是喜欢你给我讲故事。”杨暄看着崔俣,眼睛亮亮的,“总觉得从嘴里说出来的事,能引导我更多。”
崔俣:“是么……”
“左右今日无事,你随便同我说一段吧。”
崔俣想了想,笑了:“好啊。”他问杨暄,“你认为汉高祖刘邦,是怎样的帝王?”
“脸皮够厚,心够狠。项羽要杀他爹,他说要分一杯羹;楚兵追击,危难之时,他推亲生儿女下车;得势后杀韩信,彭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人品不好,翻脸不认人,天纲五伦,礼义廉耻,他全部不在乎……”杨暄声音微沉,“可他却开创西汉,做了皇帝,白手起家,值得尊敬。”
崔俣点头:“可见做帝王,讲究的不是良心,而是手段。”
“虽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的,帝王无情,足够心黑手狠,方能掌握一切。”杨暄叹了口气,“项羽若有他那般厚脸皮,败一败没什么,不觉得丢人,楚汉之争许不是这结局;韩信□□之辱都受得,若心够狠,许不是那般结局。”
崔俣指尖抚着茶杯沿,目光微垂:“你也知道,帝王都够狡猾,手段够多,自制戏份够足,可你是不是忘了,帝王们并不是时时刻刻站于顶端,他们亦有受险的时候……这种时候,他们怎么做的?比如成皋之时——”
杨暄立刻接道:“他被困,知道不敌,任对方百人一队轮番不断谩骂诈狗,也未出声,躲过此劫。”
“所以你看,人不仅脸皮够厚,还很能屈能伸,知避锋芒,以待后起。”
杨暄看着崔俣,所以——呢?
崔俣说到这里,算是完了,又提起另一人:“他老婆吕后,也是个厉害的。时年匈奴势大,其单于写信给她,调戏她说你丈夫死了,空闺一定寂寞,正好我威武雄壮,麾下精兵无数能护你,孤男寡女正好两厢快活……”
杨暄熟读史书,这段故事当然也知道:“吕后回信并不硬气,说接信很荣幸,本该亲往侍奉,可惜自己太老,年华不在,齿摇发落,便送了美女礼物若干,送于匈奴。”
“却也护了汉室安平,未起战乱。”
崔俣缓缓放下茶杯,静静看着杨暄:“上善若水,至柔,则至坚。水能成为任何形状,你放在缸里,它就是一缸水,你在渠里,它就是一条溪,好似最没脾气,最柔软,可它能做到许多坚硬兵器都做不到的事。水滴可石穿,水浪可覆舟,水洪水啸——看到的人,都会没命。”
杨暄终是懂了:“所以……你还是在责我,冲动是错。”
“一件事的解决办法有很多,你的选择很多,为什么要选最不利的那个呢?”崔俣微笑,“忍一忍并不是什么大事,待它日你凌驾时,岂不更爽快?”
杨暄看着崔俣,久久,方才叹气:“好吧,我说不过你,今次在此应你,若有下一次,我必不会那般冲动。”
崔俣抬手,揉了揉杨暄的头:“这就对了么……汉高祖能忍,吕后一介女子也能忍,怎么你就不行?”
杨暄没躲开崔俣的手,突然想起一事,眯着眼睛问:“若我今日还是不听,你当如何?”
“没关系啊,我这里有厚黑九忍经,还有厚黑九柔招,都可讲与你听一听么。”崔俣笑眯眯。
杨暄倒抽一口气:“竟然有这么多!”他该庆幸服软的早么!
“你瞧不起忍经柔招么?”崔俣离他很近,呼吸都落到他脸上,暖暖的,轻轻的,“那你可小心了,这些招术,最是不经意,也最不好挡。”
杨暄觉得浑身痒痒的,身体略往后倾了倾:“你要劝我忍,为何不提勾践卧薪尝胆,韩信□□之辱?”
“原来你喜欢这个?”崔俣考虑了老虎,“也行,下次就用这个。”
杨暄:……“我下次不会再冲动了!”
“人类很擅反口,并给自己找理由,有些事,说了不算,做到了才算。”崔俣拍了拍杨暄的脸,眸底映着杨暄倒影,“少年,我看好你哟。”
杨暄耳根有些红:“你,你注意点,别跟人动手动脚的!”
“哦?害羞了?”崔俣饶有兴致的看着杨暄,“你这样的熊孩子,竟也会害羞?”
杨暄不知是该为第一句恼怒还是第二句,气的抓住崔俣的手,啃了一下。
像小老虎咬人那样,用了点力,却不会让人疼,让人受伤,不像撒气,更像恼羞成怒的撒娇。
崔俣笑了,笑的特别大声:“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杨暄:……
不知不觉的,天色黑了下来,杨暄与崔俣谈兴颇浓,也都不累,吃吃喝喝的,就这么对坐了一天。
夜里河面是什么景致的,饶是月景很美,赏一会儿也就腻了,可河道经过之处,并非都是险滩,有小小村庄,也有大一点的城镇。冬月离年节已是不远,大城镇里早早挂上红灯笼,夜市支起来,看起来颇为热闹,极有烟火气。但凡灯火,晚上集多了,都是美的。
杨暄指向窗外:“你看,夜景挺美!”
崔俣往外看了一会儿,笑了:“的确很美,别有一番意趣。”
“要停下来玩一会儿么?”
崔俣想了想:“看看就行,出去……恐会冷。”
杨暄给了一个‘你好懒’的眼神。
崔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可以享受时,我更愿意好好享受。”
……
船队在第二日中午,到了与渭水相接的长安段。这里情况就比较复杂了,杨暄和崔俣换了小船,才靠到长安码头。
谢家得了信,谢丛亲自带人来接,看到崔俣杨暄下船,就让管家前去,把崔俣引了过来。
“崔六!”谢丛表情非常激动,几乎快端不住世家公子架子,看到杨暄也很惊喜,“沙三!你去哪了,好久没你消息,也见不着,王老爷子都快跳脚骂了!”
崔俣看了眼杨暄,挑眉:出去办事这么久,竟没同老爷子说么?
杨暄立刻正色道:“我虽在外有事,两三日必要将写好的功课给老爷子看的,他还生气?”
“那有什么用,他没亲自教你,没看到你的人啊!”
杨暄败了:“回头我去看他。”
“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崔俣提议,“记得千万小心。我在谢府等你。”
谢丛表示这个完全没问题:“我祖父说了,你们就当谢府是自己家,来去无需拘束,也不需要非得特意给他老人家请安,有事直接过去聊就行。”
杨暄就应了。
接下来,兵分二路,杨暄去看王复,崔俣去了谢府。
谢延老爷子话说的随意,崔俣做为小辈,却不好真随意,过府之后,洗尘更衣,问得谢延在,立刻过去请安了。谢延捋着胡子,笑眯眯:“你这孩子就是多礼,都说随意了,像自己家就行,还是过来了。”
崔俣看了看谢延身上笔挺无褶皱的见客衣衫,看看大气讲究,每一样位置姿态都恰到好处的摆设,专门燃的熏香,泡的好茶,也笑眯眯:“劳您久候,是晚辈的错。”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我可没等你。”谢延邀崔俣坐下,寒喧几句,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义城那太守余孝全的事,最近闹的很大啊,状纸都递到谒者台御史李贺大人手上了。”
崔俣微笑:“是么?那他可要好好烧烧香了,听说这位大人铁面无私,可不好招惹。”
“可不是怎的?本来余孝全就有小辫子捏在李大人手里,因之前事忙,李大人案上重案太多,牢里也装不下,这才押后。他却非要闹腾,淫□□女,抢人秘技,灭人满门,亲儿子也不消停,年纪轻轻,敲寡妇门,挖绝户坟……终于被人看不顺眼,趁那小的酒醉之时收拾了他一顿,他自己还不依不饶要砍人,事情闹的太大,民怨沸腾,这一次,李大人也不好不管了。”
崔俣捧着茶杯,眼眸好似随着袅袅白汽蒙了层水雾:“为民除害,这不是好事么?”
“是啊……是好事。”谢延又与崔俣说了点别的,最后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
好似是在关心吃住,实则……话里有话,带着前音。
崔俣很明白,也不拒绝:“那就谢谢您了。”
之后,谢延又提起昌郡王梅宴之事:“……闹腾这么久,也没从我这得到过准话,你与我谢家走的近,这一次,怕是要被我们连累了,他必要针对你,你当小心。”
崔俣笑了:“您放心,别人欺负不了我。”
“总之你记着,他是皇子,咱们得敬着避着,可他若行事太过,咱们也不需忍着,我谢家,会护你到底!”
崔俣看着老爷子,声音很轻:“我知的。”
……
崔俣这次同上次一样,被安排到同样小院,各样都很熟悉,房间也与杨暄挨着。
夜里,杨暄回来,崔俣正在他房间相候。
杨暄有些意外:“坐了那么久的船,不累?”
崔俣看着他:“有件事我给忘了,想同你说一说。”
“什么事?”
“帐册。”崔俣指尖轻点桌面,“你只是得到了它,并不能保证用法安全,所以还没用过,是不是?”
杨暄点头:“我那里有个消息十分灵通的属下,他告诉我,这个东西非常有用,但使用时必须谨慎小心,但有失误,立刻会被追杀。”
崔俣沉吟:“我这的消息,是赵季说的,他也不知道用法,只知道是哥哥遗物,非常重要。我适才同谢老爷子聊天,小小试探了一下,他竟不知。这很神奇,朝堂大半权力掌握在世家手里,谢家地位颇高,做为掌舵人,谢老爷子竟不知道……”
这帐册的故事,恐怕很深。
杨暄眯眼:“我已分别盯住了几个帐本上的名字,相信不久之后,会有所获。”
“到时务必告诉我。”
“当然。”杨暄看着崔俣,眸底滑过一道异光,“眼下,却是昌郡王梅宴最为重要,我适才打听到一个消息,这昌郡王,对你很感兴趣,梅宴之上,许有什么手段等着你。”
“是么……”崔俣声音从舌尖滑出,似不在意,又似很有兴致,微笑道,“你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第79章 家中养有调皮猫儿
冬月十九,四皇子昌郡王要在长安西山办赏梅宴。
这是件盛事。
不管四皇子性格如何,好不好相处,身份地位在那,官员们就得捧着敬着,不敢不给面子,声势必要往大了造。百姓们不懂官事,可皇上的龙子,日常怎会有机会看到,定然感觉新鲜有趣且心向往之,话题少不了。
遂这气氛,应该是热热闹闹的,越近日子,越热闹。
起初的确是。
当印着四皇子闲章的帖子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四处哗然,尽皆惊喜,每个接到帖子的都骄傲无比,每个没得帖子都羡慕嫉妒,长安城里,昌郡王梅宴请贴万金难求。
可突然间,一件事进入了大家视野。
这件事,最初来看义城。
义城太守余孝全,堂堂太守府,被人泼粪了!
义城不大,比起长安小多了,可不管大小,总是一个郡,太守是郡上最大的官,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上门泼粪?这可是结仇!
也不像有人受了欺负上门报复的,那些受了大委屈要报仇的,讲究稳准狠见效,直接上刀子趁其不备上来捅多好,泼粪能解决啥?顶多是人们看了笑话笑话!
新鲜事,还是丢丑的事,民众讨论热闹非常高。
四下一打听,得,戏更多!
这位太守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谒者台御史李大人一到长安,就抓到了些证据,可惜一直太忙,工作太多,一时没腾出手来办。这位太守不但不珍惜这份运气,洗心革面做人,还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鱼肉乡里,作威作福,甚至还□□,想杀了李大人!
然而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把好人欺负的太憋屈,没活路了,人也会反抗。于是某一天,有个全家被折腾死只剩独苗一个的少年,看到余孝全儿子买醉花楼出来,前后左右都没人,起了报复心,把余孝全儿子扒光了,丢到了大街上。
余孝全儿子喝醉了嘛,都不知道冷,昏睡不醒,直到太阳照屁股才醒。那还真是太阳照屁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据目击老说,太守儿子的屁股跟普通人没区别,也是白花花一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冻着了,那处……着实有点小。
富贵人家的孩子经不得冻,太守府里下人找过来时,人正一边放狠话一边打哆嗦呢,回家就病了。太守哪能忍,立刻全城搜捕,抓那少年下了狱。
那孩子可是吃了大亏了。你说说,何苦呢?他要是胆子大些,别太心善,直接把太守儿子杀了,还算报了点仇,这下倒好,全家被折腾死不算,自己也搭进去了。
老天护傻子。这缺点心眼的孩子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还是遇到好人,借着牢狱换班之时,逃了出来,一路逃到长安,也不想要命了,直接告到了御史李大人门前。
李大人最是铁面无私,到长安来做了不少好事,看到少年惨样哪能不管?自己抽不开身,就命贴身属官去了一趟,请余孝全到长安。
一个请字,便可知道,态度起码是公正的,给余孝全留了面子。
可惜属官还没到余孝全府里叫,余孝全伤好半身的儿子家里憋得慌了出来逛,两人不知怎么的经过擦肩,撞了一下。余儿子正愁没事打发时间,立刻讹上属官了。属官本来还客气,见人故意拦着,就生气了,说你知道我是谁吗?结果余儿子乐了,反说你知道我是谁么?在这义城,我就是王法!二话不多,把属官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