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心神不宁了整个上午,书看不下,字也写不好,等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写的哪里是《临沂使君帖》,满满那都是“白倾夏去哪了”、“坏蛇回来要你好看”、“是不是又去夜猎遇危险了”?
看完心情愈加烦躁,思绪愈加纷乱。字写不下去,就干脆坐在窗边发呆。
直至响午,白倾夏才腾空出现在书房里。宇文律先是给突然出现的一团东西吓了一跳,接着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姿态。
“昨晚去哪野了?”
白倾夏顶着肌肉酸痛的身子,头疼地望着宇文律。神秘男子捏住七寸给了它一个教训,同时帮它打通了淤堵已久的气脉,运气起来畅通无阻,修为上了个层次。在冷硬土地上躺了一个晚上的后果是全身僵硬,奇怪的是,男子在它身边画了个符纂,阻挡妖魔鬼怪的入侵,否则按正常来论,一条大蛇在深不可测的忘情山昏睡上半个时辰,妥妥是砧板上的肉,被啃个尸骨无存断然不奇怪。
此时白倾夏无暇细想男子所做为何,它考虑的是如何应对宇文律的怒气,自从盗猎事件出来后,它应承过小孩儿不再夜出,即使去历练,也得先和他通气。昨晚事出突然,它仓皇逃离,本以为天亮前能回来,不想耽搁了。宇文律眼里的担心与着急,是骗不了人的。
“不表示是什么意思?”宇文律想起昨晚那个梦境,少年风情地与大蛇缠绕在一起,香艳火辣,火气憋不住地往上窜。他的这条蛇,本领是一等一的好,不仅能懂人言,善读书,还能瞬间转移,隔空取物。在一起久了,日常的生活点点滴滴融入血脉,彼此是熟悉到一举一动就知道对方的意思,比如白倾夏顶着他的肚子三下,是要喝水;夜晚伸长脖子往窗外探,是要去历练;说它几句,盘起来脑袋不见人,是不高兴了要宇文律哄。
这会白倾夏和他打迷糊眼,什么意思?!
实际上,白倾夏是在回忆小孩儿昨晚动情时面若桃花,眼里水汽氤氲,恨不得把人圈起来,细细舔上几遍,想法龌龊,怎能开口说明,只能沉默。
宇文律眼里闪过一抹怒色,平日一张温和谦逊的脸沉了下来,“不说我猜猜?去农户家偷吃了?去历练?还是……去找母兽了?”
前两个没啥反应,证明它没去做。后面话一出口,白倾夏惊呆了,宇文律也愣住了,不敢置信自己心里想什么就真的说了,加上白倾夏全身僵直,他认为自己猜中了,顿时怒不可歇。
“白倾夏!师傅给我们授课你都在睡觉吗?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礼义廉耻!你生活在人世,不是在森林,人类生存的法则你要遵守!你是饱读诗书、经过文化熏陶的蛇!不是山里荒郊的普通蛇!这种事,只能找到你喜欢的人,不,你喜欢的蛇才能做!你……你简直无耻!”宇文律说到最后语无伦次了,越想越气,腮帮鼓鼓的,愤怒地瞪着白倾夏。
白倾夏二丈摸不着头脑地望着宇文律,昨晚确实动情了,对象是小孩儿呀,他把自己形容成母兽,是想当它的母兽吗?
宇文律双手握紧,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要勃然大怒,眼神里充斥着复杂、愤怒,还不知名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简直要把心脏撑破。他一向温文尔雅,即使面对布庄掌柜、伙计的质疑,也不曾动怒,泰山崩于前不为所动。怎么今天仅仅想到白倾夏去找母兽,以后不属于自己一个人就火冒三丈,宇文律把这种陌生的情绪归于被背叛了,就像孩子养了条爱不释手的小狗,全部的精力都倾注在它身上,结果小狗养不熟狠狠咬了主人一口。
白倾夏心里叹了口气,总不能告诉他来龙去脉,小孩子可是脸皮薄得很。它用尾巴戳了戳宇文律的背脊,宇文律身体一阵瘙-痒,差点止不住笑出声来,想起他还在生气,转过身继续板着脸。
白倾夏无法,爬上书桌,刚想用意念拿起笔在纸上解释一番,就看到青铜镇纸下压着宇文律的手稿,上面先是临摹几行米芾的《临沂使君帖》,字先是洒脱飘逸,令人赞叹,接着越写越歪,由此可见写的人心不在焉。白倾夏用尾巴掀开下面几张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白倾夏去哪了”、“坏蛇回来要你好看”、“是不是又去夜猎遇危险了”……满满的担心与思念跃然纸上,白倾夏心脏急剧跳动,暖洋洋的。
在人世的些许年,因为有了你,这世界才光彩依旧,兴致盎然。
宇文律见白倾夏沉默了许久,以为它在反省,回过头却看到它在翻阅手稿,从脸到耳根一片潮红,早已失去平日的温柔儒雅,尖叫着扑过去,想夺过证据。偏偏白倾夏尾巴一挥,在宇文律即将抓到纸之际,宣纸不翼而飞。
宇文律格外精致的面容此时有点扭曲,但仍无损他的美丽,“白倾夏,你还给我!”
高兴溢满白倾夏全身,它忍不住将宇文律一圈一圈地绕在怀里,尾巴轻轻抚摸他的背脊,金色的眼眸一片深情,温柔地仿若能溺死人。宇文律不好意思和它对视,闹着别扭将头低下。
白倾夏用尾巴卷起一支毛笔,艰难地伸到砚台里蘸了墨汁,调转方向,在纸上写起了字。
在人世呆了第九个年头,听沈舒讲学习字不知不觉过了九个春秋,白倾夏非常聪明,一目十行,对诗词歌赋、兵法之国有自己精辟毒辣的了解,对比宇文律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有项硬伤是写字,物种不一样,没有双手可执笔,但沈舒认为,只有努力,没有什么不可能,连带宇文律威逼利诱白倾夏用尾巴练字,写出来的东西自然惨不忍睹,下笔时而重时而轻,字扭得像毛毛虫。再怎么哄骗,白倾夏再也不肯自己拿笔,有时确实需要下笔的就用意念控制,字体雄健浑厚,跌宕遒丽,可惜宇文律喜欢的就是看它无比艰辛地用尾巴卷着毛笔,即使字再难看也好。
宇文律略带吃惊看着白倾夏费劲地在纸上歪歪斜斜写个“忘”字。
“昨晚去忘情山了?去干嘛?夜不归宿。”宇文律耿耿于怀。
白倾夏用脑袋蹭宇文律的脸,让他稍安勿躁。它断断续续又写了“历”、“男”、“晕”三个字,过程无比缓慢。
天气闷热,宇文律被环在白倾夏怀里,它体温低,宇文律靠着它像依偎着天然的冰块,带去暑气,清凉畅快。
宇文律不着不急等着白倾夏写完,眯着眼睛想了一会,“你昨晚去忘情山历练?遇到个男的,把你打晕了?”
白倾夏颔首默认,宇文律后怕,挣扎着想要检查大蛇是否受伤,白倾夏内心柔情蜜意地舔着宇文律脖子白皙嫩滑的肌肤,恨不得把人揉进骨子里。白倾夏说到底是条野兽,脑子里抹不去的是遵循原始冲动,对宇文律生了情动了欲是铁打的事实,它想清楚后就把宇文律划定为属于自己的了。
一人一蛇腻歪了片刻,白倾夏才慢吞吞写了几个字,“没”、“母”,后面三个字是连起来的“只有你”。
宇文律羞得红霞满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脸上来了,杏眼扫了眼白倾夏,撞进金黄色的眸子里,像秋收的麦田一望无际。一人一蛇的目光接触时间极为短暂,可宇文律竟觉得大脑发晕,不禁低垂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
白倾夏话里的意思是没有母兽,只有他的存在。过了许久,宇文律才拍了一下白倾夏巨大的身子,放低声音骂了句,“不正经。”
后来,宇文律又经历了几次勃-起,白倾夏不管小孩儿愿不愿意就帮着他解决需求,宇文律尝到人间极-乐,就再也没抗拒,有点乐在其中的意味,偶尔帮白倾夏疏解一下,但两人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白倾夏始终记得它昏迷前那男子的忠告,“他经不起你一次折腾……”
宇文律成年后,成亲被宇文魁提上议程,第一次宇文魁为宇文律挑好人家,白倾夏怒不可歇,摔了房内所有桌椅,并把宇文律拖上榻玩-弄他到手脚发软,全身虚脱,第二天看太阳都是发黄的。无法,宇文律只能以各种借口推脱爷爷的促他成家的打算,但每次,白倾夏听到成亲的事,少不了给他苦头吃,宇文律终究没有多想,一次又一次把它当成是宠物对主人的独占欲。
第22章 相伴成年四
宇文魁拗不过宇文律的坚持,去京城锻炼增长见识的打算被提上议程。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杨柳飘飘,微风拂面,处处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天冷了白倾夏依旧要冬眠,宇文律千等万等,千呼万唤,它终于赶在惊蛰前醒来,不枉费这出游的好季节。
宇文魁起先非常反对带着白倾夏出门,繁梨小镇民风淳朴,走到哪里家家户户都熟悉,声名蜚外的宇文家,一开始养银蛇都引起了巨大恐慌,后来大家了解白倾夏性情温顺,有救人之恩,才容忍它的存在。而京城是国都,众城之首,天子脚下,人声鼎沸,商贾聚集,车水马龙,厚重的历史气息,繁华的集市,宇文律带着一条巨蛇穿梭街头巷尾,一下子就成为众矢之的,就算无伤人之意,三人成虎,把白倾夏形容成一条洪水猛兽,时时刻刻都有灭顶之灾,怎么打算都不符合宇文府“低调做人”的家规。
奈何宇文律软硬兼磨,打了无数次包票,潸然泪下,说自打六岁以后就没和白倾夏分开过,同住同食,没了它,天都塌了。加上沈舒出面力保,说到了京城他和苏晨逸会帮忙照看,况且有了白倾夏的存在,是道很好的保护障,常人见了它生畏,土匪歹徒不敢贸然动手,宇文魁才勉为其难应承下来。
管家廖伯给宇文律特制了辆大马车,足足比普通马车大上三四倍,考虑到白倾夏巨大的体型,无法做得精致,只求稳固。平常人家的马车是“三十幅,共一毂”,这辆是用“九十幅”。舆上加帷,帷上盖了顶幔,内部铺席,衡和轭上装上响铃,马车拉动叮叮咚咚响。饶是硕大无朋的马车,白倾夏钻进去卷成一团,仍显逼仄。
宇文律看出白倾夏的不舒服,皱着眉头问廖伯,“廖伯,不能再做只更大的马车吗?”
“我的小少爷,这马车已经是专门订制,单材料就找了两个月,那么大又要结实的横梁去哪找?还不得从百里外的江淮城订,又顺河而下,找只大船在前面牵引。从忘情山城郊的江里搬进繁梨,又找了十几个壮丁去拉。镇上最好的工匠都被找来,集中在一块,赶工赶了一个月余才完成。您这会说要改,肯定来不及。”
宇文律不是不知道定制辆马车的繁琐复杂,没想到的是马车的空间狭小,挤白倾夏一个都嫌不够,还要算上他,到京城路途遥远,起码一个月车程,可不愁煞人?
“廖伯,怎么当初定了个这么狭窄的马车?”
廖伯捊着花白的胡子,哈哈大笑道:“我的小祖宗,定做马车是去年入秋之际,当时以小夏的身子为基准,再加大空间,可坐卧两个人。怎知小夏才冬眠了几个月,醒来身子竟然又长了三尺,不是车小,是它长得太快。我说少爷,你以后不能叫它小夏了,要唤为大夏。饶是老夫自小生活在乡间僻野,也没见过如此庞大的巨蛇,还特能长个头。”
宇文律无奈,挑起桃花眼狠狠瞪了白倾夏一下,可惜没起到震慑作用,反而让巨蛇觉得风情无限,恨不得将人塞进马车戏弄一番,碍于公众之地,不能耍流氓。
临行之前,宇文魁将孙子叫到跟前细细嘱咐,“律儿,生意方面的爷爷、沈夫子这些年手把手教了你不少,我就不罗嗦了。今天唤你过来,是要和你讲讲为人处世之道。你年纪尚小,自打生活在繁梨,平静包容,不能与浮华三千的京城相提并论。你要懂得,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人也没什么非好即坏,善与恶、对与错、明与暗之间有着长长的灰色地带,大部分商人在那里行走,并不都像外表的光鲜亮丽、志得意满。众生皆苦,没有谁会被命运额外眷顾。”
“明日你出门,要结交知己,在外靠朋友是少不了的。同时低调做人,京城各布庄的掌柜,都是见过世面,长久与皇亲贵族、平民百姓打交道,并一定看得起你这个空降主子,莫失身份的前提要虚心请教。带着小夏,太引人注目,树大招风,凡事要小心,莫生危险,莫与人起了争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爷爷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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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魁出神地望着宇文律,也不枉费他一把辛酸泪拉扯孩子长大成人,不愧对于九泉之下的儿子儿媳。
忍不住,宇文魁加了句,“律儿,从京城回来,就成亲吧。爷爷急着抱重孙。你的小孩,一定长得和你一般好看。”
宇文魁已经是耄耋之年,满头银发,皱纹一道一道深刻地凿在脸上,昔日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蒙上一层白雾,宇文律对着这样一张脸,拒绝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只能沉默。
第二天,天气难得放晴,宇文律带上宇文魁满满的牵挂,向京城出发。
宇文魁迟疑地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讲给宇文律,玉色洁白通透,这条锦鲤,是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能保佑宇文家昌盛繁荣,子孙平安健康,但宇文府一贯人丁稀薄,宇文连出事的时候,不见得锦鲤出奇迹救了他,所以祖上一代传一代的传闻并不可靠。
“律儿,这块羊脂玉是宇文家的传家宝,本打算你及冠再交给你,你今天出门远行,不知何时而归,就提前给你,要收好。也算是你爹留给你的念想。答应爷爷,”
宇文律听过廖伯谈起过祖上救锦鲤的传闻,知道这玉的可贵,先不论说法是真是假,单单就玉的材质而言,就价值连城了。他接过爷爷手中的玉,贴身收起。
宇文魁依依不舍,“时候不早了,启程吧。”
马车渐行渐远,宇文魁与廖伯等一行人站在宇文府大门口,一直朝他离开的方向望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他自小没了父母,爷爷就是他的天地他的父母,离别在即,他怎能不明白爷爷的不舍,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长辈的心头肉。
此去京城,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在看不见摸不着的日子,相信爷爷拥有的是无尽的牵挂和悠长的思念。
白倾夏看出宇文律的不舍,尾巴环上他的手臂,无声地安慰他。宇文魁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宇文律红了眼眶,白倾夏伸出蛇信子,一下一下轻轻地扫过他的脸,心中同样酸涩不堪。
在马车中远望碧绿的忘情山上依旧乌烟笼罩,繁梨的云更沉了,摆摆欲坠,与昔日相比,越来越重。
宇文律进京城,走得缓慢,走很悠闲,一路游山玩水,赏祖国风光旖旎无限。
白倾夏在车里闷得慌,又不能外出走动,怕引起恐慌骚动,只得缠着宇文律时时刻刻陪它。宇文律嫌弃车厢空间局促,连个好好卧着看书的地方都没有,坐着都要与白倾夏贴在一起,巨蛇满肚子坏水,缠着绕着就想行羞人之事,宇文律脸皮薄,夜深人静关上房门是一回事,在保镖护卫眼皮底下狎-兴是另一回事。
宇文律找了个借口,出去骑马。
少年扬鞭跃马跑在队伍前头,两个护卫忠心耿耿跟着。白倾夏目不转睛望着马背上的少年,昂扬沐浴在夕阳余晖中,树木后退,少年气势从容洒脱,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白倾夏突然就嫉妒两个护卫,可以近距离与少年挥鞭策马前行。如果是它,还没靠近马已经惊惧得口吐白沫。拉车的三匹马是花了大价钱才找来的未被驯服的野马,感官敏锐,机警凶猛,依然被吓得够呛,无法,白倾夏只好隐了气息,呆在车里不露面,又动了意念为车提供动力,才保一路平安。
走走停停,第十天到达江淮城。
江淮地处华夏东南部,濒江近海,拥有独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山清水秀,是一座历史悠久、经济繁荣的大城镇,遗迹、石刻、老街无所不在,姑娘们说着软软的淮语,连续变调,渗透进骨子里的雅和美动人心弦。经济繁荣伴随来的集市兴隆,商贾云集,丝织品在这大量生产,宇文府在这有数十间布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