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小时后,凌慕天付了车费,下车时差点儿摔倒在路上,幸亏司机看他没缓过来,先下车帮他开车门,正好扶了他一把。
他道了声谢,头也不回的向一栋宅院走了过去,到了门口,他忍不住弯腰干呕了几声,胃里是空的,什么都没吐出来。
出租车司机在他身后,看他按了门铃,过来一会儿有人出来应门,他才放心的开车离去。
“凌先生,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陈嫂把大门打开,扶着他往里走,尽管这人已经搬出了林宅,喝成这样到底不能不管。
她把人扶到客厅沙发上坐好,倒了杯水给他,陈伯也穿着睡衣从房间里出来了,正看到凌慕天仰靠在沙发靠背上,不断干呕,水是一口都喝不进去。
“让他侧着头,小心吐出来呛到气管里。”陈伯说着,赶紧和老伴儿一起扳着凌慕天的身体,强迫他侧靠在沙发上。
“凌先生,您感觉怎么样?”陈伯小心翼翼问。
凌慕天不回答,又干呕了几次,身体一软,直接从沙发上滑坐到地上,脸砰的一声砸在茶几上,给两人吓了一跳。
陈嫂赶紧把他的头扶起来,就见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丝,“怎么办?”
陈伯犹豫了下,“简助理今天不在,先生这会儿肯定睡了,我们开车送他去医院吧。”
两人准备收拾些去医院要用的东西,就听见有脚步声从楼上下来,林翘正站在楼梯口往这边望。
“吵醒您了,凌先生看起来不太好,我们正准备送他去医院。”陈伯解释道。
林翘踱着方步走了过来,凑近人事不知的凌慕天看了半晌,“没什么大事,年轻人恢复快,扶他到以前住的客房里睡一觉就好了。”
既然主人已经这么说了,陈伯和陈嫂费了好大劲才把凌慕天扶上楼,在客房里安顿好。
林翘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慢条斯理的喝完了,见老两口从楼上下来,“辛苦了,你们快去休息,明天我没什么安排,明早咱们晚一个小时开饭。”
老两口知道这是体恤他们折腾了大半夜,没什么异议的回屋睡觉了。
林翘又倒了一杯水,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却是一口都没喝,端着杯子上楼去了。
才到楼上,就看到凌慕天靠坐在他卧房门口,迷蒙着双眼往他这边看。
林翘并不觉得意外,他走过去把手里的水杯递过去,“喝水。”
凌慕天沉默着接过杯子,一仰头,咕咚咚把一杯水喝干净了。
林翘打算从他手里接过杯子,却被凌慕天一把握住了手腕。
“饿吗,想不想吃东西?”林翘并不在意被握住的手腕,随他握着。
凌慕天眼珠动了动,声音嘶哑,“我吃不下。”
林翘轻轻啧了一声,“不想吃就算了,能自己站起来吗?”
凌慕天点点头,就着林翘拉他的动作,从地上站起身来。
刚才还醉得不省人事,这么会儿工夫就清醒的没事人一样。林翘默默看着他的动作,并没出言点破他。
林翘看着他,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凌慕天这才放开他。
“进来吧。”林翘打开卧室房门。
凌慕天跟着他后头走进去,他四处看了看,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这间房没有任何变化,就跟林翘这个人一样,始终透着沉稳和淡漠的距离感。
林翘靠坐在床头,杯子盖到胸口,拍了拍床边,“坐。”
凌慕天依言侧身坐下,雾蒙蒙的双眼就这么不错眼珠的盯着林翘。
林翘久久的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像触动了凌慕天的某根神经,眼泪顺着他脸颊往下淌。
林翘又叹了口气,无奈的抬手摸了摸他额头,“疼得厉害吗?去把药箱拿来,你知道在哪。”
凌慕天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就去柜子里把药箱找出来,放到林翘面前。
林翘拿出棉签和双氧水,“有点儿疼,忍忍。”
凌慕天在棉签碰到伤口时微微瑟缩了下,林翘见他这样子,弯起嘴角笑了笑,感叹了句,“还是个没真正吃过苦的孩子啊。”
凌慕天眼神里有不赞同,不过并没反驳,只安静的让林翘给自己处理伤口。
剪了块纱布在伤口上贴好,林翘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拍了拍凌慕天肩膀,“可以了,乖孩子,很勇敢!”
这种熟悉的调侃,又一次让凌慕天眼睛里雾茫茫,眼看着眼泪水又要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了。
“好了好了,你要是再跟我撒娇我就要把你赶去客房了,”林翘都忍不住笑出声了,“有什么事快点儿说,你知道我老人家精力不好,必须早睡早起。”
知道林翘非常坚持作息时间,因为自己让林翘费神,凌慕天有点儿愧疚,又有点儿这人为自己屡屡破例的小开心。
林翘的态度鼓励了他,凌慕天决定放肆一把,他一下扑进林翘怀里,手臂环抱着他的腰,这段时间以来的疏远和隔阂,让他格外想念这个怀抱,如今又闻到熟悉的气味,感受到熟悉的体温,凌慕天禁不住闭眼在林翘有些单薄的胸膛上蹭了蹭。
“我失恋了。”凌慕天轻声嘟囔,语气有些可怜兮兮的透着委屈。
林翘并没拒绝他的亲近,抬头摸了摸他硬硬的发根,“我们小凌这么好,是王姑娘没眼光。”
凌慕天略微离开他的怀抱,抬头看他,“其实,我们没怎么样,我从没跟她发生过关系......。”
林翘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唇上点了点,“嘘,这涉及到一个未婚姑娘的隐私,不要跟外人说这种事。”
“可你不是外人。”凌慕天表情有些倔强。
“哦?那你说说我是你什么人?”林翘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难得认真的等待怀里人的答案。
“老板......,”凌慕天好半晌才冒出这么两个字。
“唔......,”林翘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朋友......,”凌慕天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师父......。”
“嗯,还不错。”林翘挑了挑眉毛。
凌慕天却还没说完,接着又冒出两个字,“父亲。”
林翘愣了下,接着仰头哈哈大笑,正想开口说什么,就被凌慕天低低的嗓音打断了。
“恋人。”凌慕天说。
这回林翘是真的愣了,他盯着凌慕天看了好半晌,两人就这么极近距离的眼睛对着眼睛,互相凝视着。
“或许,曾经的恋人。”林翘的声音很轻,但是在这个极为安静的房间里仍然听得清晰。
林翘的一句话就给两人的过去定了个性,凌慕天突然就觉得心里一松,以前只要跨进林宅,就几乎无时无刻充斥于心中的愤懑、愧疚、纠结、不堪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还能继续吗?”凌慕天抬头看他,“这次没有合约,没有施与和回报,我们忘掉过去,只是恋爱,可以吗?”
林翘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略微低头在他伤口的纱布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不行啊。”
凌慕天眼泪又在眼圈儿里转了,却没再坚持,只是低下头又把自己埋进林翘怀里。
林翘摩挲着他后颈,”说真的,我们年纪相差一轮,在古代已经算是隔代人了,如果你还愿意的话,就认我做干爹吧。”
凌慕天脸色一变,刚想开口。
林翘阻止了他,“别多想,不是那种“干爹”,是真的父子,我接受你最开始的提议,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这辈子不会有后代,将来我老了,恩怨了了以后,也就没什么牵挂了,这份家业就留给你,你给我养老送终。将来你结婚生子,如果儿女争气,这份家业就一代代传下去,不争气也无所谓,让你和你的子孙能过得舒舒服服的,也算我这辈子问心无愧对得起你了。”
凌慕天神色震惊,“我不......!”
林翘打断他,“别犯傻,你一直是个很实际的人,你看了我的资产明细,会高兴的三天睡不着觉的。”
凌慕天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林翘就笑盈盈得看着他,并不催促。
“那我有条件......。”凌慕天喃喃着说。
“呦,得了这么大便宜还得寸进尺?”林翘都快气笑了。
凌慕天很坚持,并不妥协,“你得保证,以后都不找情人,谁都不行,穆好好不行,秦喻也不行。”
林翘这回真笑了,“你个小狼崽子,我林翘叱咤江湖这么多年都没有你心狠,没有你贪心,你这是真要我孤独一生啊!”
凌慕天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低头不敢看林翘,“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
林翘歪着头看他,“什么意思?干儿子兼职陪床,干爹寂寞的时候帮忙解决生理需要?那你媳妇怎么办?”
凌慕天扭头不吱声。
林翘一脚踹过去,正踢在他腰侧,“滚,回你自己家去,最近几天别去公司,我不想见你!”
第55章 林翘的真心
凌慕天狼狈的连夜回到海边别墅时,被林翘一脚踹过的腰眼还隐隐作痛,可见那人是真气的狠了。
他随便冲了个澡,躺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还忍不住回味这个晚上与林翘相处的细节,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过去不一样了,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但他的心情的确是好多了,离开林翘这段时间以来的憋闷感终于没了。
继续想着想着就觉出几分兴味来,忍不住伸手到□□想着未来的干爹自力更生了一回。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星牌的办公大楼,在林翘的办公室外等着,他到的时候林翘还没来,估计是没睡好起晚了。他倒是没想过林翘不来办公室的可能,因为他知道这人工作时相当认真,只要不出差不拍戏,基本都老老实实守在公司。果然,这天林翘姗姗来迟,看到门口的凌慕天,只是神色淡淡的,并没对他的出现表示反感或者质疑。
于是,凌慕天就很自然的跟着林翘进门了,自动自发的替林老爷端茶递水,然后就老老实实干巴巴的坐在一边不吭声。
林天王办公室的门关了开,开了又关,来来去去好几拨人,只有凌慕天老僧入定般岿然不动,直到快中午了,门口消停了,林翘手指敲了敲桌子,“怎么?提前来学习怎么经营自家公司了?”
一句话损得凌慕天满脸通红,刚才的淡定完全不见了,他局促的站起身,蹭到林翘身边,让他靠到椅背上给他按摩头部,低声道:“你昨晚没睡好,今天别太累了。”
被服侍惯了的林大老爷悠哉的享受着新晋当红小生的服务,心里咂摸着要是让天宝团的粉丝们知道了,非得卸了他这身老骨头不可。
“睡不好是谁害的?”林翘正舒服着呢,从鼻腔里哼出这么句话来,说得细声慢语、春风拂面一般,他自己不觉得怎样,听的人倒是脸更红了。
凌慕天感受着指尖下温暖柔嫩的皮肤,视线忍不住落在林翘堆满了文件的大办公桌上,上次两人在这里的疯狂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想到关键处,禁不住手指一抖。
“行了,”林翘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出去,你自己吃饭去,吃完了该干嘛干嘛,别在我这儿候着。”
林翘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上衣,“孙陶陶应该知会过你了吧,《出水芙蓉》第二部一个月后开拍,你把和陶尚合唱的单曲录完,调整好状态,准备进组。”
凌慕天点头答应着,却面色迟疑的一步不挪。
林翘也不催他,靠坐在办公桌上,就那么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咳......,”凌慕天在他那放佛能看透一切的的视线下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低声问道:“那......王芊羽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林翘没直接回答,反问了一句。
“要不然......就换个女主......?”凌慕天犹犹豫豫的低声问。
林翘摇摇头,笑着叹了口气,走到凌慕天面前,使劲儿拍了拍他肩膀,“小伙子,好歹人家跟了你一场,你这被窝里刚爬出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们没......,”凌慕天急了,想解释。
林翘摆摆手,“不管睡没睡成,情义总不会一丝都没有吧!还是你专门儿喜欢作践自己,被我恶心了这么久还不够,还上赶着找个不喜欢的给自己添堵。”
“不是,我从来没觉得你恶心......,”凌慕天语气急促,说到这里不敢再跟面前的人对视,“只是刚开始时有些不适应,你知道的,我从来没和男人过。”
“对王芊羽......现在想想,一方面是着迷于逃离你的掌控的快感,另一方面可能是同病相怜吧。”
林翘真是被气的彻底没脾气了,“我真是替王姑娘高兴,她甩了你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好了,赶紧滚,我这回说真的,电影开拍前别让我再见到你!”林翘一脚踢在凌慕天屁股上,把他往门外赶,“女主我不会换,为了你自己好,你们分手的消息暂时也不许传出去。”
哐的一声,林翘当着凌慕天的面把门关上,差点儿拍到当红小生高挺的鼻梁。
凌慕天不死心的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没什么反应,又敲了敲,就又听见哐的一声,林翘不知道扔了什么砸到门板上。
这回彻底死心了,凌慕天只好叹口气离开了。
他刚走,林翘就给简煜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上面怎么说?”
“情况不是太好,有些片段还要继续删减。”简煜的声音透过电话都能觉出种低气压来。
林翘皱了皱眉头,“再删这剧就没法看了。”
“这次不太正常......。”简煜迟疑道。
林翘坐到沙发上,仰面看着棚顶的水晶吊灯,正好悬挂于他座位的上方,层层叠叠、晶莹剔透,晚上打开灯时,漂亮极了,可是说不准哪天哪颗螺丝松了,就掉下来砸到他头顶,美丽却危险。
“拍第一部的费用已经严重超出我们的预算,这几年你在外面的投资基本都没收回来,如果第一部迟迟不能上映,我看,第二部我们要么延迟拍摄,要么再找一个投资商加入。”简煜建议道。
林翘手指摩挲着沙发扶手软软的皮质,动作柔软舒缓,语气却根本没有一丝犹豫,“简煜,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独立投资这两部电影,不成功便成仁,没有第三种可能!”
简煜叹了口气,没再劝说。
“凌慕天知道你的想法吗?”
“没必要告诉他,他的小心眼里也就装得下他自己的那点儿得失,再多点儿就该崩溃了,我的事就别让他跟着我烦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独独看重他......。”
林翘沉默了几秒钟,声音沙哑道,“他纵有千般万般的不好,我也还是愿意原谅他,包容他。”
电话另一边半晌没再吭声,久久之后,传来一声叹息。
林翘放下电话,心里头是近些年以来从未有过的空空落落,他呆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出了办公室门。
门外办公室秘书正好要敲门,被吓了一跳,见他脸色不好,迟疑道:“林......林总,这是凌先生刚才送过来的,让我转交给您,他嘱咐我一定要在您出门前看着您把饭吃了。”
林翘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秘书手里拎着的是个饭盒,心里头登时万种滋味,他接过来道了声谢,又回到办公室细细的把这顿饭吃了,小秘书不知道拿了凌慕天什么好处,还没忘了来收饭盒,见饭盒都空了才高兴的离开。
这个人为了事业就能做到跟养育自己的亲生父母恩断义绝,还是为了事业可以抛弃患难与共的女友,还可以为了事业忘掉自尊对他虚与委蛇,他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看起来是身似浮萍、不由自主,实则是薄情寡义、无耻之极。可就是这么个冷酷的无情人,偶尔透出那么一丝丝细微的温情来,就足够让林翘整个心思都为之震动。
老了老了,还招惹了这么个祸害,林翘无奈一笑,人生不幸啊。
第56章 凌慕天的真心
说是电影开拍前不再见面,凌慕天就真的一个月都没见过林翘。这段时间他不知道林翘过得怎样,反正自己这边是忙翻了天,广告代言、电影歌曲、各种综艺节目、各种活动让他分身乏术,累得上了床闭上眼睛就跟昏迷了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才知道当红艺人不是那么容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