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救游沅吗?”
突然有个阴沉沉的男生在唐木溪耳边响起,唐木溪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回头就见到一个高高的男子站在他身后,无论唐木溪怎么看,男子的脸就像隔上一层黑纱。
唐木溪沉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男子避开问题,直截了当说:“想还是不想?”
“当然想!”唐木溪情绪慌乱,可他听到能救游沅,什么都不在乎了。
神秘男子淡淡说:“游沅是鲛人,中了蛇毒,白倾夏是蛇妖,他的七寸之血能救!”
唐木溪惊呆了,白倾夏不是普通人他知道,竟然是蛇妖,那游沅是不是有救了?!可怎么看白倾夏都没意愿出手救游沅,其中是不是有内情。他迟疑道:“我一个凡人怎么打得过蛇妖?更不用说取他身上的血!”
男子朝唐木溪抛了一包东西,“傅澜有性命之忧,白倾夏自然义无反顾拿自己七寸之血救他,到时你用这包东西撒白倾夏,他动弹不得的时候取血。”
末了男子还加了一句,“只要游沅没事,他会保护你。”、
唐木溪犹豫了,男子竟然知道傅澜和白倾夏,证明他对他四周发生的事一清二楚,男子这一招阴损,要傅澜有生命危险,逼白倾夏拿血救他,看来这血有蹊跷!
男子不管唐木溪反应如何,下一秒他身影散去,消失在唐木溪面前,要不是地上有一包药粉,唐木溪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唐木溪颤抖着双手拿起药粉裹在兜里,浑浑噩噩回到公寓里。
白倾夏和傅澜拦着虚弱的游沅,起床的时候他发现唐木溪不见了,拼命要外出找他。
见了唐木溪回来,游沅才松了口气,摇摇摆摆朝他走去,一把抱住他,“宝贝,你去哪了?一大早发现你不在,吓死我了。”
唐木溪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可他竭力忍住,他还要当作什么事都不知情。他避开游沅关切的脸,不敢看傅澜担心的神情,更不愿意直视白倾夏意味深长的眼神。
傅澜在一旁说:“对啊,木溪,一声不响就出去,游沅都快担心死了。”
“没、没什么,”唐木溪有些支支吾吾,“早上起床闷,我出去走走。”
游沅紧张道:“回来就好,宝贝,下次出门说一声或留个纸条,别让我担心你。”
唐木溪嘴硬反驳说:“你在睡觉。”
“没关系宝贝,只要对象是你,我随时能醒。”游沅扶住唐木溪的后脑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饿了吧?我去给你做早饭。”
唐木溪的眼泪差点夺目而出,指尖捏紧兜里的药粉,在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
傅澜,原谅我……
第77章 鲛人有泪(七)
第二天傅澜上课看到精神状态不佳的唐木溪多少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不应该时时刻刻陪在游沅身边吗?“游沅今天怎样?”
“还好。”唐木溪明显心不在焉,“白教授有在学校吗?”
“在呀,他今天有课。”傅澜思考着游沅时日无多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唐木溪,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太突然承受不起。
唐木溪别无他法,下定决心要用男子给他提供的办法。
他思前顾后一天,由于不清楚白倾夏的住所和傅澜是否会和他在一起,唐木溪犹豫许久,最后选择在嘉绿苑旁的湖边动手,这样既能深夜把傅澜单独叫出来,又能把白倾夏引出来。如果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唐木溪还没动手,白倾夏捏死他像捏着蚂蚁那么简单。
唐木溪连作案工具——一把尖锐的小刀都准备好了,就藏在包包里。他上网查了很多伤人的方法,伪造车祸、雇人行凶、下毒等难以把握尺寸,唐木溪要的是傅澜有生命之忧,没想真正取他性命或者影响后半生的正常生活。
约出傅澜前先想办法弄点迷药混在水里给他喝,到了湖边,等他没反抗之力再割他手腕。唐木溪吩咐手下的人在校门口备好医生和血袋,成功引出白倾夏,立即将傅澜送去急救。
唐木溪曾和傅澜几个人去体检,傅澜还笑眯眯说他们两个血型一样。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既然下决心去做,唐木溪完全不给自己优柔寡断的机会,他唯一担心的是药粉能不能对白倾夏起作用,万一白倾夏发起狂,他一个人类完全不是对手,到时候损了夫人又折兵。
唐木溪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他上辈子出生名门,这辈子亦是,两世加起来未曾杀过一只鸡,今天却要伤人,惶惶不安占据整个人。
面对傅澜关切的眼神,唐木溪猛地转身,心里倍受折磨,惭愧愧疚席卷而来,到底他还是太自私了,无论对游沅还是傅澜。
万一事后傅澜要告他蓄意杀人,他可以毫不犹豫就认罪,只要能救游沅……
傅澜家境和他不相上下的优渥,平时一点架子都没有,热衷心肠,是个值得推心置腹的朋友,可自己因为自私要伤害他,唐木溪的下半辈子或许要在懊恼中度过。
中途下课休息,游沅给唐木溪打电话,他走出去楼梯口的接。游沅一如往常用肉麻兮兮的情话说想念他,让他放学了赶紧回家,给他做好饭等他。
唐木溪喉咙发紧,差点哽咽出声,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竭尽全力才没给游沅发现异样说了声好。
以前最烦游沅动不动骚扰他,现在却觉得极其可贵。
唐木溪魂飘似走回课室,就见傅澜背对着他打电话。
“白教授,木溪的状态不好,你想办法帮帮他……什么叫命中注定?我还事在人为!”傅澜停顿一会,“你说我无理取闹?去你的!我找我师傅去,不用你!”
唐木溪虚脱倚在墙壁上,这样的人,让他如何狠下心伤害他?
傅澜气呼呼挂了电话,他见唐木溪精神不好就想让白倾夏想想办法,不知为何,傅澜直觉白倾夏有所隐瞒。他想去找虚衍,又没他的联系方式。
虚衍虽说他们两个人师徒缘份未尽,傅澜每年暑假进山修行不一定每次都能遇上他。他是世外高人,他洞悉世事无常,傅澜总觉得他无所不能。问题是虚衍行踪飘忽不定,笃庆里山的破庙只是他的暂据点之一,说不定哪天就再也不回去。
现在飞过去来不及吗?傅澜十分伤脑筋,游沅所剩时日无多,飞机来回需要两天,机场到笃庆里山八个小时的路程,进山出山也是两天,马不停蹄耗在路上就八天有余,还得保佑虚衍有在庙里,不然还空扑一场。
看到唐木溪,傅澜明显愣了一下,尴尬地挠挠头说:“那个、木溪,我没其他意思,就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唐木溪直直地看着傅澜,内心挣扎,或许过了今晚,傅澜会恨他恨进骨子里,老半天才发出声音,“我知道,谢谢你。”
正巧上课铃响,傅澜说:“我们去上课吧。”
唐木溪倏地抓住傅澜的肩膀,“傅澜,我心里很乱很难受,我得整理好情绪再回去面对游沅,你陪我走走可吗?”
“当然,现在吗?”傅澜一口答应。
唐木溪松了口气,下一刻内心被满满的负罪感占据,他咬咬牙,“今晚我回宿舍找你吧,下午回去陪游沅吃饭。”
傅澜连连点头,“好!没问题!你随时联系我,去哪都行。”
“在学校里走走就好,我只想找个人说说话。”
唐木溪骨子里透出来忧郁让傅澜叹了一口气,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当个倾听者。
下课后,游沅来接唐木溪,亲腻地吻着他的鬓角,即使脸色苍白仍无损他的好看,他接过唐木溪的课本,“宝贝,累不累?”
唐木溪难得没闹情绪,温顺点点头,“不累。”
游沅略带惊讶,很快转惊为喜,一直以来唐木溪表现出对他的抗拒,游沅能理解他家人一个个惨死在他面前,他对自己怨恨有多深,久久以来不能释怀。游沅最大的愿望是临走前解了唐木溪的蛇毒,二是他能原谅自己。
明知分离在即,却得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身为旁观者的傅澜看着难受,命运太残酷,把人逼得无路可走。
目送两人走远,傅澜转身赫然见白倾夏站在他身后,目不转睛盯着他,几个女生在外面指指点点,眼神带着爱慕、崇拜以及八卦……
白倾夏居高临下,手环着胸,“不仅挂我电话,还威胁我,师傅是谁?教你那破三脚猫功夫的人?”
他被傅澜挂电话时心里的不爽达到顶点,叫嚣着找师傅去?他师傅是谁?就傅澜那点破灵力他师傅也强不到哪里去!
傅澜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游沅和他摆架子,胆子越来越肥了!
白倾夏当下跑过来逮人带回嘉绿苑收拾,免得他真的跑去找师傅。
傅澜死鸭子嘴硬,“我师傅是谁关你什么事!”
白倾夏危险地眯起眼睛,脸色铁青,“关我什么事?就凭我是你男人!”
傅澜的脸轰地一下涨红,赶紧瞄了白倾夏身后的女学生几眼,面子里子丢得干干净净,你是我男人?我还是你爷爷呢!傅澜敢怒不敢发作,赶紧伸手拽着的白倾夏往无人的角落走去,留下窃窃私语的女学生好奇地望着他们。
傅澜咬牙切齿地说,“你大庭广众之下发什么神经?”
老婆快跟人跑了,不站出来难道任由他去找野男人?白倾夏不依不饶,“你师傅是谁?”
“是你大爷!”傅澜翻了几个白眼,转身想走。
白倾夏眼神猛地变得凶猛,大长腿迈开将人扯回来困在墙壁与自己之间,狠狠掐住傅澜的下巴,舌头长驱直入,扫荡每一寸肌肤。
傅澜“呜呜呜”地挣扎,再次展示出为负的战斗力,被动承受白倾夏毫不温柔的吻。傅澜心里不服气,他好歹是个爷们,凭啥他就是被吻被摸的那个,越想越不乐意,傅澜抵在白倾夏胸口的手改为圈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色-情满满绕着白倾夏的腹肌打转。
白倾夏停顿一会,傅澜感觉自己被更用力地束缚在怀里,白倾夏贪婪地攫取他的气息,津----液相接,炽---热缠---绵,脉博加速,仿佛快失控了。
不知吻了多久两个人都起了反应,白倾夏才恋恋不舍放开傅澜,教学楼下终归不是擦枪走火的地方,他朝傅澜发出邀请,“去我公寓?”
傅澜的脸爬上红晕,耳热腿软,他恼羞成怒,“去你妈的公寓!”
吼完傅澜就跑了,今晚还和唐木溪约好了,去一次公寓,在床上躺一整天,该死的蛇妖长了张妖孽脸简直荷尔蒙爆棚!
看穿傅澜所想的白倾夏在身后笑得像只奸诈的狐狸。
夜幕低垂,唐木溪提着一袋东西,接近宿舍关闭才步履蹒跚回到宿舍。
傅澜一目了然,纵X过-----度的体现。他曾经和白倾夏荒--唐过,自然明白全身酸疼的难受。
唐木溪咬着下嘴唇说:“傅澜我们出去吧。”
傅澜迟疑,“你……要不我们在走廊聊聊?”
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的唐木溪坚持拒绝,“去湖边走走,我有话和你说。”
范丞不在宿舍,傅澜简单和李思齐说今晚不回来,这阵势他做好和唐木溪来个不醉不归的准备。李思齐是个人精,立即问用不用他陪,傅澜说有需要再联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到了楼下,傅澜追上去扯过唐木溪手里的东西,“我提吧。”
唐木溪脸上浮现明显的挣扎,向傅澜身后瞥了几眼,才从袋子里拿出两杯奶茶,一杯递给傅澜,“游沅的手艺,试试看。”
“哇噻!他简直是居家小能手!”傅澜说完见到唐木溪眉眼低垂,叹了口气,心想游沅全心投入对他好,把唐木溪养得五谷不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后分离,唐木溪得多不习惯。
“是呀,他做饭一绝。”唐木溪心不在焉,“我还带了其他零食,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傅澜叼着吸管喝着奶茶,口味独特,味道很好,他不由得多喝几口。
在一旁的唐木溪松了口气,拿起奶茶喝起来,领着傅澜往湖边走去。
唐木溪眼睛盯着前方的柳树,“傅澜,游沅时日不多了?”
傅澜闻言猛吸了口冷气,嘴里的奶茶呛入气管,咳得肺都快跳出来,“你、咳咳、你知道?”
“都当我是傻瓜,”唐木溪苦笑,“游沅也是,明明快离开了还当作若无其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交待公司后事。”
“他是舍不得你难受……”傅澜试着安慰他。
“舍不得我难受一开始就不要招惹我!”唐木溪尖锐叫了出来,“上一辈子丢下我跑去炼丹有问过我感受吗?这一辈子一声不响给我解蛇毒,他死了我怎么办?再次忍受想他一辈子等他一辈子恨他一辈子吗?”
妖怪和人类的感情根本不对等,前者拥有漫长的时间和超越人类的本事去达成目标,人才短短几十年,愿望不外乎温饱之余所爱之人陪伴左右,直至垂垂老矣。
傅澜嘴巴微张,“总会有办法的。”
“是呀,总会有办法的。”唐木溪喃喃重复,“傅澜,你能理解我想救游沅的心急如焚吗?”
傅澜点点头,人生于世,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生离死别。不管权高位重还是黎民百姓,总要经历,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现实,话虽如此,当你自己面对伤心欲绝、痛彻心扉的痛苦时,外人怎么也体会不了这种极致的悲伤。这就是有时候在面对挚爱离别,最亲近的人想尽一切办法要挽留,即使最后的结局是人财两空也不为所动。很多人以为见惯生离死别看破红尘,能泰然处之,可等到身边的人离开,才懂得什么叫撕心裂肺地痛。
他明白唐木溪想救游沅的赤子之心,换做是他,对象是白倾夏,他一样无法割舍。
傅澜突然给自己心头无意中跳出来的想法吓到了,原来白倾夏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变得这么重要了?
唐木溪和傅澜顺着宿舍前的走道再往人工湖的方向走,黑暗中水边的梧桐,岸边的柳树倒映在水里,泛起层层涟漪,唐木溪一路走一路和傅澜分享他和游沅的故事。
从相遇到相爱,共同的话题,游沅找了蹩脚的理由每晚要回海里,最后终于承认是鲛人了,偷偷摸摸带他去海边,游沅在海里现出原形,黑色的鲛尾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唐木溪移不开眼睛,对他的爱又深了一层。
话说得断断续续,有时唐木溪自己笑了,有时又梗咽,他对游沅的感情爱恨交加,现在剩下无尽的悲凉,只要游沅好起来,他愿意抛弃前嫌,安安稳稳过日子。
唐木溪话锋一转,“傅澜,你和教授在一起吗?”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傅澜猛地愣住,结结巴巴,“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唐木溪莞尔一笑,“明眼人看得出来,教授对你有感情。”
傅澜涨红着脸,慢慢地垂下长睫毛,“不是你想的那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唐木溪的眼睛望向水中月,“人类的寿命不如他们的长,只是想提醒你,珍惜眼前人。不要像我一样,等游沅快没命了才幡然醒悟。”
傅澜内心叹了一口气,无言陪着唐木溪绕着人工湖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接近嘉绿苑的附近,傅澜觉得有些头疼,双脚发软,越走越慢,对上了唐木溪紧张的双眸,他突然有了不详预感,“你做了什么?”
唐木溪红了眼眶,脸上异样的悲戚沉痛,“傅澜对不起,要救游沅的唯一办法是要白教授的七寸血……原谅我的自私……”
打蛇打七寸!七寸不是蛇的致命点吗?唐木溪要伤害白倾夏?!不可以!
傅澜呼吸变得急促,他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白倾夏警告他,唐木溪发现他的意图,一把夺下他的手机,傅澜给下---药整个人感觉软绵绵、力不从心。
“你、你要、要干什么?”傅澜的意识离自己越来越远,白倾夏,危险!
唐木溪没正面回答问题,深感内疚的他流着眼泪一直重复着:“傅澜对不起,对不起,等事情过了,我会补偿你的,多少钱都给……”
傅澜倚着柳树身体慢慢软下来,白倾夏,有危险,不要来……
傅澜彻底昏迷过去,唐木溪打个电话交代保镖带着医生进来,门卫给他买通,唐木溪拽紧怀里的药粉,接着就剩下给傅澜一刀等白倾夏出现了。
唐木溪从袋子里掏出手套戴上,拿着一把小刀正对傅澜的手腕,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他会随这世界冰冷,唐木溪的双手颤抖得不像话,从来没杀害过动物的他今天要伤害一个心地善良的舍友,他哆哆嗦嗦刀都快握不住,最后闭上眼睛,再睁开眼里尽是决绝,咬紧牙关对着傅澜手腕处就是一刀,顿时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