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精神体是鹅完本[耽美]—— by:茶深

作者:茶深  录入:10-04

“爸爸……!”
叶矜一咬牙,狠狠心,把门关上了。
小初的自律他很不担心。这孩子有时候比成年人都要懂事,看得出有些事情大人态度坚决,反抗无望,便不会借着由头耍赖撒娇。只是,把一个刚刚遭遇了如此巨大惊吓的孩子单独留在房中,他还是心疼。
然而,难道让小初去和江蓝同处一室?还不到那个时候,叶矜要亲自确定现在的江蓝对他们还具不具有威胁性。
他不假思索走进范阳洲家的储物间,拉开柜子,范阳洲真是可以十年活成如一日,东西摆放的顺序都不带换一换的。他取出一条新的毛巾,黑着脸,走进客厅,把干毛巾扔到江蓝头上。
江蓝坐在沙发的一个小角落,抱着膝盖,伸手把毛巾扒拉了下来,警惕地抬眼看他。
叶矜挑挑眉,“还不赶紧擦一擦,想感冒吗?”
手铐什么的是没有用,把人捆起来也无济于事,除非破坏他的心智,毁掉他的大脑。
江蓝无言地机械地胡乱用毛巾揉着头发,范阳洲正拨通了卫高朗的电话,“卫哥吗,我是阳洲。”
听到这个名字,江蓝像是被电到尾巴的猫,炸毛龇牙,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弓着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范阳洲。
叶矜刚想提醒范阳洲江蓝有些不对,他才出声,眼前的江蓝宛如一道黑影窜了过去,直奔范阳洲,叶矜心头一惊,立刻伸手想要抓住他。
江蓝敏捷地跳起来,眼睛只盯着范阳洲手里的电话。他比范阳洲还要矮许多,可是还是撞了后者一个踉跄。范阳洲始料未及,松了手,电话被江蓝牢牢捉在手里,他抓着听筒那边大喊:“卫高朗,你这个王八蛋!”
电话那头瞬间挂了,留下“嘟——”的意味深长的回音。
江蓝怔怔地拿着听筒,仿佛这件事情让他不可置信到了极点,他嘴唇抖了抖,突然身子一歪,一头栽了下去。
叶矜赶紧去接,单手就能把他拎起来。十六岁的少年,肌肉还很薄,只有一把嶙峋的骨头,仿佛可以一把塞进行李箱,四肢搓揉就会嘎吱嘎吱响。多年照顾小孩的经验,使得叶矜迅速摸了摸江蓝的额头,滚烫,他揉了揉他的头发,后脑勺鼓了一个大包。
叶矜连忙问范阳洲:“医疗箱,家里现在有吗?”
范阳洲愣了愣,立刻道:“有的。”他起身去拿,还把棉签纱布一起拿来了。
叶矜心里一阵打鼓,应该是他把江蓝推倒的时候撞到的,当时神经太紧绷了,肾上激素飙升,难免没轻没重,别是脑震荡啊。
他心里江蓝仿佛有了两个影子,一个是冷血无情的杀手,一个是稚嫩单薄的孩子。他心情复杂,被某种微妙的同理心驱动着。
叶矜给江蓝涂了红药水,江蓝吸了一口凉气,迷迷糊糊地醒了。叶矜找了急速退烧药,道:“你先吃,头晕吗?有没有想吐?”叶矜不知道江蓝现在是什么身份,带去公立医院,会不会反而惹麻烦。
范阳洲的电话又震动了起来,范阳洲看了江蓝一眼,走到阳台接起了电话,是卫高朗打过来的。
“抱歉抱歉,刚才吓了一跳,不小心把手机摔地上挂断了。”他接着问:“刚才……”
范阳洲说:“是江蓝。”
对方沉吟了一阵,苦笑道:“我真是……没法子啊,这小崽子。”那边叮叮咣咣像是在收拾东西,卫高朗匆匆道,“我现在开车去B市,你们能多留他几天吗,捆起来丢屋子里也可以,他不会伤人的,别让他再乱跑出去了。”
范阳洲略微放下了一点心,至少江蓝来这里,不是找他和叶矜的麻烦的。
范阳洲问:“江蓝和你什么关系?”
卫高朗叹气,道:“当年他逃脱,我们四处搜索,设下天罗地网,你应该还记得。想起来真是灯下黑,谁能想到他根本就没有从塔里出去,而是误打误撞闯入了宿舍区,你知道,宿舍区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们在普通人群中搜寻一个异能者,他却自己混入了一群异能者中。”
范阳洲说:“然后,你就收留了他,一直瞒到今天?”
卫高朗发出了几声笑,“我哪有那么圣母,这孩子都能差点杀掉叶矜,我又算什么,刚开始确实是为了保命,可是后来……”
范阳洲说:“怪不得你也忙着退役了。”
卫高朗道:“阳洲,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刻薄了?”
范阳洲眨眨眼,问:“我刻薄了吗?”
卫高朗道:“你听我解释。”
第51章 渴望
卫高朗当年单枪匹马不幸撞上了衣柜里是非不分,杀红了眼的江蓝,在对方阴森森的獠牙的对准下,卫高朗为了自保屈从于他的淫威,放任江蓝利用自己的住所隐藏踪迹,他几度想要上报组织,都被对方无所不在的强大精神触手逼了回来。
然而这样战战兢兢过了几个月,卫高朗却对江蓝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同情。
范阳洲道:“江蓝来找我,没关系,你知道我隔壁住着叶矜和他的小孩吗?”
卫高朗顿了顿,道:“不好意思啊。”
范阳洲不认同这样的处理方式,可是也无法置喙。叶矜当年遇到江蓝,刚开始大概也是怀着同情。一点点的心软都可能要了他们的命,可是他们到底是人,是人就会天真,会心怀侥幸,会感情战胜理智,心如钢铁,谈何容易。
“后来,你也知道,忠义难两全啊。塔需要我的忠诚,可是江蓝,我又不能放手不管,没爹没娘的,跑出去,不知道还能惹出多大的祸。就这么躲躲藏藏的,退役之后我找了个在山区里当志愿者的工作,把他也带了过去——孩子总是要读书的。”
范阳洲问卫高朗:“那现在他怎么……”
卫高朗骂道:“这小兔崽子,尽给我添乱。难道是叛逆期到了?我觉得丢他一个人冷静冷静——你也知道,这个年纪就是爱东想西想无事生非,给他报了一个离我这儿老远的全封闭的语言学校,嗯,拿钱就能上的那种私立,谁知道,这才一天,人居然跑你们那儿了。这小鬼也真是机灵,我上次收到你发的新的联系地址,应该是被他看去了。待会儿,估计学校告状的电话也要来了。”
范阳洲听他一副殚精竭虑拯救失足少年的语气,道:“我送他回去。校方那边,我也会嘱咐让他们多注意的。”
卫高朗不是那种可以把人抛下一走了之不闻不问的性格,就凭他当了五组这么多年的组长,手下一群愣头青,可以说是又当爹又当妈。他能下定决心把江蓝丢出去,那一定是非常严峻,非常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不会轻易拜托别人,范阳洲和他多年好友,很清楚这一点。
“我还是去一趟吧。”卫高朗苦笑,“江蓝这样一个孩子,总是不忍心让他走上歧途的。”
范阳洲不知道卫高朗此时有没有一丝悔意,可是不能回头是真的,卫高朗藏匿了江蓝三年,就算如今交给塔,也无法解释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反而无功有过。
江蓝对塔的抗拒显而易见,他们三年前就深有体会。为了逃离塔,江蓝不惜重创数人。如今,这个能力越发任意施为的他,会做到哪一步?
卫高朗是养了一匹狼。
范阳洲捏了捏鼻梁,愁啊。
小初在房间里哭了几声,停了下来,他知道哭得再大声,爸爸也不会回来了。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摸清了叶矜的脾气。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一切都很陌生,他从床的一头爬到另一头,一不小心被毛巾毯勾住了腿,就要从床上栽下去。
他掉到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上,那东西还有暖暖的温度。“大白?”小初好奇地摸着身下,他发现这和他熟悉的大白不一样。
同样是毛绒绒,大白的羽毛是一片片的,而这个暖暖的大家伙,是又短又滑的,还有一点扎人,像是一个小飞毯。小飞毯缓缓地载着他,像一片云,飘到房间的窗前,窗外一颗颗的雨滴砸在玻璃上,透着路灯的黄光,划出一道道像是植物生长的根茎的纹路。
小初已经有了一个看不见的朋友,对这个新朋友也不会感到害怕,倒不如说,爸爸不在的时候,他最依赖的,就是这些看不见的朋友了。小初揉了揉眼睛,安心地坐在飞毯上,出神地盯着窗子看,他越看越困,眼皮子渐渐沉重,不由得身子一歪,蜷成一团在绒毛里睡着了。
叶矜蹲在沙发边,给躺着的江蓝敷散热贴。他现在真是当了别人的爹,就见不得小孩生病。小初一岁多的时候,他还不太懂照顾小孩,不小心喂他吃了留了几天的橘子。小初立刻就拉了肚子,整整三天吃什么吐什么,小脸都青了,他抱着他在医院输液,眼泪都流不出来。
后来,叶矜就知道小孩和大人真的是不一样,虽然已经出生了,但是还是脆弱得像是一颗一碰就会碎掉的蛋。
以后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叶矜心里立刻警铃大作。
江蓝虽然已经不是小初这个年纪了,可毕竟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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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不起来,也没想过和他较劲。江蓝让他吃了苦头,他也没让江蓝好过。
叶矜扒了他的湿衣服,给他换上了范阳洲的睡衣,对方半梦半醒,在衣服中显得又瘦又小。只有这个时候,之前那种充满戾气的神情,像是附在上面的不真切的灰尘,被人一口气吹散,才显露出他原来也是个眉眼柔和的向导。
有救人的向导,也有杀人的向导。
有时候不由得人去选。正如同其实叶矜也不想成为哨兵,只想好好地做一个普通人,过完普普通通的一生,多一点曲折和波澜也没关系。然而也由不得他选。
他应该算是运气比较好的那一类人了。
江蓝呢,就是与之相反,运气很差很差的人。
他从他朦胧的睡脸中,看出了点熟悉的味道,那样的味道也许卫高朗不会知道,范阳洲也不会知道,叶矜从自己十六岁那年在塔里的毕业照里也曾经品出过那样的东西。
那是一种臊眉耷眼的虚张声势,只有漂泊无依的少年才会具备的本能。
叶矜如今可以回头嘲笑当初那个心里想要拥有什么,却不敢拥有什么的自己,他在江蓝的脸上,看出了同样咬牙切齿的渴望。
只是江蓝的渴望,恐怕比自己的还要昏暗得多。
第52章 争执
江蓝只睡了短短十几分钟,他猛地坐起来,吓了叶矜一跳,他按住他的额头,说:“散热贴要掉了要掉了……”
范阳洲打完电话,走进来,蹲在沙发旁,抬头看着他,以一种毫无威胁的姿态。“江蓝。”他轻柔地说,“我是范阳洲,”他扭头看了一眼叶矜,“刚才照顾你的这位是叶矜,还要他的儿子小初在房间里。我们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也不要太紧张,好吗?”
江蓝微微抬起头,只留下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有点发红,沉默地看着他,好像在审视他的可信程度。
范阳洲道:“你还记得我们吗?”
江蓝不说话,他低头,好一会儿,闷声闷气地说:“你的量子兽是一只海狮。”
范阳洲料想他是记得的,只是这孩子也许没什么认识极地动物的机会,便说:“嗯,它是一只海豹。不过,其实也差不多。”
他顿了顿,“我想说的是,你能和我约定不做伤害我,叶矜,小初,还有其他人的事情吗?”
江蓝垂下眼睛,只道:“你让卫高朗来见我。”
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可让人知道他想要什么,就是被敲开了硬壳,一溃千里。范阳洲道:“我们家是有孩子的,如果无法保证他的安全,你的忙,我不能帮。”
“好。”江蓝答应了。
范阳洲说:“那,就这样约定好了。”他不懂这个所谓的“约定”对一个这样的孩子有多大的效力,是不是打个勾勾增强一下仪式感会比较好?范阳洲有些犹豫。
江蓝张张嘴,说:“你们如果害怕,可以对我用沉默素。”他坦然向对方摊开手掌,好像那只是在索要学校分发的营养片。
叶矜和范阳洲都愣住了,他们对视了一下,才想起江蓝所说的沉默素,不是安抚剂那样的东西。
科学与多年实践证明,哨兵的心理状态和行为是可以通过向导操控的。很早的时候就有人提取出了向导体内的向导素,作为哨兵的镇定剂使用,很快也生产出了人工向导素。哨兵尚可以用向导素维持精神图景的健康,然而目前医学还是对如何人为干涉向导的情绪和思维一筹莫展。
然而,在上个世纪,有一种叫做沉默素的东西一度非常流行,它们从某种致幻植物中被提取出来,被证明对向导有效。服用这类沉默素的向导,精神触手很温顺,不再攻击人,甚至能在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之内使向导丧失自己的一切能力。
直到后来,人们才发现这种沉默素对向导的伤害是永久性的,摄入过量还会导致脑损伤,休克,甚至直接沦为神游症。并且,沉默素会让向导遭受极大的痛苦,它以破坏向导的感知神经来阻止他们的精神触手展开,其伤害无异于砍掉手脚。
这种东西,早已经成为禁药的存在,连叶矜他们都没有见过现存的沉默素长什么样子。
江蓝小小年纪,又是怎么知道的?
叶矜深吸了一口气,说:“好啊。”他掏了掏口袋,把一枚钮扣大小的颗粒放在他的掌心上。
江蓝眼睛都不眨,直接放在了嘴里。范阳洲想拦,只见江蓝眨眨眼,含着药片,抬头疑惑地看叶矜。
叶矜道:“放心,只是小朋友吃的维生素片而已。”很甜,是水蜜桃口味的。
他转身走向厨房,说:“先吃饭了,小初一直喊饿。”
范阳洲的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不知道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他其实是很不喜欢做饭的人,范阳洲应该很喜欢。
只是叶矜有了小初,很多事情不得不一点一滴学着做。
幸运的是小初已经是相当好对付的小孩了,基本给什么吃什么。叶矜从挂钩上取下围裙,去翻蔬菜保鲜篮,翻出了几块姜。
范阳洲跟进来。叶矜没回头,问:“丢他在客厅没事?”
范阳洲笑笑,“我觉得他更希望一个人静一静。”
叶矜舀了满满四碗的姜糖水,递了一碗给他,道:“刚才淋了雨,喝了吧,待会儿再吃点维C,不然一屋子的人都病倒了,可没人送去医院。”
范阳洲趁机跟他解释了一下刚才和老卫的通话内容,道:“老卫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可能明天到,我让他别过来了,我明天带江蓝去医院检查……”
叶矜打断他的话,“塔还监测着他的ID动向怎么办?”
范阳洲沉吟,道:“我会找一家安全的。”
叶矜点头:“嗯。”
范阳洲道:“之后我送他回学校,老卫说,他是从学校逃出来了。”
叶矜问:“哪个学校?”
范阳洲按了按他的肩头,说:“一会儿你就带小初回去吧,江蓝是来找我的,剩下的事情我负责解决。”
叶矜把锅子一顿,他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甩出一句:“范阳洲你就是这种地方让人讨厌。”
范阳洲错愕地看着他,又好像有些释然,他垂下眼睛,说:“抱歉啊。”
他这种黯然神伤的表情特别扎人。
叶矜咳了一声,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范阳洲垂着头不说话。
叶矜急了,亮了嗓门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说都说不得了吗?”
范阳洲道:“总是让你生气,不好意思,但是这件事必须听我的。”
他总是有蚕食的耐心,等待对方一旦心意有所动摇,就立刻占领高地。叶矜以前倒没发现范阳洲这么鸡贼。
范阳洲道:“江蓝太危险了,阿矜,你不要忘了,他不是普通的小孩,他十三岁的时候就能差点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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